简穆转眸看了眼主帐前面坐着的谢祭酒和太子,沉思片刻后,简穆最终踏出队伍,向后排走去,最后站在了叶琮的身后。
叶琮的书童并没在叶琮身边,叶琮一手拎着两只野鸡,一手紧紧握着拳头,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块明显的擦伤,衣衫规整,但袍摆和袖口都有脏污。
简穆前倾上身,凑到叶琮耳边:学长也遇到邱爽了?
叶琮的礼仪十分标准,站定时,纹丝不动,简穆说完,叶琮的身形也没有丝毫变化,一时间,简穆甚至都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听见自己的话了。
不过,下一刻,叶琮就转过了身子,淡漠地眸子第一次认真看向了简穆:你想说什么?
简穆直视着叶琮,声音不高却郑重:我想求个公正。
叶琮眼中波光流转,简穆看不懂其中情绪,只听到叶琮反问:你想怎么求?
简穆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将箭头递到叶琮的眼前,箭头漆黑,在阳光下,映射出一抹暗红色简穆在狩猎前将自己的二十支羽箭的箭头全部用墨染成了黑色。
这事吧,其实是简穆的灵光一现,简穆也忘了是从哪里听来的知识,武器反射光可能会惊扰猎物,虽然何平说没用,但简穆真怕自己拿个零蛋,本着多准备一点儿是一点儿的心思,还是这样干了。
叶琮看了一眼那箭头,重又看回简穆:你就不怕惹某些人不快?
简穆不知道叶琮所谓的「某些人」指的到底是谁,不过,他把叶琮可能指代的身份最高的人到身份最低的人都想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如今这情况,就算不是简老爷子说的「有把握得到满意的结果再告状」的情况,也不是很坏的情况,最重要的是:叶学长,我也想等自己有权有势时再说话,但我总觉得,此时此地此等小事,我都开不了口,以后怕也难了。
随着简穆话音落地,叶琮的眼睫轻眨了一下,之后,也不知道叶琮想到了什么,突然弯起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你说的对。
于是,坐在主帐前高台上的君主高官们以及广场中的学生们就看到一个拎着两只野鸡的国子监学生与一个拎着只死兔子的国子监学生并肩走到了高台前,随后,两名监生对着高高在上的众人跪拜行礼:学生,国子监国子学叶琮/太学简穆,有事奏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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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高台上的众位有不认识简穆的, 但对叶琮绝对都记忆犹新,毕竟叶琮才在中秋宴上以一首宴会诗享誉全场。此时,众人见二人如此, 也不知道俩孩子要干什么,便都停了话头, 看向台下。
圣人对叶琮与简穆倒是都有印象,一个中秋宴上他刚赐过御酒,一个是他亲点来猎场的, 所以语气颇为温和:何事?
叶琮与简穆跪拜时已经对过眼神, 而且从身份年纪上论, 也该是叶琮先开口, 叶琮也就说了:弘文馆邱爽在狩猎中途驱使侍从殴打学生的书童并抢夺了学生猎到的獐子,学生请求圣人剥夺其本次狩猎的成绩。
简穆听完叶学霸的话,暗自点头,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
不过,简穆接受过简老爷子的「提点」, 知道当今圣人是个心软怜弱的,开口时,就比叶琮的语气感情丰富多了:学生很少打猎, 今天也是找了大半个时辰才猎到一只狍子, 射了两箭才射死, 邱爽在学生之后又在狍子身上射了一箭,就说猎物是他的,然后就让他的侍从把狍子扛走了。学生与邱爽讲君子之风,邱爽嘲笑学生是读书读傻了, 学生的侍从上前理论, 也被他的侍从给打了。
简穆说到这里, 弯下脊背,以头点地,对着高台上的圣人行了个标准的叩礼:这次狩猎是圣人对我等学子的一次考验,但终归是一场比试,学生想向陛下求个公正。
话一说长就显得委婉,而且简穆没像叶琮一样,将所求之事说得清楚明白,何为「公正」?剥夺成绩就是「公正」吗?简穆看着眼前得土地,默默地想着,就看看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眼中,「公正」是个什么样子吧。
简穆叩首之后,叶琮也跟着叩了下去。
圣人看了眼下面跪着的两人的后脑勺,又瞟了眼坐在身旁的谢祭酒和章学士,前者眉头紧皱,眼睛已经扫向了广场上弘文馆排队的地方,章学士的眉头也皱着,不过视线却放在了台下的简穆和叶琮身上。
圣人的目光最后定在了自己的大儿子身上:太子,你怎么说?
