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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陷入了修罗场》第三十三章(1 / 2)

('乐府宅院坐于长安富庶之地,即便清晨时分,依旧往来人行如织。众人之中不乏闲散好事的,早有行人驻足围看当中情形,低声议论。

天鹿城人马于府前驻足许久,待到礼物送尽仍旧不肯离开,为首那人朗声道出天鹿城城主北洛的追求之言,先前围看的人群仿佛一瞬间被燃点,人声沸腾起来,甚至有青年男女笑闹着起哄,要他立时答应下来。

乐无异看向纷乱的人群,脑中思绪却比线团还要繁杂,随着周遭愈发高亢的声浪,不知不觉,或算鬼使神差,便应了约。

出口之后,一切无从改悔,乐无异拨开拥挤人群回到府中,院内大小木箱置放堆积,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北洛竟是将整个天鹿城搬空了?又或者不只是天鹿城……

乐府上下如今忙作一团,院中小厮们启开木箱,将内中物件分别归置,这样的活计最是消耗时光,乐无异打开面前木箱,俯下身仔细端详其中乾坤。

入眼便是一片璀璨华光,这一箱是金质器物,摆放有序,无需重分。

剩余的箱子一样分类妥帖,放明珠的只放明珠,置玩物的只置玩物,原样抬入库中,不必耗费半分心神。

乐无异倒不知要怎样评说北洛,若说他心思细腻,偏偏摆出这样蛮横莽撞的局面,若说他粗糙生涩,送来的礼物却细致妥帖,虽然过多过满,却不必寻人一一归置。

只是怎样回赠,是个头疼问题。

箱中金器光华耀耀,乐无异却想起发间玉簪,莹润冰凉,出自另一人手中。

百里屠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日之间,长安城已然流传起天鹿城城主痴心追爱九死未悔的故事,众人捕风捉影,为故事主干添补上或者亲眼所见,或者凭空杜撰的枝节叶片。这些日子,乐无异甫一出门便被众人围看,更甚有画师蹲守在他平日最爱去的糕点铺子,觑准时机,绘作时下流行的美人图。据说绘有乐无异形貌的美人图珍贵非常,一旦出现,便被达官显贵重金买下。他的背影小像,则被贴在新出的话本封皮上,内容自然是他与北洛、百里屠苏,甚或不知名第四人第五人的风月纠葛。

“少爷,前头茶馆的说书先生,好像在讲您的事情。”

“改口,出来了不许这么叫,免得让他们认出来……真是奇怪,北洛搞出来的荒唐阵仗,为什么他们只盯着我一个。”乐无异抵着小厮肩头,踮脚向茶馆内看去,他将自己里外包裹得严实,面纱之外,还要再戴一顶帷帽,轻纱朦胧,倒是看不出眉眼轮廓。

他取出一锭银钱叫茶落座,衣纹飘荡着,掠过好事江湖客的桌沿。

穿戴谨慎,反倒惹人注目。

室中数双好奇的眼睛俱被头戴帷帽的少年吸引了去,灯下看美人愈见动人处,如今不在灯下,白日明朗,众人却觉眼前少年像是蒙了朦胧的雾气,愈是纱雾遮掩,不见真容,愈是使人对那轻纱之下的纤薄影子生出探究的欲望。

乐无异谨慎地将茶盏放入轻纱之内,小口啜饮。直到发觉众人只是好奇,并未将他认出,才肯稍稍放心。今日行事并非他造作摆谱,只怪北洛为人锋芒太盛,不懂收敛,又或者那人的确有意将爱恋痴迷宣之于众,借助他人口舌为自己的姻缘增添天作天成之感。北洛不管不顾,背上身中情蛊的谣言反倒更加开怀,甚至广邀来客三日后共赏花月盛景,招摇之极。

这一回北洛难得不再心急,夜会之后未曾动作,带着天鹿城人马歇在一处客栈,偶尔有胆子大的江湖客同他攀谈,他虽不热络,被人打听多了,却也没有现出怒色,只安静饮着酒,将事情一一默认。

说书人口中不再是杜撰出的才子佳人江湖血雨,手中止语正落在天鹿城城主为情憔悴夜半买醉的痴心相上。至于下回分解什么,端看风月中心的几人如何发展。

室中安静了片刻,旋即现出几道嘘声。这里不是天鹿城的地界,北洛行事又日渐荒唐,自有不再顾忌他赫赫威声的侠客调侃揶揄。有的叹他沉溺儿女情长,全然不顾大丈夫志向,聪明些的则问起徐徐拭汗的说书人,这些日子怎么净是说些新鲜事情,半真不假,竟不怕被当事人捉住一通好打。

说书人敷衍着,匆匆下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不像他的作风,他是故意的。”乐无异拈一枚小食,却没有心思享用,“大费周章,先是在府前逼我现身,叫众人知道这桩事,害我日常出行都要被人围看,又摆出狼狈样子,痴情未悔,好叫好事人将前后因由传遍,最后,就差约定中的会面,捧花的喝彩的都自行拥过去,届时我看见了,即便不愿意,也很难拒绝彻底。成了是恰好如愿皆大欢喜,若不成,也有回转余地,毕竟,黏黏糊糊的推拒,哪会被人当真。“

他虽天真率直,却不愚蠢。北洛大约实在没了办法,用上最不擅长的招数,以至于处处显露马脚。

身旁小厮忍不住问:“这,这是为什么?”

“单一条,长安城里的说书人们,翻来覆去说这些的有几个,说这个的,怎么提起北洛是痴心一片,提起百里屠苏,便是心机叵测如鬼似魔。”

寻常人再好事也不至于绕着他人风月事来回窥看,说书人敢背后将北洛编作狼狈失意人,难道不怕报复?所以,这一切,背后一定有人授意。

北洛看似不急,实则早已心如火炙。不过百里屠苏那一条应当不是他的授意,北洛再昏头,也不屑于用言论对付他的敌人。

他与百里屠苏一样,干脆磊落,只想以手中刀刃将对方了结。

“那少爷,到了约定那天您还过去吗?”

“过去,怎么能不过去。答应的事情,拒绝了算什么。”

乐无异将点心碎末自唇角拭去,他要亲自过去看看,将北洛逼出这些招数的,究竟是什么天大的急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赴约之日是个夜晚,月悬中天,风送香息。

软轿落地,隔着轿帘,乐无异可听得模糊的人声笑语,丝竹弦声飘旋着,像是相隔很远,细袅袅送入耳中。

乐无异下轿,看见销金窟完整的形貌。北洛将地方选在一座高楼。夜色中,眼前楼宇间隔着悬挂灯笼,彩灯形如各色名花,轻红粉白盛放含苞,旁侧轻纱缀有小灯,摇曳闪烁,一如湖心观月,映照繁星盛景。飘摇乐声自楼中传出,细看可见胡姬飞旋舞蹈,富贵奢靡,不似人间。

北洛歇在最高一层,倚靠栏杆,自斟酒液,举觞邀百千人共饮。

真是招摇。

乐无异腹诽着,望向至高处那人。北洛似有察觉,抬手令乐声暂止。而后,男人将酒觞移至乐无异的方向,邀他上前。

幸而众人沉醉享乐,并未发觉。

上了楼,乐无异才知方才所见不过粗略一瞥,内中奢侈更是不可尽言。金丝银线穿过明珠美玉,作细密流苏,摇动灿然华光。乐无异撩开碰撞的玉石珠串,看见北洛含笑的眼。

“终于来了。”北洛指向自己对面的位置,中央小几置一杯未用的酒液,“坐吧,你我对饮一杯。”

乐无异依言落座,执了酒觞与他相碰:“前些日子你赠的东西太多,我寻不到存放的地方。“

所以,赠物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有了。

这句话还未说出,便被北洛截去话头:“那么,我便为你再置一处府宅,专用来存物如何。”男人引他去看楼下明灯闪烁人流如织的景象,“那些小事不必多提,看,今夜的礼物,你可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里会是府宅的事情呢。

“造一个奢靡的去处,邀一群人来此享乐,这就是你的礼物?”乐无异将酒液一饮而尽,看向楼阁下往来笑闹的人群,视线飘远些,湖心倒映一弯冷月,轻云碎在水影中,被缓慢行来的画舫搅作盈盈的流光。乐无异垂下眼睫,“也对,够盛大,坊间街巷,哪里没有在流传这些事呢,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期盼,今夜,你又想做什么呢。”

并未得到预想中的反应。

北洛皱眉,不着痕迹地瞥向袖内早早藏好的追爱妙方,珍宝赠之、情话撩之、月夜邀之,纸条上写的他皆做到了,可是乐无异不曾现出多少雀跃,至多添一层少年的赧然。

兴许他过于急切,胡乱投医,可是如今情形已经不容他仔细分辨、耐心甄别——百里屠苏将至长安城。

重伤醒转之后,北洛不是没有想过报仇雪齿,然而派出的人马大多消失踪迹,偶有死士递出消息,仍旧不能推出百里屠苏究竟筹谋何事,只有那人中途停驻的大略方位。

百里屠苏一路途经世族与门派,显然有其目的,然而江湖之中并无多少消息,至多传一传百里屠苏魔头之名并非真实,背后另有缘由。

北洛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至少,这一回,要抢在百里屠苏之前。

歌舞止歇,楼宇下的人群一并停止笑语,短暂地安静下来,看向高楼上的二人。

“是天鹿城的城主印!如今大人物们求爱竟然这样舍得?”有人辨出北洛手中所执之物。

“收了这方印,便是天鹿城的半个主人,城中人手、珍宝,自可随意遣用……江山美人,半边江山拱手相赠,这位城主倒是足够痴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却有斯文公子观之神往:”乐家的小少爷有仙姝姿貌,半边江山算得了什么,山河川流、奇珍异兽,有什么是配不得的。人生若可得此美人相伴……“

风月正中,乐无异看着北洛掌心的城主印,没有动作,楼台之下艳羡的目光与声音火焰一样翻涌上来,炙烤着他的手足与脊背,使他难以反应。

北洛有一点算对,置身这样的情形当中,确然容不得人真正清醒。

“无异,这不是聘礼,只是我的心意。”北洛目光柔和下来,专注地看向他,“收与不收,我都不会迫你,如此行事只因心中喜欢,难以自抑,如若不做,才是真正的煎熬。”

男人眸中燃点细小的火苗,乐无异看向侧边,避开炙人的热度:“那么,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悦爱一人,便应当立身天光之下。”

北洛渐渐扬起笑意,他拉过乐无异的手,将对方的安静当作羞赧,向乐无异,也向众人道:“自今日起,天鹿城可为你号令,若有冒犯者……“

未道出的半句,湮灭在黑暗中。

破空声与灯盏杯盘碎裂声一同响起,高楼好似被无名巨力撼动了一瞬,轻微摇晃起来。

一时间,珠玉碰撞如同落雨,丝竹声堪堪走音,舞姬轻巧足步踏错一瞬,雪足踩上毡毯明珠,重重摔倒,惊声啜泣。

乐无异跌坐在软椅中,上方的牡丹灯笼坠落下来,恰好落入他怀里。

少年抱着水红色的灯笼,脸颊被映出一层淡红,他借着光亮去看北洛的脸:“这又是什么招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北洛攥紧玉印,声音低沉下来:“不是我。”

“那是何人?”

乐无异转头去看楼外混乱的人群,更多的疑问已经不必说出口,高楼上下的灯烛熄灭了,湖心水畔的灯烛却次第燃起亮光。

皎皎月色下,黑衣青年背负凶剑,足踏一叶小舟,破开湖心错落的莲灯,一路行来。

青年身形挺拔,如一尊玉塑的神仙像,只是隐隐收敛的戾气,不似神仙所有。

小舟轻缓,路过湖心画舫,画舫之上守有天鹿城人马,短暂慌乱过去,有人引弓搭箭,射向青年所在方位。

箭落如雨,舟上之人并未躲避,只拔出长剑,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仿佛不过一个抬手,回神后,画舫已被分作两半,于水花中沉没下去。

“屠苏……”牡丹灯笼自怀中掉落,乐无异扶住栏杆,向外看去。

百里屠苏舍弃小舟,一步步行来,至高楼前止步,仰首与他相望。

青年漆黑的双眸中含着笑意,仿佛应和:是我。

楼前众人不知来人深浅,只远远围着,不敢出声议论,单看此人势头,应当与楼上二人早有仇怨,于是挑选时辰特意前来搅局,倒是可惜了那对有情人,这样好的气氛,半途被人毁尽。

不过,天鹿城势大,只是一个不知好歹的搅局人,敢孤身前来,早晚要落在城主的剑下,今晚恐怕有好戏可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看向青年,眼中升起戏谑。

有人端详片刻,颤声将人认出:“眉间红痣,玄衣长剑……这人,这人是百里屠苏!”

近日的传言虽为百里屠苏洗去污名,然而长久积攒下来的魔头之名岂是朝夕可退,众人胆气先去了一半,腿脚不觉已虚软下来。

百里屠苏并不理会他人,只看向北洛盛怒的脸:“天鹿城不过天地一隅,若是我,便以天下为赠。”

他抬起手,露出一枚令牌。

令牌为金器浇铸,镂有龙虎纹路。

是风云令。

得此令者,便为江湖之主,观其天下,皆可号令。

人群陡然安静下来,不敢多发一言。

“这些日子,他竟在夺这个……”乐无异几乎探身栏杆之外,冷白月光照映着百里屠苏沾染风霜血气的面容衣饰,那些为他浴过的血与火,竟使心脏不合时宜地紧促跳动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乐无异注视着高台之下的青年。

百千人中,他孑然静立,手执天下至宝,却未投与宝物半分眸光,一切贪恋执迷,只投向乐无异。

乐无异心跳紧促,看向百里屠苏手中令牌,以及周遭人群忌惮、裹挟贪欲的眼神。

有人暗暗拔刀,更有甚者悄自取出暗器,对向百里屠苏看似不曾设防的脖颈。

天下至尊的位置,到底比身家性命更诱人些。

“小心!”

乐无异开口提醒,手腕却被人捉住,青年修长宽大的右手紧握着他的臂腕,他回头,看见北洛燃烧着战意的眼:“他敢携令牌前来,必然做好全部打算,下头的喽啰阻不住他,不过……”北洛手中力道渐渐减轻,只虚虚圈着,语气却是势在必得,“那只是旁人,今夜,我必取他性命,以雪当日耻辱。”

乐无异看向北洛的胸腹,好意关怀:“可是北洛,你的伤好了么。”

他本为关切,担心二人再起冲突,死伤难明,谁知引来北洛更深的戾气:“那点伤势算什么,只要能将百里屠苏斩于剑下……”

男人眸中燃烧起狂热的火焰,手掌微动,便要拔剑出鞘。

乐无异将他反应收入眼底,时刻戒备,此时寻出空隙,便趁北洛对他不设防,将男人拔了半截的剑抢了过去,藏在身后,左右逃躲着对方夺剑的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跳上木桌,将桌上的芙蓉粉灯掷了北洛满怀:“剑都被人夺了,拿什么打杀,他如今能抢来令牌,功法只会比从前更加强横,北洛,安心做天鹿城的城主不好么,何必与他纠缠。”他喘着气说罢,跳下木桌,仗着北洛不肯伤他,避开对方向他捉来的双手,“我与他说过了,不许他再伤你,他都答应的。”

“你信他?”北洛好似听见一个笑话。

“我信。”

乐无异握紧剑柄,声音沉静下来:“百里屠苏会入魔,会一意孤行不肯回头,也许还会犯下滔天祸事,可是,他不会骗我。”

“他许下的诺言,不会因天地崩塌江海倒流而改变,更不会,因私愤私情而损毁。”

“可我不屑用他人慈怜换取生机。”

北洛闪身上前,头一回向乐无异认真施展出招式。他夺回剑刃,指腹抚过剑身:“生为命,死为命,我不信命,更不愿将性命交由他人写就。”

“生死,当由我亲自定夺。”

“哦?定夺生死?”

这边厢北洛举身欲赴风云中心,那边厢百里屠苏已将暗器尽数弹落,剑气掀倒四方人群,身形犹如流星飞掠,眨眼间已掠至楼阁顶端,于飞檐处站定,执剑指向北洛咽喉:“于我手中,你走不过十招。”

对方已至身前,自己却不知剑刃何时置在咽喉。如今,北洛明了彼此差别有隔天堑,己身再无半分胜算。他握剑的手指绷出清晰的骨节,细看可见指端颤抖,却依旧不曾生出半分惧意与退缩,北洛笑出声:“十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罢,手中剑刃抵上百里屠苏剑尖,剑意铮铮,挥向来人落足之地。

这一剑携有万钧之力,其意锐利,裂石断金,其势磅礴,削山平海。

百里屠苏不躲不避,玄色衣袂于暴烈风息中扬起,响声猎猎,犹如一面孤旗。

一时间,红瓦碎作无边齑粉,飞檐之上仔细雕琢的瑞兽,一样断裂头身。兽首跌落,琉璃做的眼珠落入室中,骨碌碌滚向乐无异足边。楼阁之外罡风如刀,大风吹起百里屠苏额边漆发,一点红痣缀于青年眉心,惨白月光下,愈发刺目。

他微微倾身,是一个俯视的姿态。

剑刃重新置于北洛颈前,割一线血珠。

传闻中正邪难辨的魔头罕见地弯起一点唇角,淡漠无波的眼眸中现出胜利之后的微妙快慰:“十招,是我让你。”

焚寂剑周身煞气翻涌,刺入北洛肩侧,将人硬生生钉在原处,再无行动能力。

“屠苏!”乐无异周身颤抖,琥珀色瞳眸聚上水意,瞪视着百里屠苏,“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记得,他不会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里屠苏于室中落地,路过北洛,一步步向乐无异走来。

便如先前立于扁舟,一路分开莲荷与花灯,眼中心中,只他一道影子。

风云中心的当世强者,叱咤江湖可止小儿啼哭的魔头,此刻却在距乐无异三步处拘谨地站定,仿佛担心未及擦拭的血腥尘土沾染了少年的鼻端。他有些无措地伸出手指,天生执剑的剑客的手,此刻却忐忑地收拢住,暗暗揩去落入掌心的他人血痕。

“无异。”他唤。

乐无异不答。

百里屠苏将襟内令牌取出:“出剑前我将令牌放好了,不会脏。”

“为什么取风云令。”

“当世之中,暂且只有它可堪配你。”

短短一夜,乐无异气急之后已掷惯了灯笼,他将先前砸向北洛的芙蓉粉灯拾起,依样砸去百里屠苏胸膛:“你与北洛都是一个样,大张旗鼓,只顾自己的快活,你可问过我,想不想要这份礼物?”

“这不是礼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

“是报偿。”百里屠苏抱起粉灯,向来冰寒冷凝的双眼酝出春日暖意,“从前,你我相伴朝夕,于我已是无边欢愉,如今我屡屡入魔,仍旧是你将我拉出梦魇,不至于永堕深渊。”

乐无异疑惑地歪头,打断他的话语:“我几时做了这样了不得的事……“

百里屠苏专注凝视着少年玉白的脸容,笑弧可称温柔:“只要世间有你,我便不会真正入魔。"

只因乐无异是他的天地川海,星辰日月。

于是便取来世人念之贪之的风云令牌,堪堪抵上天地寸许。

风云令,只是第一个。

百里屠苏的目光太过专注,几乎算得上贪看,乐无异避开他的视线,红晕却自觉地爬上耳垂:“可是,我要它有什么用呢,我不喜欢做天地至尊,只想自在快乐,仍旧像从前一样研究偃甲。”

“安心,劳碌繁杂之事我为你做,你只需信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已经很好,我不需要江湖至尊的位置。“乐无异看向那块牌子,目中全无贪恋,”何况,风云令能者取之,这是你取来的东西,应当归你。倘若你真的想要让我开心,倒不如将混乱场面摆平,而后放我回去。”

百里屠苏一早料定乐无异会这么说,对方心性纯稚,至高的权力并不能使他多看一眼。

“世人趋之若鹜,你却毫不在意。”百里屠苏摩挲着令牌的纹路,“不过,唯独如此,你才是你。”

天上地下,再无第二个。

百里屠苏转过身,走向先前因打斗损毁半边的栏杆,于乐无异疑惑目光下,展露掌心令牌,引众人围看。

楼下男女衣发被百里屠苏剑气掠过,狼狈地垂坠着,更有人佩剑断裂,创口淌血。

他们早在百里屠苏手中吃足了亏。

如今再度见得至宝,眸中熄灭的暗火重又燃点,只欲抢夺。

乐无异心中升起一种不大好的预感,他顾不得行动受制颓靡委地的北洛,迅速地走向百里屠苏,问道:“屠苏,你要做什么?”

百里屠苏面无波澜,令牌自长指之间垂落下来,在风中微微摇荡。

无上饵食摇晃着,牵动百千游鱼焦渴唇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喜欢,这样东西于我便没有用处。”

百里屠苏沉吟着,仿佛细细斟酌:“倘若能者取之是你所愿……”

那便任由贪恋者争夺,最终至宝落入谁手,皆是理所应当。

多年相对,乐无异瞬间猜到百里屠苏的打算。

对方不是假作要挟,而是真的认为这样最为妥帖,百里屠苏不是不知道令牌投下之后将要搅起的争端与血雨,不过,他人的生死、江湖的动荡,从来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他只在意如何令乐无异展颜。

倒有些像史籍艳屑之中,那个不知真假的故事。

君王点燃烽火,只为观佳人一笑。

“怕不是又入了魔。”乐无异小声说着。

他藏了一点莫可奈何的怒气,抢夺百里屠苏手中令牌时不免施力过重,虽如愿取来,整个人却投入对方怀中,足下不稳,向前倒去。

百里屠苏思绪未动,双手已习惯性地圈住他腰肢,将人锁在胸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年发间香气似有若无,丝丝缕缕送入百里屠苏鼻端,几缕发丝脱出发束,尾端擦过他的喉结,向下,则是细白脖颈,百里屠苏记得自己曾在衣襟深处的肌肤印过一枚红痕。

火焰,暗暗燃烧。

乐无异未觉不对,挣动着从青年怀中脱出,鬓发仍有些散乱,映衬双目粲然如星。

他将令牌收在掌心:“喏,能者取之,我取了,你还有其余的事情么?若没有,我要回去用饭了。”

他自觉干脆果断,断人多余妄想,正待取出北洛肩头的焚寂剑,却见百里屠苏的眸光凝在他微敞的衣襟处。

一瞬间,旧日的旖旎春景重回他的脑海。

裸露于外的肌肤仿佛有细小爬虫攀过,激出细密的痒。乐无异将目光移向别处,收敛衣襟,拢束丝发。

一束视线如有火炙,凝在他身上。

乐无异抬眼,见百里屠苏双目一瞬不瞬,跟从他动作着的手指,望向衣物包裹的所在。

对方的视线仿佛能够透过层叠布料,窥遍肌肤与发丝,却不掺一丝情色淫邪意味,那双瞳眸深处所展露的,只有近乎吞食欲的无边偏执。

乐无异已通人事,山林之中未计时辰的日夜缠绵,使他很快读懂百里屠苏目中的欲念,方才无意擦过对方下腹时的怪异触感,唤醒他在床笫之上被人覆压厮磨时无可逃躲的可怖欢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里屠苏眸色沉沉,叫人想起原野上嗅得血气的兽类。

倘若放任下去,虽不至于变成百千人前孟浪交合的荒唐景,可观百里屠苏神色,恐怕自己逃不了被掳之后的肌肤亲近。

“屠苏。”夜风止息,那颗琉璃制的眼珠不知触及什么,重又滚入足边。乐无异用足尖磕一磕它圆润的边缘,再抬眼,心绪反倒渐渐平静,仿佛自身因这片刻接触,化作一尊琉璃制的仙子像,周身沐了灯影月影,添色着彩,造就云端之上的疏离。他想起那日同百里屠苏的约定,彼时对方强压欲念,耐心地应下他一切要求。

即便失去神智,百里屠苏也会专注听他细诉。

于是他回想着当日情形,眼眉弯弯,看向百里屠苏,道出:“无法自控,又何谈爱慕呢。”

世人情浓之中无从自控,身受烈火灼烧,自甘苦楚,可是百里屠苏不同,至少,他最擅自控。

恋慕么,那便拿出恋慕的样子,将爱意压过人之本性,即便身处混沌、神智疯魔。

情不自禁,那便偏偏自禁、持礼、端方。

眸中的暗火仍旧灼灼燃烧着,百里屠苏敛眸,遮掩住跳动着的欲念:“我记得,你不愿,我便不会碰你。”

“我知你一向守约。”乐无异以余光留意着室中布置,思索着如何动作,能够悄悄救下北洛。

活人被剑串在地上,即便不死,时辰久了也会失血而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面屏风挡了北洛小半边身躯,男人头颅半垂,已然昏迷过去。

乐无异趁着百里屠苏驻足思索,状若不经意挪步至北洛身侧,正待一点点将人藏入屏风,却见百里屠苏走来,于他身前投一片阴影。

屏风后的北洛似是转醒,咳出一口血。

要遭。

本以为百里屠苏要不顾约定斩草除根,再看,对方却只是干脆地取出北洛肩头的剑,剑尖带落新鲜的血液,于毡毯汇聚一团腥红云朵。

百里屠苏对上北洛恨怒汹涌的眼:“不必做无用之功,与其消磨力气,不如闭关练十年功法。”他平静地俯视着落败的敌人,语意是嘲讽的,目光中却无讥讽之色,“现在的你,不配与我争。”

