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谢行安像小时候那样挨在她的肩头,很轻地说:若是我这次能活着回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但这件事整个谢家都不会同意,他们还会觉得耻辱。
那你会高兴吗?
谢母哽咽地问他。
要是阿娘能答应,我会很欢喜。
阿娘应你,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事,阿娘都应你,也会帮你在族中摆平。只要你能回来。
谢母潸然泪下,她的孩子啊,从六岁就开始学医,日夜辛苦。十六岁坐镇医馆,跟药行的老滑头打交道,辗转在各种药商间,如今二十二了,却还要为谢家的名声,谢家的前途拼命。
连求她,都要这般拐弯抹角。
你只要回来,什么我都应你,她抹了一把眼泪,强颜欢笑,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我做的面了,今晚我把大家都叫过来聚一聚,吃顿面再走。
好。
谢母从书房离开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路走一路哭,可她不能拖孩子后腿。
至于谢行安,他从有去松镇的打算起,就开始准备起各项东西,只要他说一声就能装船。若去的话,知州会给他派官兵,发药材、衣衫和粮食等,他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至于其他的,等他活着回来再说吧。
交代完一切后,走到谢家的饭堂,里面坐了两桌人,甚至还请了他的好友陈穆,连在书院的大哥也赶了回来。
屋里面气氛凝重,谢行安进门就笑,怎么这般,弄得跟鸿门宴似的。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
大家没人笑,都很沉默,谢行安也收起笑,站在那里,总有人要去,松镇再乱下去,旁边的千门守不住。千门守不住,江淮乱起来过是时日的问题。安置所我们去了五十多个大夫,死了八个在里头,死了大半才平息。所以不必再说什么,船都已经备下了,今晚子时就走。
成了,知道你不听劝,来,我们也别劝这小子,吃菜吃菜。
谢老爷子起了个头,让大家吃饭,但是哪有什么胃口,全围到谢行安身边劝他再考虑清楚,他却全然不为所动。
到最后里面吵吵嚷嚷的,他把陈穆叫了出去,走在谢家的花坛小道上。
今年江淮的气候反常你知道吗?
陈穆是他打小就认识的好友,身高体长,皮肤有点黑,随了他父亲,在司农寺当官的都这样。
他这个人直性子,眉毛紧皱,你都要去松镇了,还说这个做什么?
你就说是不是反常。
是反常,要不能有瘟疫吗?
陈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起这个,一屁股坐在那里生闷气,而后又道:你真的不能不去?
别劝我了,谢行安施施然坐下,他语重心长地跟陈穆摊开说:那你们司农寺粮食存好了没?确保能不会因为雨雪渗水,今年的种子、农家田地里晚收的稻谷有没有催他们收完,气象反常的事情上报给管事的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搞得陈穆发晕,什么玩意?
说你脑子不好使你还真不好使,回去把我的话跟你爹交代一番。今年天象反常,有瘟疫出现你如何确保不会有雪灾、极寒,到时候哪里有了灾情,要运粮,你们司农寺如何交的出来?不要觉得今年收成好万事大吉,一场雪弄塌粮仓,那你们是吃不了兜着走。
陈穆被他说的背后一身冷汗,说实话因为江淮的收成好。粮食问题从来没有担忧过,甚至他们的谷仓也年久失修很久了,虫蛀都懒得管它,要是真塌了,后果不敢想。
谢行安无意恐吓他,把该说的话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要上点心,把这件事给牢牢记住,保住粮食比什么都好。到时候真遇着事了,你是有功之臣,升官也未尝不可能。
言尽于此,旁的他也不想再多说。
留陈穆一人在那里想,他回到厅堂。转眼到了子时可以上船的时候,该说的该骂的该哭的全都已经说遍了。
谢行安跪下来朝祖父母、爹娘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船。
船只渐渐远去,他的至亲好友身影也越来越远,直到完全看不清楚。
他把手搭在栏杆上,吹着河面的夜风。今晚是有明月的,他低头看河里倒映出来月的模样。
绝无可能。
谢行安又想起这四个字,他背靠栏杆,抬头看那一轮弯月,目光沉沉。
要是能活着从松镇回来,不可能他都要变成可能。
那时就不是捞月了,他要摘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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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平安归来 ◇
◎入赘◎
晏桑枝回去后已经快到晚上了, 饭吃了几口就没有再动筷子,问起也说是今日冷到了,没有胃口。
睡觉熬了大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起早熬粥,她有点心不在焉。
灶房的大门被阿春给推开, 她语气有些许激动, 小娘子,那个, 那个
怎么了?
那个静心师父来了!
阿春喘口气才把这句话给说完。
我师父来了?阿春你看着锅,我去看看。晏桑枝赶紧把用来搅锅的勺子给放在一边,擦擦自己的手,揉揉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随即走出了大门口,被风冷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看见敞开的大门口边上, 许静心穿着单薄的衣衫,手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那里。
赶紧迎上去,面色惊喜,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我们进去说,外头冷。
行,先进去。
等到了屋里, 两人坐在火盆子前烤火, 晏桑枝的语气有点愧疚,前些日子碰到点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跟师父你说。害师父平白担心, 现下回来, 巷子里的人家染上热病, 我又腾不出时间去看您老人家。还得让您上门来看我,我这是做哪门子的徒弟。
许静心拍拍她的手,面色慈爱,阿栀,我知道你是去做什么,又如何会苛责与你。不过是担忧你身子,才过来看看。我之前去帮农户的忙,她给我一只子鸡,我不能吃,正好蒸了,给你补补。
从自己带来的食盒里拿出一碗鸡肉,打开盖子里头还是热的,整只小鸡很完整,鸡皮油亮,味道浓郁,泛着红枣、桂圆的香气。
她边盛出来边道:这种鸡用来做药蒸旱鸡最合适不过,阿栀你还记得怎么做吗?
在子鸡肚子里放红枣、桂圆和糖块,党参、黄芪、当归全部都泡在水里,再拿布装好装到子鸡里头,加水蒸一个时辰。
晏桑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许静心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主治什么病症?
补气、养血、安神。
成了,许静心也不考她了,把手上的筷子递给她,尝尝师父我的手艺。
好。
晏桑枝拿过那碗鸡,同时接过筷子,夹了一点鸡肉,用药袋加红枣等蒸出来的鸡肉除了甜香外,有股淡淡的药味,不涩口。
哪怕没什么胃口,但因为是师父的心意,小鸡又不大,她把整鸡都给吃完了。将碗放回到食盒里头。
师父,你在我家里住段日子吧,等开春再回去,山里冷,且我又不能时时过去。想去的时候被医馆绊住脚也是常有的事情。
晏桑枝拨弄着火盆子,继续劝说,我知道您老放心不下寺庙,可最近这天冷得怪异,保不齐什么时候有雪灾,我是真怕到时候出点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