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边生意比较好做。缘缘你学校放假了?李柱笑眯眯问着季椽,他精神很好,和跟张二妹在一起时的死板不同,现在整个人好像焕发生机一样,满脸堆笑,摆手对季椽说:快过年了,叔也没什么好送你的,缘缘你看着有什么喜欢的就拿吧。他又看宋冀宁:你是宋冀宁对吧,缘缘的朋友,喜欢什么尽管拿,当叔送你们的新年礼物。
季椽和宋冀宁赶紧摆手:谢谢李柱叔,我们不用啦,等到过年时再来跟你采购吧!
你那些烟啊酒啊的,是能送给小孩的礼物吗?旁边一名三十来岁的妇女突然接口,嗔怪李柱,又一脸熟稔的招呼季椽:到阿姨这边来拿些水果回家吧,喜欢苹果吗?还是梨?
她摆了个水果摊,就并排在李柱旁边,两人坐得也很近,一看即知关系匪浅。
但季椽并不认识她,自然拒绝,还是李柱开口,硬给他们两人塞了几个苹果。
告别李柱叔后,季椽疑惑的问:那位阿姨是谁啊?
宋冀宁两人都不认识,耸耸肩,问季椽:缘缘,你晚上要到我家吃饭吗?
不了,我还是在家吃吧。
好吧,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把季椽送到家,还没进家门,季老根已经看到他们,远远的小跑出来。宋冀宁把行李箱递给季椽,与他道别后自己返家。
季椽没走几步,季老根已经跑到跟前,乐得说不出话,对着季椽直笑。
季椽扬起笑容,用力抱住他:爷爷,我回家啦!
回来了,好,好!季老根用力拍拍乖孙子,就想脱下他的背包:把包给爷爷,重不重啊?
不重,我自己来就好。
那爷爷帮你拿箱子。季老根又想拿行李箱,季椽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好不容易哄着爷爷回了家,季椽拿出给家人买的礼物。季老根一点没客气,除了自己那件保暖的羽绒服,还把儿子儿媳的礼物都拆开,看得笑眯眯的。
我家缘缘长大啦,知道孝顺爷爷啦!
爷爷,不长大我也孝顺您的。
那是那是。季老根心满意足的摸摸乖孙的头。
季椽笑,乖乖坐在他身边:爸妈呢?
在市里,你爸在市里开了公司,经常忙得没空着家,这不学校放寒假,你妈就去市里陪他了。
第二天季建国夫妇从别人口中得知季椽回家才在晚上过来。季建国的精气神和以往完全不同,居然是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李书兰也是一身月白色小西服,外罩一件修身呢子大衣,头发还烫了卷,漂亮极了。
见儿子惊讶的盯着他们,两人怪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是职业装,谈生意不这么穿没气势,我们平常不这么穿的,这不今晚急着赶回来吗
季椽笑着扑过去抱住他们:妈妈好漂亮,这么打扮棒极了。
李书兰有些羞涩,但也很高兴,摸摸季椽的头:对不起妈妈回来晚了,这就给你做饭,吃饱后再跟我们讲讲学校里的事吧!
她回卧室换回日常朴素的着装后,似乎自在多了,松松挽起头发走进厨房。季椽进厨房帮忙,李书兰意思意思的让他帮忙摘了把菜,就不舍得再让他干了:好了好了,出去陪你爸吧,他也想你了。
季椽回到客厅,季建国也已经换回了他松松垮垮的日常装,在沙发上对他招手:缘缘过来吃苹果,跟我说说,在学校怎么样?
季椽坐在爷爷和爸爸中间,对他们说起学校里的趣事。
季老根和季建国都没多少文化,本身对学校并不感兴趣,但听季椽说起高中的事却听得津津有味。李书兰也很关心季椽在学校的情况,但她关注点和别人不同,反倒问他:缘缘,在学校有没有不会做的题,吃完饭拿来给我看看。
季椽并没有不会的高中题,但不忍拒绝妈妈好意,吃完饭后还是找了几道习题来问李书兰。季建国就去厨房切了几个苹果出来,坐在他们身边陪着。
季椽看着苹果,突然想起李柱,问道:爸,李柱叔离婚了吗?