言罢,不再理会北洛,百里屠苏伸出长臂揽住乐无异腰身,纵身跃下高楼。

夜风呼啸着掠过面颊,将发丝吹拂起来,乐无异偎在百里屠苏怀中,静听对方紧促心跳。

从富贵销金窟一路跃下,踏过无数鳞瓦,十余飞檐,夜半静寂,只有巷中梆子长敲,不知已是几更天。

他们紧紧挨着,倒像一对夜半私奔的情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待到风声骤止,足踏实处,眼前已是熟悉的宅邸。

乐无异站定了,转身向宅中走去,背对着,向百里屠苏摆手,算作告别。

叩门时,他终究忍耐不住心中无端涌起的冲动,头颅微侧,余光中却见百里屠苏仍旧立在原处。

”怎么不回去。“乐无异令小厮将门启得更大些,”若是无处可去,你便来……”

“不必。”

百里屠苏以目光描摹着乐无异的轮廓眼眉,乃至那只放置铜环之上的,玉白纤纤的手。

“我看你回去。”

天幕地庐,江湖辽远,无处不是容身之所。

他只是贪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晚之后,百里屠苏再未逾矩一步。他购置了街巷对面的空宅院,暂且安定下来。乐无异得闲时曾悄悄登楼远望,见得宅院内中常有江湖人士进出,聚在主屋,不知谋划什么。乐无异的目光紧随着投映在纱窗上的影子,窗内百里屠苏的侧影似乎停顿了片刻,而后,一双手将窗扇开启,百里屠苏一袭黑衣,几乎隐没在夜色里,那双眼眸如同寒星,仍旧注视着旁侧恭谨垂手的江湖男女,好似并未发觉乐无异窥看。

相隔太远,乐无异听不见他们所议何事,就连口型也看不分明,百里屠苏挥手示意房中人离开,少倾,室中人排作一列隐入黑暗,最末的那一个,穿戴着乌蒙灵谷的衣饰。

他又要做什么。

昨夜将抢来的风云令赠与自己,如今,又有什么打算。

乐无异来不及缩回遮挡处,恰逢百里屠苏倚窗望月,与他视线相撞。

青年眸中未化的冰雪一瞬间融作春江暖水,只予一人的温柔。

乐无异被人当场抓包,只觉羞窘,忙移了视线,随手取了一册书本遮住晕红的耳根。

偷眼再看,窗扇内已无百里屠苏影踪。

如今,长安城中再无可与百里屠苏争抢之人。北洛昨夜伤重昏迷,被残存的随侍带回天鹿城,一时不能再与百里屠苏争锋,剩余的公子哥儿亦或世家豪杰新秀少侠,更无一个可与百里屠苏并提,他们早在那晚的风云令争夺中,被百里屠苏吓破了胆,再不敢于乐无异面前现身。

一夜之间,明面上的追求者,只余百里屠苏一个。

当日午间,乐无异用罢饭食,听得丫头说,百里屠苏于门前等候,希望一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正值心烦意躁,自然不愿见他,于是寻了理由令小厮打发过去,自己则回到寝房,一头栽入柔软衾枕。

百里屠苏不是傻子,府中不许他进来,他自会攀墙、翻窗,兴许自己睁开眼睛,便能见得那人于床头静立。

一刻钟,两刻钟,床头始终没有落下熟悉的影子。

天色渐晚,暮色将至,日轮一寸寸挪移下去,室中昏暗下来。

雨水的湿气蔓延至鼻端,落雨如珠,次第滴答。

“不在翻窗进房,总不该在窗下蹲着。”

兴许有神鬼附上他的身,乐无异终于难耐心内一点痒,披衣启窗,四下环顾。

并无人影。

丫头自廊下走来,隔窗问他:“公子,外头的……那位仍旧杵在中央,淋湿了也不肯走,要不要遣院仆给他几棍,赶他出去。”

百里屠苏竟真做了呆子。

乐无异出着神,口中却道:“什么院仆能赶得动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起初我们也怕,百里公子自从回长安之后,周身气势便强势许多,如今,他又是取了风云令的人,可是试探几次,他并不会对我们的人动手,不仅如此,还赠我们礼物,如何对待都不会生气似的,就在方才,他亲口说,若见,他便始终等着,若不见,即便您差人打他,他也甘心受着,不会回手的。”

乐无异心中一软,语气一样柔软下来,然而话中仍带一点抗拒,不肯彻底如百里屠苏的意:“这叫什么道理,他任打任骂,倒像是我们恶毒欺人,你再过去一趟,就说我今日不见客,你记得,务必将态度放得恭谨,好言好语请他回去。”

丫头点头应是,正待转身,又被乐无异叫了回来。

回身,只见那小少爷胡乱披一件外衣,发丝也是乱的,偏偏倾身向着窗外,任由飞溅的雨点落在颊边,映衬面上绯红,如同菡萏初绽,晨露微沾。

向下看,一截皓腕探出窗扇,素手握一柄纸伞。

乐无异说得迅速,仿佛要逃开什么刺人的东西:“今日原是晴天,他恐怕不会带伞,你将这伞给他。”他递了伞,又寻出一只木雕小雀,雀鸟做得精细,外施朱彩碧漆,双目镶嵌黑曜石,“还有这个,我自己做的,算是玉簪的回礼。”

待到丫头彻底走远,乐无异转身,自柜中取出另一只雀鸟,只是这一只双目镶嵌红玛瑙,尖喙微启。

他按一下雀鸟的喙,便见鸟喙自行动作起来,张合之间,吐出百里屠苏的声音。

“他赠的,我必珍重待之。”

又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日,我会再来。”

而后便是无边雨声,应和足步踏过几洼积水。

百里屠苏似乎并未撑开那柄伞。

乐无异将鸟喙合上,打开雀鸟内中,鸟腹一面小镜,正映出倾斜的丝雨、空旷的街巷。百里屠苏将雀鸟挡在掌心中,那柄纸伞,一样妥帖置好,不肯撑开,因怕施展轻功时雨水打湿赠物,他执意缓步行走,即便彼此府宅只隔数十步路程。

一切皆映在鸟腹小镜上。

这对木雕小鸟,是被百里屠苏掳去后,乐无异初回长安时制出的,彼时他心中思绪纷乱,胡乱造出一些玩耍小物只为打发时光,未曾想过要把它们用在百里屠苏身上,如今百里屠苏每日行踪飘忽,且叫他瞧见数次对方密会刀客剑客的场景,那些人当中甚至有不少,一看便是暗杀为生的散客。

他从不喜欢窥探他人私隐,可是百里屠苏行事太过凶险,从前更是造下累累杀孽,他虽暂且不愿回应百里屠苏的心意,然而自小交好,他也不想眼看对方再堕阿鼻,不施援手。

雀鸟分雌雄一对,百里屠苏手中为雄,他留下的这只,则为雌。

雌雄双雀即便身隔万里,亦可彼此联系,不过,百里屠苏并不知雄鸟腹中藏有小镜,也不会启得鸟喙,听见他这边的响动。

乐无异趴在床榻上,借鸟雀的眼睛,看百里屠苏如何行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跟随雀鸟,见得百里屠苏匆匆走至房中,手指仍旧拢在小雀身上,只漏一半眼珠得以视物。一座博古架恰列在面前,琳琅摆着许多物事,乐无异凑近了小镜,正端详右侧那柄眼熟的短剑,忽觉眼前一黑,被一只木盒罩了进去。

百里屠苏将木盒托在掌心,不知怎样珍重才好似的,片刻后,还是将鸟雀取出。

乐无异得见光明,便对上百里屠苏相隔咫尺的脸容,青年天生做不来眉眼弯弯的笑模样,双眸却如静潭,深深望入:“终究还是想要时刻看见。”

乐无异有些心虚,雀鸟与纸伞只是自己随手拿出的东西,并未费上太多心思,赠至百里屠苏手中,却被对方视作无上珍宝,藏入木匣会想时刻看见,放置眼前又担心岁月损毁,只苦不能两全。

他想起百里屠苏赠与自己的东西,玉簪被他塞在枕下,风云令则压在书册上,做寻常镇纸。

他将脸容埋在臂弯处,看见百里屠苏将他放置桌案前,正对那架多宝格,自右向左,可见短剑、竹笛、草编蟋蟀、偃甲小人、芙蓉粉灯……

仔细分辨,这些俱是自己随手送给对方的小物件。

前头的倒还好,勉强算是礼物,可是最后那盏灯笼又是怎么回事?

那夜自己气怒之时掷去泄愤的灯笼,怎么也被他当作宝贝置在上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乐无异看着百里屠苏将一方纤薄屏障罩在雀鸟的身周。

剔透净澈,由水晶制成。这样的东西,算得上世所罕见的宝物,如今却被百里屠苏用以隔绝尘灰,为木雕小雀作配。此番奢侈做派若是传入他人耳中,不知又要撰出多少风月戏文。

乐无异却不再表露出惊诧的情态,只因他已见怪不怪,先前看见多宝格上的各式物件时,他并未看清,如今小雀固定在案前,正对着那一面,可将一切看个分明——百里屠苏早将珍稀胜过礼物千倍的屏障罩在那些他昔日随手赠来的东西上,就连芙蓉粉灯,也不例外。

这样铺张的疯事都做得,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百里屠苏做不得。

小雨倾斜落下,透过雀鸟尖喙,两地雨声汇在一处,乐无异开启窗扇,任由窗外丝雨打湿鬓发,他将雀鸟移置案前,无意中与百里屠苏坐了同一位置。雌雀肚腹大敞,小镜映出百里屠苏温柔的眸光,青年微不可查地蹙起眉头,而后靠近,长久地凝视着雀鸟漆黑的眼瞳,仿佛能够透过心上人的造物,见得那双日夜思恋的眼眸。

视线,好像相对了。

乐无异颊上发烧,心跳紧促,却不能将目光移开半分。

他人的造访救他脱出燥热苦海。

另一端,有足步声传来,乐无异见百里屠苏收敛神色,不再定定凝视雀鸟。

先前大略见过的江湖人士恭谨步入房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木雕小雀腹中机关精巧,乐无异清晰听得他们商讨重建乌蒙灵谷一事,那位乌蒙灵谷的旧人亦在其列,唤百里屠苏作少主。

他们于此间密谈虽久,无非绕着乌蒙灵谷来回,未有半分暗杀他人、血洗江湖的意思。

最终,百里屠苏道,如今大仇得报,再无怨愤,不想再造过多杀孽。

乐无异听罢,暗自卸下一块心中大石,谜底已解,自然没有继续窥看的理由,他将小雀收起,心中蓦地跳出多宝架上那个偃甲小人的形貌。

那是他儿时做废了的边角小物,低落之时,被百里屠苏开解,并将之取走,珍重收藏,因年岁长久加上技艺不精,偃甲小人已然失去从前的灵巧,关节磨损,边角处亦生出毛边,不知是怎样撑过这些年月的。

能够留存至今,大半归功于百里屠苏那件水晶屏障。

难得那人心细。

乐无异本性开朗豁达,不因繁杂事物耗费心神,哪怕那样事物,是无端牵动些微心神的,他人施放出的缠绵情丝。他向来不通情爱,如今识得,也像未开情窍一般,很快将百里屠苏的事情放置脑后,就连先前令他短暂心虚过的玉簪与风云令,仍旧被他塞在枕下与册间,忘记了似的。

第二日,百里屠苏依诺再度造访。

乐无异仍旧没有与他相见的意思,只是登上楼阁远远看过一眼,见得青年静立如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丫头依他的话,告诉百里屠苏,自家少爷同神刀门与轻剑阁的两位少主有约,正待赴约,所以今日不可相见。

乐无异看着百里屠苏周身气息一寸寸冷凝下来,有些疑心自己的说辞是否挡得住百里屠苏足步。

毕竟,他为躲那人,定下半月游乐行程,如今那两位公子已寻了船只等在渡口,待他收拾行装同去。

乐无异心中有数,昨日听罢墙角,他得知百里屠苏近日与神刀门与轻剑阁交好,于是寻两位少主作陪,想来百里屠苏有所顾忌,不会行动。

兴许那两个门派确然于百里屠苏那边有些位置,青年沉默应对,未有阻拦之意。

末了,百里屠苏转身欲走,丫头叫住他,依乐无异先前吩咐过的,取来一碟铺子里新制的糕点,说是稍赠薄礼。

乐无异看罢,回至寝房收拾行装,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雌雀拢入掌中。

怨不得他,他实在好奇,百里屠苏会不会将糕点也收入那方水晶屏障中,每日端详,不肯入口。

百里屠苏向来是第一流的剑客做派,少言,寡欲,性情冷得像未经浇灌的铁,锋芒足可杀人,好似此生都不会失态出丑。

乐无异想亲眼看他做一回傻事,不知道将糕点谨慎收藏时,百里屠苏的神情是否依旧端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约定时辰还有空余,此间又距渡口不远。

乐无异偷出空闲,开启雌雀腹中镜。

却见镜中世界颠动摇晃,前路行人稀疏,远处水色翻涌,是渡口方向。

剑光,劈开潋滟水色,风浪滔天而起,掀落停岸船只。

百里屠苏出了剑。

小舟摇荡着,内中冲出两道影子,待到他们站定,乐无异依稀认出,那二人正是与他有约的两位少主。

神刀门少主横刀于前,看清来人面容时,终究有所忌惮:“百里屠苏……你我两派交好,为何今日无故挑衅,且出杀招?”

“无故?”

那只雄雀似乎被百里屠苏悬挂在胸前,乐无异甚至可以听见百里屠苏胸膛内紧促的心跳。青年重复着他人的语词,仿佛是要笑,面上却无笑模样,双眸微敛,遮挡内中翻涌的红:“肖想他,当杀。”

轻剑阁少主正待相劝,却被一记剑风掀入水中,他仓促提剑格挡,这才没有落到封喉身死的下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心已现,二人再无周旋心思,未及止血,便真正与百里屠苏缠斗一处。

乐无异握紧手中小雀,只见剑影刀光飞掠交叠,最终刀崩剑折,那二人如同破碎木偶,尚存一息生机,歪倒一处。

百里屠苏剑刃举起,尖端对向二人咽喉。

血珠,自剑刃滴答而下。

最后一刺,却停在那里,不曾落下。

乐无异手指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雀鸟,变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乐无异甚至未想到百里屠苏会骤然发难。

在那人挥出第一剑的时候,他已向渡口奔去。

他拔足奔跑,却听掌中小雀张开尖喙,百里屠苏的声音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刀刃饮血之后的隐约快意:“无异,杀与不杀,我只听你。”

“就在渡口,他们等不了太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渡口,乐无异慌张赶到时,恰见百里屠苏剑指二人命门,剑尖偏离一寸。

天光渐暗,暮色薄披青年黑衣之上,如凝一层金色辉光,几点血珠溅落在他颊边,煞气燃腾着,映衬眸中猩红,使他持剑而立更胜鬼域修罗。

“屠苏,放开!”乐无异喊道。

百里屠苏抬眸,剑尖也随动作上抬几分,杀意渐渐消退些许,被他压在足下的两位少主皆呼出一口气,感觉那道逼人的气息终于挪移,心思松懈之际,倒是双双昏迷过去。

乐无异一步步向他走去:“我识得的百里屠苏,从来不会轻易撕毁诺言。”

世人眼中的黑衣魔头静立不言,眼底暗色翻涌,唯独颈项悬挂一只木雕小雀,左右摇晃,煞了风景。

“于你心中,我一向是个君子?”百里屠苏剑刃随心而动,割下神刀门少主一缕发丝。他眸中现出一点浅淡的兴味,“可我与你所想,大相径庭。”

乐无异目光跟随他的剑尖绕过那二人的头颅,胸腔如同揣了一只雪兔,无章跳动:“我不知道你是何时发觉雀上玄机的,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屠苏,你不应再越过那条线。”

他言罢,目光移向那二位少主,却见他们形容虽狼狈凄惨,呼吸却平缓安稳,宛如睡着。

百里屠苏并未下杀手,那些伤痕看似可怖,终究没有伤及经脉肺腑。

辨清情形,乐无异原本欲要冲出口的话一时间哽住,是了,百里屠苏虽在他人口舌之下为厉鬼,为修罗,然而剥去那些以讹传讹的谣言,百里屠苏手中所沾的人命,只有当日灭杀乌蒙灵谷的仇寇,百里屠苏与自己记忆中的影子分毫不差,无论如何,即便仇恨焚心,他也不会肆意玩弄无辜性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还有另一些执意沾染的血腥,那便是那人面对北洛,亦或是先前对自己有所示好追逐无休的江湖侠客、名门天骄,掩饰不住的相争之意。

乐无异左思右想,并不能明白百里屠苏为何看破木雀玄机而不点明,为何明知自己可从小镜窥看他的言行,却还来此将那二人重伤。

他天生心思纯稚,不能明白个中弯绕,毕竟,他赠出小雀的用意虽自认是为提醒百里屠苏不入邪道,实际上,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送出小雀,目的中有七分,都是因他好奇百里屠苏得了自己所赠糕点会如何对待,毕竟那人将礼物看得过于珍重,甚至珍重到有些过头。乐无异觉得他将自己随手掷去的灯笼藏入水晶屏障的行为颇为有趣,且让自己心神摇荡,贪玩本性促使他好奇顿生,只想看见百里屠苏将其收入多宝格时的神情。

监看动静,只是这层好奇的添头。

什么天下大势、风云诡谲,他才不要费心布置,弄出一副苦大仇深、日夜殚精竭虑的无聊模样。

他知善恶,扬善念,却不会将心神束于繁复之事上,遇恶灭之,遇悲苦者悯之助之,更多的,难以耗费精神。

毕竟他不是那块料子。

如今,更是猜不透百里屠苏如何想法,只能粗略推出,对方大约又控不住身上煞气,以至于再一次神智失踪,陷入疯魔。

他看向百里屠苏,眸中尚带懵懂情态,那双杏子眼缓慢眨动,如实道出心中疑惑:“可他们……屠苏,你这是?”

“没错,是我引你前来。”

百里屠苏收剑入鞘,眸中仍有煞气缠绕:“我引你来,是要你看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越发摸不着头脑,眸中疑惑更深,甚至生出几分被人打了哑谜的恼怒,只是这层薄怒落在他的面上,只如雪白小猫伸展指爪,全无威慑,反倒叫人想要抚摸揉捏他的皮毛。

百里屠苏酝了浅淡的笑意,跟从心意,轻缓抚摸过少年茸茸的发顶。

却见乐无异颊边生出桃花色,目中隐约憋出一点水意,小声斥着:“能不能说些我听懂的话!”他似乎觉得自己发丝被人揉个尽兴,失了威风,于是自认不着痕迹,抬手略压了压不听话的碎发,续了一句,“你们这些心思玲珑的人物,怎么个个不晓得说人话,还有,我没答应你呢,你随意碰我,这算是非礼。”

“非礼,又如何。”百里屠苏似乎心情颇好,先前翻涌的煞气一寸寸遁入体内,不再留得影踪。青年的双目恢复深黑之色,如同寒潭初融,深深凝望,有着让人失足沉溺的吸力。他不再刻意展露自身君子守礼的做派,身形不着痕迹逼近,“我并非时刻端严妥帖,也不能做到无欲、无贪、无妒、无恨。”

“圣人无欲,悯爱世人,可我不是。”

“我欲贴近你,骨血相融,亵渎厮磨。”

“也妒恨他人亲你近你,比我更多。”

百里屠苏双目微敛,似是不敢对上乐无异的目光:“我非圣人,也非邪魔。只是沾上煞气与焚寂剑,一步一步,走至今日。”

“煞气入体时,我曾庆幸。”

“因我知道,有它,你便会将目光短暂投向我,即便只是友人怜悯。”百里屠苏抬眸,像是终于定心面对心上人将会有的错愕、失望,“所以,我从不是你心中模样,天地之中,你在,我不入魔,你不在……”

便搅世间地覆天翻,生灵万千,皆为陪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里屠苏少时寡言,长成时心思更是内敛,从未说过这样多的话。

乐无异被他的言语撞动心窍,说不出难受亦或惊讶,也许,自己从前也偶尔模糊触碰到百里屠苏真正的内核,只是如今,对方将一切摊开、袒露,仿佛剥下皮,露出内中骨骼,一一拆做本原样貌。

炽热、腥浊,或是日后将要酿出的滔天罪孽。

一样一样,不再遮掩。

“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百里屠苏唇角轻扬,罕见一个淡笑:“既是追逐,便不能隐瞒。你若抗拒、厌恶,那么,我此生便不再扰你身前。”

只暗中护佑,不改朝夕。

“若你心系天下,不愿留下灭世祸患。”

百里屠苏取出昏迷之人的佩剑,将剑柄送入乐无异手中,而剑刃,牢牢抵在己身心脏处。

他托着少年腰肢,将剑刃更进一寸,刺破衣物,眸中全无退缩惧怕,只有柔软的,甘愿身死,换得意中人一笑的痴念:“我亦助你斩除魔头,立不世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乐无异坐在摇荡的小舟上,披着外衣,静看窗外湖光水色。

水波缓缓,风送舟行,此番旅途并无清晰的目的地,兴许这样说也不准确,起先他与那二位少主将地点选在刀门剑阁,毕竟两处地界皆距长安不远,来回不过数日,如今船只被百里屠苏劫去,行程骤然打乱,二人一时皆想不到新的去处。

行过一座小山峰时,百里屠苏曾提起域外碧海,传说极西之地栖有鲛人族,盘踞浅水千年,只为守护族中秘物浣海砂,取来研磨服用,可葆芳华永驻,岁岁长生,若有善行累积,上天有感,年深日久,可成一方地仙。

只是这条传闻不知真假,千年来,从未有人见得鲛人,皇族屡屡派人寻访秘宝,代代相迭,三朝倾覆,甚至宫中专设寻宝之司,碧海之处,也无半分动静。

葬身鱼腹的冤魂,有增无减,以至于夜深之时,海畔常响幽幽哀哭。

幼年时候,乐无异便听过这则传说,彼时百里屠苏是个小小少年的模样,虽寡言内敛,却不曾养成七情内藏的习惯,他曾问过乐无异,想不想要那浣海砂,换一身仙骨,自在逍遥。

乐无异幼时烂漫,听闻做神仙有趣,便一口应下。

这本是孩童之间戏言,不应作数,如今,又被百里屠苏提起。

“屠苏,那里太远,我不愿去。”

乐无异一口拒绝,不为传言不实,只因嫌弃麻烦。

百里屠苏看着他,没有逼迫,那道目光含着冬日将褪的细小暖意,不知怎么,乐无异心脏漏跳一拍,冥冥中一道预感,总觉有朝一日,他们会一道踏足碧海,窥见传说真容。

他将那点令人心慌的预感压下,神思随窗外水波摇荡,想起半个时辰前,百里屠苏邀他一剑刺入心脏时的神情。

不是作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里屠苏,是真的甘心死在他的手中。

原本想要暂避的心软化几分,那双深黑的眼眸太过摄人,使他不自觉间,便想要溺毙其中,肢体生软,任其施为。

于是鬼使神差,迷迷糊糊,便答应与那人一道游览江山风物。

思及此,乐无异抱起膝盖,于船舱内蜷缩起来,脸颊贴在膝上,另一边,则有丝发遮掩。

百里屠苏眸中含笑,为他撩起扰人发丝,指腹擦过微烫的颊面,未做过多停留。

这样便很好。

无异的心门,已被他一点点叩开。

乐无异默许了百里屠苏的抚触,装作睡着,感受着脸颊一触及离的温暖。百里屠苏指腹生有茧,如同粗粝纸页,偏偏把持柔羽一样的力道,仿佛时刻留心,唯恐在他肌肤留下擦痕。

自己又不是一尊易碎的瓷器。

乐无异睫羽微颤,将周身包裹得更紧一些,身躯却不自觉倚靠上旁侧的热源。百里屠苏肩背宽阔,枕于其上倒能稍减船身摇荡的晕眩感,乐无异寻一处从前倚惯了的地方,卸下力道,小猫似的蹭一蹭对方的胸口,是个沉浸睡梦的娇憨模样。

他未睡,清醒时要遵循一贯的态度,先前迂回躲避,难道这一遭被人逮个正着,便要顺势投怀送抱缠香赠暖?未免没有面子,至于百里屠苏,未入魔的时候,那人永远一副君子自持的模样,即便心中放肆多回,表现在手上,至多克制地揉一揉他的发丝与脸颊,如今意中人靠入怀中,即便心内清楚屏障已碎,也不会借机狎昵。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心知肚明,却都没有点破,温度相交,保持着这份暧昧微妙的默契。

月升中天,清夜微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波浪渐缓,小舟行至一处陌生城池,远处笙歌奏鸣之声顺从夜风,飘飘摇摇传递耳边。乐无异于人形暖炉怀中窝够了,身躯微动,挣开百里屠苏抱拥。

身后青年向来识趣,臂腕放松,任由他挪去另一头。

乐无异打个哈欠,看向窗外明灯盏盏,犹如繁盛星光,煌煌如昼:“这个地方好似有热闹可看,坐久了船,背痛腰酸,我想下去走动走动,也看个热闹。”

百里屠苏取一件更为挡寒的外衣,递与他:“好,不过夜晚寒冷,这件更好。”

青年举止寻常,没有戳穿乐无异软化了的心事。

来日方长,不应急于一时。

乐无异一心惦记着对岸的风景,出神凝望之间,便被百里屠苏裹个严实。

“这样厚重的打扮,我要如何随心行走?”少年蹙起眉头,大眼睛被纤长睫羽遮挡大半,是个恹恹情态。

百里屠苏专心看他,只觉乐无异连同脖颈都被拢在衣物之下,露出的面容柔和讨喜,如同一只无辜的雪白团子,叫人忍不住挨近。

怎么裹紧了仍旧是个惹尽风月的模样。

思及那些年围绕少年身边的逐美之人孟浪之辈,百里屠苏眸色稍暗。

他拿出一顶帷帽,四要罩在乐无异头顶:“我可以抱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手脚无恙,哪来那么娇贵。”乐无异躲去那顶黑纱所制的帽子,几乎将脸皱作一团,“这是什么颜色,戴上了像黑无常,屠苏,你难道要我戴上这个?“

百里屠苏见他不喜,又自衣内取出一张银质面具。

这面具精巧美丽,无异应当喜欢,只是露出一双眼睛并桃花色唇瓣,好似更加显出少年秀色纤纤,仍旧令他在意。

这一回,却见乐无异双目低垂,素日的生动灵气似乎停滞低落了,少年开口时,带着一点柔软的鼻音:“我很难看么,你总要遮起来。”

百里屠苏见他眸中似有水光闪烁,一瞬间心脏如有数根尖刺一一钉入,青年有些无措地去看他的神情,如一只细嗅纤巧香花的兽,尖利指爪收入掌中,雪白尖齿一样缩在口中,只怕口舌之间的血腥气染脏他倾力护佑的方寸空间。百里屠苏将面具与帷帽一并掷入水中,弯下腰,专注地凝视少年的侧脸。

他的掌心熨帖着乐无异的双颊,双目相对,见少年眸中分明全无泪意,只有一点得逞的狡黠。

百里屠苏深黑的眼瞳望过去,幽幽情愫,皆融其中:“你好看,人间万种,无一可及。”

所以心中忐忑难安。

咚咚,咚咚。

乐无异眸中狡黠之意一瞬褪去,双目睁大,怔在原处。

他的胸腔处又揣了兔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真正行在人流繁密的城池中时,乐无异才知百里屠苏为何一定要他披衣。

夜间风凉,即便春深时节,亦不减其中寒意。

乐无异仗着被百里屠苏护佑掌心如珠似宝,方才与那人使了性子,不肯多穿戴一样阻碍行走的衣物配饰,那件用作挡寒的厚重外衣,被百里屠苏干脆地扔在船舱内,回取已是来不及。

乐无异有些畏寒,他将衣襟收得更紧一些,余光瞥过百里屠苏流畅的侧脸,不自觉想起用以消遣的风月故事当中几乎讲烂的套路:有情人一道夜半行路,一个着了寒风,瑟瑟轻颤不肯出声,另一个一定及时发觉,将携带己身温度的宽大外衣披于对方肩上,穿戴整齐之后,还要捧住冻红的手,呵气取暖,额心相抵依依厮磨。

他的足步不知怎的竟因那些描述放慢了些,余光里的百里屠苏背负焚寂剑,颈间小雀随步伐摇晃着,好似并未发觉他的视线,依旧行在身侧,未将目光投来。

青年掌心捧住他双颊时的干燥触感还未完全退去,彼时般般动情,如今落在行动上,竟成了根呆木头?

