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鱼忍不住问:阿公对耗子也没什么研究,在外头问怎么想起用耗子的。
说到这个张阿公就来气,还不是二郎从家叼了只大盐老鼠么,这么丑,杀它不糟心。
杀好看的东西,张阿公一把年纪了,一心向佛,哪里下得去这般毒手,自然得离得远远的。
杀老鼠就不同了,这是为民除害!张阿公云。
张知鱼眼尖底地看到阿婆拿起了念珠,看样子是要给无辜的臭蟑螂臭老鼠消灾解难,化解厄运。
想到那些老鼠蟑螂的样子,张知鱼就想吐,幸而晚膳有香辣的炸鳝段,连着吃了一碗米饭才把这股恶心劲儿压下去。
吃了饭,张知鱼要出门选鸡,张阿公看她眼下青黑,便摸摸她的头笑:明日去也不迟,你倒在地上我是肯定要做鸡瘟处理的。
张知鱼说不过他,只得上床睡觉,这一连便睡到第二天中午,等她醒过来阿公早去了庄子上了。
张知鱼吓了一跳,他们家小骡车给阿公驾走了,张大郎也不在家,张知鱼去拍顾家的门,顾慈听得她说,便驾了马自个儿赶车送她。
等到了地方,张知鱼跳下马车,还没进门便远远地看到里头有好几个大夫都在选鸡,还有人手上拿着药制的猪肝尝味儿,大夫们挑了一点便放在嘴里细细抿开,随即眼睛一亮,笑道:不曾坏,我用冰镇着带来的,今日能用它。
张阿公嘴角也染着药汁,他是保和堂对家禽最有研究的大夫,所以他也离病鸡是最近的大夫。
张知鱼立在门上,清淡的药香充斥在她鼻尖,瞬间心里便想起许多事来。
要说用人做实验,从古到今,这片土地上都很少做这样的事,大夫们根本想都想不到那里去。
调查一份药有没有用,西方的古代是什么样子,张知鱼不清楚,但在东方,试药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典故神农尝百草。
现在她面前的大夫们,就正在做这样落后,但又震撼人心的事。
作者有话说:
用鸡的原因是:家禽叶酸缺乏综合症很明显,用药见效快,鱼自己知道到底有没有用,只要有效果就可以了,这不是从零开始的实验,所以不用那么严谨。哺乳动物孕期太长了,我找了一下只找到了猪缺叶酸,同样时间太长了。有别的我可以替换掉。但是本文后续还会继续测试对人有没有用的,
人口参考了明朝时期江浙的长洲(今江苏苏州),有二十多万人,我减了一半,且男女人口比例是304,我也平衡了一下。
出处是,王泉伟:《明代男女比例的统计分析根据地方志数据的分析》,《南方人口》2010年第5期。
但我使用的数据各方面都改动很大,不能当真,大家看个乐子就好。
二更下午六点或者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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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百邪是人心
张知鱼抱着小药箱带好口罩对顾慈道:晚上让我爹来接我和阿公。
顾慈点点头, 想起什么似的又道:这里看着可没吃的,我让家里早点儿来。给你送点儿吃的,你们吃完了再回家。
张知鱼唔唔两声, 对他挥挥手,便跑进去。
农庄上已经送来了十几只鸡经过初步挑选的鸡, 家禽叶酸缺乏综合症十分明显。
它们长得比正常的鸡都要大而且古怪,杀掉后人通常会发现, 这类鸡的血液更加稀薄, 同一个鸡爸鸡妈,它的肌肉也要比兄弟姐妹更加苍白,羽毛偏白就不说了,还稀稀拉拉的, 也不怎么产蛋,孵出来的小鸡不仅比正常鸡的少, 胫骨也更弯曲, 爪子还会流血,婴儿会出现的唇腭裂小鸡仔也会有,只不过看起来就是下颌缺了一块儿,没那么吓人。
如果不及时补充叶酸,这些病鸡通常活不过三天。
尽管民间奇术层出不穷,但大夫们能够保护自己的东西还是太少了,有张知鱼在,如今保和堂的大夫们都已经习惯带口罩, 特别的时候用酒精杀毒。
