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徽印,依老朽浅见,此为谢衣之作?”石百子定睛细观,很快推出偃甲蛋的主人。
“正是,我娘是天玄教偃女族人,我从小跟她学偃术。”乐无异垂眼看向手中偃甲,“据说娘亲的师父,和大偃师谢衣是朋友,所以我家才会有这个。”
众人感叹一番他与谢衣的渊源,唯独百里屠苏未发一言,沉静的黑眼睛偶然将余光投注在乐无异微微晃动的褐色发丝。
金质的抹额隐在发中,有一些歪,随少年的动作闪出碎而耀目的光。
百里屠苏心不在焉地听着众人讲着谢衣旧事,从家族渊源到超绝技艺造出偃甲大船,最后是这个人神秘的生卒年月,一会儿说是二十年前此人仍在人世,转眼又听他人辩驳,提出谢衣生于百余年前,不大可能仍在人世。
乐无异却信了前一条,圆眼睛放出光亮:“偃术大师多半也是术法大师,寿命长于常人也不奇怪。”
想来又是天真地将一切怪力乱神之事归于有细想可循规律的例外。百里屠苏发觉乐无异似乎从不相信精怪鬼神,譬如将狐妖辟尘树妖石百子认作寻常人类,甚或将那只熊猫精当成衣着新奇的有趣之人。
十足聪明,却又十足单纯。
百里屠苏忽略胸腔处缓慢升起的躁意,将目光投向多宝格上叠放着的书册。
“……谢衣住所,在江陵附近,左近山中。”
耳畔落入这句话。
下一刻,身侧少年果然攀住他的手臂,仰起脸向他说道:“屠苏,咱们下一趟就是去江陵了,你放心,我不会短你衣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说罢,右手已向袋中摸索去,百里屠苏知他又要变出一颗金子塞到自己胸膛,于是不着痕迹退后半步,避开少年递来的手,拒绝时,声线仍旧是冷的:“我不缺银钱。”
即便缺少钱财,他亦不愿几次三番从乐无异身上获取。
“什么银钱不银钱的,屠苏,你是掉进钱眼里了么,我分你颗糖。”
少年净白柔软的手掌中躺着几颗外皮花哨的番邦糖果,碰撞着,在掌心旋出半圈弧形。
“我看你一直不讲话,当你不开心来着,翻了好久才找出来这几颗。”他揭开糖纸,小声嘟囔着,“屠苏将人想成什么了,我又不是散财童子冤大头,怎么会动不动给钱,猜我傻就算了,讲话还这么冷,冻死人。”
他数一数掌中的糖果,依次将它们分给众人,最后,将剩余的一块塞进百里屠苏掌中。
这就是他表达不满的方式。
直到大船行至江陵附近,降入水面,靠近岸边,乐无异发觉那颗糖果仍旧未被百里屠苏吃掉。
算了,这人一直怪怪的,糖嘛,爱吃不吃。
夜行荒道,唯独虫鸣阵阵,花叶沙沙,乐无异踏过一截废弃了的木栅栏,于前方平坦空地处停下,放出一只木质偃甲小鸟,与爹娘报了平安。
闻人羽看着偃甲小鸟飞去的方向,顿觉新奇:“……那个,刚才那只偃甲鸟,是你做的么?”
乐无异心下欢喜,介绍起自己的得意之作:“那当然,这可是我做得最好,也最实用的一件偃甲,算你有眼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将剩余的一只拿出来,置于臂上与人展示。
木头小鸟扇动双翅,乐无异将它转个方向,鸟雀小小的喙,轻轻啄在百里屠苏的手背上。
少年打趣道:“屠苏,你就不想仔细看看它么?”
百里屠苏未曾见过这等奇物,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陈述一句:“很像。”
“不只肖似活物,还有更多功用呢,嘿嘿,我可是很强的,总有一天,我会像谢爷爷那样,变成古往今来第一流的大偃师!”