灯影五色摇晃,琴乐管弦弹拨之声愈加清晰,甚至渐渐能够听得伎人模糊的唱词,城中男女耽于夜色之中的人间乐,各自提了花灯两三搭伴,说笑着向城池中心行去。

城心不算遥远,踮脚可见那方地界歌舞欢声更浓,各色灯笼拼凑一个剔透世界,如同误入五色幻境。

众人向城心行去,不知有什么好东西等在那里。

乐无异足步加快,偶尔掠过几对男女,于是发间衣袂便沾上陌生的香囊气息。他不大自在地打一个喷嚏,恰见行人大多戴了面具,不辨老幼与身份。乐无异起了捉弄心思,见百里屠苏被他甩在后头,一时不能接近,干脆找个不显眼的位置,于面具摊旁付了银钱,随手拿一个面具,佩戴妥帖之后,再度隐入人群。

幼年时候,他曾疑心过百里屠苏的鼻子太灵,是否为山林走兽化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稚童言辞无忌,他不明白为何贪玩偷溜出门时,百里屠苏每每都能顺从踪迹将他捉住,问过之后,只说识得他的气味。

如今面目已敛,自身气息也沾上杂乱香气,即便拥有兽类的嗅觉、鹰隼的眼睛,百里屠苏大约也会在他身上栽个跟头。

不知拨开人群遍寻不得时,那人会是何种神情。

乐无异将面具扶正,城池中心距他愈来愈近,身后人流则越发拥挤,那道深黑的影子,不知被人群埋入何处。

待到真正临于花灯世界时,乐无异才发觉,近看并无太多巧思,论奢靡繁华,甚至稍逊当初北洛布置的高楼。

这里没有舞姬飞旋,豪杰斗酒,亦没有金银珠玉迤逦铺叠。远观璀璨,只因城池中心竖一架四方围就的木质巨梯,上有各色花灯坠于其中,下有篝火围绕,男女舞蹈,似是进行当地独有的佳节余兴节目,两相耀耀,映照中央煌然如白昼。

乐无异拉住一个坐于外围的少年:“这位小哥,我初来此地,不知这里有什么热闹,我也想凑上一凑。”

少年坐于树下,双手随舞者足步打着拍子,此刻回头,见问询之人肤白唇红,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天然的好感,于是笑道:“这是我们城中一年一次的寻侣节日,倒是叫您碰上。”他指向原处来此的人群,“寻侣分两回,喏,后头那条街,若没有伴侣,可以自行寻觅节上伴侣,若彼此看上,便取相同面具戴了,来到这里,与其他人赛上一赛,谁赢了,便可夺来宝灯,那灯有姻缘神的祝福,说是可佑一双伴侣恩爱长久,生世续缘。”

“哦?怎样比赛?”乐无异来了兴趣,坐下身凑近了少年,却见对方面色渐红。

“是,是两项,第一项是登缘梯,第二项则为攀红果,都成了,便得到宝灯,且可在台上,受城中人祝福。”少年嗫嚅着,突然抬眼看向乐无异,鼓足气道,“这位小公子,可选好了伴侣,若没有,我可……”

缱绻良夜,少年初开的情窦未曾发出新芽,便被一道冷彻的嗓音掐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有伴侣。”

百里屠苏立在二人身后,面色冷凝,怀中却抱一团缀有雪白茸毛的柔软外衣,看起来分外割裂。

“屠苏,你来了。”乐无异眸中惊讶遮掩不去,“这一回你是如何找到我的,我戴了面具,气味也与他人混杂了。”

百里屠苏不动声色挤开多余的少年,坐在乐无异身旁:“我心中记得。”

记得所有气味、触感、发肤纹理。

他将那件雪白外衣披在乐无异肩上,衣物柔软轻便,襟口绕一层茸毛,只将少年脸容衬得更加如玉胜雪,额间金质抹额藏在略微凌乱的褐发间,与白狐面具金色的边沿互为映衬,闪烁着耀耀的光。

乐无异此刻,倒像只皮毛雪白,瞳色浅浅的小狐狸,安安静静,栖于他身旁。

少年贪玩逃躲,终于还是被他捉住。

只是狐狸皮毛光滑,握之不住,难免再次溜走。

百里屠苏与他一同看前方攀梯之人:“无异,你想要那盏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乐无异犹在出神,计较着百里屠苏究竟何种怪物,掩藏气息至此,都被准确揪出。

“想要,我便赢来。”

他这话说得笃定。

乐无异神思回归,指向梯旁小牌:“那上头写着,不可运行内力、轻功,习武者需足缚重铁,攀最险的那条梯。”

许是为保公平,规则便写得格外细致,即便百里屠苏,也不能凭借优势占到半分便宜。

并且,最末一行,写了缘梯不稳,死生自负。

“安心。”百里屠苏将颈边小雀仔细地盖入衣襟内,道,“我只问你想不想要。”

青年眸中柔情太多,那双寒星一样的眼揉入三春暖光,太不像他,以至于叫人疑心这双眼睛生错了地方。

鬼使神差,乐无异答:“屠苏,我想要,为我赢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百里屠苏答应之后,便自行走向缘梯。

夜晚的寒气被隔绝在衣物外头,乐无异将领口掖紧,使那圈雪白茸毛紧贴脖颈处的肌肤,温暖,生出细微的痒。

那件外衣似乎仍旧携带着百里屠苏掌心的温度。

剑客背影如一尊漆黑的塔,行至缘梯之下,不知在那处与缘梯侍从说些什么,但见他掏出银钱,小腿处被人缠了多于规定的重铁,不曾生怒,更无煞气泄露。

端方守礼,甚至有些伴剑太久,短于人情变通的钝意。

一瞬间乐无异依稀窥见百里屠苏在他记忆中最为熟悉的样子。

百里屠苏体质异于常人,攀登缘塔这一项,自是毫无悬念地第一个登顶,将下方苦苦攀登的众人衬作爬虫。他持剑挑起上端用作得胜依凭的兔子花灯,剑尖挥动,送一道轻柔剑风,将花灯隔空稳稳递入乐无异怀中。

乐无异怔怔看着缘梯上端,青年收剑入鞘,杀人之剑在他的手中,为心上人做了柔软红线,剑风无形,却如三月春意,层叠缠绕,将乐无异抱拥。

他的剑陪伴他历荆棘血路,于手中出险招、厉招、杀招,焚寂出鞘之时,必将汲取腥甜血液,无数大好头颅被斩落在剑锋之下,作泉下幽魂。时至如今,百里屠苏出剑之时,剑意裹挟焚天杀意与煞气,锐意可断山岳,只欲碎尽世间阻拦之物。

此刻,嗜血凶刃,却挥出至柔、至暖,宛如飞羽坠落的护佑之招。

迎着众人艳羡目光,乐无异将兔子灯抱个满怀,百里屠苏那道剑风把持得妥帖轻柔,灯笼未有分毫损毁,兔子漆黑的圆眼精原是镶嵌玉石,夜色中隐隐生光,灯笼内中未点烛火,而是在灯芯置一颗夜明珠,撑起莹莹光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目送百里屠苏身形飞掠,去向第二场地点。

乐无异将花灯放在足边,想要寻找方才那位少年,再打听出一些赛时的趣事,四下环顾,一时竟不见那人影踪。

再观,那少年竟躲在百步之外的一株大树后,身形畏缩,像是直面了什么鬼怪妖魔,惊怖交加,瑟瑟颤抖。

看见了什么,吓成这副模样。

那人一双眼睛四处窥看,见得百里屠苏身形远去,这才敢从树后转出,稍稍舒展脊背,呼出一口浊气来。

乐无异想起先前他们三人的交集,百里屠苏一贯的忽略第三人的存在,但是言行之间,也无异常,虽说气势冷些,不过,何至于将人吓成这样。

他向那少年挥手,本欲出声邀他过来,那人见他双目含笑的模样,竟似窥见阴司索魂厉鬼,面色蓦然煞白,踉跄着跑远了。

乐无异颇为受伤,取出小镜仔细自照,不知自己哪里生得骇人,叫人一见即逃。

不怪他想不明白,百里屠苏杀气煞气只避他一人,他无所察觉,那些气息落在旁人身上,却是令人如坐针毡,死生不能,如同成为砧板鱼肉,只等那一道随时落下的刀锋。

那少年奔出城池中心,这才停下足步,只觉捡回一条性命。

他感觉得到,当时与那美貌小公子交谈之时,迟来的黑衣剑客挤开他,身上散发出森寒杀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外露的恶意毫无遮掩,甚至无需言语,剑客看似随意投来的一眼,却叫他几乎失禁昏厥。

那一刻他仿佛窥见一头漆黑的恶兽,因掌心珍宝被人觊觎,不加掩饰地展露出锋利的齿牙。那双眼睛警告他:要识相。

他毫不怀疑,倘若再度靠近,他真的会死在那人剑下!

这边厢少年拔足狂奔,那边厢百里屠苏已然飞身至高台中央,于众人目光中,取出方才采摘的红果。

这种程度的较量,即便填上重重禁锢,于百里屠苏而言,拔得头筹,一样如同探囊取物。

众人围聚在高台四周,目光之中满是艳羡。

历年来胜出的一双伴侣,不但可得宝灯一盏,还有全城之人为其诚心祝福,月老祠堂的小神官,更会专程为其取来同心红线,红线束于彼此腕上三息之后,自行隐匿不见,长久佩戴,有驱病延寿的作用。

看似是一场痴情男女的风月盛会,实际上,真正让人趋之若鹜的,大约还是夺魁之后获得的珍宝。

百里屠苏却未将这些看在眼中。

他以剑气将台下人群自正中分出一条道路,道路的末端,则是坐于树下,环抱兔子灯笼的乐无异。

少年肌肤雪白,月光之下,似一只雪兔初初化形,柔软而无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异,我有话与你讲。”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树下的少年,感叹着这对伴侣当真算得上天造地设,一个身法不凡沉稳英俊,一个天然讨喜美貌跳脱,一冷一热,恰好相抵。

乐无异有一种预感,心跳如同鼓点,说不清羞赧更多,还是喜悦更多。

他将兔子灯笼抱得更紧一些,仿佛灯笼内中有一道热源,将他脸容暖出绯红:“你不必下来,就在那里说吧。”

众人瞧出他在害羞,有人笑着,就要引他过去:“小公子不必害羞,你那郎君凭其本事夺魁,他争来的东西,合该送到你的手中,自家的郎君,与他客气什么呢,此番听他诉一诉心中的爱慕,这不正是一个好情景么,我们都为你们高兴呢。”

“我与无异,尚且不是伴侣。”

乐无异未想到,将他从众人目光中捞出的,竟是百里屠苏。

青年双目微垂,短暂地掠过手中珍宝,而后,移向乐无异怔愣着的脸。

那双深黑的眼睛罕见地弯起来,有着胜过春水,只向一人的温柔:”从前你说,既是爱慕,便少不得真正追求。“

“觅宝相赠、以身护佑,相伴不离,即便将百种方式做罢,我心中明白,仍旧不够。”

“觅宝相赠,本为应尽之事,如何算得追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身护佑,这本是我心甘情愿,不值提及。”

“相伴不离,反倒是你予我的延命甘露。”

百里屠苏微微摇头:“放眼天下,我确然无物可赠。”

彼为神只,他为信徒,神明施舍他信奉资格,已是无上恩赐,他所拥有的,不过凡俗朝暮、无用痴心、乃至沾着血迹的权势。

神明自有山川河流,彩云霓裳,无论怎样觅宝,只是玷污。

可他偏想玷污。

只消对方心念稍转,世间珍宝,异域秘藏,便是星辰日月,他亦要上天入海,捕星捉月,为其寻来。

百里屠苏自高台走下,一步步向乐无异行去。

至其身前,他将宝灯与红线一并放入乐无异怀中,蹲下身,于众目睽睽之下,一边膝盖触及足下土地,半跪着,眸中执拗痴迷,几乎积聚成为江河大海:“思来想去,只好将心意晾晒于众,愿天下皆知,山川为证。”

“百里屠苏,心悦乐无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真正听到百里屠苏诉说情衷的一瞬间,乐无异只觉万事万物仿佛都在这一刻陷入了静寂。

天幕之上星子闪烁,月明如勾,烟花爆开五色光彩,渐次明灭、消散。

不远处篝火燃烧,跳跃的火光为青年衣袂染上一抹暖红。恣意舞动的男女停止了动作,众人屏息凝神,似乎也为这场万人面前的殷殷诉情感到惊叹,

其中不乏混迹江湖的,后知后觉认出那个名字。

百里屠苏。

早年的世家贵子、天才少年,遭逢变故之后,凭借一己之力翻起血雨腥风、颠覆江湖格局的嗜血魔头。

传闻中冷血冷情嗜杀如命的魔人,竟会在小城的寻侣夜会之中,循规蹈矩夺得头筹,只为于万千人前,将痴恋乐家公子的隐秘心事公之于众,自甘苦苦追逐,不论摘星捕月,亦或挪移乾坤。

不似魔头,倒更似风月话本之中痴心一片的情种郎君。

正因百里屠苏此刻行止与传闻之中有隔天堑,他们才不至于立时惊惧逃命。

城中剩余男女并不晓得百里屠苏身世事迹,只当他是个千年难逢的痴情男子,且是苦追不得未改本心的那一类,众人见那二人般配无双,那一边的美貌少年又是羞赧模样,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于是好心去做红娘月老,笑闹着哄那少年答应了对方的心意。

乐无异眨眨眼,目之所及,只有百里屠苏漆黑的瞳眸。

心跳声愈发紧促。

恍惚间,他似乎也听见百里屠苏的心跳,与他一样,如擂鼓,如急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风拂过耳畔,带动脖颈处衣物茸毛细细颤动,将温热痒意熨入骨髓。

也许春夜正好,恰合相拥,灯火明亮,映照痴心。

乐无异张开嘴,未曾出声,像是要答一个“好”的口型。

百里屠苏眼眸弯起,笑意真切。他本不奢求乐无异真正答应,能够陪伴对方左右,使其日日展眉含笑,已是他生世所求的欢愉。

可是如今,竟能拥得美梦,只恐幻梦一团,倏忽灭却。

围观众人见二人气氛尚好,倒是表现得比这对有情人还要开心,更有少男少女送上祝愿小礼,念上几句祝福之语,留二人独处。

喧嚣散去之后,乐无异睫羽低垂,未提方才情形,只是拢一拢身旁堆作小山的礼物,道:“我没逛够,屠苏,你带我再逛一逛吧。”

二人行在深夜街巷之中,此时盛会已散,商贩纷纷收拾摊位,行人三两相伴,缓缓归家。

乐无异被百里屠苏护在道路内侧,此番收拾,青年背上长剑已然不显,被小山一般的礼物包袱盖在下头。

百里屠苏于一处摊位前停下。

剑客握剑的手,抚上一面玄色狐狸面具。

除却颜色,与乐无异面上所覆白狐面具一般无二,分明凑作一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里屠苏取来面具,却不佩戴,反倒询问起乐无异意见:“无异,我可以戴么?”

“面具罢了,想戴便戴了。”乐无异脱口而出,良久,却猛然想起夜会之中成双的伴侣皆佩戴相同样式面具,这才后知后觉明了百里屠苏话语中的意思。

他将自己的面具向下挪一挪,遮盖眼眸之中流转的情苗与水光:“我知道的,你戴啊。”

百里屠苏唇角扬起笑弧,冬雪融,春风至,二人并肩而行,相隔一拳距离,行走之间,手掌咫尺可触。

更亲密的事情早已做过,而今一个触碰,竟需长久酝酿。

静默之中,不知谁的指尖触及谁的掌心,似是无心,偏偏下一足步,再次相触。

最终,百里屠苏将乐无异的左手握在掌中,动作轻柔,有着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一般的青涩试探与殷切爱护。乐无异感觉到对方干燥的掌心与坚硬的茧,热度随着相贴的肌肤递送至心脏,他有些羞赧,指间挣动,这一回反叫对方捉住,方才的试探与过于轻柔的珍重换作强势态度,百里屠苏指间翻动,寸寸挤入他的指缝,真正与他十指相扣,不容挣脱。

二人皆不言语,耳畔只闻烟花盛放的声音,星月交映,远山重叠,灯火一盏盏熄灭,繁华渐次散去,年轻男女笑闹着自他们身旁走过,笑声随风远逝,独留香风拂过。

盛会散场,然而,火光之中,巨木之下,百里屠苏的誓言,却永不凋朽。

转眼,他们已至长街尽头,夜深街景寂寥,街角暖黄纸灯一盏,照映着小小摊面上鲜红晶莹的山楂小食。

“是糖山楂。”乐无异被糖浆的香甜气息吸引住,一时不能挪开眼睛。

百里屠苏驻足为他取来两串小食,看他咬下一颗山楂,唇角沾上细碎糖块,嚼碎了,又被酸意激得皱起鼻子,煞是堪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慢些吃,皆是你的。”百里屠苏以指腹揩去少年唇角糖粒,“若不够,我便将那摊位买下。”

“这个唔必……”乐无异口中嚼着山楂,未及彻底吞咽,心中却念着百里屠苏平素行止,只怕那人当真为他买下整个摊位,他慌忙咽下第二颗山楂,“我只是很久未尝这样吃食,两串已经足够,倒不至于吃下那么多。”

百里屠苏待他的好总是太满,即便山河日月皆捧入怀,仍旧担心不够。

而他,也早早习惯百里屠苏过满的爱慕。

从前懵懂不识情爱,勉强识得之后,也与百里屠苏几番躲避与追逐,如今万千人目光之下,百里屠苏真正将一切现于众人之眼……

乐无异安静地坐在船舱当中,看百里屠苏将包裹中的礼物一件件分以类别,妥帖收藏,最后,拣出姻缘红线,系于彼此腕上。

红线皓腕,两相映照。

乐无异对着窗外的弯月端看腕上的细线,似是无心吐出一句话:“我有些担心。”他转过身,却不看百里屠苏,“如今,如今我们……倘若我爹知晓,也许他会生气……”

百里屠苏知他所想,眸中含笑,道:“我来写信。”

“什么?”

“自来婚姻求取,应由贪求者取来长辈允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百里屠苏向来不是拖拉的性子,说定的事情,必然尽早完成。

他将小舟安顿好,而后带着乐无异寻到一处客栈,就着窗前灯烛提笔写信。

烛焰摇晃着,暖黄的光亮映出他的字。

乐无异原本被他安置着入睡,衾被都钻了进去,不知怎的,逢上百里屠苏,心中忐忑便不复存。乐无异乖顺地睡过半觉,夜半转醒时,却见那道影子仍旧端坐在窗前,披挂一层淡白月光。

客栈临水而建,偶尔可闻汩汩水声,窗外夜虫清鸣,寒露轻坠,如玉石敲击。

百里屠苏笔端未停,足边臂侧散落许多写废了的信纸,如何遣词造句,都不能达意似的。

乐无异心中好奇,于是披衣过去观看。挨近了,他看见烛火柔软的光笼在百里屠苏流畅的侧脸,深黑眼瞳也被烛光映出几分暖色,而非不可消融的玄冰。青年昔时执剑的手,此刻却来搦管,落得字句三五行,笔迹遒劲瘦挺,可惜不知哪一句用坏了,最终仍做了垫手的废纸。

乐无异大略扫去一眼,看见几个“求娶”、“无悔”、“真心”之类的字眼。

颠倒来去,苦心思筹,传闻中的魔头,竟会做这样的事情,简直像个初识情苗,凭借一腔孤勇与真心蛮头冲撞的毛头小子。

不过,安静写字时,更像谦谦如玉的世家公子。

乐无异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好巧被对方捉到,这些日子百里屠苏待他很有分寸,不会狎昵厮磨,也不会轻薄说笑,只静静看过来,目光却是在问他:为何醒了?

乐无异坐在他旁侧,凑过头看他手上的墨痕:“你写了好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朗月高悬,到日轮将升,他睡前便见百里屠苏执笔苦思,睡过半觉,那人的眉心反倒蹙得更紧一些。

“你很怕我爹生气?”

百里屠苏眸中并无畏惧之意:“非是惧怕,只是懂得。”

“掌中珍宝被他人偷了去,如何会不气。”

“伯父倾心养育你,自小孺慕情深,于他,生气、怨怒,都是应当。”

乐无异疑惑地望他,百里屠苏既然知道父亲一定会生气,且这股气怒,非是信笺可以打消,为何要白费心思,一定要写出一封妥帖恳切的信呢。

百里屠苏垂眸,语声不大,却坚定有力:“写信,只为我心。”

他的无异,合该被妥帖对待,其父亦是他敬重钦佩之人,情定求娶之事,应当由他细说,而非随意处之。

即便一定会遭阻拦。

乐无异眨眨眼,一时不知要如何接话,百里屠苏取来新的信纸书写,这一回终于不再抛作废纸,他唤来信鸽,将信件送去长安。

乐无异看着灰鸽飞腾远去的影子,睡意早被百里屠苏一番话驱散彻底。他将鞋子甩去,赤着足坐在椅上,不自觉轻晃双足,就要去拾桌边散落的信纸。

指腹还未触及,双足便被人捉了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里屠苏握住他的足踝,指端向下,如同画师执笔,勾勒出每一处纤妙线条。

乐无异肌肤生痒,忍不住后撤了下,脚趾蹭过那人腿间衣料。对面端坐的男人发丝似是乱了,他微微侧过身,将温暖掌心熨帖上冰冷足面,问:“冷么?”

乐无异心尖微颤,只当他安分过这些时日,终究压不到底,煞气作引,又将入魔时的邪肆孟浪激发出来,就要来自己身上放肆。

从前不通情爱,不知盟誓爱重之关窍,单顺从着体内欢愉,半推半就,幕天席地,稀里糊涂便荒唐着过去了,如今百里屠苏已然彻底表明心迹,下足了耐心追求的功夫,二人之间既无婚约,也无聘礼,如何能够不清不楚滚在一处。

乐无异不自觉将百里屠苏摆在话本中痴情郎君的位置上,故事总要跌宕才精彩,那些小郎君,也要经历几番波折苦辛,才算得证真心。乐无异歪过头,心思随眼珠转动,本能不愿百里屠苏轻易得手。

他像是未曾注意到百里屠苏略微紧促的吐息,双足被人握在掌中,偏偏使出九成力气,恰蹬在百里屠苏小腹。乐无异心知一击足够,他自小习武,用上内力,踹的又是常人无从防备之处,足够叫人吃痛。

对面之人身躯却如铜水浇铸,无论如何都觉察不到疼痛似的,不动分毫。

乐无异为他这副体魄吃了一惊:“不会疼的吗。”

百里屠苏缓缓摇首:“不疼。”

若要他觉察疼痛,皮肉击打算得什么,需得手持利刃,朝向心口扎去,才可唤出一点尖锐痛觉。

少年自认施力足够的动作,于他身上,不过一点轻微的挣动,单手便可压制彻底。他却顺从少年所想,将那双足自掌中放开。

百里屠苏仍记得,乐无异那日说过的第二条约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若不想,即便自己渴求成疯、入魔,也不可强迫,不可妄动分毫。

青年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掩盖周身逐渐攀升的热度。

乐无异得了自由,却未将双足收回,仍搁在百里屠苏膝上,似是无心,足趾向下摁去:“屠苏,你当真无事?若是真的,为什么会觉察不出疼痛,而且……”他抬眼,清澈双眸撞向百里屠苏深暗的瞳色,“你的身上,为什么这么烫。”

“许是房中温暖,衣物挡寒。”

“我才不信,我身上便没有这么烫,而且,你自己看,你腰上衣物不算多,怎么仍旧很烫?”