但平日里,高浓度的蒸馏酒依然不会出现, 酒是粮食|精, 现在一亩田的产量, 在江南的上田里,最多也才只有三百斤而已。
一个成年人一日至少也得吃三百克的米才能有力气活下去,一户五口之家一年就需要六百七十五斤粮食,大周三十税一,这已经是最轻松的税,稍微严厉点的君主都是二十税一甚至十五税一。
这意味着一户人全家都下地,在风调雨顺的好年月,一年至少需要三亩地才能维持饿不死,如果想添点儿衣物走点人情,那么至少五亩地还是要种的,这时候的田种一季就得歇一季,所以要真正达到肚肠不鸣的程度,就需要十亩地,而且须是亩产三百斤的上田,这还不包括朝廷规定必须种几亩的桑麻。
由此可想而知,一家子风里来雨里去,要种多少地才能将将活得下去,用粮食酿的酒就是民间顶级的奢侈品,用来抹在手上,就算是从小富到大的赵掌柜也很有些心疼。
所以大多数时候,大夫们为了省点儿钱,自己多少都得担些风险,甚至在有瘟疫发生时,大伙儿拼的就是自己的命了。
都是底层小民,一个大夫往往就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有良心的官府在大夫们殉职后多少都会给点儿补偿,像保和堂的蓝大夫的爹,老蓝大夫就是殉职大夫中的一员,蓝大夫小时候,江南出了瘟疫,宫里的太医太少,像南水县这样的小地方自然只有自求多福,大家能靠的也就是本地的大夫上头的支援,遇见好官是要多少有多少,但如果是不怎么样的贪官,老百姓就只有自己拧成一股绳了。
蓝大夫的医术也很普通,但是都是乡里乡亲,亲不在,乡,也便不是乡了。
或许有很多考虑到自己小家不愿意奔走在第一线的人,但大周年年月月瘟病不断,一次又一次挺过来,靠的最终还是这些义无反顾的小大夫,天家人眼里,他们是上不得台面的庸医。
但在民间,却有好多长生碑哩。
张知鱼的医术,便如百纳衣一般,哪个大夫都能往上缝两针,蓝大夫也是这样,他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人。
记得老蓝大夫恩德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会拿红糖鸡蛋投喂蓝大夫。
这些不识字,不动礼仪的粗鄙乡下人,比官府更记得老蓝大夫,诚然老蓝大夫医术并不出众。
张知鱼蹭到阿公身边下去看鸡,七月的天,大家都很惜命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上还有浓浓的酒味儿,看样子保和堂是下血本了。
来自南水县各处的病鸡蔫丝打垮地被堆在院子里。
张知鱼跟着几位大夫一日在鸡群里,精心挑选出对症的鸡,将它们挨个儿编号,剩下的真瘟鸡就交给衙门的人,进行焚烧掩埋。
选好了这批鸡,张知鱼就开始拿着本子记录,喂它们吃用各种烹饪法做出来的猪肝,这些都放了药材,一连喂了三日,外头一往里边送猪肝,鸡闻着味儿就开始蹿稀。
给几位大夫恶心得够呛,李氏就用去年秋日晒干的桂花缝在口罩里给他们送过来,大伙儿兴高采烈地就往毛脑袋上套。
张知鱼连连摆手,阻止道:这样可不成,香的臭的放一块儿,岂不是比夏姐儿估计晒臭的鱼饵还威力惊人?
大夫们长得这般年岁,何曾用过什么香,年纪轻轻皮就给风吹皲了,闻言一把夺来,不乐道:小娘鱼好不扫兴,你愿意臭就自个儿臭着,还上这儿折腾起咱们这把老骨头来了。
张知鱼悲叹一声。眼睁睁地看着秦大夫套了两个在嘴巴上。
很快,小小的农庄便臭气熏天,大夫们个个吐得面无人色,鸡看着也吐了。
张知鱼直退到门外,看着里头一蔫哒哒的老大夫,心道,这下大家可一块儿害了瘟,也算共患难了。
夏日又闷又热,味儿还这么难闻,小厮们一日三回地打扫都有些味儿,张知鱼也觉着自个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鸡粪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