太子看了眼自己的爹,回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把邱爽叫过来问一问,有错当罚。
圣人颔首,站在一旁的宋大总管亲自下到广场上叫人。
等待的时间里,简穆和叶琮被叫起,然后分别把与邱爽的过节给描述了一遍。
谢祭酒脾气不好,但能做上祭酒之位,也不是冲动的性子,不过,仍然第一时间就信了叶琮和简穆的言辞,一是因为他护短,二是因为他对站在台下的两个学生都有所了解,叶琮和简穆都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谢祭酒听到邱爽轻视儒学的言行,气得不行,当下骂道:无礼!无教!无仪!
章学士是不是相信自家学生别人不知道,反正此刻,他是一定要替邱爽说话的:京兆府断案还要听完双方的陈言,如今不过是你的两个学生的一面之词,谢祭酒就要先给我们弘文馆的学生定罪了不成?
谢祭酒冷笑:那就看看章学士的学生一会儿如何辩解吧。好吧,都说是「辩解」了,谢祭酒的结论已经下了。
学生还没到齐,俩校长先要吵起来,圣人一边看热闹一边和稀泥,一直等到邱爽皱眉随着宋大总管走到台下,谢祭酒和章学士才住口。
圣人也认识邱爽,靖国公在圣人还是皇子时还担任过圣人的武学先生,邱爽小时候,圣人还抱过他呐。
等邱爽行礼完,圣人就说道:邱爽,叶琮和简穆说你抢了他们的猎物,你们辩一辩吧。
邱爽目光在简穆与叶琮的脸上扫了一遍:谁射中猎物,猎物就是谁的,你们有何证据说是我抢了你们的猎物?
叶琮摊开一直握着的右手,上面有一块儿小儿巴掌大带血的三角形皮毛:这是我打到獐子时从它身上割下来的,对比一下你身后那只獐子大腿内侧的伤口就知道了。宋大总管这次依然十分周到,不止是邱爽,包括邱爽的猎物、侍从、叶琮的书童以及何平都给拉来了。
简穆则从自己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我的箭头都涂了墨汁,就算我射在狍子身上的箭被拔了,两处伤口里肯定有残留的墨迹。
宋大总管看了一眼高台,接下叶琮手中的皮毛和简穆手中的箭,跑去猎物堆去求证。
这会儿工夫,太子还抽空问了简穆一句:你没事儿往箭头上涂墨汁做什么?
回殿下,学生听说有武人以防武器反光提前惊扰到敌人,就将匕首之类的用火熏黑,学生来不及用火处理箭头,就用了墨汁。
太子没听说过此法,但听简穆这种替代的法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有用吗?
简穆肯定地点头:有用。若不涂墨汁,他也没证据找邱爽算账了。
宋大总管行动迅速,很快证实了叶琮与简穆的话,并回禀给高台上的诸人。
邱爽没想到这两个人打个猎还能玩儿出这么多花样,脸色再也不复初遇时的傲慢,阴沉地可怕:就算对上了,怎么不知是我先猎到,你们才在猎物上动手脚的?
叶琮和简穆听到邱爽的话,几乎是同一时间给书童/何平使了个眼色。
叶琮的书童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略略拉开了领口,虽然只露出一小片肩膀,但已经可以看到肩膀以及左胸处的青紫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