因坐得稍远,用手不便,他抬足向上,一寸寸攀沿,要将对方身上炙热温度捉个彻底。

这样的情态,于百里屠苏眼中却是香艳十分。

少年寝衣单薄,动作间露出一截细白足腕,流水一样的绸衣自然滑落,隐约可窥一片雪色。

足趾虚虚攀行,如遗落一痕蜘蛛细丝,麻痒入心,掀起滔天欲念。

百里屠苏忽然有些怀疑,眼前少年当真是无心之举?

再看,乐无异向他笑,眉眼弯弯,眸光懵懂净澈,仿佛方才一瞬怀疑,都是亵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他自己无用,约定之后,竟仍管不住腹下欲念。

“无异……”他叹息着唤一声,呼吸愈发粗重,忽将少年双足锁在怀中,制住了不许再动,“你知我……”

“想什么。”乐无异噗嗤一笑,轻快极了,他将百里屠苏隐忍模样看在眼中,静看了片刻,道,“你我未定,绮念便这么多,该打,我才不要与你纠缠那些,这里夜太凉了,我脚冷,想要你暖一暖。”

百里屠苏被他堵了一句,并无狼狈,只是强行压下翻腾血气,解开衣襟,将少年冰凉双足贴在腹上,竟是真的专注暖脚,强行不露一丝绮念。

至于内中气血如何逆流磨折,任乐无异如何端详,都不能看出了。

乐无异收了视线,双足被人暖在怀中,凉意渐渐消散。这是他们少时同眠时常做的事情,乐无异天生畏寒,夜中手足冰冷不好入眠,独眠时自有暖炉与汤婆子,与百里屠苏同宿时,那些物事皆没了作用,百里屠苏,便是天下头一等暖炉。

同榻时,百里屠苏的体温总是温热的,偶尔甚至有些烫人,时时捂了他手脚驱赶寒意,只是无论怎样贴近,百里屠苏始终将下腹处避着他,不知藏什么秘密。

彼时懵懂,好奇狠了,甚至趁着对方熟睡偷偷摸过,可惜俱被那双手截在半途,始终不能破开秘密原貌。

如今,他倒是明白那人藏些什么。

瞥过青年衣物撑起的所在,乐无异迅速移开视线。

倒是瞧不出,那时候,百里屠苏便生了念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兴许足下肌肤太过温暖,乐无异被暖出些睡意,再度续了上回的梦。

醒时已是日上三竿,他模糊记得百里屠苏当真规矩地为他暖了一晚脚,将他抱到床榻上便不再动作,只保持着先前姿态,看他沉入梦境。

窗外日轮高悬,光辉耀耀,百里屠苏倚窗而立,一只灰鸽落在他指端。

昨晚寄出的信,今天便有了回音?

乐无异胡乱穿了衣便去往百里屠苏身侧,探过头颅,只见父亲回了两张信纸,纸上只书二字。

“速归”、“尔敢”。

不必问,乐无异已认出来,第一条给他,催促早些归家,第二条,则是掷给百里屠苏,疑他怎敢拐走自家爱子。

不过,依他对父亲的了解,只写这样两个字,似乎还差些什么。

果然,一炷香之后,另飞来一只雪白信鸽,那鸽子尖喙锋利,性情凶悍,飞来了,只闷头将百里屠苏手背啄透百十下,尝到血味,才肯放下足旁信纸,理翅飞走。

信纸展开,但见上面字画狂乱飞舞,执笔人显是怒火中烧,撇与折勾连着,恨不得化作斩魔利刃,将上头那句“竖子休逃”狠狠钉入百里屠苏胸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爹一定生了气。”乐无异取过信笺,看笔画之间勾连的痕迹,“你瞧,这上头还有几痕枯笔。”

言罢,他专注对着日光细看其中转折与浓淡,仿佛当真成了一位虔诚书家,只沉浸在他人用笔提按上,从中获知书写者当时的情绪。

百里屠苏亦从简短字句中读出乐父滔天怒气,不过他并无对抗之心,也不想不管不顾拉上乐无异,兀自躲避,等待乐父怒意稍降。

早已料定的事情,是一定要直面的。

之后的日子,停歇在渡口的小船始终没有驶向他处,百里屠苏搁置了先前对域外碧海起的念头,只带着乐无异暂且停留在这座城池之中。十余日夜,二人逛遍街巷市坊,将各色酒楼与糕点铺子尝过一轮,剩余便是打马游乐,画舫闻音。

城中人仍记得那个夜晚二人如何拔得头筹,茶馆说书人将那夜万人聚集,痴心郎君一诉情衷的场景记作话头,不时拈来与时下流行的风月故事相较,最终得出笔墨终究虚假造作,唯独那一夜的盛景才能印证何为真正情真。止语已敲,那段情景,却仍荡在城池之中。甚至有落魄书生携了纸笔蹲守,细细旁观,等待写出新鲜话本,换得当日饭钱。

不过,这些只是前些日子的烦恼,城中终究不留太多闲客,两三日后,便不再有人投来过多目光,只是城中悄然兴起雌雄狐狸面具,白狐黑狐凑为一对,夜间常见年轻男女佩戴行走。

这一夜风露稍寒,乐无异披着百里屠苏为他买的那件雪白外衣,小半身伏在开启半扇的菱花窗外,任夜风吹拂鬓发微扬,心不在焉地听着风中摇荡的婉柔歌声。

歌女一把好嗓子犹如玉落莺啼,压在流丽的筝声与笛曲上,化作细袅烟纱,盘旋弯绕直至雕梁。

夜风拂过,带来雨后湿气,窗扇微微摇晃,跟随水波,一如跟随幽婉曲音。

“劝女郎,莫堕情障,还记家中……”

不知怎的,今夜的琴曲总带些哀哀戚戚的意思,只消一声,便可想到伎人妆发简素,愁云惨雾笼绕眉头眼梢,扮作可怜女儿家,劝懵懂女子苦海回身,不要为了不牢靠的郎君夜奔千里,再不归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的曲子好怪……”乐无异蹙眉,咬一口糖山楂,细碎的糖粒,留给百里屠苏擦拭去,“从前不都是些开心的曲子么,佐以鼓乐铃声,还有舞姬跳舞呢,热闹极了,怎么今天变成这样。”

百里屠苏将指腹糖粒拭在帕上,犹有迷恋的摩挲过一点余温:“兴许是哪一家的父亲思女心切,涌满腔爱佑之心,才有了这样的曲子。”

乐无异觉得他的话颇有道理,点头称是:“确然如此,曲词里的这个女儿做的不对,一面是相伴多年,对自己宠溺爱护的爹娘,一面是个不知底细身无长物的男人,怎么就能跟个男人一走了之呢,何况走了也没什么好处,只是随着男人颠沛流离、风霜沉浮罢了,如此荒唐行事,爹娘该有多担心。”

百里屠苏见他认真思考,面上尽是对那女儿的不赞许,不觉一笑,附和道:“是了,怎么能跟着男人一走了之。”

“是呀,她糊涂!男人算什么,比男人有趣的事情千桩万件,整日围着一个人绕,倒不如死了!”

乐无异说至情绪起伏处,浅色的眼仁泛出光亮来,如耀耀的星。

百里屠苏安静听他说,目光沉沉、柔缓,望向他。

乐无异被他看着,不见回应,默了许久,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一时间双颊泛出绯色,纤长睫羽恹恹地垂下来:“怎么,我没说错,曲子里的故事着实可恶可叹,但是,我又不是……”

呢喃数句,不能讲得清楚彻底,乐无异干脆止了这桩话题,转去问百里屠苏:“不谈这个,屠苏,我爹写信给你,叫你不要逃,想来已是知晓了你我所在,至多再过三日,他必然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你当真不用避一避么?”

“你我并非夜奔,也非难容于世,既见得光,因何要避。”百里屠苏语声徐徐,全无一丝慌乱。

“所以这些日子你我留在城中,是你在等他?”乐无异睁大眼睛,目含诧异。

百里屠苏颔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疯了?”此时曲声稍止,窗外鼓点渐起,画舫之中的毡台换了伎人献舞,鼓声密集,仿佛敲在听者胸腔。乐无异将襟口茸毛紧了紧,开口道,“老爹他……不会对我如何,可是若他认定你将我拐了,你……“

“安心。”百里屠苏顺一把少年水流一样柔顺的褐发,便克制地收回手,“信我,伯父也会安心。”

乐父唤作乐绍成,是长安城中最为富奢的商贾,从商之前,为朝中征西将军,乐家与百里家世代交好,少时百里屠苏常去乐府玩耍,与那位伯父见过许多次,乐父多年从军,转而从商,底色始终正直端正,唯独爱子之心殷殷,此番前来如何作为,皆是情理之中。

既已拐走他人掌中宝珠,便该承受这一切。

他会让乐绍成,看见他的诚意。

乐无异目光愣愣的,显是不大信他的那句“安心”,画舫之中鼓点渐退,歌女持一把哀柔嗓音,就着琵琶再度唱了起来,这一回曲意更为直白辛辣,竟是完整引了那首《井底引银瓶》。

一首接过一首,皆是苦口劝诫之意,想来,应当到来的人,已然摸清了他二人的全部。

乐无异听罢几首,被哀哀的调子勾出许多思念来,他有些心虚地想,自己不留书信,径自跟着百里屠苏踏上旅途,且于途中与之定情,这算不算伤老爹的心,毕竟,他这里还遗一桩事,那便是情窦未开时,竟趁老爹经商在外,差一步嫁给北洛……

他向百里屠苏身后挨了挨,后怕地看向对方:“老爹他,不会将我那些事情都查出来了吧。”

他希望百里屠苏否定这个可怖的猜想,然而,对方并未将话说全,只道:“这些事情,交给我便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乐无异心怀忐忑,随百里屠苏一道下了船,回到近日居住的宅院。

百里屠苏于城中购置一间院落,算不得大,胜在雅致舒适。此间有山石造景、疏竹盆花,檐下摆上一只藤制摇椅,于是那一处便成为乐无异闲暇的去处,天光晴好时享抚面春风,清甜花香,落雨时闻珠玉脆响,花叶水气。

乐无异很少纠结郁郁心事,胸腔处忐忑空悬之感未撑过半段路途,邻家墙头攀爬的绿藤已吸住他的注意。

藤蔓青绿,如纤薄手掌,拍拂鳞瓦,送出沙沙细响。

乐无异不由放慢了步子,惦念起自家早间方才支起的花架:“屠苏,我们那个架子,你有什么打算?”

他将那间小院当作自己的秘密天地,逢上无事,便留心着如何布置,奇珍、怪石、甚至一些不大值钱的小物件,只凭他的一时兴起,便有百里屠苏尽数购来,随他心意如何摆放。

先是檐下藤椅,再是美玉珠帘,文人字画也收了好些,好容易稍有停歇,乐无异又看上邻人家的花架,说是可以攀上葡萄藤,等待时节,便可亲手摘采,别有趣味。

彼时他坐在藤椅上,看百里屠苏寻来工具为他搭葡萄架,待到要种时,又转了念头,想起绿藤的美好来。

一时一变。

百里屠苏听罢,问他:“不是要攀绿藤么。”

乐无异看一眼邻人墙头绿意:“邻居有的,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学,架子既已搭了,需得植上更好的,才能相配。”他皱一皱眉头,思索着,“我觉得,藤萝不错,既有绿叶,又生花朵,夏时小憩可闻香风阵阵,合适极了。”

“无异,你想在这里住到夏至么。”

“有什么不成,既已买了,便是居处,想起了便过来看看,莫说夏至,有什么时节是不能来的么。”乐无异说到兴头,全然不觉那句居处含有何种意义,只知百里屠苏面上笑意愈浓,仿佛春风停驻,春水初涌,万物得以生发。他后退半步,脊背恰抵在邻人的院墙,任由百里屠苏欺身上前,于面前投下山一样的影子。乐无异面色已红,偏偏强作镇定,偏过头去,道,“有什么不对么,宅院便是用来住的,我家宅子大,住腻了不能换个风景?还是说,你买的,便是你家,我来你家,你不许我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亦是你的。”

百里屠苏将距离把在一拳之间,可以嗅见乐无异发间的香气,又不至于太过唐突:“不过,这里太小,日后,我会送你最好的。”

“那你便送。”

乐无异飞快地吐出一句,而后矮下身自青年臂下钻过,逃难也似奔向自家院门,施力开启。

门扉响动过后,下一瞬,他面上的薄红霎时消退,只余一双尚且含雾的杏子眼圆睁着。

院落正中,本应居于长安的乐绍成,此刻正持军中磨出的赫赫威仪,大马金刀坐在藤椅上,一双怒目,隔过他,看向后头的百里屠苏。

一个照面,未及看清彼此面目,一尊花瓶便掠过乐无异身侧,直直砸向百里屠苏面门。

百里屠苏不曾闪避半分,他身形挺拔,未动分毫,任由瓷器准确地敲在额角,迸裂之声如同玉碎石坠,锋利的瓷片四散掷地,如触感坚硬的玉石花瓣,雪白碎瓣之上,铺一层新鲜的血。

青年发间藏一道狭长创口,腥红血液顺从漆黑发丝向下滴落,流淌过颊面细小的切口。

焚寂剑饮得主人血液,似有所感,自发散出一点亟欲屠杀渴求嗜血的兴奋来,煞气隐约散逸出来,却被百里屠苏回手按住剑柄,轻松压了回去。

不详魔剑隐没光亮,仿佛暗淡铁器。

“百里屠苏,你怎敢强掳无异,迫他与你定下婚约!”座上的乐绍成一拍几案,汹涌怒气遮掩不住,险些将黄花梨木小几碎作齑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看向盛怒的乐绍成,他从未见过老爹生过这样大的气,像是发生了极荒唐伤心的事,即使将百里屠苏生吞活剥,也难泄心中怒意。

他犹豫片刻,开口道:“老爹……”

可惜,腹中话语未酝酿好,便被乐绍成截了去,向来态度和气慈祥的父亲,此刻竟将怒气余波漫在他身上,喝道:“你想为他分辩什么,家中将你好好养了十多年,如今,胳膊肘还要拐向那个小子?你知他为人?知他根底?我出门行商,你倒翻了天地,前些日子那件事还没问你,现在,就想为个可恶小子昏头?”

言罢,慈父心复冒了上来,对于先前的疾言厉色,乐绍成又有些悔。无异最是单纯天真不过,如此行事,一定是百里屠苏引诱。他轻咳一声,面色稍缓:“无异,你且出去,我有话对百里小子讲。”

乐无异看一眼父亲,又忧心地看向百里屠苏发间创口,磨蹭许久,终于在乐绍成的瞪视中退了出去,错身而过时,不忘悄悄向百里屠苏手心塞上一方沾了药膏的雪帕。

父亲此番关心则乱,再如何生气,都不至于要了曾经世侄的……命吧。

百里屠苏将帕子攥在手心,任由血珠滴答落下,于足边汇一汪血泉,始终舍不得用上。

乐无异自认妥帖隐蔽的赠帕动作哪里逃得过乐绍成的眼睛,乐绍成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指尖勾缠看个彻底,重重哼出一口气,道:“灵谷主人好手段,竟将我儿哄得不知南北。”

百里屠苏低眉敛目,脊背恭谨地弯下,行妥帖的礼:“晚辈不敢。”

“不敢?”乐绍成气极反笑,本想随手自案边抄来小物再度砸向那颗低垂的头颅,却发觉案上早已无物。他平复许久,终于寻得一点镇静,叹息道,“平心而论,你是个世所罕见的天才,但凡所求,当如探囊取物,可是无异,你不应当染指……当年之事,未搭上手,我心中实也有愧,不过,若你想要借由这些愧疚来迫我允了你,即便要受故交在天之灵怨怼,我也不肯让步。“

“乐伯父,屠苏不会迫您,何况当年之事,牵扯许多,您未在长安,无论如何,您都不欠乌蒙灵谷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谁许你叫伯父?”乐绍成哼道,双目紧紧盯住百里屠苏,“你若打着攀旧故图人松口的念头,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百里屠苏抬眼,眸光清正、虔诚:”无异为您掌中珍宝,晚辈知您担忧,您一路看顾他长大,将他仔细护佑,才有了无异如今纯善赤诚的性子。晚辈明知他在您心中重过身家性命,仍旧趁您不在长安,轻狂行事,所以,合该受罚。“

夜风吹过额角血滴,几行血痕将要干涸,百里屠苏双膝弯下,触及地面,虽是跪姿,脊背依旧挺直。

乐绍成仍板着脸,双目之中隐有波动,却迅速消散,一切皆隐在冷硬的神色下:“作这姿态与我看也无用,你不要白费功夫,念在看你长大,我便好心同你说句实话,任何事我都可允你,唯独无异这一桩,不成,即便你跪上十个时辰、十天,亦或十年,都没有半分用处。”

闻言,百里屠苏面上未见颓丧,他语声平淡:“这是晚辈应受的罚,这一切本为自愿,无意借此要挟伯父。”

“是么,你喜欢跪,便长久地跪着吧,我却不要受你的礼。”

乐绍成拂袖起身,就要走去厢房,寻乐无异训话。

他的步伐将迈过门槛,却听身后那长跪不起的犟头小子道:“不过,即便舍弃性命,晚辈也不会弃了无异。“

“舍弃性命?”乐绍成眉梢挑起,回转身,斜睨着百里屠苏挺直的脊背,“漂亮话哪个不会说,情爱冲头,莫说性命,就是星星月亮,好像都能信手摘来似的,真正做到的,能有几个?”

“晚辈会让您知道,我心赤诚,不可转移。”

“赤不赤诚,只有剖来才可证明,你可敢?”

百里屠苏手腕微动,那动作竟是要取焚寂剑,亲自剖心验证。乐绍成自盆花底部捏一颗石子击于百里屠苏腕处,迫他停手:“小孩子的把戏,不要在我这里现眼,我如今憋火得很,你若想赔罪,便痛痛快快同我打上一场,也叫我看看,灵谷主人如今的武学造诣,精进到了哪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罢,乐绍成补上一句:“不过事先说好,只是赔你私自带无异离开长安的罪,不带旁的。”

百里屠苏恭谨应是,抬手,却将焚寂剑取下,掷在远处。

“弃了武器,是要让我?可惜,我不会让你!”

乐绍成此番出行匆忙,自长安宅邸一路赶来,不知换了几匹宝马,颠簸几艘快船,身边只携几支护卫,并未来得及带上趁手兵器。

他左右环顾,四周除却画屏书册、桌椅盆花,便是墙上字画,无甚可用。

唯独角落斜摆一把金质扫帚,看着倒是宝色辉煌,奇巧生趣,这样无用的怪东西,定然是无异随手购置的。

这把扫帚用来清扫是中看不中用,不过用来驱逐野犬,倒是十分妥当。

他将扫帚在手中颠了一颠,颇有重量。

招式生风,如携锋利刀剑,每一击,均结结实实落在百里屠苏身上,青年沉默站立,不避不闪,生生挨下十余下。乐绍成没有留手,每一击皆使百里屠苏衣衫割裂,皮肉青肿,扫帚底端镶嵌着的异形玉石,则刮过皮肉,切出血痕。

狼狈十分。

乐绍成嗤笑一声,气怒交加之时,倒乐得有个不会还手的人桩子,扫帚避过命门经脉处,狠狠打个过瘾。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窗缝处吱呀轻响,漏进一股凉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绍成终于不大甘愿地收了手,化掌作风,推开窗扇,露出自家儿子煞白的脸容。

乐无异双手尚且扒在窗台,显然是个窗间偷看不忍情郎受难的娇娇情态,他探头想要去看百里屠苏的伤情,却被自家老爹刻意挡个彻底。乐绍成走至他身前,看见他这六神无主的模样便觉来气:“瞧什么,那是个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还能叫我一扫帚打死不成?”

“可是老爹,您打了四百三十二下扫帚……”

“不争气的,你还在这里数着?”

这一刻,乐绍成只恨自己没有多打四百下,将那罪恶源头就地打死。

乐无异目光游移,瞥向乐绍成身后那个黑色的影子,百里屠苏通身已无一处好皮肉,单用看,暂时是认不出的。

青年身形摇晃,站立着,脸庞几道血痕与青肿,唯独一双眼睛黑沉如昔,静静看向乐无异,嘴唇微动,是“无恙”的口型。

乐无异卸下一口气,认命垂下头,准备挨老爹的训斥。

乐绍成冷冷开口,却是向百里屠苏:“还不走?我与无异说话你也要听?需要我请人抬你走么?”

百里屠苏道声不敢,脚步踉跄,识趣走了。

院落仅剩父子二人。

乐绍成喝一口冷茶顺气,顺道送乐无异一道眼风:“还不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头次见自家老爹发这样大的火,心中没底,膝盖一弯,就要仿照着百里屠苏方才的样子,跪上一跪。

谁料膝盖未及地面,便被乐绍成扶了去,按在了旁侧圈椅上:“他跪是他跪,你跪什么,不要同人乱学。”

乐绍成眸中怒气翻涌,却不是因他,训话时仍惦记着他是否吃饭,还要叫来几碟点心与他吃。

至于训话内容,则是私自离家不合宜、信了野男人难有圆满,最严厉的,也不过是斥责他不该趁着长辈不在时擅自答应了北洛的求娶,险些将自己嫁出去,言语中,隐隐有着要与天鹿城好好算账的意思。

最后,乐绍成语重心长,一如天下一切爱女如命的老父:“你今夜去画舫听曲,可听见伎人借唱词劝你的?”

“啊?”

乐无异手指一松,糕饼掉在桌上。

原来,那些哭丧一样的曲子,竟是老爹精心安排,委婉暗示的。

这场不算严厉的训斥终于乐无异的困意,许是因为老爹叫人在他房中点了安神香,一觉过去,黑白不知,早将先前惦念着的,百里屠苏的伤势忘个干干净净,直到半梦半醒之间,卧房窗扇被石子轻敲,才醒转过来。

窗外花枝规律颤动,三下长,两下短。

他记起来,这是儿时贪玩,曾与百里屠苏遛出府去所用的窗边暗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乐无异想起先前百里屠苏那副挨打后的惨状,不大相信那人还能亲自过来,蹲守窗边。

大约请了侍从递信吧。

花枝规律摇曳着,半刻钟后,依旧不见那送信人将信笺抛来。乐无异带着未消的困意,艰难地将自己从温软衾被中拔了出来,趿鞋披衣,探身向绿窗下那从矮草看去。

草丛颤动着,不知是因风,还是因悄然降落的细雨,乐无异将它看了又看,确信这不是能藏人的地方——除非那人学了缩骨功。

乐无异只当自己看错了,正要回身继续未完的沉梦,窗侧植着的夹竹桃树枝叶摇颤着发出一阵碎响。原是百里屠苏将身形隐没幽绿枝叶之间,安静苍白,脸容覆盖一片阴影,如一缕夜半探窗的孤魂。

一时间,乐无异几乎以为那人已经死在自家老爹的夺命扫帚下,此番应是被鬼差追逐仓皇四顾,只好埋入自己寝房外的桃树中,小叙一番生时风月。

死生相隔,一个冰冷一个温热,应当要执手相看泪眼涟涟的。

乐无异睡意犹在,脑瓜难得不大灵光,他探出身子,向桃树阴影处伸出手,道:“屠苏,你就要过去了么?”

“你我未定婚约,你的寝房,确然不宜多留。”百里屠苏自然不知他想到什么诡异去处,沉吟道,“不过,我确实有个去处,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与你说过的域外之地?”

“域外……”听到这两个字,乐无异更加确定百里屠苏已然带着一身伤病一命呜呼,正待被黑白无常提了押送冥府。他没忍耐住哭腔,颊边掉落的泪珠止不住似的,打湿矮草的根茎,“那,那里好么,想必是不好的,我会为你备好路费,不会忘记你的……”

兴许夜风哀切,将百里屠苏声音衬出几分缥缈:“若不然,无异,你同我一道去,那边人情风物异于中原,我已问过伯父……”

“什么?”乐无异脊背生凉,冷汗湿了寝衣,他睁大双眼,像是听见了天下间至为荒唐的事情,他颤抖着手去指百里屠苏树影下的身形,“你要我与你一起去,意思就是,你要我与你一起去冥府?还问过了我老爹?”

百里屠苏眉心微蹙,一时听不懂他的话:“什么冥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年自阴影中脱出半步,恰逢乐无异伸长手臂,触个分明。

温热的,活人的躯体。

乐无异收了声,不相信似的捏上一捏,确认了熟悉的手感,小声问:“屠苏,你没死?”

