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箭睁大了眼,但张大郎依旧淡定地喝酒。
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干什么,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人生在世,没有男人不想干成一番事业的。
他语意不明地说道。
反正都是骗,在哪里都是骗,不如去到能够施展自己才华的地方,也算是为大雍的百姓做点好事。
喝完第三杯酒,张大郎扔下一张银票。
有机会就去找找你那个娘,没消息就算了,人各有命。
说着,他便起身离开了。灯光映照之下,柳箭分明看到张大郎的腰间鼓鼓的,凸出一块奇特的形状。
他是机关科的生员,大致能估摸出那东西的模样。如果没认错的话,那是连发手枪,看型号还是东海卫戍军的制式武器。
为大雍做事吗?
当然,这个小插曲只发生在那个夜晚。
天亮之后,海倭国的浪士在城中到处探查骗子天纳多的下落,但那个左拥右抱高调出街的中年胖子却早已不见踪影,与被金川苏菲亚恨得牙痒痒的冯天吉一郎一样,再度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
很快,海倭国的浪士们也没有继续追踪天纳多的精力了。因为后宫混乱的血统以及几名亲王的争夺,海倭国迟迟无法择定信任国主,而早已阵亡的松宫再度现身濑户城,则将混乱的局势直接推向了崩溃。
就这么大的几个岛,一下子涌现出六、七个国主和十几名将军,食物和物资成为最珍贵的东西,为了生存下去,这些国主和将军们时不时就要发动战争,岛上永无宁日。
呵,都是钱和权给闹的。
中都郡守府,钱酉匡放下都德城新规划,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青年。
所以听说高坪又想把你给认回去了?
即便是做了中都郡守,钱胖子依旧十分八卦。
前段时间忽然大张旗鼓地施粥施衣,还请了医堂的郎中在城中义诊,说是要为重修族谱收集功德,嘿嘿,八成是做给你看的吧?
他这样问,高文渊嗯了一声。
他与高家之间撕破脸的破事全上南郡的人都知道,双方一度差点对簿公堂,钱酉匡知道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反正丢脸的是高坪和上南郡的高家,和他高文渊有什么关系?
他这个高,姓的可是高文渊的高。
胡子善不是倒台了么,高坪怕受牵连,早早就给我那个小继母放了和离书,和胡家断了关系。
高文渊笑得一脸嘲讽。
他那个人,一辈子要是不靠上点什么就活不下去,偏偏只想享受利益,半点不愿意承担风险。
当初他娶我娘是为了和东海冉氏攀上亲戚,希望冉家姨丈能拉拔他。后来眼见着冉家失势,他又马上和冉家划清了界限,改投阿昱家那群白眼狼和衡阊胡家,还帮着他那个继室谋夺我娘留给我的东西,真是为了银钱脸都不要了。
他没说的是,自胡子善倒台的那天起,高坪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直在忧心自家会被牵连。
这可不是冉氏分家这种钱财之争,而是实打实牵涉到贪墨、违逆甚至是谋逆之类的大罪,搞不好是要吃官司掉脑袋的!
在这样巨大的恐惧中,休妻和改族谱成了高坪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与胡氏生育的一儿一女已经被他从族谱中除名,曾经挂在嘴边的孩子成了不能说的禁忌,倒是之前最看不上的长子现在风头正劲,还得了圣上和太后的看重,长成了一根可攀附的新枝。
但高文渊,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
他虽然没有把姓氏改为母姓,但却早已在郡府衙门立了新户,将籍贯和宗族都转到了东海郡,并且在报纸上公告与南郡高氏没有干系。
如果高坪想继续用宗族和血缘绑架,那高少爷也不吝花钱在全国广播中把他和高家恩怨再宣扬一遍,他就不信高坪的脸皮就这么厚,还敢继续纠缠!
唉,所以你不想做官,也就是因为姓高的?
钱酉匡叹了口气。
何必呢,为这么个东西不值得,平白耽误你自家前程。
今上和太后都很看重你,有意让你出任一方经济统管。这位置虽然不是一府正官,但却是有实权的肥缺。而且你赴任的不是西北郡就是北境,这可都是大有可为的地方!以你的能力,做好了晋身一府之首也不是难事,不比做个经办强!?
听他这样说,高文渊轻轻摇头。
经济统管,我做不了。
他笑得坦然。
比起在郡府里批阅公文,我还是更适合在大海上漂,翻山跨河寻找商机,这和高家没有关系,只是我自己的选择。
做经办就很好,我喜欢赚钱的快感,不然当年为什么那么多学校不念,偏偏就选了昂德兰神学院呢。
唔。
钱酉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我听说你们那个神学院也是神奇,有很多生员和教习最近在海西洲十分活跃,比如米列颠最新兴起的飞鹰商会,以及在拉西亚重建的东昂德兰商会,两家好像还在争夺商会正统。
是的。
高文渊点了点头。
昂德兰城虽然陷落,但人们依旧会为了利益而重新聚集在一起。现在的海西洲虽然不再打仗,但同盟在这场战争中吃了大亏,国内民众的怒火只是暂时被压制,一旦他们发现停战之后生活依旧无以为继,这座火山迟早还要喷发。
偏那些商人还看不清楚局势。现在昂德兰商人已经被当做谋杀前米列颠摄政王的真凶,他们还要上赶着自认正统,在其中谋夺利益呵呵。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其未尽之意在场二人心知肚明。
钱酉匡叹了口气。
那这么看,那边的确还有经营的空间。
没错。
高文渊笑道。
据我所知,萨巴诺茨对于土地的贪婪是无止境的,他不会甘心就这样停步,协议只会助长他的野心。
高文渊的话一语中箴,只是他没想到这话竟然应验到了自家头上在海西洲战事结束的一年后,萨巴诺茨悍然挥兵东向,向大雍的西北郡发起了进击!
结果,当然是毋庸置疑的惨。毕竟现在的大雍再也不是拿着旧火铳、弹药匮乏的老式边军。在广袤的雅集封平原,萧烈成带领的钢铁履带团组成战阵,洪流一样席卷并碾压了怪叫嚎呼的拉西亚重骑兵,把战线一路推进到亚希河腹地,剑指拉西亚大公东部行宫!
就挺尴尬的,毕竟萨巴诺茨大公在发布进军命令后正意气风发地朝着东部行宫进发,结果路走到一半就收到了东部行宫被重兵围城,于是又忙不迭地掉头撤离,过程堪称狼狈至极。
不过他也算是搞明白一件事,向东扩张完全不可行,会撞到铁板。
大雍西北郡与拉西亚重骑兵团的这场局部战斗震惊了整个海西洲,尤其是刚刚停战的同盟军,曾经与他们打得无比胶着的拉西亚野蛮人军团竟然在履带车的铁轮下脆弱得不堪一击,这怎能不让他们饱受冲击!?
冲击过后便是冷静下来的思考,琢磨着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履带车,以及大雍军队手中的各种新式火器。
在他们没发觉的时候,大雍人的科技已经强悍如斯了吗!?如果他们也能拥有这样的火器,那么重新夺回被萨巴诺茨侵吞的土地,是不是也不是梦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从海西洲至大雍的航线变得越发繁忙,雪片一样的申请表飞进大雍使领馆,抱有各种目的想要前往大雍的人数不胜数。
好在现在的大雍枢机厅有强力指挥使把持,想像杜文晖在任时期肆意渗透,那就是个异想天开的送人头之旅,很快就会被枢机卫给查个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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