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
她那么躬着身子,一片白玉般华光在他眼前猝不及防地炸开,混着一股温甜馥郁的香气,令他心神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她自己还一无所知。
杜誉此时是有心想避都避不开。更何况从心底里,他大概根本就不想避。
姑、姑娘我、我没事姑娘快喝茶吧,冷了就暖不了身子了。他语无伦次地说出这句话,额头已生出一层细汗。想闭眼,怕她看出端倪。不闭眼,又想看而不敢看她。好容易理智占了上风,她又偏偏凑了过来。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可是管什么用,夫子的书中亦未写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形。
短短几个眨眼,杜誉像是经历了一场酣斗。花朝却无知无觉,狐疑地看了一眼:书呆子,我是洪水猛兽吗?你这么怕我我又不能吃了你。
我不是怕你,更不是怕你吃了我,我是怕我自己
杜誉红着脸不吭声,待她喝完,端过茶碗,飞快地退去厨下收拾。走到门边,恰好一阵风来,他浑身打了个冷战。
可想而知刚才是有多热了。
当天晚上,杜誉在地板上翻来滚去,心中默念了几十遍圣贤词篇。她还以为他冷,硬要将唯一那床被子让给她,他坚辞不受,两人拉拉扯扯数个来回,她终于倦了,抱着被子呼呼睡去。
杜誉却将到破晓方才眯着了一会。每回一要闭眼,眼前就浮现那一片迤逦景象。只是那惊鸿般的一眼,便在他心中生出了旖旎的根,将他整颗心狠狠缠绕住,令他无法挣脱。
次日上午,杜誉便赶到几里外的市集上,为她买了一身女装。
杜誉听花朝向他借衣裳,伸手向她身后的衣柜淡淡一指:在那里,自己去找。
衣柜乃私人之物,花朝并不想亲自去翻。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当日那小书生可是巴巴将衣裳捧到自己跟前的,如今啊花朝觑了觑杜誉那张冷脸还指望能使唤得动他?
无奈只好走到那衣柜跟前,一打开,瞥见柜中物什,不期然一怔。
柜中整整齐齐摆着两摞衣裳,一摞是杜誉自己的,除却官袍,只有寥寥数件便服。另一摞比他自己衣裳码的还高,却是女装,春夏秋冬各色式样都有。
杜誉怎会私下里备着女装?莫非杜大人私下里常带女子回来?还是他有些什么别样的爱好?
这这这以前没看出来啊!
今日让她撞见,怕不会有杀生之祸吧!
大、大人,我该拿哪一件?花朝小心翼翼地问。
杜誉随口道:喜欢哪件就拿哪件。
花朝总觉得那摞女装藏着杜誉不可言说的秘密,想了想,谨慎起见,还是自男装中抽出一件。
杜誉却皱眉,叫住她:你怎么拿着我的衣服?
不是你答应借我一件的么?
杜誉仿佛有些失落:那么些女装没一件你喜欢的?
诶?
花朝一瞬的愣怔之后,终于鼓起勇气问出那个问题:大人独居在此,怎会私下备着许多女装?
杜誉目光深深锁着她,良久:那些衣裙都是为我娘子准备的
花朝一愕,心头不受控制地涌上一阵酸涩,好半天,哦了一声,却又忍不住问:尊夫人不是已经
她喜欢时新衣裙,她在时我太穷,没钱给她买。几次经过绣庄,她都忍不住往那些衣裙上瞟。她走后我才高中,有了俸银之后,我每月都会为她备一件新衣,怕她回来,那些旧衣都过时了,她不喜欢。杜誉徐徐道,眸光定定锁在她身上,一刻不离。
他的声音清澈而柔和,有昨日堂上不一样的温润。
人都不在了,还这般借物寄情,杜誉想是爱极了那位李家三小姐吧。
花朝只觉一颗心似遭了挤压,莫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胀。
半晌,她捧着杜誉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衣,闷闷道:大人那我去更衣了。说着便似要逃离般的欲转身离开。
杜誉却拦住她,躬身自衣柜中抽出一件浅蓝衣裙,不由分说换了他那件旧衣:这是玉蝶庄这个月的新衣,你试试?
不、不用,这是大人为尊夫人准备的不、不好吧
试试。杜誉将自她手上夺下的旧衣往衣柜中一丢,关上柜门。
花朝无奈,只好战战兢兢捧着那件旧衣进了隔间,心中忍不住祷告李奶奶你天上有灵可千万别怪我,要怪只怪你家夫君没个忌讳!
然而那件衣裙一上身,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书呆子从未骗过你。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还有没错,杜大人私下里是个女装大佬哇哈哈哈哈哈(??)
***无聊加个内心小剧场:
花朝经过玉蝶庄看见那些挂出来的成衣,心中忍不住想:这些个人可真没有品位,宫中好好的时新款式一传出来就七改八改变成了这么不伦不类的四不像,啧啧,当真是暴殄天物!
杜誉见她眼神往那些衣裳上瞟:我娘子想买衣服了!我要考功名!赚大钱!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看这两只小可爱时期,每次上回忆都担心会被说拖沓~~~还是我应该多写两只老可爱时期呢~~
***最后大胆开了几个预收,《谁说才貌不可双全》《你是我的启明星》《姐我不是那样的人》,厚颜请大家支持一下,爱你们~~
第三十一章
花朝从内隔间更完衣回来, 发现杜誉仍是那身湿衣,已端坐案前,执着卷宗看了起来。不由蹙起眉头, 问:大人怎么还不更衣?这湿衣服穿在身上,会着凉的。
杜誉抬抬他那只受伤的胳膊,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痛,动不了。
这不动的好好的么?
花朝看着他, 他也正看过来,那一双明亮眼睛在烛光下更加澄澈, 眼底映着几个光点,好像泛着水光。莫名有种无辜与委屈的感觉。
明知他做作, 还是叹了口气,走到他跟前:劳驾大人将那动不了的胳膊抬一抬,民妇替你换。
杜誉却没有动, 连眸光也愣愣的, 粘在她身上, 好半天, 才轻轻道:瞧着挺合身的。
花朝微微一愕,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这身衣服, 脸上微红了红, 没有答话。站到他身侧,拍了拍他肩膀,又示意了一遍他抬胳膊。杜誉这才乖乖照做,神色如常, 甚至隐约带着一丝笑意,并不见多么吃痛。
花朝自他腋下穿过,低头去解他腰带。她软软的头发披散开来,擦在他衣襟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股独属于她的气息冲入鼻中,杜誉忽觉前所未有的放松,手不自觉抚上了那片如瀑青丝。
花朝觉察到,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闭上眼,好一会,下定决心似的,问:我可不可以厚颜以为,大人口中的娘子便是我?
杜誉轻抚着她秀发,低头凝视着她,温柔反问:不然你以为呢?
果然。
自那衣裙上身之后,花朝心中便有了数。衣裙的尺寸于她恰好合身。反而那李家娘子,比她高阔不少,大概穿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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