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抱歉,他太忙了,等把事情处理好一定马上联系他。
尚宇哲有点失望,更多的是担心,他知道安泰和只会和自己说好事情,任何坏事都不讲的。他想问一问,又觉得顶多是让发小想法设法敷衍自己,更给他添麻烦,就没有问。
后来碰上韩承甫他们,新学校的校园生活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就断了让安泰和过来玩的念头。
在Vitamin工作这么这么久,他已经认识到了首尔和蔚川市的不同,在老家能靠一家三流报社胁迫一所学校的金允在,笼罩在他头顶多年的乌云,放到首尔什么都不是。Vitamin随便一桌,一个晚上的酒单消费就能抵上老家非旅游旺季整条街一天的收入。安父中的那张大额彩票,对于首尔的开销只是杯水车薪。
这里不能用拳头来解决问题,暴力也分三六九等。尚宇哲在潜移默化中,在踏入李赫在包厢的那刻感受到什么,地上是鲜血,他明白这血液绝不可能是李赫在自己的。
他没有钱,不懂分辨首尔大来来往往年轻男女们背后是否有一座难以撼动的金山,和在老家不一样,他面对安泰和的消息时对自己的情况缄口不言,他不希望安泰和再为自己受伤。
“对不起,我之前太忙了。安泰忠完全是个废物,我们准备盘店的钱差点让他拿去赌……输光之后怎么办,全家喝西北风吗?不过,现在都好啦,盘下的店在梨泰院,你知道吧?那里年轻人很多,我妈妈雇了人,开了家炸鸡店……”
尚宇哲听着安泰和碎碎念,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恶臭的污水随着他抬起的脸颊肉下滑,流到了嘴边,渗进嘴唇。他的舌头尝到了苦味,赶紧用袖子一抹。但袖子上同样沾满了灰尘,还有没干的血迹,和污水混在一块儿,把他的唇与脸蹭得更加乱七八糟。
他只好暂时放下手机,脱下上衣,然后把衣服反过来,用干净的内里擦完脸、滴水不停的头发再穿回去。
这下衣服也湿了,贴着皮肤黏腻冰凉。尚宇哲没有管那么多,赶紧把手机拿回耳边,还好安泰和还在说话,讲近来发生的事。
“……你呢,小尚?”
“什么?”
“首尔大很棒吧,你是天才啊。我都没有来得及恭喜你入学,我去找你玩吧?”
“啊……嗯,不用了,因为课很多,很忙。我们放学见一面好吗?”
“小尚。”安泰和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你没事吗?”
尚宇哲一顿,鼻腔还在疼痛,但鼻血已经没有再流了。他的声音很低,在独孤的厕所隔间回荡。
“我没有事,你也说了,这是首尔大。”
他强调一遍:“我过得很好,和以前不一样,你不要老是担心我。”
安泰和沉默片刻,这股沉默山似的压在了尚宇哲身上。接着他听见发小开口,语气很缓和,像在哄他,每个字落进耳朵里却非常有力,显得郑重。
“我很高兴你过得好,但是,如果有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和我说。”
“小尚,我会保护你的。”
尚宇哲咬住了牙齿,以免泄露自己的软弱。忍了一会儿,他才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是说阿姨在梨泰院开炸鸡店吗,我也在那里打工,等你见到我,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安泰和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你在梨泰院工作啊,在哪家店呢?”
尚宇哲说:“Vitamin,是家酒吧。”
“哇,我知道,Vitamin很有名啊!你真了不起!”安泰和由衷为他高兴,“那我晚上去见你吧,带你去吃宵夜。”
尚宇哲:“今天不行,我有一些事,周五晚上好吗?”
安泰和:“可以,那就约好了!”
