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前,张阿公还惦记着叶知县欠他们的东西,嘴上急得都快起泡了,跟在鱼姐儿后头没忍住又默默数了一下。
这一数,张阿公简直两眼发黑:金银花的分润、小宝的赏银、张年家禽养殖法的利银这个书都还没出来,但他老人家还是记在了心头,上边不仅有他的名字,他妻子儿媳和王阿婆等出过力的女子名也在上头呢,若黄了还不被这些刁婆娘一把撕了。
张阿公欲言又止,叶知县这些日子已经熟知他财迷属性,哈哈大笑,道:张大夫放心,此去神京,陛下不给,我也亲自去给你要了来。
那还是算了吧,上边要是不给,就当我们张家捐功德钱了,在外头可不能还跟在家里似的脸皮厚。
皇帝的钱都敢去要,谁家有命花去?
叶知县自动无视后半句,感动地带着小宝一登船,意气风发地往神京去也。
张知鱼和小伙伴们在底下对他挥手,她顺着荡开的水波,对着越来越小的人影大喊:别忘了我们跟你说的事!
叶知县潇洒一挥手,牵着小宝进了船舱。
廖师爷从龇牙咧嘴的小宝颈子底下取出木牌摇了摇,轻轻一碰,木牌就成了两半,裂缝正好从大桃和小宝的字间断开,露出里头一颗白生生的丸子,正装在指甲盖大的镂空玲珑球里头。
叶知县伸手取出来笑:这几个孩子,真是生了副玲珑心肝。
竟然肯这样费心耗力地去哄一只猪和一个异想天开的小孩儿。
小宝见木牌被取走,发出不安地叫声,对着叶知县愤怒地张大了嘴巴。
廖师爷看着小宝又丑又威风的脸,不由自主地握拳欲出,叶知县拦住他,看着小宝道:你要做什么?
小宝满不在乎地走过来,哼哼唧唧地低头,冲着他手心一舔,一块木板和白丸子就不见了踪影。
叶知县一晃神的功夫,就见手上只剩了个小宝和玲珑球,忙伸手去掰小宝的嘴。
小宝扭头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叶知县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我把小宝掰死了?那还上什么神京,路上就把福猪掰死了,那不是上赶着送晦气么?不如趁早分了行李散伙逃命去。
廖师爷斩钉截铁:不可能!
你那毛毛劲儿还能弄死猪了?我不信。
说罢,廖师爷凑近了该头疑似暴毙的黑猪,欲探鼻息,手还没伸到跟前儿,震耳欲聋的鼾声陡然从小宝嘴边响起。
大人,小宝吃太多,撑得犯困了。廖师爷收回手面无表情道。
叶知县迟疑地看着手上的球,沾了一点放在嘴里,转头看廖师爷道:芝麻糖丸。
作者有话说:
小宝和二郎后期还一些比较重要的戏份,而且是我很喜欢的部分,所以着墨多了点。
感谢在20220501 08:41:21~20220502 05:1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名废 78瓶;any 50瓶;未知ATTE 49瓶;苇叶子粥 30瓶;卿卿少年 20瓶;雾都隐者、月盈花满 10瓶;橘子不就是奥润芝、Bluesky 5瓶;helen0408123 3瓶;一花一世界、么么儿老干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君子之诺
顾慈自幼聪敏, 看书过目不忘,又因为体弱多病心思更比别人灵巧几分,在读书上的天分, 教过他的先生都恨不得亲自学成医圣来救他。林老先生只教了他不到一年,但对顾慈的童生试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他活着回来。
张知鱼暂放了外头的事, 和赵掌柜一起专心给他养起身体,顾慈的调养针一天也不能少, 她没办法跟了去, 只能交给他自己扎。
顾慈病得久了,虽然不喜欢看医书,但也不是不想就能不看了,他自己也想活呢, 如今也算通些医理。
所以鱼姐儿天天在他跟前说,哪个地方是用来刺激力气的, 哪个地方是用来调整睡眠的, 他都能记得很清楚。
张知鱼将针方写好,吹干墨递给他,说:等回了姑苏,你自己扎不到,就找个能信的大夫替你扎,什么方子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天地良心,她是站在大夫的身份上,悲天悯人了一把, 可怜这小破孩罢了。
顾慈眼珠子一转,不知脑补了什么, 感动得回头就将自己赚到的银子全给了出去, 权作买方子的钱。
顾大少爷本来觉得自己赚得这三十几两, 已经把爹都比了下去。
听娘说,他爹这个年纪还抱着书跟乡下小子一起玩泥巴呐。
等钱放到鱼姐儿手上,他又觉得有些少,自己吃别的药一月下来也得二百两银子呢,鱼姐儿也得值这个价才行吧?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小伙伴呢。
张知鱼的阿公血脉立时发作,鼓励他:你可以先欠我一百六两银子,等你从姑苏回来,赚了钱再还我。
顾慈点头,但他没欠过钱。一百六十两银子得捣多少胭脂才弄得来?