季建国愣了愣,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昨天在车站看到李柱叔,他旁边还有个阿姨,两人看着好像很亲密。
我也听说了,不过没见过,据说那女人是小刘村的寡妇,前几个月到车站支了个水果摊,刚好跟李柱相邻,一来二去就好上了,这是要搞什么,李柱还没离婚呢
李书兰用习题册拍他脑袋:跟孩子说什么呢!缘缘,大人的事你别管,过来,妈给你讲讲这道题。
他们虽然与张二妹不睦,但保守的道德观仍旧认为不离婚是不应该跟别人好的,对李柱的行为并不赞同,也不准季椽谈论。
季椽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家长不让说,他便丢到一旁。
另一边,宋冀宁回到家后同样好好孝顺妈妈一番,还亲自下厨做了饭,虽然他只会最简单的蛋炒饭,还有些糊了,母子两人仍旧吃得很开心。
吃完饭后,宋冀宁还包揽了扫地洗碗的活儿。黄燕站在厨房外,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笑着抹抹眼角:我没想到能看到这天。
啊?宋冀宁疑惑。
我怀着你的时候,就一直想着,我一定要让我孩子念书,再难也要供他上学。可你爸是那样的人,你又从小不学好,我还以为看不到这天了。
宋冀宁甩掉手上泡沫走到她跟前:你想看到哪天啊,妈?
看到你像个读书人的那天。黄燕抬手摸摸宋冀宁的头发,对高大的儿子说:你现在真正的是个读书人了。
经过一个学期的熏陶,宋冀宁比中学时更稳重了些,天天在一起的季椽感觉不到,黄燕却能切实感受到儿子的不同。离开的时候,他身上还带着浮躁的气息,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像个普通的高中生了。
宋冀宁低头,方便她摸自己的头发,笑着说:妈,你放心,我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不管是季椽还是宋冀宁家里,在知道他们要放假回来的时候,两家大人都买了新背单,并洗得干干净净给他们铺好新床。季椽一钻进被窝就睡着了,宋冀宁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他想起了离开的那个男人,他生物学上的父亲,宋学成。
他承认他从小就不乖,比起其他家的熊孩子,他可能更坏一点。至少从来都是他打哭别家小孩,没人能打哭过他,所以他大约不是讨父母喜欢的好孩子。但宋学成身为父亲,面对顽皮的孩子,他从未教育过他任何道理,总是用嫌恶的眼神看他,仿佛这不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被迫跟黄燕结婚大概让他很不甘心,觉得自己读书人的优良基因被破坏了,生下了一个不符合他身份的孩子。
后来知青允许返城的时候,又因为他和黄燕已经结婚,不在返城之列。宋学成再也无法忍耐,对着黄燕和宋冀宁破口大骂,认为他们毁了自己的前程。不久后宋学成就不辞而别,听其他知青说,他偷偷藏入返城的卡车里回家了。
黄燕对宋学成早已死心,也懒得再找,只当这个老公死了。没有宋学成的拖累,黄燕带着儿子反而生活更好,但他也留下一个后遗症:从此让宋冀宁对读书人充满了厌恶。
如果宋学成知道自己考上省重点的一高,不知会有什么感想,大概会觉得儿子总算像他了?
宋冀宁想到宋学成那幅知识份子的高傲嘴脸,忍不住呸几口。
想得美,我要像也是像缘缘。
想起季椽,宋冀宁觉得自己更睡不着了。
学校宿舍冬天很冷,被子不够厚,他都是和季椽一块睡的。两床被子厚厚的盖在一起,再抱着季椽,像个小暖炉一样,睡得可香了。虽然家里的被子也很厚很暖,但怀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