结束与安泰和的通话,尚宇哲舒了口气。他盯着通话记录看了几秒钟,接着把手机放进兜里,踩着马桶水箱从锁住的隔间里翻了出来。
人的欲望在不受约束时候是会无限膨胀的,恶意也是一种欲望。
韩承甫他们最近越来越疯,即使尚宇哲没有惹他们,他们也控制不住白天在教学楼里,就对他进行施暴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如果没有接到安泰和电话,尚宇哲会选择赶紧整理好自己去上课。但挂断电话之后已经过去半堂课了,尚宇哲就放弃了回教室。
他站在厕所的镜子前,把上衣掀起来看了看,除了被自己护着的胸腹,两肋、腰、背,基本都是青青紫紫的,没有一块好肉。不仅是拳脚留下的痕迹,还有工具留下的。
比如皮带,比如扫把。
尚宇哲皱眉思索片刻,干脆把剩下的课程也都放弃了,离开学校去了医院。
他虽然常常挨打,其实不是医院的常客。有安泰和罩着,他受的一般都是皮肉之苦,回家用药酒推推就算弄好了。
这是尚宇哲来首尔之后第一次去医院,比老家的医院大得多,看起来也很正规。
进了诊室,医生看见他的伤,表情不太好看,问他是怎么弄的。
尚宇哲选择沉默,医生问要不要帮他报警,他摇头拒绝了。
“我想开能快点把淤青消掉的药。”他低声说:“谢谢您。”
医生注视他半晌,叹了口气,让他先去拍CT,看看有没有骨折。
尚宇哲凭借多年的经验认为是没有的,但没和医生唱反调,老实地做完了一系列检查,最后如愿拿到了外用的药膏。
付款的时候抽了口气,被首尔昂贵的就诊费用惊呆了。接着又是一愣,因为忽然发现扣掉这令人心痛的医药费后,他的存款还有很多。
……他现在有一点钱了。
尚宇哲终于有了财富的实感,他站在原地恍惚了片刻,自然而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他这几天不能回宿舍,周五要和安泰和见面,回学校住的话身上的伤是好不了的。
他有一点钱,他这几天可以住在外面。
……只要他一直在Vitamin工作,他甚至可以在外面租一个房子,自己住。
自己住,没有人能欺负他,没人会半夜用水把他泼醒,不管白天会经历什么,他将拥有一个安宁的夜晚。
尚宇哲因为这个念头激动起来,掌心微微发烫。他还没有完全决定好,不过这几天是必须要住在外面的,他很快订了酒店。
订的还是很便宜的价位。
离周五还有三天,尚宇哲每天按时擦药膏,踩点到教室,一下课立刻就跑,硬生生躲了韩承甫他们三个白天。
他能感觉到那几人的眼神,恶意和威胁的意味越来越重,连上课他们都盯着他。
尚宇哲心中升起恐惧,但和安泰和的会面支撑着他,到了周五,避免下课被围堵,他提前五分钟出了教室。
他的存在感很低,连讲课的老师都会忽略坐在最后的他。
Vitamin有自己的制服,还有装束要求。
尚宇哲的头发不梳的时候乱糟糟,梳顺了就会柔软地垂下来,能盖住后脖颈。经理要求他们干练、清爽、大方,所以在一位女领班的指导下,尚宇哲会用黑色橡皮筋把头发稍微扎起来。
过长又没长到能扎住的额发,用夹子固定在耳侧或者后脑勺,夹子也是黑色的。
在换衣间,尚宇哲穿上制服后,犹豫了一下,左右悄悄看了看。
大家都在整理自己,左边的小哥正在往头顶喷摩丝。
尚宇哲于是大胆地把黑夹子放下了,手指将刘海上捋,夹上了恐龙发卡。
第13章
Vitamin现在盛行的夜场游戏和以往都不同。
他们不赌酒,不赌钱,不赌女人或男人,去赌一个服务生的停留时间。
那个叫尚宇哲的傲慢小子,今天在哪桌停留的时间超过三分钟了,对谁弯腰了,谁看到了他垂下的后颈,他对谁说话了,谁又贴近了他冰冷的侧脸。
没有赌注,没有口头约定。这个游戏是心照不宣的产物,当尚宇哲第一次停下来为谁推荐一款酒,从而吸引了无数视线时……这场由不甘、独占欲、攀比心滋生的狂热,就这样弥漫开,日复一日的愈加浓厚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