又是谢衣。
自相遇到现在,百里屠苏在乐无异口中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向往的,热烈的,逐梦一样的态度。
百里屠苏感到那股躁意攒成细小的结,突兀地出现在每一个无可预料的时刻。
“原本想着送你们一人一只呢,可惜我这回出来,身上统共就带了两只,一只拿去传信,剩下的这个实在不够分,等下回吧。”
乐无异将偃甲收回口袋,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闻人羽神色蓦地凝重,道:“噤声!”
夜风掠过脊背与后颈,冷飕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不知道,江陵曾为战乱之地,此处屋倾壁颓,腐木之间生出荒草,最是引诱妖鬼栖身。
“怕什么,妖啊鬼啊都是骗人的,谁当真见过不成?”乐无异听罢,不以为意地摆手,他甚至有些期待木头成精,倘若世上当真有木灵花妖,做成偃甲倒也更加新奇方便。
不过让他相信鬼神之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弯下身去看脚下横着的腐木,还未端详彻底,左腕已被人牢牢握在掌中。乐无异没回过神,只觉得自己被一道高大的背影挡了视线,黑衣劲装的青年将他护在身后,暗红色的长剑于夜色中泛出不祥的血光。
雪亮的剑芒一闪即过,过快的速度使得剑招在空中化作缭乱的炸开的花,乐无异甚至来不及看清扑来的数个活物是什么,它们便被百里屠苏手中的铜剑切作不规则的碎块,血液散着热气洒在四野,浓烈的血腥气险些催出乐无异腹中未化完的饭食。
良久,四周只余水流淙淙,草叶拍打。
闻人羽蹲下身,辨认出碎块的本相:“是狼。”
乐无异揩掉颊边溅上的血滴:“屠苏,你出手好快。”
太快了,在他同闻人羽尚未发觉时,百里屠苏就提前解决了蛰伏树丛的隐患。
“不过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这里味道好大,可不能歇脚过夜。”乐无异掩住口鼻,拨开乱草避过尸身向前走去,缭绕的夜雾悄无声息包围了三人,幽婉歌声似可绕梁,待到远离脏臭血肉,白雾渐也消散,乐无异侧过脸,对身后跟来的二人指一指前方屋舍,“你们看,那里有房子。”
荒路尽头,葱茏树木点缀左右,两旁雪白芦花汇作海洋,随风荡起毛晕晕的浪潮,暖黄灯盏深处,秀致小楼突兀地立在荒山野地,轩窗内中灯火不灭,映出女子婀娜的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闻人羽停下脚步,将乐无异拦在身后:“不对,不要靠近那里。”
乐无异听她细说疑虑,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唉,那充其量就是个强盗窝,你们两个身手这么好,狼都不怕,还怕他们?进去看看又怎样。”
见他懵懂神态,闻人羽心知自己大约是劝不住的,乐无异甚至未将这座蹊跷的宅子同妖物鬼怪稍作联想,从始至终都不信鬼神说法,不过,即便前方妖孽作祟,三人倒也能够自保,甚至,她隐约觉得,无论何种祸乱,跟在乐无异身后的寡言剑客都能够一剑斩平。
那人性情虽冷,却始终能护他人安稳无恙,虽然力强者天生叫人安心,且一路同行免了许多恶战与危机,不过,闻人羽并不想一味乘着同行者的风,她也想做护佑他人的翼。
待到寻到谢衣居处,觅得师傅失踪的线索,一路事了,定要回谷好好修行,锤炼自身。
“屠苏,闻人,你们去不,我先去瞧瞧,如果没什么问题,再回来叫你们。”少年足步轻快。
闻人羽迅速回神,遂跟上他。
乐无异自顾自往前走:“一会儿进去了,要是真有危险,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这话说得突兀,看句意像是在赌气,偏偏乐无异神情坦荡无比,显然此语发于内心,是真心要同伴顾好自身的。