百里屠苏一愣,片刻后便知乐无异想偏到了何处,他没将笑意送到语声中,眼眉却是弯着的,牵动眉弓处的伤痕:“长辈的责打罢了,不至于死。”

“既没死,为何躲在树影中,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面上有些伤痕,怕吓到你。”百里屠苏声音柔和许多。

丝雨倾斜,拂面而来,乐无异抹一抹颊侧的雨雾,迷蒙睡意终于消散彻底。他想起方才自己的丢人行径,不大自在地摸摸鼻子,干脆囫囵遮掩过去,不再提起。百里屠苏没死,但是可能破了相,他想象着青年顶着一脸伤疤的模样,心中有些忐忑:“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轻易被吓到,你叫我瞧瞧,有几道,都伤在了哪里……”愈说,他的声音愈发低了,甚至有些模糊,遮盖着最为在意的一桩事,“会不会永远消不掉……”

他喜欢俊朗的郎君,丑的不成。

他惦记着这桩事,见百里屠苏仍旧遮掩,干脆搬出老爹,威胁起他来:“你若不让我看,我便将老爹叫来,以后,你都不必给我看了,不必再相见了!”

静夜中,他听见百里屠苏轻轻叹息,莫可奈何地走出树影,站在他面前。

依旧是玉质人偶一样冰冷流畅的形貌,脸容线条如有刻刀仔细雕琢,眉眼锐利,唇形凉薄。只是玉石崩出两三裂纹,生长出暗红色的血痂来。

一道落在眉骨,一道落在颊侧,未曾显出狰狞,只添几分锋锐的戾气。

“这,这不是还成么,不算破相的,你在那里扭捏什么。”乐无异伸出手,以指腹触碰结痂的创口,“现在还疼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里屠苏顺势将他手指握住,引那柔软的手掌,熨帖上细雨淋湿的鬓发与脸颊:“你看我,便不疼。”

“多看几眼也能止疼,我是什么愈疾良丹?”乐无异感受着青年颊侧那道粗糙的伤痕,掌心贴在上面,有些痒,“好啦,先放开,你方才说的域外之地,究竟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就要去那里?”

百里屠苏眉眼深黑,如今被雨打湿,更似浓漆顿点,望向乐无异。

他将鲛人族与浣海纱重讲一遍,后又道:“你睡后,伯父找我过去,给了些伤药,又同我说,若要他允了你我之事,便需我亲自取来浣海砂。”

“世上哪来的浣海砂,皆是人们胡乱传出来的,何况,老爹怎么可能允了你,他只是借浣海砂,要你知难而退。”

“我知道。”百里屠苏于少年手背处落下轻吻,道,“可我一定要去。”

“这是唯一办法,成,便算迈过第一道门槛,不成,大不了葬身海底,为你,不算亏。”

雨丝渐密,化开血痂,青年俊朗的面目静淌两行血液,百里屠苏双目微垂,遮掩眸中病态的光亮:“我死了,你会永远记得我。”

乐无异心中一跳,掌心施力脱出桎梏,顺道轻甩百里屠苏一个巴掌:“你做梦,你若填海死了,我一定叫老爹为我找十个八个青年才俊,每天换着人与我玩乐共眠,将你忘得干干净净。”

百里屠苏闻言轻笑:“你看不上他们的。”

“你当自己很厉害?不过武功好了些,皮囊俊了……”

兴许他情绪激动声音太大,竟将酣眠的乐绍成吵醒,一句话再说不出,便被自家老爹喊打喊杀的声音掩盖了去。乐绍成持了新搜出的棍棒,不管不顾向百里屠苏栖身之处投掷,最终,乐无异只感到掌心被人捏了一下,百里屠苏道了一句“等我”,便匆匆掠去,自去领受乐绍成的棍棒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翌日再见,已是用午膳的时候。

乐绍成安排侍从备了一桌饭食,荤素各色菜肴摆了满目,缓缓散出热气。乐无异看着瓷碗中的汤羹,有些心不在焉地搅动着,余光状似不经意瞥过空置的座位,掠过房门,始终不见那道影子到来。

乐绍成一眼便看破他的小心思,开口时摆明不大高兴:“又在惦记那小子?放心,他如今正在厢房养伤,日常膳食自有侍从送去。他倒是胆子大,受了教训依旧妄图夜会,到头来又讨得一顿好打,退也不退,如今,只待伤势养好,我便打发他启程前去域外之地。“

域外之地,原来昨夜百里屠苏是认真的,那人当真要去为他拼命,寻一份传说之中不知真假的浣海砂。

只是,养好伤势便去,会否太过着急。

“老爹,我听说那个地方十分凶险,百年间觅宝人去了一波又一波,皆折在了那里,侥幸逃回来的,也成了痴傻之人,连日梦魇高烧不退,活不过半月。”乐无异蹙眉,“我不信那里真有宝物,什么宝物,会叫人纷纷殒命,分明是邪物。他去了,他去了也一定拿不回来,万一真的……”

乐绍成冷哼一声,笃定道:“我虽不喜他拐你,但也不得不认,这些日子他在江湖搅风弄雨,使得人人畏之敬之,有手段,够狠绝,单论武学,也已是独步天下第一人,是个成大事者。”

乐无异听着自家老爹将百里屠苏夸赞一边,不由有些羞赧:“老爹,你说得有些大了,他哪有那样威风。”

乐绍成看他,不知该笑自家儿子天真太过,还是该讽百里屠苏用情太深,那些威风戾气,自然不会显露在心上人身上。

真心爱慕只显笨拙,何来刀剑场中的游刃有余。

再不喜,也不得不承认,百里屠苏献了真心。

只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大事者,大多惜命,勿看平日多疯魔,好似随时都可抛掷性命,到了真正抉择的那一刻,又有几个会选无形无色的爱慕。”乐绍成道,“你且看着,待将去时我提个条件,他便会反悔。”

这颗真心有多重,是否重过权势性命、人之本能,便要好生琢磨了。

乐无异头脑发晕,猜不准老爹卖的关子,撒娇数次也探不到半点口风,只好歇了心思,安安分分吃罢饭,而后趁着午睡悄悄起身,跑去厢房与百里屠苏告密。

昨晚的情形仍徘徊在脑中,他不敢多留,亦不敢出声,只将一张纸条叠放好了塞入门缝,便要回去。

临走,那纸条携着他的手,被一阵力道向内拽了一拽。房门微微启开一道缝,露出百里屠苏漆黑的眼睛,其中盛着浅显的欢欣:“无异,你来了。”

言罢,便要启开房门。

乐无异忙将门扇死死合拢,蹲身,脸容贴在门缝处,悄声道:“小些声,老爹不喜欢你我聚着,还想再挨一顿扫帚么。”

他掩着口,大眼睛四下打量,确认了四周无人,才道:“老爹可能要搞你,你留意些,我走了,看纸条。”

“无异,你担心我。”门那边,百里屠苏双眼微弯,漆黑的两弦月,“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再不留心,便真要丢命了。”

“此生得你挂念,倒也无憾。”

“呸!”乐无异真想敲他一记,奈何门扇阻隔,“说起来,你伤势还好么,要养几日,若你不急,便多养一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风来,门扇再启两寸,乐无异一转眼,看见门前奇巧机关堆了一地,横梁处一排羽箭,只待百里屠苏踏出房门,便齐齐射出。

怪不得用饭时老爹神色别扭,说百里屠苏正在养伤。

乐绍成对他二人来往已是千防百守,仍旧防不胜防,雨夜之中都能叫人觑得时机,黏糊相会,无法,只好将看似乖乖配合的百里屠苏困在厢房内,免得他再去招惹自己孩儿。

百里屠苏立在各色机关后,暂且洗去戾气,似一个朗然如玉的佳公子。

此时,这公子接过乐无异指间纸条,脊背微低,垂首于少年嫩色指尖落下一吻。

浅尝辄止,点水蜻蜓。

“我知。”

乐无异抽回手指,只觉指尖如有火苗缓慢升腾,远远地烘烤着,生热生烫,痒酥酥的。

他不再多看,纸条投递出去,回身便走,足步几乎生风,待走出那处院落,乐无异回头去看,见门前的影子仍罩在那里。

百里屠苏出不得房门,晚膳时候,饭桌上自然又只是父子二人。乐无异一口一口扒着饭,心中惦记着百里屠苏是否看了自己的纸条,从中能猜出什么,早早做些打算,可惜他向来不擅揣度他人心思,用罢一碗饭,仍旧推不出所以然。

不过,心绪虽飘着,胃口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这一日一切都很寻常,乐绍成甚至没有发觉他偷偷去厢房送纸条的事情,入夜的时候,乐无异沐浴之后正待上榻,恰此时半启的窗扇处传出枝叶拍打的暗号。乐无异将窗子开个彻底,见到旁侧静立的百里屠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年的身体好似铁铸,昨日受过的伤,今日便不见痕迹,面上那两道暗色的创口也浅淡许多,几乎不能看见。

见乐无异长久盯着自己脸容,百里屠苏道:“从前你曾说,不喜肌肤生疤。”

“那是几百辈子的事情了,小时候随口一说,你还记得?”乐无异顾不得问他是如何出来,“何况,你那两道疤不算丑,还挺……”

百里屠苏抬眸,黑眸蕴着玉一样的光,大有心上人一夸赞疤痕别致,他便生生仿着先前痕迹再造两道的打算。

“不过还是干干净净的顺目些,对了,你是怎样出来的,老爹今日睡得深,且对我放了心,我们小些声,他便不会过来。”乐无异探出身子,沐浴后的长发夹着香花的气息,发梢处凝着的水珠,滴落在百里屠苏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反而自顾自抱怨着,“老爹管我好严,整日里只能于院中歇着,看不了外头的星星,听不了曲子,也没外头的糕点吃。欸,屠苏,你过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纸条上的东西,你想清楚了么。”

百里屠苏看着他,却不答他后半的话:“无异,将衣物穿好。”

“在房中穿那么仔细做什么。”

乐无异口中嘟囔着,双手却慢吞吞地将自己收拾齐整,而后将手搭在百里屠苏的掌心,由着对方抱个满怀,一瞬间身躯腾空,足下无物,飞檐白墙纷纷倒退,百里屠苏施展轻功,带着他飞过数个巷子。

最终,停在一处清幽的山谷。

天幕之上繁星闪烁,指腹之下绿草柔软,身侧青年握住他的手,引他看耀目星子:“不要皱眉,我带你看。”

“那,曲子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带你听。”

“糕点呢,我馋极了,可是要吃遍所有花样的。”

“我带你吃。”

百里屠苏语声柔和,如夜时春风,乐无异面上一红:“我说什么你都听,你还要不要面子。”

“无用。”

乐无异侧过身,撞进对方深邃的眸眼,寒冰早已化了,春水之中温柔宠溺将人溺毙。那双眼睛愈来愈近,待到呼吸可闻,乐无异闭上眼睛,等来唇瓣一点温度,渐渐,贴合变作暧昧厮磨,周身温度迅速点燃,如同着火。百里屠苏修长手掌抚摸着他脑后的长发,最终,仍旧是不可自抑地揉乱了。

乐无异将唇上水意蹭在对方肩头,这一刻,他几乎以为百里屠苏又要将他带到远处,置办金屋金笼,永久藏匿。

然而,狂乱不过一吻。

看罢星星,百里屠苏依言带他听了伎人弹拨曲音,持了城东点心,还买了糖人赠他。

最终,老老实实带他飞回宅院,好生生送入寝房。

“屠苏,你好守规矩。”乐无异咬着糖人,惹来对方于他颊边轻轻一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之后数日,依旧如此度过,白日里百里屠苏老实蹲在厢房,好似真的被机关困住,只待入夜,便悄悄来到乐无异窗边,带他肆意玩乐。

乐无异玩得畅快,倒不介意这样的日子能更久些。

可惜乐绍成终于发觉他们夜间的蹊跷,干脆撤下机关,将百里屠苏请来,问他是否敢去域外之地取浣海砂。

得到肯定答案后,乐绍成却未露出笑容,他将百里屠苏没一道细微表情看在眼里,问:“若要你带无异同去,你还肯去么。”

乐无异睁大眼睛,这些日子老爹不声不响,竟是搞出这样一个昏招。

自己若同百里屠苏去域外之地,老爹行商无法走脱,那么,域外遥远,想要做什么,老爹哪里还管得到。

真不知想些什么,莫不是吃坏了东西。

乐绍成早有预料,于是加上一句:“莫以为我是在成全你们,无异若去,便要带上我的五十个侍从,宿在客栈中,你也寻不到机会,他们怎样过来,便怎样回去,若有一个出了事,我便只当是你做的。”

“而你寻宝之中的犹豫、恐惧,皆会看在无异眼中,即便有丧命之险,那些侍从也不会出手救你。”

“如此,你可敢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数月之后,歇在客栈之中,隔窗遥望无垠碧海的乐无异双臂交叠,长长呼出一口气。

远处是域外深海,近处是随行侍从,老爹赠他的护卫整齐地列作两排,前头的十几个,甚至皆生一张张俊秀英气的好面皮。

他仍记得出行那日,乐绍成将他送进宽敞马车,神秘兮兮道:“你若喜欢好相貌的,这些侍从里面倒有许多,他们家世清白,身手不错,且只忠于主家一人,如今,你便是他们的主子,如何差遣都随你。”末了,乐绍成将声音压得更低些,似乎是为了掩盖喉中饱含忧虑的叹息,“倘若到时候你对那小子失望了,他们也能哄你开心,到时不必太难过,更不要吊在一棵树上,天下间男人多得是……”

像极了爱女所托非人,老父苦于无奈,只好迂回暗示,铺足后路,避免爱女被薄幸郎君辜负后难以走出情伤。

乐绍成显然还有许多话说,可惜一切殷切劝告皆被一阵刺目日光晒化、消散。

彼时百里屠苏掀开轿帘,背着光,眉目轮廓便自然地暗了下去,偏他言行妥帖有礼,叫人挑不出错处,催促着天色将黑,届时行路不便。

乐绍成离开车厢后,百里屠苏便于前方打马开道,临走时,乐无异隔着微微掀起的帘子,似乎瞧见百里屠苏向马车后方冷冷剜了一眼。

随行侍从骑着马,跟在车舆后,那一眼,不知落在哪一个的身上,使得他们前行速度霎时慢了下来,原先偶有交谈的,此时皆默契地沉入死寂之中。

收回思绪,乐无异饮一口茶水,向侍从们道:“我想下去看看,你们不必总死死跟着。”

有侍从接了话,大约自恃好相貌,他将视线投向乐无异,一双朗目盛放恋慕:“我们如今皆归少爷所用,碧海诡秘非常,险象颇多,只好随侍身侧,不离片刻。”

“哦?”乐无异伸个懒腰,骨头几乎都在榻上歇得生了灰,他看向窗外,眼神一亮,“屠苏!”

闻言,方才说话的侍从身形僵硬一瞬,忙自襟内取了铜面具覆在脸上,恭谨地低下身,不仅他,旁的侍从皆如此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收回目光,窗扇之外唯独碧海,哪里窥得见百里屠苏那尊煞神一片衣角。乐无异笑弯了腰,指着他们道:“就这么大的胆子?老爹怎么挑了你们,还说什么一个抵上数个江湖高手,依我看,我们几辈子的功夫,大约都用在如何监看我身上了吧。”

侍从们沉默着,冷汗津津而下,眼前这少年哪里知道那疯子的厉害,就连老爷,恐怕也从未见过那人展露杀意的狠戾模样,所以才敢只派了五十侍从,便自认尽在掌握。

恶兽只对饲主收敛齿牙,至于旁人……

他们还记得初至碧海,夜半时候,那人悄然出现,持一柄煞气杀人的凶剑,将冰冷剑意送至每一人脖颈与面皮,又缓慢收敛的时刻。

那是警告。

这边厢乐无异想要掷出一只茶壶,举起了,又觉得太蛮横,于是晃晃茶壶,蹙眉道:“渴,没水了。”

一只手将之接过,妥帖地续了水液,动作间指腹掠过手背,微凉的触感使乐无异认出了这双手的主人:“屠苏,你去了哪里?”

“走远了些,问了几个人。”

“可问出什么了?”

百里屠苏坐在乐无异对面:“并未,他们口中有所遮掩,想是另有秘密。”

“无异,鲛人的传言,恐有蹊跷。”

乐无异心中好奇终究未褪:“你去了海上?没有见到鲛人?”他见百里屠苏久久未答,自语道,“也是,这些东西传得玄乎,年年都有不怕死的来送命,然而鲛人真容却始终未揭开一星半点,想也知道,都是骗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这样说着,他的脸上却带着愿望落空的失望,足尖一下一下磕着桌腿边缘。

“其实我早就想看看,鲛人生的什么样子,是鱼头人身,还是人头鱼身呢……”

百里屠苏挥手屏退左右两队侍从,待到那些人盖严面具乖乖走出门去,才露出一点不易觉察的笑容:“此番只是探查,未到深处,自然无从看见全貌。不过,城中之人大约知道些什么,提及鲛人,有人缄口不言,也有人热切攀谈,言语之中,皆是为了引诱来人入海寻宝。“

恰此时,房门被人扣响,客栈小二立在门外,说要赠一碟茶点。

那人躬着身,好似极恭谨守礼的样子,一双眼睛却暗露精光:“小的失礼,方才在外送点心,听见二位贵客谈及碧海鲛人。”他将点心放在桌上,“小的原不是多嘴多舌的,不过这些日子见得二位贵客,只觉你们与那些因贪寻宝的江湖闲客不同,他们零星几人,且多不齐心,是以十中八九都折在海里,平添恐怖传闻,你们却有忠心部下,调度合宜,若专注寻宝,也许,真能有所收获,即便时运不巧,至少还可全身而退。”

乐无异被小二一番话绕进云雾里,蹙着眉理不清头绪,那边厢百里屠苏却放下茶盏,瓷器落在桌案上的脆声,使得小二周身紧绷一瞬。

百里屠苏专注看着盏中竖立起来的茶梗:“我听闻,前朝皇帝曾匀一支军队来此寻宝,最终……”

百千人手殒命此地,侥幸逃生者,失却神智。

那小二被他冰凉语气激出一身冷汗,仿佛本能里探知了某种致命危险,汗毛一层层竖立起来,仍旧强撑表象,笑道:”前朝的事情,谁知其中蹊跷呢,也许他们得了宝物,有人想要私吞,起了内讧。“他将杯盘撤去,临走时轻飘飘落下一句,”听老板说,他小时候见过浣海砂呢。“

“这人说话神神叨叨,好生讨厌。”乐无异看着掩好的门扉,那人眸光如夜鸦浑浊贪婪,一眼便叫他看出打了坏算盘,“中邪了么。”

“他未中邪。”百里屠苏眸光幽幽,含着冰凉杀意,“他只是放出了饵食,等我们咬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侍从与小二一干碍事人等尽数退去后,室中只余乐无异与百里屠苏二人。

小香炉中燃起暧昧幽甜的香气,这是长安没有的异域甜香,勾连缠绕,直白张扬,气息直入鼻端。

不知怎的,这些日子虽再无肌肤亲近,然而一旦与百里屠苏距离太近,乐无异总觉身躯内中兀自生发一层热意,他的身体已然将那些触碰印入记忆,气息相融体温相挨时,彼时指尖触感如同虫蚁缓行,再度点燃炙热火苗。

乐无异向后挪了些,直至感受不到百里屠苏的体温:“屠苏,你有没有觉得,这香有些问题……”

“何问题?”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总感觉闻得久了,有些发汗……”

百里屠苏面色未变,将边沿香灰抹了一抹,放置鼻尖嗅闻:“不是错觉,里头加了昏睡药,余下一种作配的花粉,有催欲的作用,花粉作用轻微,想来下药之人也无意做春药。我给你吃过辟毒丹,所以寻常药物奈何不得,只是漏算了这味花粉,你内力稍薄,难免如此。”

“辟毒丹?”乐无异睁大眼睛,双眸蒙一层水雾,“几时吃的。”

“碧海之行凶险,寻宝之人屡屡丧命,城中人临海居住多年,岂好相与,所以落脚之后,我便将解毒丹药放入每人膳食。”

乐无异揉一揉额角,却叫眼角绯色积得更深,他自知中药之后姿态狼狈,于是将话头引至先前的小二:“香料的药一定是店家放的,那小二也不正经,你不去看看?他话里藏着话呢。”

“不必。”百里屠苏将他扶在肩头,不至于使少年软作春水的躯体滑落下去,声音低低的,笼在对方耳畔,“他们算什么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罢,已将人调转姿势,自后整个抱入怀中。

乐无异听见身后逐渐粗重的呼吸,不由问道:“我内力不成,所以中了药,你又没有,怎么成这个样子。”

听着,倒比他这个中药的更难耐些。

身后那人只是将他愈拥愈紧,双臂紧紧锢着,几乎想要拥入骨血。

青年嗓音微哑,吐息洒在乐无异耳畔:“无异,我很想你。”

乐无异小幅度地挣了一下,见那双手臂纹丝不动,便认了命,歪在百里屠苏怀中:“怎么,我们不是每日都见面吗?”

“不够。”百里屠苏将头埋入乐无异颈窝,带了几分力道咬下去。

红色印痕明晃晃落在白雪地。

乐无异颤抖着,没忍住送出一声呻吟:“唔……我懂了,你又想做那个……怪不得,你要将旁人都支走。”

他扬起颈项,衣物如花瓣层叠委地,玉白肌肤半遮半掩,脖颈至锁骨的纤细线条,因紊乱呼吸而起伏着,任由百里屠苏一寸一寸烙上绯红痕迹。彼此灼热紧促的吐息中国,乐无异艰难地拔出一丝清醒:“不成……我们从前说了什么,还未成婚……”

腰间的手臂放松了些,狂乱厮磨终于暂且止歇,乐无异听见百里屠苏平复呼吸的声音,许久,那道声音仍喑哑,只是不再延续未尽的贪欲:“无异,我不迫你,只帮你熬过药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要如何帮?”

话音刚落,胸前敏感已被百里屠苏捉在手中,轻柔摩挲着,身后则有早早熟悉的坚硬物件热热地顶在那里,把控得当,即便难耐至勃勃跳动,百里屠苏仍旧没有迈过最后一线,只将乐无异拥在怀中,手掌抚触,指尖游移,将少年喉间嘤咛软泣封在口中,直至解了药性。

乐无异双目失神倚在百里屠苏怀中,后腰处仍有异物触感,那物不见释放,反倒硬胀得更为可怖。

百里屠苏低下头,去贴乐无异的侧脸,青年通体热意逼人,唯独发丝冰凉。

乐无异知他彻底起了兴,本要认命由他揉捏,然而身后只有粗重喘息,未见其余动作。百里屠苏双手规矩,甚至缓慢地为他一件件穿戴妥帖,系好衣带。

于乐无异疑惑目光中,百里屠苏伸指点了自身一处穴道,如沸欲望便强行消停下去,除却脸色苍白了些。

“你不愿,我便不会唐突。”

百里屠苏整好仪容,目光投向门扇处:“无异,我走后,你将侍从唤来,即便夜间,也不要离身。”

客栈的人已经将迷药大喇喇下在熏香中,见药力不成,难保不会做出其他举动。

“好烦,明知道这里的人没安好心,却寻不到旁的去处,偌大的一个城,竟只有临海处一家客栈。”乐无异向香炉中浇茶水,幽甜的香息缓慢地消散了,余味中带一点湿润的水感。他拨弄着其中的香灰,“你说,我们能不能将这家黑店一锅端了,然后寻些好心的人家,给足银钱,暂且宿在他们家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寻常人家哪里容得下这许多人,你的五十侍卫怎么安置?”百里屠苏声音仍哑着,有一点情事中未得到餍足的戾气。

乐无异悄悄将目光探向青年下腹,见那处被衣物阴影笼罩着,高高耸起一团模糊的形状,甚是骇人。红晕难免爬上面颊,好在有先前荒唐做遮掩,他低下头,只当没看见:“他们去处多着呢,一路上只知攀在树上栖在梁上,做老爹的耳目,既然这么喜欢树,便夜夜歇在树上好了。”

“不喜欢他们跟着?”

“当然!”

百里屠苏唇角似扬起一个笑弧,昏光中看不清晰:“只你我两个?”

乐无异本能察觉到危险,伸出双手抵在百里屠苏胸膛,阻止对方更加贴近:“不提这个,说正事,我们现在便出去将客栈老板揪出来,问个彻底吧。”

“不必。”

百里屠苏退回原本位置,专心为乐无异解惑:“百多年来,屡屡有人丧命碧海,有问题的,难道只是一座客栈?”

