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一鸣一惊,转过了身子,席寻梅等人站了起来。所有人对着傅小官躬身一礼,傅小官却哈哈一笑:“你们可是对我熟识之人,万万莫要弄得这般生份,快快请坐……小二,上酒!”这位就是定安伯!除了席寻梅,施一鸣等人已经有至少一年未曾再见过傅小官了。这个从临江而来的小地主,他就用了区区两年的时间,而今成为了虞朝唯一的一位伯爵,官居三品,还兼领了沃丰道道台之职。宣历八年十月初一,金殿之上,他崭露头角被陛下封为从五品的朝散大夫,赐予了他进士出身——这是他们都曾见证过的!这个他们曾经未曾放在眼里,或者是未曾去足够重视的少年,而今已成为了他们仰望的存在。甚至就连仰望,都难以望及!有人心里充满了自卑,有人心里叹息这就是命运使然。只有席寻梅,他看了看傅小官,忽然说了一句:“如此做,当真值得?”“我觉得,若是他们能够从阴影中走出来,能够再次正大光明的站在阳光之下,那就值得。”“我,以及他们,哪怕被陛下特赦,也再无可能入朝为官。”这正是施一鸣等人所想。他们想不明白傅小官冒着开罪陛下的风险将他们从那牢狱中救出来为的是什么?他而今总领沃丰道,他肯定需要得力的人手,可他们却不能为官,帮不到他的呀。傅小官微微一笑,取了酒挨个的倒了过去,徐徐说道:“若有志,并非非得为官。”“若颓废,就算为官……也不过是尸位素餐。”他坐了下来,举起了酒杯,“诸位,这第一杯酒,庆贺你们的新生!”所有人举起了杯子,却依然不明这有罪之身何来新生?空有满腹学问,却报国无门,对于他们这样的曾经有过无限风光的少年们而言,至少目前,他们的眼前一片黑暗。“昨日之非不可留,大丈夫,当挥剑而断之!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船行于江海,尚有风不平浪不静。人生一世,何来一世之顺顺利利稳稳当当?”傅小官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面容严肃,视线锐利。“尔等以为那就是挫折?不,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一处小小驿站。若是你们就此一蹶不振,那驿站,就是埋葬你们的坟!若你们能够收拾心情再起程,那驿站,就是你们踏入新生的门!”“不瞒你们,为了将你们救出来,我还真得罪了陛下。若是你们就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活在这人世间,和活在那牢狱中又有何两样?”“你们都是饱读圣学之人,可还记得你们当初的志向?”“说好的虞朝少年呢?”施一鸣等人尽皆垂头,羞愧难当。傅小官的声音愈发严厉,还更加高亢:“来,跟着我一起念!”“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红日初升……”“大声点!你们特么是不是男人!再来!”“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再大声点,我特么听不见!”“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好,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所有人都举起了杯子站了起来。施一鸣等人疯狂的呐喊着,他们泪流满面,那声音却如春雷一般在四方楼炸响。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在他们的心里升起,渐渐驱散了阴霾,渐渐开朗了起来。他们仿若朝圣一般狂热的注视着傅小官,在这一刻,傅小官就像寒灰里的半星之活火,就像浊流中的那一线之清泉。他们在那半星活火一线清泉里,获得了新生。于是涅槃!第640章 一口棺材“你这样喝酒,真的太伤身体!”燕小楼端着一碗醒酒汤,很是认真的对坐在陶然亭里的傅小官说了一句。傅小官嘿嘿一笑,“夫人啊,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燕小楼撇了撇嘴,将醒酒汤放在了傅小官的面前,“那也少喝一点呀,现在年轻倒是不觉得,以后老了……你不是还说要带着我们满天下去走走的么?”傅小官抓住了燕小楼的手,将她轻轻的扯入怀里坐下,“相公我当然记得……等那战船造好了,到时候相公带你们去大海!让你们亲眼见证一个大航海时代的来临!”燕小楼一脸娇意,低声问道:“大海是什么模样的?”傅小官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才徐徐说道:“太阳,就在大海的另一边升起。它有时候平静得如一面镜子,有时候却又凶猛得如同末世来临……”就在傅小官说着大海的时候,雪儿一溜小跑的过来了。她有些急迫,陡然一瞧,连忙垂头,却已经打断了傅小官的言语。燕小楼站了起来,傅小官端着醒酒汤喝了两口,“有何事?”“门房李正递给奴婢了一封信,说是要交给少爷,挺急的。”傅小官接过了这封信,拆开一看,上面仅仅三个字:红袖招!信纸的一角画了一只蚂蚁,这是蚁群的信。他皱起了眉头,望了望夜空,星光灿烂,已是戌时末了。这时候叫我去红袖招……会是什么事呢?他收起了信,问了一句:“董少奶奶去哪里了?”“回少爷,董少奶奶今儿傍晚回了娘家,想来就快回来了。”“哦……谁陪着她去的?”“苏柔姑娘。”傅小官放下心来,看向了燕小楼,不好意思的一笑:“你看,我又得出去一趟,不过不是喝酒。”对于傅小官的忙碌,燕小楼自然是知道的,她没有干涉,而是说了一句:“那早去早回!”“嗯。”傅小官喝完了醒酒汤,脚下还是有些虚浮,雪儿连忙去了栖雪堂叫上了徐新颜,傅小官去了主屋和虞问筠又打了个招呼,他乘着马车离开了傅府。而此刻,董书兰正在父亲的书房里为董康平煮着一壶茶。“斑竹半帘,惟我道心清似水;黄粱一梦,任他世事冷如冰。”董康平捋着胡须看着手里的这张纸,“你也莫要多想,那小子前两天干了一件事,恐怕有些违背了圣意。”董书兰一惊,“何事?”“他把本该秋决的几个人犯给要了出来。”“……”董书兰瞬间想到了几个人,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浑然没有注意茶水以开,茶汤已浓。“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以为父来看,这事儿并不大。”“那几个人的家里可都是谋反!”“主要人物已经授首,这几个人……除了席寻梅之外,陛下恐怕并没有放在心上。再说,而今虞朝之改革已经全面铺开,傅小官作为唯一的掌舵者,他若是出了事,这改革可就会无疾而终。这是陛下绝不愿意看见的,事实上,陛下无比期待这改革能够成功,他希望傅小官能够把沃丰道打造成虞朝十三道的样板,因为他一心想要开创一番盛世!”董康平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是超过先帝泰和盛世的更伟大的盛世!”“这是名垂青史的名声,陛下与为父曾经是同窗,而今是君臣,为父是了解他的。退一万步而言之,就算是陛下真想把傅小官怎样,那也不是现在,而是沃丰道彻底成功之后。”“女儿啊,你安心养胎就好,莫要忘了你公公,他而今可是武朝皇帝,他比起陛下,若是狠起心来,恐怕会强上十倍!”董书兰想起了那个胖子,那个人畜无害的胖子。犹记得宣历八年五月,在西山第一次与傅大官相见,那个胖子就是一副地主模样,他想要躲过皇商之争而得渔翁之利,却被自己给堵在了西山别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