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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1 / 1)

太后愕然,向来温柔而稳重的面容上有什么正在撕裂:“长庚!你不要告诉哀家,你是因为还忘不了区区一个优人,你就不肯立王后了?” 长庚不说话,但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 太后全身僵硬,仿佛四肢百骸的血管一齐停止了搏动,她的眼眸压抑着愤怒的火苗,瞬也不瞬地盯着长庚跪在祖宗牌位前的背影。 她明白了过来长庚今日得知自己回宫做出如此阵仗是为了什么,他这是要谢罪。 太后咬牙看着长庚:“去年,你带着鸢获大将军南下,说是去追回屈颂,你没追回来?没见着她?” 长庚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张牙舞爪,咆哮着不是这样的!他见了她,可她变了心,接受了中山君,也不要他了! “你说!你犯了这么大的罪过,在列祖列宗面前,难道还敢隐瞒?” 太后怒不能遏,目光瞥到了一旁。 于一堆半暖半温的红光之中,有一把柳条编成的藤棍被供奉于髹漆紫木龛中,太后的目光到了这里便没有挪开了。 长庚慢慢地抬起头,把紧闭的双眼睁开。 面前依旧是林立的无数牌位,如无数双俱是怒意宛如要喷火的眼睛,充满了责备和愤懑。 长庚开了口,声音忽然全哑了,哑得不成调,没有一丝宗师的中气:“我是一想到要娶他人为后,心里便疼痛难安,我不愿这么想。要是想了,便真是把她彻底地推走了,再无一丝可能。我不能立后,也不能再纳别的女人为姬。” 他用了太久才明白屈颂要的是什么。 他从前也不是悭吝于给,可是他太幼稚,对她的心也太自负,太笃定她不会弃自己而去。等到这一切终于全部发生了,才回过头来去细想,可是,正如她在汉水江边的那一句“迟了”,纵然无奈,却必须要面对和接受。 倘若当初他不是那般骄傲与幼稚,也不是那么冲动…… 太后震惊地后退了一步,霎时间面孔宛若老去。 她精神颓靡、万般痛恨地看着长庚,忽然,她朝一旁冲了过去,一手便扯住了那把竹条,扬起手“啪”地一声重重抽打在长庚的后背上! 剧烈的疼痛沿着背部皮肤传了过来,长庚紧紧地咬住了牙。 紧跟着又是重重的一下。 柳条抽人极疼,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家法,专门叱打如长庚这样的不肖子。 噼啪一顿抽打,长庚的背部已经红肿了起来。 太后的眼底噙着的一股热泪,在不断地责打长庚的过程中已经难以自已地涌出了眼眶。 这是她的儿子,在丈夫死去之后,这个儿子便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寄托和指望,他不成器,为了女人要断送晋国基业,她太气、太恨! 太后声音喑哑,满脸热泪地叱道:“你学楚侯什么不好,偏学他不立后!” 楚侯就是只有一个王后,膝下子嗣不多,一旦他百年之后,桓黎作为守成之君,于楚国是难有裨益了。在这天下纷争不断的时局当中,唯有以霸者手段,行征伐之事,用强权和军队让人信服称臣,否则便是等着遭强国吞并。 可楚侯毕竟还是有儿子的,公子桓黎也并非庸人。而到了长庚这里,他没留下一儿半女,却要把别人的儿子过继来,这是何等荒唐! 就算她作为太后忍让了,这列祖列宗的牌位在上,怕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目睹此事发生! 太后切齿拊心,实有锥心之痛。 她扯起手里的一把柳条,又朝着长庚的后背抽了十七八下。 “逆子,孽障!你悔不悔改!” 无论她如何鞭笞,长庚都宛如礁石般一动不动,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太后的话。 他就如他的祖父和父亲一样固执,决定了的事不听任何人的劝! 太后的眼眶里两行热泪不住地往下坠,再也忍不住,她溢出了哭腔,几乎要扑倒在丈夫的牌位之上。 太后再一次举起了手,可是这一次,她身心俱疲,眼前的无数灵牌仿佛旋转了起来,在她面前不住地晃动,她双眼一花,人扑倒在地。 空寂的祖庙之中,只剩下太后不断起伏着的呼吸声,和她已渐渐嘶哑的哀嚎。 长庚跪得笔挺,身影静默如山。 突然,他往前沉重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人随之匍倒。 太后身体大震,失措乱了方寸,一把将长庚的身体抢了过来,映着一对幽暗的烛火,只见儿子双目紧闭,竟已是晕厥了过去,太后吃惊而惶恐。长庚自小习武,入剑师、宗师境界都比别人早了二十年,她就是打他,令他受些皮外伤,也从来不会到这个地步。 太后的双臂紧搂住了长庚的头,她惊恐地朝外扯开了全哑的声音:“来人!传大巫,传医!” …… “什么叫‘脏腑皆伤’?为何没人同哀家禀过?王上伤重的消息你们竟也敢欺瞒哀家,当这个晋国哀家已是死人了不成?” 碧幽殿寝宫传来太后尖锐到失去了常态的叱责,晋宫之中从上到下所有的巫医战战兢兢地跪了满地,无人敢言。 太后实在愤怒不能遏止,转面看向轩窗外:“传张鲜来。” 片刻之后,谋臣张鲜踩着一双木屐脚步轻快地越入碧幽殿足有一掌之高的门槛,顿了顿,似乎听见了太后愤怒而浊重的呼吸声,才又朝里急急地走了数步,拜倒太后脚下。 