于是忍住肉疼又掏出自己存的五十两银票,给她装到夏姐儿做的海碗大荷包里:再还些给你,剩下的给你买医书去,南水县还是太小,这回回去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医书。
张知鱼觉得自己这便宜占大了,她给慈姑看病,阮婶婶还给了一份银子呢,说起来,这阵子加上顾慈这八十两银子,她都从顾家拿了一百三十两了。
这是大夫的诊费,不能不收。但慈姑的八十两,她没打算拿着,只是想给他宽宽心,等他回来了再还他。
张阿公说了,要是外头有血汗钱没要回来,我能挺着不死活万年。
只是此话涉嫌影射皇帝,他老人家只在家叽咕过两句,顾慈并不知道。
等晚上睡觉前,顾慈拿着鱼姐儿写的书单记才觉得不对怎么我突然就成了穷光蛋了!
明明在今天之前他还有八十两银子的,夏姐儿说过,竹枝巷子里的孩子身家,除开他和鱼姐儿,最大的已经到了一两也就是花妞,最小的也有三文钱也就是夏姐儿。
换句话说,他顾慈从首富变得比兜比脸干净的夏姐儿还不如了!
顾慈不信,掏出荷包一看,干扁得惊魂,吃剩的菜盘子也比这油水多,一时想起答应给鱼姐儿买书,没忍住去找娘借了五十两银票在身上,才倒在床上念着自个儿欠着的两份钱。他觉得自己哪里好像吃了亏?
不过男人么,吃点亏不算什么。
痛失巨财的顾慈将此话在心头转了几遍,倒在床上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顾慈在家收拾行李,下午他就得乘船回姑苏了。
顾教谕怎么说也在姑苏混了十几年,也有些师徒同僚情在,但这些情面等他一死就被烧得干净,剩下的余灰都只能用在刃上。
生前顾教谕就已经打点好一切,阮氏只需带着孩子悄悄地回去就行。
其实儿子有没有出息,阮氏不是很在意,只要健健康康地活着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但顾慈的性子也倔,决定好的事情不办,他可能不会闹着要去做,但一定会伤在心头,更添病症。
阮氏不敢去这样摧残他的意志和身体。
如果儿子真的只能活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快快乐乐地度过呢?
但上船前她就不停地问送儿子来的赵掌柜:你们告诉我,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回
只要每次考试,他耗费心力绝不超过半个时辰,下了场吃了药就立刻回来,问题就不算太大。赵掌柜实话告诉她。
这些是早就嘱咐过了的,鱼姐儿也正在嘱咐慈姑。
顾慈很自信:半个时辰而已,又不是考举人,我准考完了就躺下睡大觉。
赵聪和成昭听得头皮一紧,他们也是要下场的,但两个瘟猪儿私下对了些话儿,纷纷觉得没戏,已经约好了一起不中,免得谁挨打了另一个在家日子都不好过。
今儿见慈姑视童生为吃肉一样简单,顿时将担心散了个一干二净,充满暗示地伸出拳头哼哼道:我才不跟你比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