城中之人,无一可信。

“不如顺势看看,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至夜深,二人未再出门。侍从歇在暗处,梁上三个,树上十个,其余则歇在隔壁房中,静待变化。

夜半,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早知房中人中药,三两人执了灯烛打头,后头则跟了一群青壮,浩浩泱泱,停在院落外。

“让你劝他们过去寻宝,怎么没有用处,那么多人,白耗许多迷药。”这是那客栈老板的声音。

“唉,谁知会遇到这样的怪胎,从前那些本就冲着宝物去的,倒巴不得我多讲些秘辛。这两个,一个充耳不闻只知玩乐,一个不肯咬钩,看我跟看死人一样,怪吓人的。”

“任他们是什么人物,如今还不是中了套,五十多个,够抵一些日子了。”掌柜桀桀笑着,“看出来也没用,什么皇亲什么豪杰,不都是被填了海,落进吃人怪物腹中,骨头不剩一根,谁能看出端倪。”

“可年年总有人来。”

“贪嘛。”

压低声音讲了几句,他们摸进房门,拿烛台去照榻上人的脸容。

腥咸海风拂过,烛苗跳了跳,映亮百里屠苏冷冷望向来人的眼。

好似杀人剑化了形,剑尖对上猎物咽喉,只待饱饮温暖血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坐起身,靠在床头,看眼前毫不新奇的单方面虐打。

百里屠苏不必出剑,半招未完,眼前便伏倒一片,灯盏点亮时,闻得求饶声哀哀起伏。

“唉,不好看,怎么还不如我的侍卫们,他们还能挡上屠苏几招。”乐无异无聊地打个哈欠,原本因揭露真相而提起的精神,被这场太过轻松的打斗戳个孔眼,迅速扁了下去。

百里屠苏开口,斩断拖长尾音的告饶声:“我问两条。第一,吃人怪物,是否鲛人。”

众人应是,且道出具体方位,前尘因果。

这故事算得上血腥,几百年前荒凉凋敝的村落,天灾连降,人祸频出,于是便有了人祭,恰逢一位神官联合宫妃施巫害人,被前朝皇帝流放此地。世上本无鬼神,神官亦无神力,然而食得村人供奉好处,便凭空杜撰祭祀明细,且宣说碧海神灵震怒,于是降罪,欲要神灵息怒,需得严守祭祀礼仪。

先是焚香三次,净手两次,无用,便改作焚香五次,净手四次,香案、香炉、牺牲牛羊、而后则是少男少女、童男童女、死祭、活祭,有用无用彼此参半,一项一项增添细节,最终,成为割舌缝鳞,化人为鲛的荒唐勾当。

死去的与活着的一同扔在密处,苟活之人疯癫如魔,食尸、交合,逃去碧海,年深日久,所诞后代皆有食人之癖,若无祭品填海,则吞吃出海渔夫、行人,甚至前往岸边屠杀狂欢,倒成了人造的鬼神。

天灾消弭,唯余鲛人祸事,村落渐渐扩大,成为小镇、城池,却不能出海去往外界,久而久之,便成常人难入,城内人不可出的域外之地。

城中人与鲛人达成微妙平衡,每逢固定时日,便献上外来人填海,若无外来人,便自城中老少男女之中轮番挑出人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城中唯独一家客栈,专来接待外来人,做两面生意,一面卖与寻宝人信息,一面收受城中人好处,为其选择替死的外来祭品。

这样便全说得通了。

“屠苏,你为什么一开始便封了我听觉,他们说的全听不到!”

乐无异心中有气,百里屠苏在众人开口讲述之前,便去封了他一处穴道,如今只看见那些人面带惶恐,双唇开合,讲的什么,却是一概不知。

百里屠苏拍一拍乐无异的手背,安抚一样。

再转身,却是一副冷面,未有多余情绪:“第二条,浣海砂,是否存在。”

“有的!若没有,怎么可能引来寻宝人,有的,有人真的看到过。”开口之人声音低了下去,“不过,被怪物藏起来了,需得用旁的法子……”

话音噎在喉头,随颈项一同断裂。

百里屠苏砍下床帐,将乐无异眼前遮挡严实,而后剑风掠过众人身躯,将人掀至院外。百里屠苏伸出手指,于乐无异手中写下二字:等我。

“你去哪?”乐无异将他手指拽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寻浣海砂。他写。

“那为什么要砍床帐,有什么不能看?”

惩治贼人,勿看。

写罢最后一句,百里屠苏点了乐无异睡穴,梁上跃下三个侍从,掖被角的掖被角,打扇扇风的打扇扇风,百里屠苏向帐中投去一眼,而后径自走出院落。

“你疯了?那是怪物,若,若没有我们,你怎么活着回来,怎么取宝物?”有人见得同伴死相,吓破了胆。

“谋他性命,该杀。”

话落,众人仍想分辩,却觉天地颠倒,血红世界,视野摇转滚动,眼前,却是旁侧同伴们骨碌碌滚动的大好头颅。

身倒头落,新鲜血迹,一路流溢至海滩,洇洒进去。

焚寂剑于月色下泛出寒光,剑尖锋锐,未沾一滴浊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乐无异整个人如同陷在迷雾中,什么都分辨不清晰,既不知客栈中人双唇开合时道出的缘由秘辛,也推想不出百里屠苏入得碧海,将会有怎样一番恶战。

这些日子他心思动得少,被人点了睡穴便埋头睡了过去,多余的梦一个没做,沉进黑甜乡里,就是醒转,也是被他人慌乱呼喊声拖拽出来的。

窗外跑动声杂乱极了,乐无异迷迷糊糊坐起身时,眼前已挡了十多个侍从,持刀持剑立在前头,如遇大敌,气息都不敢喘动一声。乐无异不知他们戒备什么,却也本能觉出一点紧张,他随着侍从的目光看向窗外,窗缝中送来的海风似乎携带了血肉的腥气,海水拍上海滩,颜色却是刺目的红。

“快逃!那个异乡人疯了!碧海里藏着的怪物全被他剖了干净,血淋淋摆在浅滩,骨头都被血浸红了!”

客栈外头,有人这样哭嚎。

“快些走吧,莫再收拾细软,这些东西难道比性命更珍贵?他就是冲着客栈来的!你瞧瞧,那双眼睛都红了,比海里的怪物凶恶多了!”

众人仓皇奔逃,乐无异听了许久,终于从那些言语中推出一件事实——百里屠苏取浣海砂的时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一次煞气入体了。

从前他不是没有见过百里屠苏煞气入体双眸猩红的模样,虽然表面骇人得像一头獠牙尽露的野兽,但是没有哪一次,百里屠苏会真的因为不受控的煞气伤了他,每每逸散出来,最终又生生压制下去,未见多少反噬,于是乐无异总觉得,煞气并非十分骇人的东西。

他眼睛里看过的,百里屠苏压煞气,不正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吗,至多,有那么一点疼?

原来真正任由煞气肆虐时,于旁人眼中,正如嗜血恶鬼生生造就一场血肉炼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挡在他前头的侍从整了下铜面具,转头向他道:“主人,百里屠苏情形不好,我们不如尽快离开这里,回长安找老爷。”

“我们分些人去挡他,您遮掩形容离开,院里还有几匹好马,足够暂且甩开他。”

常人来看,这的确是如今唯一生路。

谁知他们这位小主人却不是一个寻常人,小少年斜斜歪在床头,锦缎衾被堆在身下,如锦绣香花堆簇着一块无暇美玉,莹莹蒙了层辉光。乐无异不肯动弹,笃定道:“逃什么,对面又不是来索命的,他不会伤我们。”

似是想到什么,他将侍从上下打量一遍,终于舍得挪动身子,下了床榻:“不过,真的有意外,害你们断送性命也很造孽,这样吧,我站到前头,且看吧,就是疯病入骨,保管他一见我便好了。”

这话说得很大,偏偏他神情不似玩笑,倒把这句话衬得很真。

“可是疯子哪有理智可言呢,主人,您还是……”

有侍从眼疾手快,就要将乐无异捞回身后,谁知少年十多年所学的武艺尽用在此刻了,他仗着身量尚小,利落地躲过侍从,攀着窗子,对远处腥红海水中一点黑影招手道:“屠苏,愣着做什么,快些过来,我还要问你那晚为什么点我睡穴呢。”

侍从们心知此时阻拦为时已晚,纷纷掩面哀叹,他们的小主人,怎么这样莽撞呢,如今,只好仔细算一算,如何于那疯子手中带着小主人勉强活下去了。

谁知,那道影子闻言一滞,足步先是现在海水里,而后施展轻功而来,将近了,反倒落在相距二十余步的所在,有些僵硬地扔下手中一截森白鱼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魔头的眼睛仍旧是红的,只欲杀戮的气势却淡了不知多少,獠牙利爪还习惯性地露在外头不及收回,近了,反倒有些僵硬地蹭去手中脏污,揩去面颊血滴。

他像是有些悔,后悔太快过来,没有寻到一处干净水源将一身血气清洗干净,脏了心上人的眼。

百里屠苏确然失了神智,触目皆是血红世界,只觉一股戾气左右冲撞,如何砍杀撕扯都不过瘾,料理尽碧海的怪物后,只凭一股执念,他来到这座客栈前,百里屠苏记得那里藏着他抛却性命也要见一面的人。

不可妄杀、不可伤人,不然那人看了会怕。

乐无异从窗内跳了出来,走到百里屠苏面前:“好大的血腥气,碧海里的怪物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很不好对付?别愣着嘛,去换身衣裳吧。”

他无意中瞥见青年软垂的右手:“骨头怎么断了……”

百里屠苏虽神智昏乱,却下意识将右手收回身后,不愿乐无异见到自己的伤处:“不疼,无碍。”

“这种伤势不去医馆怎么成,若就此延误,以后可还举得起剑?岂不是连个侍从都打不过了,连他们都打不过,那我今后不肯与你好了。”乐无异起先只是呢喃关切,说到中途,愈说愈觉得废了右手的百里屠苏前景堪忧,那颗偶有摇颤的心也如被凉水泼了一遭,大觉无可指望。

他依赖百里屠苏自小带给他的安心之感,可是那人若真的不愿医治废了右手,先前结仇的江湖人一定追杀他至海角天涯,虽不至于死,但一定不得安宁,他是对百里屠苏有所回应,但是若这份情愫需要用下半生的快乐舒适来换,要与那人一同颠沛流离,那还是不要的好。

倘若真有那一日,他不会放任百里屠苏狼狈生活,但也不想与他做落难鸳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将百里屠苏藏至身后的右手拉出来,仔细地端详一遍,他一贯藏不住心思,开口时不自觉将心中所想透露出去:“我看,还是能治好的,倘若真的治不好,或者你不肯医治,那,那你放心,我们还是亲如兄弟,还是至交好友,你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乐府找我,若实在找不到藏身之地,悄悄住在府里也成,老爹也不是绝情之人……”

“兄弟?”百里屠苏只将其中两个称呼听进耳中,“好友?”

一瞬间,将将压下的戾气又一次翻腾起来,燃作燎原野火,只欲将天地、山川、鸟兽、万种生灵,全数烧干。

百里屠苏胸腔处气血翻涌,他望了乐无异许久,少年仍是一副无辜堪怜的模样,倒是真的在为他忧心转圜,偏偏心思太直,不懂言语掩饰,直白干净地讲出来,叫人听出话语中的某种推拒意思。他看见那双圆眼睛亮得像星,倒映出他厉鬼一般的疯魔之相。

“怎么?是屠苏你先不肯医治的。”乐无异说出这么一句,末了,终于觉出百里屠苏神色的不对,“怎么死死盯着我,就像……”

像从前有过的,欲望直白展露于前,贪婪肆意,只欲将他吞入口中的眼神。

最末的半句话被百里屠苏堵在唇舌之间。

身躯一暖,再回神时,乐无异已被百里屠苏圈在怀中,下颌被对方抬起,鼻端满是熟悉的气息,带一点不熟悉的海水的湿气。

百里屠苏原本有些浑噩,只凭直觉走至此地,除此之外的事物一概不知,他顺着本能,安安分分地压下煞气,不料被对方生疏称呼激得煞气反噬,气血上涌,连带着将他神智激出几分清醒,顿时认出了眼前这人便是自己为之搏命厮杀的心上人,可是对方竟想将他往外推,说着“兄弟”、“好友”,这算什么笑话,行至今日,终于将一切谋求妥当,他怎么甘心。

厮磨肆虐再深一些,将气息尽数染在无异身上,彻底脏污之后,他便不能再逃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轻哼一声,腰间锢着的臂膀收得更紧了些,铁一样将他制在原处,再施些力,怕是能将他腰肢折断。

百里屠苏失了分寸,手指触及之处,即便隔着衣物,仍旧落下片片红痕,乐无异只觉肌肤之上掠过一从炙人火焰,缠绕身周,他一面想躲想逃,一面又不可自控地陷在百里屠苏抱拥之中,脊背生起蚀骨麻痒,细细颤抖着。

对方的舌尖勾动他的舌尖,一路肆虐勾缠,相贴的时候太久,乐无异渐渐有些力乏,足跟一软,彻底歪进百里屠苏臂弯。

百里屠苏将乐无异拦腰搂着,如同揽一弯月,拥一片云,逐渐攀升的热意撩发出少年发间襟内惑人的香息,引他想要探入更深。

沉迷之中,一道痛呼声将他唤醒。

乐无异蹙着眉,百里屠苏不知发了什么疯,手劲控制不住似的没了轻重,方才腰间的那一捏委实疼了些。他知百里屠苏一时半刻不能清醒,叫了一声,倒也不指望对方及时放开,谁知腰间力道一松,隔着衣物他感觉到对方骤然僵硬的手指,那人收回了手,不忘将他扶稳站定,喘息许久,再一次强行压下翻涌煞气。

只是这一回再不能寻常度过,脏腑之中的暗伤终于彻底压制不住,内息骤乱,百里屠苏身形头回不稳,咳出一口血来。

“无异,我方才……”

即便如此,仍不忘留心捏疼了乐无异何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乐无异头次见到百里屠苏如此模样,一时乱了阵脚,楞在原地。暗处待命的侍从们终于寻得机会,纷纷上前,待到乐无异回过神时,二人已被扶回房中,侍从贴心奉上热茶,对坐的百里屠苏脸容苍白,唇角衔一线血丝,老老实实交出受伤的右手,任由通医术的侍从仔细上药、包扎。

“他的伤还能治好么,方才像是伤了脏腑,要不要紧?”乐无异捧着茶汤,掌心感受着温热的青瓷,问道。

侍从为百里屠苏缠好最后一圈细布:“百里公子手上并无大碍,养一养便会恢复,至于内伤,是气血上涌,内息紊乱引起的,脉象很是难解,既有入魔之相,却脉搏沉稳,康健非常,但是仔细探过,又隐隐可觉一点气息冲撞心脉,凶险十分,这个……小人从未见过,不敢断言,更不敢贸然调理。”

乐无异听罢,心知那凶险的脉象大约因为煞气作怪,但不敢全然放下心来,正待询问从何处寻找更好的医师,百里屠苏便先一步为他定了心。

百里屠苏望着他,面容虽苍白,却不含一丝虚弱萎靡之感,只将黑发黑眼压得更沉,增添鬼怪之相:“安心,是煞气。如今我已将其压下,不打紧了。”

乐无异点点头,目光凝在他软垂的指骨,转了两转,终于问出心中疑惑:“我知,不过,鲛人真的那么凶险么,就连你,也会在他们手中断了指骨,险些入魔失去神志?”他托着双颊,杏子眼一眨一眨,仿似两颗星,“他们生得什么样子,是否青面獠牙,或者,如传说中一样雌雄未分,美艳无双?他们打斗时用的什么神通,诶,说说吧,反正我们收拾好了便要回家去,路途无聊,算是给我解乏。”

侍从们适时自房中退出去,各自准备起回返长安的行囊车马。百里屠苏并不将手上伤放在心上,好好包扎过的右手,反倒来抚摸乐无异的鬓发:“没什么稀奇,既不是人首鱼身,也非鱼首人,他们身上并无鱼的样貌,只零星长了一些鳞片,看上去,像是会水的人。”

常人形貌,并非雌雄一体,也不似传说中青春永葆。除却入水无所阻隔、通体不着一物,没什么特别。

“这样么,真是无聊。”乐无异饮一口茶水,“那后面的你还没答呢,为什么险些入魔?”

为什么入魔。

百里屠苏回想着,奈何彼时血气上涌杀意燎原,脑中只余下一点细碎的片影,以及偶尔掠过的,贪婪怪物们骨骼尽露肚肠流泄的地狱惨相。若要究根溯源,一切的缘由,大约只是那一句:杀了你,再上岸将你的同伴吃个干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碧海中的鲛人不好对付,即便是他,面对如此之多的怪异之物,仍有几分吃力,加之鲛人会水,本就于他不利。千辛万苦夺得浣海砂后,百里屠苏本欲存些力气暂且回去,奈何恰恰听见那一句。

无论如何,即便死在碧海里,他也不能将一丝危险的可能留给无异。

这些不曾开化的蠢物,怎敢打无异的主意。蠢物便要有蠢物的样子,收敛利爪,他大可放他们一马,可为什么偏偏要去肖想他的人,既想了,便杀吧,心脏起念,便剖出心脏,肚腹贪婪,便掏空内里,一切都处理干净了,无异便也彻底安全了。

就像在客栈中那样,杀吧。

他的手,便是当时断的。

百里屠苏哪里肯将这些阴暗心思残暴手段告诉乐无异,他垂眼,看乐无异细白的指:“没什么,中途险些溺水,慌乱之间入了魔。”

乐无异点头,似是信了,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对,正要思索,便听侍从笃笃叩门,说是马匹行囊已然备好,唤他乘车舆回长安。

话题就这么被搁置下去,车马一路缓行,将出城门的时候,却叫城中之人围在四周,喧喧嚷嚷,不知对方意欲何为。

乐无异歇在马车中,腰下垫了软枕,手中捧一串葡萄,盘腿坐着。百里屠苏则坐在旁侧,用着手伤未愈的借口,赖上马车,便不肯再走。乐无异知他一路不易,自觉让出大半空位,另分了一串葡萄给他,谁知百里屠苏拿了葡萄,并不自己吃,反倒剥开外皮,一颗颗递与乐无异,他只用得上左手,倒也做得妥帖。乐无异将最后一颗果子送入口中,支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可惜帘外声音杂乱,只隐隐约约听见几声“大恩”、“英雄”。

原来百里屠苏碧海一行,倒做了英雄。

“屠苏,这一回,你救了满城的人?”乐无异掀开一线车帘,试图听个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里屠苏不愿他知道其中血腥真相,那些污秽扭曲的故事,不应当就这么赤裸裸呈在乐无异眼前。百里屠苏应了声,算是认了救人的猜想,他心中苦笑,域外一行,倒是叫他将今生的谎都撒尽了。

他出去马车,打发城中众人,回来时,除却带一点清晨的寒气,还带了一块鱼形玉佩。

乐无异接了玉佩,掌在手中把玩翻看:“你救他们一命,他们竟只送块玉佩。”

百里屠苏双目含笑,安静望着上下抛玩玉佩的少年,并不打算将玉佩真正的价值告知他。

无论城中之人或是碧海鲛人,百里屠苏皆没什么好感,不过,若能讨乐无异欢心,倒也无妨哪一边更惹人讨厌些。

鲛人既灭,域外众人再无被怪物吞食的威胁。碧海没了危险,人们自然可以随心出海,与域内通商贸易。所以即便百里屠苏原本无意助人,最终,仍旧因灭杀鲛人,而成为城中人的恩人。利益催使,即便见得百里屠苏入魔时海域血红的景象,如今,众人仍旧狂喜庆祝,邀他们留下用酒宴。

百里屠苏有意于乐无异面前遮掩真相,于是推了酒宴与珍宝赠物,只收了玉佩为凭证,每年可凭此收得碧海之中若干宝物。

倘若无异得知玉佩用处,一定不肯收下。

马蹄声渐续,路上微有颠簸,乐无异歪倒在百里屠苏腿上,玉佩则收入口袋,渐渐睡去。一行人出得城门,又过十数城池村镇,待到百里屠苏指骨彻底长好,剥葡萄换作剥核桃,秋叶落尽,新雪将至,长安,便蓦地现于眼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一场冬雪降下的时候,长安城新添一桩喜事。

从前正邪难辨的可怖魔人,如今雪冤之后的乌蒙灵谷主人百里屠苏,将在今日迎娶乐家公子乐无异。

这一场嫁娶做足了喜庆盛大的派头,锣鼓吹打声绕遍整座城池,初冬冷寒,若是往年,城中男女大多缩在家中守着炭火猫过整个冬日,如今却早早裹紧冬衣,各自挤挨着拥上街巷,去看皑白天地中一线缓行的红。

花轿未至,乐声已来,那线红渐渐近了,变作密密的点,如同琉璃世界绽一树红梅,白雪红梅,仿佛蔓延天尽头。

“听闻这桩婚事,颇费功夫,那百里屠苏,更是险些将性命搭进去?”

众人口呵白雾,有人搓着手,低声讲着闲话。

“可不是,说是乐家老爷爱子心切,不肯同意,提了条件,若要提亲,一定要碧海的浣海砂作聘礼。”

“浣海砂?可是域外之地的那个?若这样,岂不是此生求娶无望了……”

“可偏偏百里屠苏拼着九死一生,将浣海砂取了来,既表明了真心一片,又昭示着无双武艺,如此一来,话既出口,乐家老爷即便有再多不愿,也不能反悔,何况论人品相貌,天下间再寻不出这样完满的郎君了。”

“新人才貌相配,确是一段良缘。”

锣鼓喜乐逼近身前,百里屠苏着一袭喜服,更衬出容貌气度朗然若玉,细雪落他两肩发上,长久不化,作了点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剑客不再背负长剑,背后胸前缠了喜绸,拖曳至马匹脊背,惯用来杀人抚剑的双手,则握着缰绳,微有颤抖。

朝思暮想,终得如愿。

这边厢百里屠苏打马前行,再绕半条巷子,便至乐府大门,那边厢乐无异则缩在府中,凝视着妆台之上镂刻鸳鸯吉祥纹的花镜,久久不动。

伺候他的丫头为他梳着头,丝发柔软,缕缕簪入新嫁娘样式的髻子中,凤冠两侧金羽耀耀,各色宝石镶嵌其中,正中一道细巧的珍珠流苏帘,不时簌簌作响,遮挡了少年薄施脂粉的脸容,单露出水红的唇,然而很快,盖头便覆了上去,掩住最后一寸春光。

兴许因为出着神,乐无异乖顺地任由喜娘搀扶着自己走出寝房,一步一步走向爆竹燃响的所在。

每一步都如踏在云上,轻飘飘,晕乎乎,乐无异掌心被汤婆子捂出一点汗,生热的东西便有些滑不溜手,他勉强将小物件把实了些。其实严格讲,他也曾有过一次荒唐出嫁的经历,彼时如今日一样凤冠霞帔、隆重浩大,他却将那场婚嫁当作游戏,半点没有慌乱谨慎,不着花、不生汗,不守繁复规矩,如今再来一回,只是换个新郎,自己竟会无端早醒半个时辰,手中的物件更是愈发打滑了。

盖头不大透光,乐无异看不见前路,只好看向足下,直到望见一只修长生茧的手。

这只手不久前还曾为他而断。

心中一荡,乐无异手中汤婆子终于持不住似的,将将掉落。百里屠苏适时接过他的手,以温热手掌替了碍事物件,另一只手则懒腰一搂,于众人眼中将乐无异抱上马背,不顾喜娘惊叫,径自纵马踏过雪地,留一串清晰的马蹄印子。

雪仍落着,乐无异被百里屠苏环在怀中,隔绝了大半冷意。可是对方这样的行止委实太多胡来,简直不像那人平素的习惯。

乐无异扯着盖头,不叫它落下来:“屠苏,你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带新娘纵马游街,这合规矩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向来不守规矩的人,如今怎么也守起了规矩?”百里屠苏喉中滚出一道轻笑,双臂收紧,将乐无异揽得更贴近些,“守了许久的规矩,今日,我不愿再守了。”

若按礼仪流程来,此时他们大约还在门前过一道道无用仪式,且在洞房前,他并不能摸到、看到无异。

虽蛰伏谋求多年,可这一天,他再等不得。

他拥着心上人,二人着鲜衣,踏白雪,红绸不知何时散开了来,拖曳雪地中,纵马疾驰时飘摇飞转,如飞鸟盘旋。

掠过城池中心,穿林踏枝,天地之间寂寂落雪,仿佛只余彼此呼吸。

“喜房太小,盛不下一世诺言。”

唯有山川日月,无垠天地,才可托付。

雪粒飘摇降落,百里屠苏缓慢地挑开乐无异的盖头,露出日夜思慕的眉眼。

“无异,生世轮转,我不负你。”

盖头轻飘飘落在雪地中,远看仿佛绽了一从花。乐无异双眸水润,眼尾处羞出两抹绯色,像是胭脂施错了地方,拖长了尾端,与颊上红混在一起,蕊心艳红的娇嫩花苞一般。

百里屠苏深深望他,不知是否今日殊色实在撩人,一时看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看?”乐无异歪一下头,细巧纤长的珍珠面帘碰撞出清脆声响,他嫌流苏摇晃烦人,索性两手各向两边掀开,贪玩似的贴近了百里屠苏,凤鸟金冠点上对方额头,精巧雕琢出的鸟喙处衔一颗红珠,左右摇荡,恰扫过百里屠苏眉心红痣,“喜欢容色,还是喜欢我。”

这话原本不必问,二人皆知答案,偏偏乐无异此刻促狭心起,将话抛给百里屠苏。

“是你。”

雪粒子簌簌落下,落在眉梢、眼睫。

乐无异眸中漾出一抹笑,转了身子不再使点子缠磨那人,一切既已完满,毕此心念知悉,还有什么可问,什么可折腾的呢。

何况,他本就懒得思考许多。

整理好钗环,乐无异坐在前头,道:“雪好像愈下愈大了,誓约既已立下了,再不走,难道我们要留在山林雪地中拜堂、洞房么。”

百里屠苏将他揽在怀中,隔绝雪天寒气,而后催动马匹调转方向,踏着来时的马蹄印回到长安城中。

入喜堂、喝喜酒、规矩拜堂,一样不差。

乐无异重又覆了盖头,眼前便又是暧昧昏蒙的一片红,红色薄云中,他看见正前座上老爹端坐着的影子,乐绍成虽还是不大情愿的样子,但到底认了百里屠苏一拜。乐绍成饮一口茶,神情像是仍在挑拣不悦,却冲不破面上蒙着的喜气,百里屠苏不顾生死取来浣海砂,只为印证真心,无论如何,他再寻不出由头拒绝,放眼天下,确然再寻不出第二人,会情真如此,儿女自有儿女的姻缘造化,他阻得一时,阻不得一世。

乐绍成受了一拜,饮一口茶,向百里屠苏低声道:“来日你若敢负无异,便做好丢命的准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亲安心,小婿生世只慕无异一人。”

一句话,既叫了父亲,又将身份彻底定下。

乐绍成哼了一声,算作默认。

眼前毛晕晕一片,叫人发困,乐无异心神飘着,甚至未注意到老爹与百里屠苏的半轮交锋。夫妻对拜的时候他愣了一瞬,却觉手中喜绸被人拉扯,原是百里屠苏引他弯了腰,可惜反应迟了,急去拜时,恰好叫二人撞了一头。

他倒没什么,凤冠包裹着,如裹一层盔甲,就是百里屠苏,方才哐当一声,不知是否流了血。

他胡乱想着,耳畔已传来一声“送入洞房”,而后便是宾客的笑闹声,喜气喧喧,但无一人敢去闹他们的洞房,毕竟无人会嫌命长。

乐无异甫一坐上喜床,便掀了盖头透气,百里屠苏笑道:“你自个儿掀了,还要我做什么。”

“你只会掀盖头?洞房只需掀盖头这一项?”乐无异从袖中取一块糕点小口吃着,说到一半,才发觉自己话中的暧昧意思,他噎了一下,破罐破摔道,“你自己也不守规矩的,管我。”

见那边久久不说话,乐无异想起方才那结实一撞,伸了手去探百里屠苏额心:“方才还好么,我不是有意的。”

“很疼。”

乐无异苦恼地眨眨眼:“那怎么办,请个大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异揉一揉便不疼。”百里屠苏握住乐无异的手,引着细白手指触向自身。

揉一揉?这样能行的话,便揉吧。乐无异乖乖顺着对方力道抚触过去,这些日子他早习惯做百里屠苏的愈疾灵丹,可是,位置是否有些不对?