闻人羽心觉疑惑,问:“为什么。”
乐无异的身侧多出一道颀长的影,百里屠苏隔半步与他并肩行,黑眸静静地看向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只当百里屠苏存了同闻人羽一样的问题,自然地答:“这还要理由?本来就是我自己要去的,我不能连累你们呀。”
谁知百里屠苏并不将被连累的可能听入耳中,冷白月色下,剑客眉心小痣红似滴血:“我在,你死不了。”
他知道乐无异一人不足以对付荒山妖邪,躁意驱使足步,缀在乐无异身侧。
不似煞气却较煞气更为可恶的无形之物。
总有一日,他要揪出躁意的源头,亲手将其掐碎、毁灭,使得身体、神思,回归本位。
房门已至,歌声渐停。
大门吱呀开启,一只白细的手轻抚门框,微启的门扇中走出一位绿衣云髻的执扇佳人。
那女子形貌明丽,如同美人图上走出的仙娥,她微微弯身作了个礼:“更深露重,三位远道而来,小女子有失远迎。”
女子名唤桢姬,自述家中男眷唯独爹爹一人,如今宿在江陵未能回还,所以不便收留男子住宿。
这是要留下闻人羽一个。
乐无异心觉桢姬之言有理,他与百里屠苏总不好宿在姑娘家中,于是扯了百里屠苏衣角,要与之寻个背风处凑合一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人羽在乎朋友义气,要与他们一道离开。
桢姬绞动绢扇长柄,目光中有着不自然的飘忽,话风骤转,蓦地找补:“细细想来,这长夜漫漫,山间又多野兽……爹爹最是心地慈善,若不留,怕是要被他责怪呢。”
她的目光怯怯地探出来,恰同百里屠苏对视。
剑客的目光穿过她伪造的皮相,冰冷如视动物尸身。
桢姬打了个寒战,寒冷如影随形,如同跗骨之蛆,一直跟随到高台小谈。
团扇送来细细的香风,桢姬端坐着,足尖打着抖,面上依旧寻常,问他们是否需要晚膳。
汗液自脊背滴落。
她很怕,贪生惧死的兽类本能提醒她退避,可是,太饿了。
少女的肉香隔着闻人羽的衣物软铠,不间断地钻进她的鼻孔。
玄衣青年倚剑闭目小憩,站得很远,不与任何人有言语往来,座前的欢笑也像是与他全然无关,只挨着那位蓝衣的少年人,叫桢姬想起死在今夜的荒地旧邻——寸步不错守护领地的高大头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戳一戳百里屠苏的肩膀:“睡啦?”
对方眉心微动,并不答话。
“屠苏你总这样,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理人。”乐无异向人身上靠过去,懒洋洋,“那也给我靠靠吧,赶了一天路,脖子好痛,你坐得这么稳,想来也不会栽倒。”
他感觉到对方的手臂像是蓄了力,无处摆放似的。
“靠一下嘛,紧张什么。”
呼吸停滞、手足微僵,竟是因为紧张?
可是,为什么紧张,仅仅源于少年随意将头颅倚靠在自己的肩头么。
夜风荡起肩侧之人柔软的发丝,尾端如同蝴蝶触须、蜘蛛丝网,极纤细,却荡起一圈又一圈难以停止的躁乱波纹,衣物残留的熏香隐约浮动,混合着行路发汗之后的清浅气味。
香的,像未经采用的草木。
他忽然觉得衣物熏香有些讨厌,神思奔逸,他又觉得讨厌的是衣物,一切裹缠在那具肉体之外的外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年胸膛起伏,微开的衣襟阴影内,藏有一痕雪。
十七年从未造访的难言焦渴瞬间攫住百里屠苏的魂魄。
他不懂喉头滚动的饥饿感源于什么,只是本能觉得危险,好在乐无异打乱了他不受控制的神思,感叹着:“屠苏,你就是同人打交道太少,才会叫人误会你闷葫芦,不过好在我们同行,你与我多讲话、多接触,耳濡目染,日后定然没人再嫌你冷冰冰。”
乐无异想起酒楼打包的饭菜,正要取出,省了桢姬姑娘的忙碌,却惊道,“奇怪,怎么空了?我明明装了很多吃的进去啊。”
葫芦鸡、镜糕、腊牛肉,不说是珍馐美馔,哪一样不是可口餐食,就这么没啦?
