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桑枝回望他,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那些方子在我手里,能用到的不过十之一二。其余的都得蒙尘。可是给你却不一样,谢家医馆这般大,且有不少分馆吧,遇到生病的人就愈多。
她缓了口气又道:开方药和药膳,对于急症都有些慢,有的人熬不到那个时候,生生耽误了,可我的方子,对于急病很有效,命保住之后再开方药或是药膳都成。
谢行安默默听着。
她还说:你且当是我自己的私心吧。借你的手救更多的人,这些方子它是我晏家的,可我更希望它是天底下所有医馆的。不能叫人无病,但能从阎王手里抢命。
说这话的时候,晏桑枝的眼睛很亮,话语有力,她把这沓子纸再次郑重地放到谢行安手上。
谢行安活了二十多年,在药行浸淫数年,碰见的人大多都怀有目的,他少有见到这么纯粹的人。
当为医者。
只要一想到她以前欢乐的日子,与后来站在雪里浑身是血,却又挺直腰身,不哭天抢地的模样,到现下所说所做的,外表柔弱,内心却很坚毅的小娘子。
他承认自己真的有点心动,不是对方子,而是对人。
作者有话说:
我一直都认为,不管是古代也好,还是现代也好,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肯定能够知道自己对什么样的人会心动。感谢在20220615 23:55:12~20220616 23:0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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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拜师 ◇
◎慈悲
◎
谢行安早就弱冠, 男女之事虽未沾过,心里却很清楚。
他的心动之如清风明月,清风是夏日夜里的凉风, 徐徐而来。明月是冬日的月,神闲气静, 静照花开。
他将自己的目光收回, 落到那些方上,翻过几页后, 他道:方子可以是天下医馆的。
晏桑枝转过头看向她,不解其中意。他低眉一笑,手抚摸粗糙的纸页,声色缓缓。
我粗粗看过这些方子,所需的东西大多都是常见的。不费什么银钱是一点, 其二是很浅显, 对于要救治的病写得也甚为清楚,谢行安望向她,那就可以编进医书里。
他的眉毛微抬, 在晏桑枝的注视之下又开口,声音清朗,江淮医馆内有数不清的记载方药的书籍,却对急病救治很少。
哪怕大多患急病的到我面前, 也不过是能针灸便先给他定住, 再安排煎药,就像你说的那般,生生被耽误了。有些留在体内的病是很难拔除的, 残缺会跟着人一生。
所以药行也商量过怎么办, 这些年一直在搜寻各种偏方, 若证实有效,便把它们记下。预备编纂一部书,从三年前到如今不过四五十个方子。但若加上你的,这书便能成。
这是谢行安主张要做的,他曾有半年辗转各个村子,了解后便能知晓,为何有些人嘴歪眼斜、双手双脚不同程度的弯曲,极度显眼。
大多都并非是先天的。
太多的惨状让他明白急病发作,是等不到方药熬好的。
当然,谢行安话锋一转,成书的要求是很苛刻的。虽小娘子你说这些方子着实有效。
可我们要一一去试过,还不止在一人身上。从试方到的第一日到半个月甚至更久,因要把脉写医案,确保脉象是真的好起来才成。
所以便是这些方子它们在我的手上,也需要花两年的时间找到合适的病人去试,要有足够多的医案去证实。
才能把它们编为一本医书,能成的话,它们便可以在经年后传至天下医馆。
他的目光灼灼,话语平静,却叫人听着心潮澎湃。
那是很久以前晏桑枝所想的,她不想晏家的方子断在自己手里,可她没能实现。但却在很久后,从另一个人的嘴里听到了。
她难得很认真地瞧着谢行安,发觉脸好是她对他最大的误解,而且现在的他,也与之前晏桑枝那点模糊的印象并不一样。
更真实。
要成书自当严谨,不管花多少时间都是值得的。
她忍着心中的激动,假装很平静地说道。
谢行安正色回道:医者背上是人的命,自不能儿戏。
他稍后面色柔和下来,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方子是你家祖传的,小娘子应当对上面所记载的内容熟悉,更易上手。且对于方子当中还不够完善的地方也更容易感知到,不知道小娘子有没有空,在这两年内能否跟我们一道去证实?
自是可以,晏桑枝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这不算不情之请,应当是我多谢你,肯费心思在上头。
编纂一部医书并非易事,耗时耗力,有时还吃力不讨好,尤其是如果医书的实用性够强,还会抢了部分的人饭碗。
是利民的好事,可其实对于有些医馆,这便是眼中钉肉中刺。
晏桑枝从此刻开始着实有些佩服谢行安的魄力和手腕。
当不得费心思,人总要寻点事情做,总不能一辈子碌碌无为。
谢行安的话说得格外有力。两个人离了一段距离,可四目相对,还是能看清眼里那对双方的赞许。
此时两人心里都生出点快慰,甚至感慨,难得有人与自己的所思所想所念是一样的。
一番话毕,晏桑枝起身,眉目带了点轻快,谢郎君,若非你此番的帮忙,我想找人是断不能这么快的。
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想邀一邀郎君,明日我要在山光寺正式行拜师礼,若到时候有空的话,希望能过来观礼。
因我还会在寺庙做拜师宴,又为谢恩宴,来多谢郎君和谢三叔的帮忙。
恭喜,这桩大喜事我没空也会抽空去的。
谢行安点头,言笑晏晏。
他望着晏桑枝远去的背影,就这样默默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隔日一早,天光还没亮起,晏桑枝的屋子里就点了灯,她昨日回来一直在忙活拜师礼,很晚才熄灯,没想到根本睡不着。
前世她与师父虽有师徒关系,可不过是随口应下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仪式。那时她的态度更趋近于没办法才答应下来,心里并不算太情愿。
她后来一直在回想当初的日子,要是那时她能郑重地磕个头就好了。
不过没有想到时隔那么多年,她还能有再弥补的机会。所以晏桑枝非常认真且严肃地对待这件事情。
从拜师礼的挑选开始,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都是晏桑枝跑了不少地方才置备齐全的,每一种都要的是最好的。
以至于到牛车上时,还在仔细地挑拣,不想看到有任何的虫眼。有空便把她的拜师帖子给拿出来看。
麦芽在一旁托着下巴,凑过去看,发现一个字也看不懂,好奇地问道:阿姐,你的师父我应该叫她什么呀?叫师婆?
你也可以叫她师父呀。
那不是我也有师父了,那我要给她磕头吗?
麦芽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晏桑枝失笑,你不用给师父磕头,到时候站在一边看就成。
噢。
阿春看晏桑枝神色不太对,揽过麦芽叫她不要打扰。
越临近山光寺,晏桑枝就越紧张,她的心有点提上来,却放不下去,总在那里梗着。比之那日见面时也不遑多让。
她太过在意此事,心里就越放不下。
山光寺的门口停着两辆马车,谢三和谢行安靠在那里在说话,见她们一行人过来后。
谢三赶紧走过来,双手抱拳,声如洪钟,小娘子恭喜恭喜。
恭喜,别太紧张,深呼口气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