自己的手竟被按在那人身下,衣料遮掩着的张狂狰狞处!

“我撞的是这处吗,屠苏,你从前很君子的,今日怎么像个……”

色中饿鬼。

那饿鬼凑近了他,道:“我一贯如此,从前,只是强忍。”

心愿既成,嫁娶已过,名正言顺,天经地义,还有什么可忍耐的。

“无异,今夜,你担待些。”

“什么?”

很快,他便明白了百里屠苏口中的“担待”是什么。

青年将他覆压身下,凤冠钗环散在衾被上,被胡乱拂至毡毯,帐顶的夜明珠如一轮圆月,盈盈照亮帐中一切,百里屠苏一手拂在他颊边,一手仍压着他的那只手,牢牢按在身下硬胀处,不时引着揉动。百里屠苏吐息急促,深眉蹙起,眸中满是露骨欲色。床帐外高烛燃烧,红泪堆积,烛花不时爆出,应和着帐内唇舌交缠的水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好容易从令他险些窒息的深吻中挣扎出来,还未来得及喘匀气息,眼前又蒙上一层红雾。百里屠苏将盖头重覆在他的头上,在他耳边道:“原来不是梦。”

乐无异心中一跳,本想说些什么,却被肩头一点濡湿截住思绪,只余下无尽的酥麻快感。

百里屠苏未脱下他的嫁衣,只将领口拉扯开,头颅埋在颈窝处遗一串红梅,乐无异只觉这样的情事竟比通身赤裸更羞耻些,他倚在床头,羞意愈积愈多,反倒化作潮水似的痒,原要推拒的双手不由抱住百里屠苏头颅,任由那人一寸寸向下,吮过衣物更深处的蓓蕾。

“别……”他声音柔软,如同漾在水中,通身骨骼都酥倒,告饶声含着哭腔,“太难为情……”

百里屠苏像是听不见,亦或者听见了,反倒激出更加蛮横孟浪的态度。乐无异耳畔听得布帛撕裂声,身上衣料还好,身下衣裙翻覆难解,百里屠苏竟将它一把撕扯开来。动作间的微风掠过双腿裸露处,乐无异颤抖着试图合上双腿,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点燃了,肌肤之上渐渐生出粉意,愈发燥热,只想藏进衾被里。

难怪,百里屠苏要他多担待。

成了婚的百里屠苏,竟像是出了栅栏的猛兽。

乐无异这一夜过得辛苦,好容易钻进衾被,又被百里屠苏生生拔了出来,盖头歪歪斜斜挂在斜斜簪着的步摇上,随百里屠苏动作有节奏地摇晃着。

一半视线中,他看见百里屠苏压在自己身上,过眼处衣物整齐,俨然一个世间难寻的英俊郎君,然而那人眸中满是深沉欲望,过于放肆,以至于散出一些凶狠戾气,好似要将他剥个干净,食个干净,叫他陷入癫狂欲死的快感中,黑眼珠盯猎物一样盯着他,一错不错。

红烛烧尽,帐中锦被仍旧翻滚红浪。

乐无异的盖头彻底滑落下去,落在床下,与衣物杂在一处。此时他已不着寸缕,鬓边发丝被汗濡湿,小蛇一般贴在细白脖颈。他眼角红意更胜先前,泪痕落了两边,向下,蜿蜒流过颈窝、锁骨、胸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点点红痕遍布。

百里屠苏简直是个怪胎,既不会累,也不会痛,只发了狠弄他,不知已是今夜第几回。

“你吃了药么。”乐无异开口时,声音已然叫哑了。

百里屠苏专注起伏,心中欲望稍得餍足,动作便也不似先前那样凶狠,他放缓了节奏,黑眼睛望向乐无异,说出的话原本过于腻,叫人牙酸,然而被他说出口,反倒像是一句郑重的回应。

“你便是药。”

长夜有尽时,缠绵交颈却无尽时,乐无异认命地勾住百里屠苏脖颈,再度溺在春色欲海之中。

踏上百里屠苏这条险恶贼船,明日,后日,乃至之后千千万万个日子,自己怕是再也没个好眠夜晚。

可是,谁说只有夜晚无眠。

百里屠苏吻上少年唇瓣。

春光好,白日也可宣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新雪初霁,房外梅枝坠雪北风凛冽,房内则是春情融融鸳鸯缠颈。

不过,以鸳鸯比拟大约不算准确,鸳鸯情深,至多雌雄一对,不会多出第三个,而房中暖帐交颈缠绵的,分明是三个模糊摇动的影子。

香炉中燃着暖甜的香,无意起了助兴作用,大好天光透过窗扇映照进来,打在新添的绯色帐幔上,使得内中蒙上一层暧昧的粉。

红漆小暖炉歪斜地躺在帐底,骨碌碌向外滚了几寸,撞上精心饲就的春时月令花,盆花摇晃数下,数枚胭脂色的瓣,娇娇地落入旁侧炭盆,蜷缩边沿,燃作灰烬。

北洛劳时劳力送来的花,这回又要开败了。

那人为天鹿城城主,平日疏狂傲然不拘小节,却最喜欢送些娇贵、不经养的小物件。

乐无异衣物半褪,露出半个雪白肩头,原本应该冷的,可是半点凉意都觉不出,通身似乎只剩下热,于肌肤之上透出浅淡的粉。两道灼热吐息不动声色的贴近他,即便不去看,他都能够感知到那二人虎狼一样贪婪焦渴的欲望。

是百里屠苏与北洛。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促就了这样的关系,一边一个,谁也不肯退让,谁也不肯离去,最终将他夹在中央,彼此之间目光如刀,几度交锋,待对上他,又换作遮掩不住的欲念。

“一人一回……”乐无异被人夹在中央,前后皆是坚实火热的胸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憋了许久,满面绯色,倒憋出一点未落的眼泪,“三个人太疯了,我不要。”

“怕受不住?”面前的北洛携他一缕褐发,眉梢微挑,嘴角浮出恶劣的笑,“怎么办,我偏想看。”

北洛在床上向来是个肆意索取的霸道性子,平日数他叫乐无异哭得最多,乐无异愈是告饶,愈是能激出他欲海之中的狠劲和猖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多新奇玩法,亦是他想出的点子。

乐无异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他,身子向后,依在百里屠苏怀中,软着声音诉苦:“他好过分……”

句末,也许是嫌自己态度软绵绵,乐无异抬起腿,顺势向北洛肩上狠狠踹去一脚。

北洛笑着接下他的拳脚招呼,反倒更加开怀,男人以指圈了少年纤细足腕,指腹粗糙薄茧磨过细嫩皮肉:“打了人,还道挨打那人过分,看来,是该好生教训了。”

说着教训,其实,每每轻揉慢吻,唯恐将人弄坏的,也是这人。

乐无异不知想起什么,双腿不自觉酥了片刻,腿根挨紧,无意识磨了两磨,却磨到一点湿意。

他的身体,这些年早被这二人肏了个熟透,已然食髓知味,成个不自知的放荡胚子。

北洛看他神情便知时候成了,于是状似不经意,手指向少年腿间一探,故作惊诧:“怎的出水了。”

乐无异不看他,向百里屠苏怀里依得更深:“你这个人不正经,满腹坏点子,不像屠苏,待我总是温柔仔细,也不会拿话欺负我。”

“他?”北洛怔愣片刻,突然笑出声来,“他才是最不正经的,我欺负你,哪回真的有他狠?”

百里屠苏做得一副君子派头,冷如寒霜不近人欲似的,实际上,床榻上若论最凶、最狠、最贪,他是真的不如这疯子一半疯劲。

乐无异眨眨眼,不由得回忆起往日百里屠苏在床笫之上是如何施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约,是这么回事……

前有虎豹后有豺狼,哪个都称不上正人君子,无论面上如何,一旦到了这里,里子皆是色中饿鬼,没得掩饰。

可惜此刻再想溜走已是不能,他被二人牢牢挤在中间,隔着逐渐滑落的层叠衣物,仍旧可以感受到两具躯体源源传递来的热意。

轻薄寝衣虚虚挂在肩头,终于还是叫北洛抬指掀开,彻底滑落至肘间。

雪白肌肤叫人看个满眼。

北洛凑近,温热气息代替唇齿与手指,一寸寸抚摸过脖颈胸膛,缓缓蛇行向下。

“痒……”乐无异难耐地挣了一下,身躯跟随气息所及,向后躲避,直至身前湿热呼吸吹拂腰肢,北洛终于忍不住探了舌尖,留下道道水色痕迹,乐无异再也耐不住喉间呻吟,软软地叹过一声,一面颤抖,一面不受控制地卸去力气,腰肢软摆,向后蹭去。

这一蹭,倒蹭上个不得了的物件。

百里屠苏不知几时解了身下衣物,将那根直挺巨硕的东西放了出来,方才只顾躲避北洛捉弄,乐无异未曾察觉百里屠苏的动作,此时,那物已顶在他后腰,胀得热烫坚硬,叫人难以忽视。

纵是经过这些年的云雨缠绵,早已看过,甚至抚摸过那件骇人巨物,然而每每重新触碰,乐无异仍旧感到心惊。

仔细比对,其实百里屠苏与北洛的东西都算骇人,不过,百里屠苏还要更胜几分。

这样大的东西,委实不像是人能长出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怎的,乐无异脑中清晰地描画出腰间所贴那物的轮廓与细节,那物勃勃地跳动着,不容抗拒地挤入双腿之间,缓慢摩擦着腿缝细嫩的皮肉。乐无异哼了几声,双腿被人磨得愈加痒热,自行夹住百里屠苏胯下凶物,自行蹭动起来。他头颅后仰,看见青年下颔处分明利落的线条,向上,则是欲念生红的眼眸、热汗微湿的额角。

百里屠苏揽着他的腰,低了头,气息洒在他的颈窝,轻轻咬他颈侧。

也许是怕他受不住快感折磨,百里屠苏的指腹磨蹭着乐无异唇瓣,一点点探入口中,好叫人耐不住时咬下去,也好多续一些枕榻欢愉。

前方的北洛却顾不上再惜玉怜香,他一面舔舐着少年胸前粉蕾,一面解开衣物,将身下硕大微弯的器具贴上少年小腹,蛮横顶弄起来。

一个在后头磨,一个在前头顶,乐无异再也压不住呻吟里的哭腔,任由珠泪落了满脸,再被二人吮吻干净。

情潮汹涌,就连眼泪都落不下来。

乐无异与二人厮磨着,每一寸肌肤都有指腹唇舌造访,他们不断刺激着他的痒处,逼他吐出更加甜腻的哭叫。乐无异身躯被他们不加收敛的力度与动作摇动着,腿间黏腻非常,不知混了谁的体液,而他本人则做了只知哼叫讨饶的情欲人偶,这一时刻,仿佛天生便要沉溺欲海,任人揉捏掠取。

白日将暗,入了夜,欢爱仍旧未停。

房中袅袅燃烧的香料已然掩盖不住帐内的淫靡味道,乐无异软在榻边,胸前腿上皆沾了那二人的气味,仿佛为了占有,他们将热液留在他的身上,标记一样。

百里屠苏扣紧他的双手,于他身上起落掠夺,身前传来的快感使得乐无异不时颤抖,可惜这二人轮番在他身上挞伐,较劲似的比对着谁更久些,谁更叫他难耐堕欲,三个人唯独他软倒如水,嗓子哭哑,呻吟也失去力气,尾音微颤,似是带了小钩。

北洛坐在床头,凑近来亲吻他的眼角,话语却是挑衅的:“怎样,更喜欢谁。”

乐无异鬓发散乱,枕上如堕一团云,随百里屠苏力道游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北洛话语落下,那片发云倒是移得更紧促了。

素来狂妄的男人少有的哄起人来,放软姿态,要从少年口中哄出一句合意的话。

乐无异心神早已昏沉,见人引他说话,迷迷糊糊就要应下。恰此时身上的起伏蓦的蛮横凶狠起来,乐无异只好将目光移向百里屠苏面上,见得青年眸色沉沉,长久压抑的欲念彻底出笼,亮出獠牙与深口,怎样掠取都不足填满欲壑似的。

他心下一颤,被人紧攥其中的物什也因对方不加遮掩的眼神变得无端敏感。

“屠苏,喜欢屠苏轻一些……”

百里屠苏面色稍霁,眸中酝出个笑,温声道:“好。”

言罢,眼角余光,却凉凉地剜向北洛,含着刃尖的锋利。

北洛不肯示弱,以唇堵了乐无异口中浪话,双手顺从颈间线条向下游走,要将少年送上另一重欲潮巅峰。

夜风微凉,灌入帐中,却吹不熄内中火焰,墙外街巷梆子声长敲,夜深,这场欢爱愈加激烈,不见消歇。

恐怕今夜是不能歇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雪夜,西风尖啸而过,拍打窗扇,偶尔漏入的雪粒与凉气,降不去室中暖融如春的温度。

乐无异蜷在榻上,手中捧着汤婆子,掌心热了,手背则被百里屠苏握在掌中暖着,无一处觉冷。

他自衾被中探出一条腿,白雪如玉的一只足,触在地面茸茸的毡毯上,不时轻快游荡着。

“每逢雪天,我便会想起许多年前,我们一道在学堂中念书。”

身后,百里屠苏的声音低低传来,气息亲昵地贴过来。

乐无异没弄懂他话中的意思,问道:“我们是有一道念书的时候,不过屠苏,那是很远的事情了,与雪天有什么相关呢。”

百里屠苏知他早已忘记,并不生气,反倒细细诉来,引他回忆。

如乐无异所言,学堂里的事情已是过去很远了,彼时他们至多十二三岁,或者更小一些,被两家长辈安排在一处私塾念书,为的是磨练性情,通晓文墨。

其实在此之前,乐无异早在开蒙年纪,家中便请了老学究教导,可惜他生来喜欢顽闹,总也沉不下心,且做惯了捉弄人的把戏,不知气走多少先生。乐绍成纵了他几年,最终还是狠下心肠,与百里家商量着,将两个孩子一同送进十几里外的书院。

书院里的先生文采颇好,性情最是严厉乖僻,靠着一张冷脸,不知纠了多少不成器的孩子。这样的先生,断然不会惯着自家娇养出的贪乐小儿。

乐无异被送到书院,既无书童服侍,也无可口吃食,平日里玩的看的,全换成天书一样的古文,他看不懂,写不出,索性都撒娇推给百里屠苏,自己余下的空闲,就用来觅食、看闲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日没什么特别,只是大雪经久不化,造就一方琉璃天地,窗外另有新雪飘飞,偶尔漏来,落在搦管的指节。

乐无异搁下笔,搓一搓冻红的指节,他年岁尚幼,人小,裹在毛绒绒的裘衣下头如一枚雪白团子,衣物足够将他淹没,衣袖下伸出的十指也是纤小的,自小被人呵护保养的手指变得粗糙了些,不知是不是要生冻疮。

冻疮又疼又难看,他才不要。

前头的先生满口之乎者也,板着脸,不知道多少回斥他娇气爱哭、一窍未通。乐无异只觉得见鬼,到了学堂,没一样顺心的,撒娇也没用,怎么着也化不掉先生铁石一样的心肠,叫他如愿回家。

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上多久,乐无异心头生悲,正待掉两滴泪,却觉身后有人戳弄后背。

他将脊背一挺,抵在后桌的桌沿,一件带有暖意的物事便滑入他怀中。

小手炉用绸缎裹了,不会烫伤皮肉,另一边则是一小包新剥的栗子,不知道在那人怀里捂了多久,还是热的。

乐无异悄悄吃下一颗,趁先生念诗,回头向身后那个小少年道了谢,并夸:“屠苏哥哥,栗子好甜。”

百里屠苏尚未长成,稍显单薄,眉眼却已有了日后的冷俊,他这时候还有些藏不住情绪,闻言,便绽出一个稍有青涩的笑,不过大体还是克制的:“还有一样,怕坏了,你将手伸下来接。”

乐无异一面留意着先生的行动,一面探了手过去,百里屠苏向他手心中放了个凉凉的东西,离开时肌肤相触,指尖也是凉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掀开小瓷瓶的盖子,听百里屠苏道:“手红了,需涂些。”

良久,又续:“若怕弄不好,也可叫我帮你涂。”

说这话时,百里屠苏耳朵有些红。

乐无异奇怪地看他一眼:“屠苏哥哥,你最近好奇怪,涂个霜罢了,你帮我不就是了,从前不是都这样么,如今怎么……”

他哪里知道,百里屠苏从前情窍虽开,但因年纪小,不懂得欲念,所以亲昵随意,如今年岁初长,百里屠苏对他已有绮思淫想,多看一眼都要生念,遑论亲近抚摸了。

乐无异哪里懂得百里屠苏心中正天人交战,一面是束之不住的本能,叫嚣着要冲破桎梏,探一探未知的绮丽疆域,另一面则是留存一线的理智,他知道这样的年纪,一切越轨的行止都不应当。

最终,却是绕堂查验课业的先生救他于水火。

先生自书案边走下,自第一桌的学生查起,未温书,未抄写的,皆要打手板子。

乐无异见状,一时也想不起百里屠苏言行的蹊跷,他将那堆物件匆匆收入书篓,又贴近了身后桌沿,小声央求:“屠苏哥哥,昨日我头疼,睡得早了,忘记抄书,夫子就要来了,求你救救我吧。”

百里屠苏未说话,将早早备好的那份递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总是无心课业,不知惹怒先生多少次,有一回拿了百里屠苏的那份交差,叫先生瞧出字迹不同,便送他们一人一顿手板子,虽然先生只作惩戒,不忍打得用力,然而百里屠苏仍记得乐无异捧着手哭得可怜,于是每日便做两份课业,且专门练了乐无异的笔迹,应付日常检查。

这一回夫子查得很细,待查到乐无异同百里屠苏,作业虽过了,夫子却多问了一句诗,正是抄写里头的,乐无异答不上来,被罚抄下百遍。

放了课,乐无异揉着手心肉,一双大眼睛哀哀地望向百里屠苏:“屠苏哥哥,我手要冻了,天这么冷,若真的抄诗一百遍,是不是就真的生冻疮了……”他眼中泛起一层水光,圆圆小脸沉了下去,“隔桌的那个说,写太多字,手上会长茧子的,屠苏哥哥,那样会不会很难看啊。”

他人小,心思浅,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只是百里屠苏听在耳中,便径自做了同窗小鬼们口中的“护花人”。

如此,抄诗一百遍,成了百里屠苏的活。

他看乐无异摆弄着手中的瓷瓶,细细指头探入瓶中,不大熟练地挖出一点脂膏,潦草抹在指节,实在不成样子,于是接了瓷瓶,握了玉雪团子微凉的手,忍住心猿意马,细细涂抹每处肌肤。

他们坐在一处,头挨得极尽,日光照映出的影子落在地上,如一对黏糊的恋人。

室中避寒的同窗小子呵着手,笑嘻嘻打趣:“这是谁家的小媳妇,哦,百里家的啊,打算什么时候过门啊。”

半大小子,该懂的大略都在荤书上头见过,另有一人开腔:“什么时候洞房,邀我们去闹一闹。”

乐无异自小被人看顾着长大,家中有乐绍成管教他,入了学堂,又有百里屠苏日夜不离左右,吃的用的看的都要先过一遍目,才将他养成这样干净的性子,哪里能懂得这些俏皮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不知道那句“小媳妇”是说他,问道:“洞房是什么房,去了有东西吃么?”

大些的孩子闷声坏笑起来,窗外有打雪仗的男孩,见乐无异那张脸漂亮得像女娃娃,偏偏还懵懂地眨着眼,一从火苗不禁升起来,既不忍心将手中雪团掷向漂亮娃娃,又忍不住心中一点冲动,于是道出一句大人处听来的荤话:“有的有的,洞房了,你的屠苏哥哥会给你吃他的……”

话未说完,人便被百里屠苏掷去的书本砸得头破血流,倒栽进雪坑里。

学塾之中禁刀剑枪戟,百里屠苏便取了毛笔作飞剑,一笔戳倒一个碎嘴小子,待到人躺得七七八八,哭爹喊娘哀呼求饶,他将笔杆向桌面一按,轻松按下半截笔身,稍有稚气的面容沉下来,已有了成年后戮杀无情的粗略轮廓。

“无异与我早有婚约,送祝词可以,取乐,便问问我手里的剑。”

这时候的百里屠苏一切都显太嫩,未修到日后面目冷凝杀气横生的样子,放狠话也不像样子,气怒上头,毛笔也要说成剑,做不到三两字断人生念,不过,这些对于半大少年们,已经足够震慑了。

自此之后,学塾里再没有少年因贪看乐无异套近乎说荤话了,而百里屠苏,则愈发修出一身冰冷气息,行过之处,众人纷纷让道低首。乐无异还听说,有许多同窗想要拜百里屠苏为大哥,都被打出去,不过,那些人追随俯首的劲头仿佛更狂热了。

这些都是很远很远的事情了,乐无异听完,向百里屠苏肩头一歪,粲然笑道:“屠苏记得真清楚,不过,我想吃炒栗子了。”

炭火燃烧着,偶有细小声响,百里屠苏的亲吻落在乐无异鬓发,将人压在衾被间:“好,等我饱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书生在行路。

赶考路遥,尘霜覆面,青年揩拭着鬓边薄汗,费心避去路旁凸石。

夜路昏黑,怪藤荆棘俱看不见,对于贪快选择荒野小路,书生已然有了悔意。

目无所见,耳无人声。所过之处不过鸟虫凄鸣、狼狐哀嚎。

渐渐,乌云小堕,月升中天,模糊可见远处细小的野狐的影,昂头,呜咽着吸食圆月精魄。

狐狸幽目放出碎而广的绿光。

怪谈当中常有村人杜撰狐妖食人,书生原本不将这等事当真,然而此刻胆气泄露,见得这般妖相,论理辩驳的精神早已消歇,膝下双足如有神灵催助,翻腾飞奔更胜脱兔。

细幼草叶悄悄缠绕他的足踝,将之引入阴气至盛的所在。

渐渐,再无狐声凄啸,书生自认脱身魔窟,遂卸下力来,垂首看向足间草叶,缓步行路。

但见蔓草攀沿崎岖山路,一路蜿蜒至破落池塘,池塘正中立一座石桥,石质栏杆砌以精巧石狮子,旁侧雕琢不知名异兽。

勾缠回旋的吉祥纹连接残破石像,尘灰淀作乌黑旧垢,触角一样牢牢嵌入缝隙内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池塘枯荷、精巧石狮、缺角凉亭,一切互为映衬,作工笔画卷,细细道出此间短暂停留的富贵气数。

曾经玉笏金床贵胄乡,金为衰草枯杨孤魂所。

这难免引出读书人的嗟叹。

书生叹息数声,酸软双足亟需休憩,于是顺从石子小路,向湖心小亭行去。

所行不过十步,前方骤然变幻形貌,破落景象如同山水画卷之上蒙覆的尘灰,一点一点被无形之手妥帖擦拭,显露出青绿朗润的真形。

石亭缺角自行填补,飞檐悬挂银质铃铛,细看可见铃铛内中藏有馥郁香丸,迎送香风阵阵,边沿蛛网则尽数变作珍珠帘,点缀水红鲛纱之间,夜风吹拂珠帘相撞,迎合石亭内中丝竹弄弦声,一时如入仙人境。

野狐艳鬼之说也许不假,然而此等美景良辰,即便当真是精怪有意勾缠,又有谁能抵挡过自身贪乐恋色的欲念。

向前,朦胧轻纱勾勒一道细袅的影子。

向后,则有莲灯浮水,次第燃点,如错落星子。

柔风掀起纱帘的边角,香气遥遥袅袅,散递书生鼻端。

书生向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亲手抚开那道柔纱的时刻,他才真正明悟何为仙姝姿貌。

帘内安静侧坐着一位少年,雪肤花貌,清眸丹唇,衣饰算不上繁复,甚至有些缺乏修饰,少年生一头褐色长发,此刻随意束起,任由鬓间碎发不时掠过金质抹额。这与坊间惯常的美人画不同,那些美人大多是矜贵多修饰的,而眼前之人不梳美人发,不作美人态,依旧难掩皮相的纤柔丽质。更显出与寻常美人的不同来。

伴富丽庭园而生的美貌少年打了个哈欠,甚至懒去作态掩口,发梢随风悠荡来去,随性自在极了。

慢一步,像是初初发觉另一人造访,少年转过脸来,先是一怔,皮肉带动神情,不大熟练地挤出一个类似含情的眼波,开口时语声朗而润,尚带一点未长成的稚嫩:“公子为何夜访此地?”