他耷拉着眉眼,沉浸在美食失窃的悲伤中,觉察不到百里屠苏已经睁开眼睛,向他衣摆处探入手指,捉出一只唧唧哀叫的小鸟。
“诶?刚才后腰怎么那么痒,什么东西在叫!”
乐无异转过头,与百里屠苏掌中的金黄雀鸟四目相对。
圆圆的豆子眼对上他的眼,小鸡样貌的活物扑腾短小翅膀,在人掌心蹦跳。
“……喵了个咪,葫芦鸡活过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里屠苏食指摁住它的脊背,使其乖乖停在原处,点破事实:“船上跟来的。”
乐无异不禁失笑:“啊?这是团子他们养的鸡?难怪长这么肥。”又迅速抓住重点,“屠苏,你明明知道它偷偷跟着我,怎么一开始不说?”
“我以为它是你养的。”
“我看起来居然是能养活小动物的人吗?”乐无异睁大眼睛,看一眼小鸡,再看一眼百里屠苏,“稀奇稀奇,我从小种花花死养狗狗丢,你竟然觉得我能养它?”
你与它很像。
一样的轻盈、愉悦,却十分麻烦缠人,需人把控力度,轻而缓地对待。
百里屠苏未将心里话说出来,乐无异兴头上来,给小鸟取名馋鸡,半开玩笑要吃了它,胡闹一通,最终没有论出馋鸡归宿,干脆将烫手山芋交给百里屠苏,要他跟自己一起养馋鸡,美其名曰多多合作,改善百里屠苏糟糕的人际关系。
顽笑间,桢姬已端来饭食,百里屠苏左手托着小鸡,右手被乐无异拿在掌中数剑茧,一时无人落筷。
一阵突兀的叩门声,打断了众人动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乐无异转头去看,见得院门大开,当中走来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
那人衣着黑白两色,瞧着像是修道人的打扮,面容倒是英俊的,只是显得目下无尘了些。那人一路行至众人面前,向乐无异道:“让开。”
“喂喂,不对吧,你大半夜私闯民宅,居然还理直气壮叫我让路?”
年轻的修道人不欲与他多言,目光锁在桢姬身上,兀自持剑起印,蓝芒亮起,瞬息之间突至甄姬面门。
甄姬姣好的面容出现暴戾的裂纹,指爪骤尖,与先前玉软花柔的好形貌迥然不同:“何人,竟敢擅闯我的地盘!”
乐无异未看清楚,本能要去抱不平,手臂却被人握住,只好停在原处。
百里屠苏声线低沉,并无讶异,似乎早就窥破桢姬面目。
他将少年向后一捞,挥剑斩碎术法与妖术相撞的灵力余波,提醒道:“细看。”
那一面,桢姬已然彻底显露真形,眼前哪里还有丽人踪影,荒山之中,只余一个生有鱼尾,通身覆鳞的怪异妖物。
原先容纳众人风雅谈笑的露台,也随妖物一道露出荒颓凄凉的本貌。
乱石杂树枯草,哪有香阁画楼,竟还是那座荒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妖物额上独目怒睁,嘴裂大张,露出森森齿牙:“混账!破我幻术,现我真容,好大的狗胆!”
幻觉吗,房子呢,桢姬姑娘呢?
乐无异向后退了一步,竟仰在百里屠苏怀中,他抬脸去看剑客沉静过头的脸容,开口时犹似未出幻梦:“屠苏,这究竟?”
“她是鱼妇。”惊愕过头,乐无异发了汗,于是先前嗅闻过的草木香气再次钻进百里屠苏的鼻端,激他焦渴。
鱼妇食人,难不成,他来得异世一遭,也多了这一项恶习?
