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会伤心吗?”“不会。”齐星汉的姿态格外地平静。牧水感觉到了一点怪异,表述有问题……是哪里表述有问题……牧水赶紧先舔了一口快要化掉的甜筒,低声说:“上初中的时候,被发现了,那个时候……不难过吗?”牧水觉得这应该跟他患上科塔尔综合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人在受到很大的伤害,无法承受时,大脑很可能会发出自我防护的信号。然后自我催眠,告诉自己,自己不是一个怪物,而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当然不会在乎别人的反应……也不会在乎自己身上再多出什么东西了。齐星汉说:“不难过。”“从那时候,我就已经死了。”齐星汉再一次平静地强调。但这和现实是不符的,牧水在心里说。齐星汉说,范浩是他过去的名字,那个卧室也是属于他的。那么毫无疑问,卧室里的所有东西,都应该是他的。那些书本是他的,笔记本和日记也是他的。那些被乱涂乱画的书本,横亘了他的整个初高中生涯。这说明,他并不是不难过的,并不是不生气的。甚至那段时间里,他的情绪应该已经崩溃到一定的程度了。可这一切……在他的口中都被抹去了。齐星汉说了谎话?不可能。齐星汉如果要说谎话,就不会带他来这里。齐星汉现在正是在履行自己说过的,愿意和他一起分享和他有关的更多的东西。那么……齐星汉的确是自我催眠了。在他的记忆里,他从被发现那一刻起,他就死了。也就是从那之后他患上了科塔尔综合征。这个病症和他背后长出骨刺是密切相关的。也就是说,除非他背后的骨刺消失,不然他永远也无法从这个病症中脱离。牧水又咬了一口冰淇淋,奶味儿挟裹着巧克力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但牧水却感觉不到甜,只感觉到一点属于朱古力的微苦。牧水把日记从兜里掏了出来,递给了齐星汉:“这是你的。”齐星汉看了一眼,似乎觉得有些陌生,他接了过去,随意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字挤在一起,齐星汉感觉到了一点眩晕。齐星汉合上了日记,把它交还给了牧水,他说:“你可以看。”真的可以说是十分的配合了。牧水都快哭出声了。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患者呢?牧水抱着日记,又舔了一口冰淇淋:“好。”他翻开了日记。上面记录的竟然都是每天吃的东西,做的事,而到末尾,总会有一句:“我已经死了啊。”看上去就跟中二病日记差不多。牧水翻到最后,又是那幅画。硬质的底壳上,画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纤细。不像是人,像是一道吹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