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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领着慕澜生直直走向急诊,慕澜生跟在他身后,路过走廊拐角时见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小姑娘拿着毛巾急沖沖地走进洗手间,一滴血顺着毛巾滴到了洁白的地板上。
他愣了一下,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血液的气息依然刺鼻,那是维夫列的血。
他站住了,单嵘不解地回头看他,见他愣愣地看着一处地方,边喊他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愣着干什麽,你——”
声音戛然而止,他恍然想起来,海神湾那次他掉下斜坡受伤,慕澜生便是靠着他血液的气息找过来的。
维夫列的血他或许也能分辨。
慕澜生轻声问:“老师怎麽了?”
单嵘手足无措,他小心地拉住慕澜生的手臂带着他往里走,说:“四方花园,有个木屋二楼外梁要掉不掉,师祖找了个梯子想给换一下,梯子年久失修,断了。”
慕澜生难以相信,看着他语气奇怪:“二楼明明不高。”怎麽会把人摔进医院。
单嵘叹了口气,道:“梯子是从最上面几阶断的,断口错开滑动,师祖没站稳摔了下来,梯子断掉的上半截在他摔下去后也掉了下来……”
他仔细看了一眼慕澜生的脸色,见他仍然怔愣便接着道:“断后砸到了师祖肩膀胸口,木片划伤了他的脖子,然后,剩下的下半截也滑下来正正砸到了师祖身上。”
慕澜生心凉了半截,人类本来就脆弱,而维夫列再不服老也已经年近百岁,这一遭下来年轻体壮的青年人都不一定能好过,更何况……
他猛然意识到什麽,看向单嵘声音颤抖地问:“所以……”
单嵘知道慕澜生是最亲近维夫列的学生,维夫列又把他当亲孙子一样的疼爱,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说不出话,这对澜生来说太过残忍。
慕澜生方寸大乱,只觉脑海一片眩晕,他问:“老师在哪?”
单嵘低下头,不忍地看向另一侧的急诊室。
慕澜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莉娜站在门口,眼里含着泪光,见他看过来也低下了头。
慕澜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过去的,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浑身血迹的人不敢踏进一步,莉娜按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沙哑:“老师想跟你说话。”
她推了一把失魂落魄的慕澜生,走出门轻轻合上了门。
慕澜生走到病床边,维夫列脖颈和肩胸的伤被草草处理止住了血,血迹或大片或星星点点,染红了床单。
维夫列睁开眼睛,颤颤巍巍地想伸手拉他,牵动伤口忍不住呛咳了两声,慕澜生连忙抓住他的手,眼睁睁看着他唇边溢出鲜红的血。
他伸手擦去血迹,血液从他的指尖流到掌心,一滴滚烫的眼泪落下直直砸到维夫列的手背上。
维夫列开口喊他:“澜生啊。”
他一说话,血便止不住地从他口中流出,他滚滚喉头想要咽下,反倒引来更剧烈的呛咳。
慕澜生虚虚捂住他的嘴,慌乱道:“老师,别说话。”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出白皙的手指虚掩在了维夫列脖颈的伤口上,血液染红了他的手,金蓝色的灵力缓缓散出,在接触到人类皮肤的瞬间便开始修複着维夫列的伤势。
灵力使用越多,慕澜生便越绝望。
那伤口如同一个无底洞,源源不断地吞食着他的灵力,维夫列的伤势却不如三年前的单嵘,恢複得极慢甚至让慕澜生无法觉察。
这明显不对,掌管生气的精灵一族活死人肉白骨,曾是除神外最强悍的族群,就算他难堪大用,却也不会连一个人类的伤都治愈不了。
维夫列抓住了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停下。”
慕澜生充耳不闻,他反手拔下发簪划破了左手手腕,伏苏赠与他的发簪是至纯法器,血液粘湿了发簪尖端,红痣被主人的血液侵染微微发烫。
维夫列的伤口碰到他被法器淬炼过的血却没有如他所愿发挥作用,金蓝的灵力环绕,被裹挟而出的淡淡黑气被绞灭,伤口深处,仿佛存在一个诅咒。
他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切,维夫列趁机抓住了他的手腕捂住他被发簪划开的伤口,急声道:“我让你停下!”
发簪掉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慕澜生恍然被惊醒,眼泪接连不断地顺着面颊滑下:“老师,我……”
维夫列艰难地摇摇头,说:“澜生,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
他想摸摸慕澜生的头,手却怎麽也不擡到那个高度,慕澜生跪在床边,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他终于承受不住低头呜咽出声。
维夫列皮肉松垮的手松松搭在他的耳边,慕澜生这才发觉,对于一个人类来说,老师的年龄已经很大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