太后的目光从床榻上昏睡不醒的长庚的身上移开,担忧与懊悔,在瞥见张鲜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时全部转为了惊怒:“王上征战南匈奴时受了重伤?” 殿内跪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下人敢回一句,唯独张鲜,他是眼下这满地惶恐着人头落地之人的主心骨。 张鲜微抬起眼看向病榻上双目紧闭的君侯,又看了一眼二十余名束手无策、额头上沁满了豆大汗珠的巫医们,把嘴张开了复又闭上,直至太后又提气问了一遍,张鲜再度张开嘴,重重地,以头抢地。 “回太后,是。” 在一片死寂之中,张鲜的声音显得无比平静。 “大宗师不可战胜。狙杀大宗师,王很清楚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太后一怔,继而长身而起,两袖猛拂起一阵劲风:“那你们还让他去?军营之中的谋臣,战场上的先锋,难道都是死的,不知道护卫王?” 张鲜道:“回太后,谋臣虽多,谈兵者多,用兵者少,先锋虽多,然无一人是宗师。” 太后冷笑起来:“所以,你们便任由王带头冲锋,不计生死代价?如若晋侯有任何不测,你们这些人,也是想反了,扶持新王上位?” “臣不敢!乃是王上亲命,他伤重之事不得告知朝臣,更不可告知太后。” 张鲜又重磕了一个响头。 “不敢?哀家看你们倒是敢得很!” 太后从不咄咄逼人,她宽宏仁和,与人为善,可是这一次不同,王重伤,又固执不肯立后,一旦真有不测,晋国便是真的完了!时局逼得太后不得不强硬,不得不拿出她原本身为秦国公主、又为晋国太后的魄力。 这时,冷汗涔涔的大巫跪地往前滑了两步,也是一个响头磕在太后的脚下。 “太后,王上伤势虽重,臣也没有最好的办法医治,但王毕竟已是宗师,脏腑之气可通过循环而不断地得到治愈,至于最终能到哪一步老臣没有把握,但一定是不会比眼下更糟了。” 可算有一句话让太后稍稍放松,她凤眼冰冷地盯着那大巫,“你此言是真?” “如有欺瞒,臣将命赔与王上!” “好!”太后提起了声音,“从今日起,你便侍奉在王榻前,他一日不好,你便一日寸步不离,开的所有方子必要拿给其余巫医合意,哀家也要亲自过目一遍,如用药有损,损多少,都要无巨细写明,最后由哀家决意是否用药。明白了么?” 大巫身体瑟缩,惶恐不安:“臣明白。” 这时,殿外有武士待命,说有要事相告。 太后招人进殿,折身去,把长庚病榻前的两道鹅黄锦纹的帘幔拉下,不许一丝风透进床帏去。 长庚不久前才咳了血,已用了些调养中气固本培元的药,但没有任何恢复,脸色依旧惨白如霜。 武士步入寝殿,朝太后跪了下来:“太后,小公子人已接回新田,请太后示下。” “何来的小公子?” 太后整个人出于一种无法松弛的紧绷当中,脑中亦已混乱,一时便没想起来长庚有什么小公子。 武士支吾了少顷,回道:“是王上命臣下从平阳接回的……小公子。” 太后想了起来,是长庚昏了头说要过继的那个小儿。 “送回去,哀家不需要他。” 武士面露为难:“可小公子却极固执,人已跪在了兰章宫外,说王上于他有再造升天之恩,要是不见一面,绝不肯走。” “五岁小儿,随他如何!还能固执得过大人!” 太后实不愿理,冷冷地退了一众宫人。 只留大巫和张鲜陪侍,其余人等陆陆续续走到了碧幽殿外头。 一种四顾茫然、无法排解的孤独和恐惧深深地攫住了太后的心脏,在人已散尽之后,铜壶里的滴漏唤醒了她的冰冷的双腿的知觉后,这种感觉突然而至、无法排解了。 一日过去,太后人终于支撑不住,自己倒下了。 宫长孟鱼急忙领着人将太后送回了她的寝宫,伺候太后睡下。 又至黄昏,长庚模模糊糊地醒来,意识蒙昧地问下人要了一碗水,饮罢,恢复了些许清明,“传,张鲜。” 张鲜忙匆匆赶上待命,帘帐打起,他扶于病榻一旁,垂目听话。 王气若游丝,慢吞吞地说道:“孤昏睡之间,可有事发生?” 张鲜顿了顿,回想太后的种种发难与尖刻,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事无巨细地全道了出来,长庚沉默地听着,几乎连眼睫都不动一下。张鲜又停了片刻,把那小公子如今还跪在兰章宫外的事也说了出来。 长庚才缓缓地勾起了嘴唇,虚弱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五岁小儿,如此心智,确不简单。”他侧过头看向张鲜,“让他进来,孤有话同他说。” 张鲜领命,沉默离去。 不须片刻,那小儿稳重而又轻的脚步声传到了长庚耳朵里,他正闭目休憩,听到床榻边窸窣的小动静,睁开了眼,带了分笑,看向身旁正大眼睛圆睁着悄悄窥着自己的小儿。 “王叔,你还痛吗?” 小人儿伸出指头,碰了碰他的脸。 他听说了,王叔因为不听话,让太后狠狠地责打了一顿。 他亦被父亲打过,那藤条抽在屁股上痛也痛死了,可是还没有像王叔这么虚弱过,躺在床上已起不来了。 柔软的小指头,一下便戳中的长庚脸上最软的那块肉,带着一股还没有散去的奶香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长庚:还好有个小包子安慰我~ 本打算两章解决,结果发现不能解决哈哈。这边料理完后,中山要发生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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