原本暧昧的言辞,由少年口中吐出,全然失去了勾引的意味,他说得干脆清晰,甚至还带一点不自知的质问。

不知为何,书生方才积攒的绮思并未因这句质询消散,反倒层层暗涌,生发出一点连带着爱怜的欲念。

至于惧怖防备,早已卸甲丢盔。

少年倚着美人靠,面上现出懊恼的神色,像是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此刻正费力转圜过来。很久,他紧锁的眉头忽的放开,终于寻出一句像样的话来:“我姓乐,唤作无异,敢问公子姓名……”

书生自去欣然作答。

乐无异听罢,舒一口气,展颜笑道:“原是陆公子,我观公子行色匆忙,衣染尘泥,像是行路许久的读书人,可是途中失了方向,寻不到出去的路?”

“正是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默了一瞬,艳鬼媚狐用出茧子的言词于他这里再次卡住,不上不下。他低着头,努力回想着西边狐精教他的魅惑之术,硬着头皮续道:“此时夜已深,再寻路已是不便,倘若公子不弃,不如暂且歇在我这里,待到日出,再作打算。”

言罢,再度抛出一个不熟练的眼波,以及隐晦邀约:“说起来,无异在这里孤身住了许久,心中孤独惧怕无人可诉,平日里,更是鲜少见过您这等锦绣样貌的儿郎,公子若能住下,无异也不必夜夜惊惧,辗转难眠了。”

对面依旧答应。

乐无异眼见自己就要得到新鲜阳气,面目之上更添喜意:“如此甚好。”

年轻的读书人只顾痴痴看向他,只觉乐无异一颦一笑销人魂魄,酥人骨血,那一笑已叫他半边身子软了过去,哪里还有余力做多余言辞。

乐无异回想着狐精教他的勾引书生八字要诀,其中一半是诗词歌赋,另一半则是含蓄主动兼具。

幽折婉转,麻烦十分。

若不是受用太多江湖人士高门贵胄的丰沛阳气狼虎行径,乐无异也不会花这样曲折的心思,专去勾引温和骨弱的读书人。

也不知他一只艳鬼在这里行事,那些狼虎一样的活人会否得知,再度一拥而上,让他被阳气胀得肚腹欲裂。

实在可怕得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不禁颤抖了一下,眸光转向痴痴凝望的书生。

难道读书人都是这样的呆头鹅?

换作以往那些人,哪里需要他费心言语,每一回,他只消在石亭之中呆坐一会儿,那些白送来的阳气,自会一个一个迫不及待地扑来。

只是招架不了。

乐无异想起狐精口中的诗文高雅琴棋书画,他生前便不爱文墨,书画更是无意修行,勉强搭上边的,只有一点玩乐记忆。

拨弄琴弦,大约不会太难。

他笑一笑,自身后幻出一把白玉琵琶,胡乱弹拨起来,但闻琵琶音声不成曲调,呕哑嘲哳,难以为听。

书生的神情渐渐清明起来。

乐无异心道不好,忙放了琵琶,补救道:“公子可想休憩,且随我来居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幻境因乐无异一瞬间的松懈而摇荡着,边沿崩出破损的长纹。

野狐呜咽再度传递过来,夜鸦鸣声阵阵回旋。

夜风呼啸着灌入石亭,使得珠帘碰撞犹如坠雨。乐无异手中的琵琶琴弦紧了紧,最终雾一样消散。

再不行事,怕是来不及。

“在下仿佛听到先前的狼啸,可是山间野物闯了进来?”书生迷梦忽醒,犹带怔忪。

他身体微微屈起,双腿着力,是一个起身动作。

幻境渐次褪色。

乐无异顾不得更多,匆忙拽过书生手腕,将人强行提了过来。幸而对方因这不管不顾的一握双颊生霞,神思昏昏,再顾不得谨慎守礼或是身侧变化,醉客一样悬挂痴痴笑容,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再醒。

乐无异疾步将书生拉至石亭前方,粼粼水面无端现出狭窄长路,两端莲灯沉浮,轻纱飘飞,与来路别无二致,恰如两相照镜。

远看,所过之处幻境渐次崩塌,镜光碎裂的纹理追逐着二人足步。

四方世界骤然昏黑的一霎,乐无异腾出双手捂住书生的眼睛,紧贴着坠入另一层幻境。

亭台楼宇,画栋雕梁,香息漂浮着缭绕在来者鼻端,恰是生时居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子,可睁眼看看,此处是否合乎心意。”乐无异松开双手,后退半步,自行递出空余位置。

书生颔首应是,言罢,又无轮次地说了许多诸如“仙境”、“宝地”的浑话。

这便宿下了。

勾搭书生最为精到的妖物们告诉乐无异,对于这类读书人,首先要伪出一副天真无害相。彼时乐无异听罢只觉半懂不懂,到了如今宿在房中,仍旧感到迷糊。

天真无害的鬼物,大约是不会心急进食的。

乐无异已然感觉到腹中的空落,他蜷在榻上,翻了个身。他喜欢窝在幻境的中心,这里最安全,不会因术法的不牢靠而消散。安静稳妥的自在地,最适宜深眠。

他喜欢宿在这间熟悉的屋室当中,即便化作死物,一样留存着生前习惯。

窗缝半启,漏来阵阵虫鸣,绿色纱窗则映出影影倬倬的人形,无依孤魂凑作一堆,尖利的嬉笑的语声断续绕到耳畔。

“果然做艳鬼更风光,虽要摆弄风月,像做凡俗的皮肉营生,说起来总不大光彩,然而豁出脸皮,那生人阳气也足够吸饱喝足,倒是划算。”

“怎么,你厌倦了乱葬岗,也要动这心思?”

“乱葬岗虽自在,这里的幻境,难道不比那里更妙?”

“罢,罢,趁早打消,且先看看你这幅尊容,青面獠牙,烂肉陈骨,怎能跟房中那位相比,这些鬼物与我们不同,即便生前,也是花容月貌,艳色动京都的美人,死后,更要护好骨殖,日夜浸在花啊蜜啊里头,使得魂魄生香。这样,你当真做得么……何况,做艳鬼并不总是好的,那些道士和尚捉妖人,最爱捕捉的,便是艳鬼,一旦捉入掌中,半分慈悲不留,是要将魂魄熬在葫芦中,用剑气尽数撕碎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鬼物们絮絮交谈,末了语调放低,再听不清,一阵又一阵尖利嬉笑再度响起来,乐无异听得烦躁,顺手抄起一尊细口青瓷瓶,施力向窗外砸去。

幽魂们惊叫着散开,一切终于静寂。

乐无异脑中仍绕着那句道士和尚捉妖人,心中无来由慌乱起来。

不大好的预感。

鬼物无从睡眠,乐无异覆去翻来,仍旧思索不出如何对付和尚道士之流。修为尚浅的鬼,对上这些修道人,不过是任其宰割的命。

与其烦恼这些,不如寻出空隙,先将阳气食足。

无论何种苦恼,于乐无异这里不过兜转片刻,半刻钟后,任凭天塌地陷,都可抛掷脑后。

乐无异驱赶愁眉,寻出平素开怀的笑意,对镜稍整衣装之后,便去向书生暂宿的厢房。

书生安静睡着,许是行路确实苦辛。

乐无异将衣领拉扯凌乱,露出细巧锁骨,头颅微低,凑向书生口鼻之间,细嗅生人丰沛的血气。

生人阳气一缕缕递入乐无异肚腹之中,稍稍缓解略升的焦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书生似乎觉察身前有人,缓缓睁开双眼。

对上书生眼眸,乐无异默了片刻,面上绽出个不大熟练的引诱的笑,他俯下身,任由衣襟敞开着,袒露出一片雪白肌肤。

二人目光交会之时,乐无异知道,书生已然上钩。

什么正人君子,翩翩如玉,端方皮囊之下,不是一样盛着贪色重欲的灵魂?

乐无异任由青年公子拥住自己,翻身覆压身躯之下。他已经习惯了皮肉之间的厮磨,然而红晕依旧习惯性地攀爬通身,如同一朵粉白花朵,一点点被狂徒扒开层叠收拢的花瓣,露出内中蜷缩着的嫩红细蕊。

早知如此,倒也不必如先前那样费心勾搭。

乐无异侧过身,嬉笑着躲避书生的亲吻,唇舌如同着火,热烫的温度一路蜿蜒向下,漆黑头颅兽一般埋入细白胸膛,看不清其中动作。

乐无异喘息着,仰起头,双臂抱紧胸前头颅,纤指陷入书生黑发,感受发丝触感。

书生从情热中挣扎抬头,欲望浑浊:“原本以为是哪一家好心的小少爷,原来……”

“怎么?”乐无异掩饰住眸底的轻嘲,圆圆的杏子眼凝视着书生被情欲扭曲的面目,现出无威胁的,懵懂的笑,“公子说的话,无异不懂。”

乐无异只觉无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书生轻笑一声,口唇凑近乐无异耳畔,正待说些无关痛痒的调情话,却闻窗外忽现玉石碎裂之声,夜鸦鸣声阵阵回旋,野狐发出濒死时凄厉的嚎叫。

狐精出了事?

可幻境是他自己造出来的,为何也会崩塌。

眼前精巧楼阁层层碎裂,尘灰四散,飘扬落地,覆压二人凌乱的衣衫与发丝,一时狼狈非常。

蓦地,四野兽声断绝,一切重归静寂,一道足步声响彻静夜,渐近,如同阎罗催命。

有剑鸣隐隐。

“谁!”

乐无异推开书生,顾不得收拢衣衫,召出全数警惕之前,却被一道定身咒锁住身形。

来人现于尘灰之间,足踏蛛网兽骨,冰冷月光之下,手中寒刃却泛出不祥的红。

长剑,黑衣,捉妖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乐无异后退一步,将四处散落的衣物遮挡身前,作出迎战姿态。

身前小书生虽愚蠢重欲,却生就一副炽热肝胆,关键时候,挡在他前头,强撑出气势,向黑衣执剑人质问:“你是什么人,竟敢夜半执剑闯入此地,你可知,这是可以被人告去官府的狂行。”

捉妖人并不回答,甚至懒去递送半分目光。

长久沉默中,冷白月光映亮对方锋利的刃,剑光与夜色交会,乐无异甫才看清那人的形容。

与野狐艳鬼口中的捉妖人不同,眼前的这一个看起来分外年轻,至多及冠,面皮俊朗白净如同玄门初出茅庐的小弟子,然而对方的眼睛却是深而冷的,漆黑眉目微微上挑,看不出其中浮动着的情绪,一切都被冻结成为一面结冰的深潭,唯一鲜活的颜色,不过眉心一颗绛色小痣,落血一般。

捉妖人的目光缓缓凝向他。

漆黑眼眸漩涡一样,无形毁去方才积攒的旖旎温度。

那是一双杀妖斩鬼,不容徇私的无情眼。

乐无异一眼便看出,这位年轻捉妖人,是修行人士当中最为固执的那一类。

这一回,怕是不好脱身。

静寂已经保持太久,蓦地,一枚石子落入水潭,冷淡的捉妖人破天荒接上那句无甚意义的话:“鬼神之事,向来不归官府管。”

太突兀,突兀中生出一点不合时宜的滑稽,然而捉妖人沉静俊美的面容却让人发不出嗤笑的声音,乐无异心知那些修行之人不会与凡人为难,便任由书生挡在身前,一双纯稚的圆眼睛无辜地看向那冷面青年:“是这样的道理不错,鬼神之事确然不归官府管,不过,我也有道理要讲。”少年艳鬼琥珀色的眼睛转过来,十足灵动美妙,“依我说,颠鸾倒凤,你情我愿的事情,一样不归你们捉妖人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么。”

很久,静夜被青年打破,平静如深潭的水。那双黑眼睛仿佛看他,又好像只是看向别处,端详他身后帐幔随风摇摆的幅度。

永远端冷无谓似的。

无来由,乐无异被他的态度激出几分不悦,尽管捉妖人的端冷自持不留情面是面对全数妖精鬼怪的。乐无异轻笑出来,带着讥诮的味道:“仙长不必与我打哑谜,你此行过来,难道不是为了除魔卫道?”

话语一转,乐无异将长久以来心中的疑惑问了出去,他向来是只难藏心事的鬼:“我有些不明白,做艳鬼的大多只是借来一点阳气,并不真正谋害生人性命,更称不上嗜血狂暴的厉鬼,即便如此,为何你们这些修行人士,总是将我们当作活靶子,每逢下山,第一个要收的总是我们。”

他已受够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奔波惊惧,竟日匍匐在修行人鼻息之下讨一点维生的食粮。

那些惨死捉妖人剑下的残魂伙伴,难道真的罪不容诛?

“人妖殊途,阴阳有别。”

千万年既定的道理,从年轻的玄门弟子口中说出来,有着惯常的端严虔诚与规训意味,青年冷肃的语声寻不到一丝差错,乐无异却隐隐从中嗅出一丝绕枝藤曼一样顽固飘渺的不驯服——这位捉妖人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那他为何要学得这身本事。

疑窦暗暗生出来,乐无异没有足够纤细的思绪将那点违和感捕捉、深入。他的本能将这点不寻常刻录入心底箱奁,作一根生潮的烟火细线,待到合适的情景自行燃点。

他甚至感觉到一种无端出现的熟悉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并非对此间情形的熟悉,而是对于黑衣青年的熟悉。

黑衣劲装的边角、漆黑深冷的眼眉,还有那柄散发不详气息的剑刃……

也许在他不再记得的若干年前,就已经看过万千遍青年执剑出剑的姿势。

乐无异突然有了询问名姓的瞬间冲动。

很快,他将这些渐次升起的奇怪念头一一压下,与之伴生的,讥诮的话语一时也无法顺畅出口。

年轻的捉妖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多话之人,此时却不肯吝于言辞。

男人道:“鬼物自该徘徊鬼界,生人自应人间游走,阴阳轮转,互不悖逆,方为世间道理。鬼与人是不同的。”

他看起来本该是一纸符咒一记剑光打散鬼物魂魄的那类人,却在这里与一只艳鬼谈起了世间道理,渡鬼向善似的,实在荒唐。

最吊诡的,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微妙诉说着他并不认同这项道理。

用自己都生疑的道,来渡鬼怪?

全身都是违和。

捉妖人仿佛看出乐无异的不信服,语声仍旧是端整平静的:“人有前生今世,鬼却不同,前生既散,今生何来?”他漆黑的眼瞳专注地看向乐无异,语声渐渐沉下来,整个人都有了不容置疑的神采,似乎铺陈太久,只是为了引出最终这一句,“譬如你,你可还记得,你的前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前世……

雕琢得宜的亭台与楼阁,古画一样青绿氤氲的雾柳斜桥,院墙之外打马游春的年轻文人,点心铺子隐隐传来的甜香,山峦之后又一叠山峦,一点漆黑渐渐远走……

模糊久远的轮廓,甚至连轮廓都渐渐消失,留下细碎难以拼凑的边角。

乐无异只能承认,做鬼太久,他已渐渐忘记自己做人时是何种样貌,既无来路,也无去处,只有名字刻在牌位上,不至于丢失自己的姓名。

他自书生肩头露出一双眼,对面的那人却透过书生的身躯,窥看他的肉身与魂灵。哦,谈不上肉身,只能称作色相,鬼是没有肉身的。

年轻的捉妖人安静下来,只是端详,乐无异隐隐觉察到对方造出这一段沉默并非为了规训贪恋人间享乐的糊涂鬼,而是想要唤醒什么,修补什么。

乐无异的精神不再如先前一样紧绷,他的手指搭在书生肩头,显出放松的姿态,然而戒备仍旧残留在他身上,捉妖人总是阴晴难定的,谁知他们某一时刻的垂怜是否会化作下一瞬的尖刀。

出乎意料,那点怪异的安心与熟悉并未化作刺人的刀,捉妖人泛红的刀刃划过地面,钉碎一只暂宿的恶鬼,青面獠牙的怪物在乐无异不知晓的时候已经隐匿了太多时辰,如若捉妖人不将之杀死,也许再过百年乐无异也不会得知。

怪不得这些日子的阳气总是吸得不大尽兴。

乐无异放下心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安全,捉妖人并非冲他而来,他的神思彻底放松,略一抬眼,却发觉眼前除却书生只是空空,尘烟安静蒙在碎裂的石台,如一场午夜梦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乐无异回神之后,身前的书生已然昏厥过去。

念在方才小书生舍身相护的姿态,乐无异自然不好直接跨过去收拾残局。他将书生捞起来,施了术将人腾空着小心挪至床榻,又仔细将今晚关于除妖人的记忆抹消了,只余下睡前的那一段。

至为香艳的一段。

这并非是他故意为之,指望着书生醒转之后再度续上吸食阳气的勾当,在他的打算里,已然将吸食书生的目的划掉了。乐无异是只讲究恩怨报偿的鬼,书生待他仁义,那么即便腹内空空,也不可趁机行事。

看着书生沉睡着的脸,乐无异尝试着将他的记忆再清空些,好让它停留在不那么凑巧的位置,然而修行究竟不足,费尽力气推不回寸许长短,于是乐无异坐在塌旁呆看着,希望书生不要太快醒转。

再如何拖延,睡梦中的人总是要醒。

乐无异无法,只好顺从着先前的记忆献出虚幻的肉身,任凭书生抱拥着做那些为鬼后早已做惯的事情。生人温热的吐息茸茸地喷洒在鬼物软腻冰凉的侧颈,恍惚中乐无异好似听到一句如同肉身交合一样早已习惯了的疑问:你的身体怎么这样凉?

他的头脑没有半刻迟疑,话语却有意而熟练地停顿片刻,造出不惹人怀疑的轻巧的娇憨:“公子不知,我自小身子不大好,手足冰凉,大夫说是先天不足,喝了多少剂方子都没有用处,于是只好养在深宅之中,鲜少出去游戏。”

乐无异扬起脖颈,方便身上的人寻觅到更为香幽的所在,侧颈的线条绷紧了,雪白、脆弱,同胸膛一起以起伏应和着微乱的吐息,像拥有细长脖颈的濒死的鹤。

男人们似乎爱极了他这幅无从反抗的姿态,撕去羽衣的云端仙子、雪白无辜的刃下羔羊,他们在他身上完成欲望的倾倒,他则是他们欲望的承载物,欲望本身并不美丽轻柔,暴烈丑陋如同幽暗处藏身的怪物触角,一旦揭开帘布,立即被贪婪唇舌吮吻住,自足趾到发丝,一寸一寸吞吃殆尽。

权欲、爱欲、征服欲、胜负欲,一切黏稠的流淌着的脓液,一层层将他覆盖,却不能真正侵蚀。

欲望,那是活人的东西,人间世的磨折,声香味触法,专为生人而造的蛊惑、温吞的炼狱。

乐无异轻抱住书生埋下的头颅,十指插入发丝中,触摸到情动中湿润的汗意。指腹沾染着细小的湿润,把持着弯折勾引的痕迹一路向下,那是青年略微颤抖的脊背。乐无异抚摩着蝴蝶骨的起伏,在背脊的沟壑中划拨小而浅的汗水的池塘,作为被人覆压之时一点无聊的游戏。

交合的时候他总是兀自出神,不论身上的男人是谁,恶贯满盈的魔头亦或是温柔可亲的少年,无非一个又一个起伏的躯体,黑或白,重或轻,也许有人肌肤攀爬疤痕,摩擦时磨痛他自造的肉身,有人的肌肤则悉心温养过,贴合着如同两尊软玉的较量,这样或是那样,帐顶弥漫着的情欲闷腻的气味,却无高低贵贱之别。

只是肉与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无异有些麻木地顺从姿势的变化翻转身体,快感也麻痒无趣,说来有些奇怪,未曾见到那奇怪的捉妖人之前,他并未来得及发觉千万肉身之间无聊的相似,浸泡在快感之中的躯体从未因习惯而变得迟钝,那人悄无声息离开之后,却好像同湖面投下一枚轻巧的石子,不知击中什么关窍,只让涟漪一层层荡漾开,显露出湖底暗自糜烂的陈尸。

一定是发了昏。

乐无异忽视掉那一点奇怪的熟悉,重又投入到情欲的漩涡,双手回抱住书生的脊背,最终的时刻也无疼痛——他拥有一种惹人爱怜的天赋,那些男人宁愿自己忍痛,以倒错的形式将他占有。

帐顶摇晃着,彼此都渐入情色的佳境,乐无异仰起头吐出暧昧的喘息,上方起伏着的身影愈发看不清晰,渐渐的却变作另一人的形貌,冷的眉眼,热的神情,好似在哪里见到过,他分辨不出这会否是头脑发昏时的狂想,只是不断沉堕入五色轮转的快感深渊,早已遗失的某些东西试探着撞击他的魂魄,乐无异忽然想到那一句前世,于是紧绷的自控一瞬间坍塌下来,无辜地与热液一同流泻。

天地渐渐平静下来,蝉鸣声透过破碎的结界细碎地传过来,汗湿的气息俘虏鬼与人的全部感官,或者是鬼物虚构的感官。乐无异双臂轻攀着书生润湿的双肩,柔软指腹失力地滑过红痕蜿蜒处,到末端,小指暧昧地勾一勾血珠渗出的所在。

乐无异忽然有些好奇生人血肉的滋味,却不大敢,直觉告知他,这是一条界限鲜明的沟壑,但凡跨过了,大约再也不能回头。

酣畅的交媾已经带给他饱足的阳气,肚腹略略鼓起来,甚至有些过量。也许这一回有意饥饿太久,一旦逢上食粮,一时便控制不好合宜的食量,使得书生短暂失去意识。

对于阳气的餍足使得乐无异生出一点倦怠,先前那种微妙的温情不见了,书生的身躯压在他身上,汗津津的一座山,也像黏糊糊的软体动物。乐无异忽然想要寻觅一点冰凉和干燥,他只有这一点不地道——饱足了便厌恶食粮的姿态。

不知哪根丝弦微妙地牵搭上,乐无异脑中又现出那个黑色的影子来,捉妖人虽讨厌,可是看起来是凉润的,他的剑,他的人,以及锋利如刀剑的眼眉鼻唇,没有一处滞涩黏糊。

不知修行人士的阳气,会否更加滋补一些。

乐无异推开书生,良心使然,到底顺手为人盖了被,走下床榻,专注去修补先前损毁的结界。

屏障外的夜风吹拂进来,乐无异小心填补着凉亭缺失的一角。今夜被捉妖人打上了门,按理说他应当立时收拾行装另觅去处,然而他的根在这里扎着,葬身之所总有些冥冥中的吸引,一旦离开便会失去什么似的,另一桩奇怪的事则是:他自心底认为,捉妖人不会为难他。

至少那位黑衣执剑的捉妖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休息日,乐无异埋头补完最后一页综合卷,终于伸展懒腰,摁灭桌边小台灯,只等收工泡澡,以睡眠告别最后一晚自由时间。

合拢的卷子旁躺一个奶黄色收音机,形状也是圆滚滚的雏鸡憨态,正放着深夜情感电台的狗血爱情纠葛,因为其中的投稿故事离谱造作,足够提神醒脑,乐无异习惯把它当作补作业时的电子咖啡。

“承认对他的迷恋使我感到羞耻……我常常回想,如果那个下午跟过去结局会不会不同,但是一切都没有回头余地,因为……“

乐无异抓一抓半长的头发,刚好听见投稿人讲完青春期的漫长暗恋,然后电流声滋滋,结尾中断。乐无异摁下按钮前,电流声中却突兀地接上未落的话语。

“因为,他忘记携带抑制剂,而他的性别分化和发情热潮就在那个下午一同到来。”

“与他同楼层的Alpha们说他分化成为一个可口的Omega。”

“这之后我没再见过他。”

乐无异停顿动作,不太敢仔细思考这句话背后那个阴秽的可能,他回过神,在煽情音乐响起前摁下关闭键,将中途插播的抑制剂广告拦截在半路。

算起来,他也快十六岁,许多人在这个年龄已经分化出第二性别,他却始终维持原初状态。Omega保护协会曾给他寄过几次发情期常备药物清单,不过这些官方来信大多都是批量发送,难免疏于审查——毕竟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分化成Omega的可能,自然不肯深究协会频频关注他的原因。

乐无异在浴室镜子前端详了自己很久。

肤色过于白,发质过于软,灯光下半长的棕发边缘泛出一点浅金的色泽,柔软纤细的躯体寻不出端正严肃的男性美,反倒如同玻璃橱柜后面的娃娃一样精致易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擦掉镜子上的水雾,对着镜面举起手臂,努力挤出一点不存在的肌肉,自评为完美成长型未来alpha。

第二天临出门时,惯常的,门外又堆一叠自我保护手册,唯一的不同是手册上方附送几支抑制剂的试用装。

乐无异将针剂推远一些,匆忙穿鞋,昨晚贪睡,只好压缩出门步骤。还剩十五分钟,乐无异双眼迫切搜寻着眼前可以载人的一切车具,终于远远看到一辆停在街角的摩托和一道高大的背影。

这个钟点停在路口,通常是为了载客。

距离太远,只能勉强看出形状,但是乐无异已经没时间纠结这些,他跑向那里,一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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