百里屠苏没躲开,肉身的贪念驱使他多嗅了半刻。
乐无异沉浸在世上竟然真有妖怪的震惊中,没有察觉百里屠苏的异常。
修道人已将鱼妇困锁在封印阵内,自言身受玄妙观灵虚道长所托,故而前来除妖。
“妖怪,世上竟真有妖怪……”乐无异喃喃。
道人似乎天性淡漠,既不理会乐无异的话语,也不应承闻人羽的道谢,匆匆提了鱼妇,随阵法化光消失。
乐无异怔立良久,最终拽住百里屠苏衣袖,小幅度地晃上一晃:”屠苏,我发觉,冰块脸与冰块脸也是不同的,相比之下,还是你更随和,我喜欢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里的喜欢,自然是指相对那位冷脸道人,他更喜欢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却看向他的脸,向来清醒冷静的黑眼睛,头一次出现迷茫的薄雾:“喜欢?为什么?”
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年,总能坦荡自然地说出令人心神躁乱、意志动摇的语句?
乐无异拉着他的手臂,絮絮地说起他诸多好处,譬如保护同伴啦,细心解答啦,虽然气势有些凶但对人温柔云云。
种种言语勾勒出的图象,不大能同百里屠苏本人对得上号。
闻人羽不禁插言:“无异,你说的是百里公子吗?”
乐无异抬起百里屠苏的手,柔软的指腹划过对方的掌纹:“屠苏不温柔吗,他人明明很好,也没有脾气,你看,我这样弄他的手,他都不会生气。”
好像也是……
不对!他只有对你才会这样吧。
就像先前与桢姬同坐,百里屠苏在场,桢姬噤若寒蝉,靠着饥饿感强行压制恐惧,而对上那位道人,就硬气多了,没有惧怕,甚至还会猖狂叫嚣……
闻人羽看了眼沉默的百里屠苏,没有将话说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没意思地放开百里屠苏的手,忽然想到什么:“屠苏,闻人,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桢姬姑娘不是人。”
“是。”百里屠苏答。
“那,如果那人不过来收妖,你原本是什么打算呢?”
百里屠苏没有停下行路的步子,只有背后长剑一瞬闪出不详的红光:“杀之。”
妖物害人,自然当诛,不过,不知怎的,他不想将杀戮摆在乐无异面前,原本,他想要寻借口将乐无异与闻人羽支开,利落了结那只鱼妇的,谁知半路有修道人截来。
乐无异思索了一下:“那这样说,叫那个人带走她也挺好的。”
至少不会死得那么干净……
毕竟他记得桢姬姑娘还有个父亲呢,若是死在屠苏剑下,家中老父该有多难过啊。
至于之后知道鱼妇一族并无男子,老父也是桢姬编来的幌子,已是后话了。
三人向前行路,终于寻到一片开阔地带。
行走在外,食住难免不像家中讲究。乐无异大咧咧坐下,三人围坐烤火,远处芦花吹浪成雪,山巅月明皎皎如盘,万籁静寂,唯余风声,是时候休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咕——
乐无异捂住肚子,抚摸空瘪肚皮,顾盼左右:“你们饿不,要不然我去打点野味,一路走来,咱们还没吃上东西呢。”
言罢,百里屠苏手臂微动,乐无异听得身畔重物坠地之声不绝,就着火光去看,地上竟躺了十余具动物尸体。
野兔、雉鸡、河鲜,仔细看,竟还有一头半大的牛。
野物皮毛仍温,想来足够新鲜。
乐无异唇瓣微张,怔愣当场:“屠苏,你什么时候猎来的野味?”
“你们讲话时。”
百里屠苏择了几样,利落地剥去皮毛、摘除内脏,待到乐无异回神,眼前肉食早被百里屠苏收拾干净。
“我,我去寻些香料!”乐无异站起身,不想被当做吃白饭的,何况烤肉这样有趣的事情,他一向有所研究,这回恰能同伴见识他的手艺,“刚才我看到路边长着砂仁,若是磨碎了烤肉,那叫一个滋味无穷,屠苏,闻人,记得等我亲手烹烤!”
他回来时,百里屠苏正仔细烤着肉食。
青年神色向来冷凝,不笑不讲话的时候,看吃食也像静视当斩之物,手里拿着的肉串不像肉串,反而像是什么需得潜心修行的绝世剑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上前洒上佐料,自来熟地凑上去讨食,待到肉嫩汁丰的肉块入口,他似乎看见百里屠苏耳后微红。
不就是凑得近了些么,都是男孩子,屠苏怎么还避他?
他不知道,跋涉颠簸愈久,他身上的香气便散得愈发明显,襟内袖中幽幽缠绕的气味足够让人想象出肌肤的触感与温度。
鲜活的人间颜色,生出恼人的、无辜的香。
百里屠苏感觉到血气奔流,折磨一路的焦渴转换方向,于胸腔处久留,待到躁意几乎要激发出久违的煞气,又轻飘飘打了个弯儿,流溢到更加靠下,更加不可言说的所在。
“离我远些。”他声音微哑。
“咦,你又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是不是果子不新鲜,吃得肚子难受?”乐无异伸手去探他的腹部,位置偏了些,“这是什么,屠苏,难道你身上还藏了第三把剑?”
那触感,有些像坚硬的剑柄。
这一下却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他听见静夜之中一声急喘,百里屠苏迅速将他手背打开,退后数步,盘膝倚在树下,似乎闭目调息。
“算啦算啦,这么好的烤肉,不吃真是暴殄天物,你且自己顺气吧,若肚子实在难受,就叫我一声。”
乐无异揉一揉被拍红的手背,拿起烤肉饱餐一顿,他与闻人羽奋力消灭肉食,奈何百里屠苏猎来的动物实在太多,剩下的,俱进了馋鸡的肚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鸟饱食满足,钻回了乐无异的行囊,夜风渐冷,乐无异放了两只偃甲守夜,多分了一只给闻人羽护身,自己则裹紧外衣,悄悄挪到百里屠苏身侧。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怪只怪百里屠苏身上实在够暖和。
他以为对方早早睡过去,是以无所顾忌地与人同倚一棵树,好在还记得留了些距离,不至于睡着睡着滚作一团。
他记得屠苏似乎不大喜欢与人肢体接触,虽然一路上,自己常常随手就去捞他手臂,枕他胸膛……
屠苏面上那样凶,可是真的靠近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后果呢。
想想,从捡到屠苏,再到如今,对方似乎总是细心保护他人的那一方,就连猎杀野味烹调食物这样的小事,也会顺手提前做好。
不知道屠苏这样靠谱的人,来自何方,经历何事……
思绪无有边沿,困意终究胜过探究之心,乐无异很快沉入美梦,梦里有自己成为大偃师的未来,梦外,头颅则如雨下花枝,一点一点压低枝桠,最终,合着湿润清新的香息,蓦地砸进百里屠苏怀里。
静坐假眠的剑客,缓缓睁开了眼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春夜微寒,轻风吹拂过头顶瑟瑟晃动的枝叶,远处火光明灭温暖,如同遥遥一颗星。
百里屠苏呼吸微顿,不知怎的竟变得躁乱无章,少年人将头颅轻轻枕在他肩上,不算重,甚至轻巧得像是那里栖了一只羽毛光亮的雀鸟,嫩黄的足爪勾住衣物与肌肤,牵出一层又一层羽毛轻抚的痒。
源自少年襟内的神秘香气源源地递送至他的口鼻,也许这一夜嗅闻太多次,百里屠苏已经对这香息感到习惯,只觉它们如雾如烟,现隐无端。
只有下腹处的躁动提醒着他,那气味仍旧在。
从前的生涯中,百里屠苏与他人相交不深,遇得人情往来从来当避则避,不肯叫旁人靠近自己身周五步,天墉城中,他专心学法修剑,下山之后又是一心扑在灭族仇恨当中,一路风霜雨雪未有停留,是以从未有人教过他,杀欲、食欲、情欲,究竟有什么区别。
先前已造访过的,下腹的陌生躁动始终不肯将他放过。
他顺从焦渴冲动,左手臂因乐无异的枕靠而不自觉僵硬着,右手则缓缓靠近少年白皙的颈项。
带着剑茧的手虚虚握住那截细颈,只消顺手施力,怀中人便会如白鹤折颈,骨肉更软、更软地塌陷下来,成为冰冷的新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