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目光在少年身上逗留了一瞬,喉结微滚,看起来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平静了。
二哥?池敬遥回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裴野倒了些粉末在自己手上,将手掌贴着少年后背一点点抹开。
他常年习武,手上带着薄茧,但因为他力道很轻,所以落在身上并不会让人觉得难受,甚至还挺舒服的。池敬遥枕着胳膊趴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放松,倒是将自己的目的全然忘了。
但哪怕他后来什么都没再做,裴野看着依旧不大平静。因为他帮池敬遥抹完痱子粉之后,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几句,就匆匆拿了换洗的衣服,去了浴房。
二哥小心点,伤口千万别沾了水。少年朝他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裴野闷声答道。
池敬遥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先前还有些郁闷的心情,这会儿彻底恢复了。
他突然发现,逗他二哥其实还挺好玩的,尤其他平日里看惯了裴野那副一本正经、冷冷淡淡的模样,偶尔能看到裴野的另一面,确实很有趣。
更重要的是,池敬遥发现他二哥自控能力极好,所以他怎么逗都不用担心裴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只要对方不喝酒,一切就尽在掌握之中。
少年正在床上窃喜之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以为是裴野回来了,还有些纳闷,暗道他二哥不应该这么快吧?
随后来人敲了敲门,在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原来是阮包子。
包子,快进来。池敬遥道。
怎么屋里一股这么重的药味?阮包子问道。
我抹了点痱子粉。池敬遥道。
你长痱子了?阮包子问道。
不是池敬遥怕阮包子追问,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在故意折腾裴野吧,于是忙转移话题道: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对,我晚上给他们换药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伤兵的伤口似乎不大好。阮包子道:我也不确定是我判断错了还是怎么回事,所以想着叫你过去看一眼。
池敬遥闻言忙起身穿上衣服,跟着阮包子去了安置伤兵的营房。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反倒严重了呢?池敬遥检查了其中几个伤兵的伤口,纳闷道:昨日该用的药都用了,按理说不该如此啊。
阮包子道:我也觉得奇怪,我看营中不少人都出现了这个情况,只是有的不大严重。
你们今日做过什么,还是吃过什么?池敬遥朝众人问道。
伤兵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心虚。
半晌后,一个人主动开口道:今日天气太热了,我想着伤口恢复得还行,就忍不住去洗了个澡,可能是不小心沾到了水。他们因为有伤在身,平日里都是弄些温水,避开伤口擦擦身体,以免弄湿了伤口感染。
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伤口不能沾水吗?池敬遥拧眉道。
对不住池大夫,您别生气。有人开口道:我们已经知道错了。
众人纷纷开口,看着确实是有些后悔了。
池敬遥摆了摆手,当即有些无奈。
他在这屋里待了片刻,大概也知道为什么伤兵们会忍不住去洗澡了。
先前他们为了便于照顾,便在伤兵营里弄了好几处集体营房,每个营房里都安置了二十多个人。平日里天气好时,倒不觉得如何,若是遇到天气炎热的时候,屋子里确实有些闷热。
边城这边的夏天原是不太热的,所以此前他们并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但今日不知为何,天气闷得厉害,这才导致有人热得受不住,偷偷去洗了澡。
今日去洗过澡的人,不管伤口有没有事,都重新检查一遍,重新上药。池敬遥说着朝阮包子道:你去将章师兄和其他军医也叫过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一并重新帮他们上药包扎,千万别漏了。跟他们说,若是有人怕责罚隐瞒了偷偷洗澡的事情,回头就报给裴将军处置。
阮包子闻言忙应声而去。
池敬遥则动手帮他们重新检查了伤口上了药。
章师兄后来还带了解暑丸过来,给营中所有士兵都发了一粒,防止有人因为天气闷热中了暑气。
三伏天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热啊。池敬遥纳闷道:怎么眼看快入秋了,突然热起来了?今日这天气比我在南境时,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就叫秋老虎。章师兄道:我看这天气,可能是憋着一场大雨呢,估摸着明日就该下了。
池敬遥闻言道:赶紧下吧,一层秋雨一层凉,下了雨就凉快了。
一旁的阮包子想了想,开口道:若是明日不下呢?这么闷热的天气,着实麻烦。
这样吧,我去安排让他们弄些温水,每日早晚都擦擦身子,也算能缓解一二,总比偷偷去洗澡要强一些。章大夫道。
池敬遥想了想,道:主要是那屋子里人多,确实热,不如让他们把衣服都脱了吧。
光着啊?阮包子惊讶道。
留一条亵裤呗,都是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池敬遥道。
章师兄觉得这法子虽然有些不成体统,倒也可行,毕竟现在是特殊情况。
然而那些伤兵听了之后,却有些迟疑。
显然,池敬遥这主意对他们来说,有点惊世骇俗。
他们虽是武人,但自幼接受的世俗教化中,衣衫不整也是不可为之事,更何况他们还是行伍之人,军中更是在意仪表,哪儿能光着膀子呢?
虽然他们其实都很想那么做,因为确实太热了。
这里是伤兵营,我们说了算。池敬遥道:先前杨将军不是说过吗?只要是于伤者有益之事,皆以军医的话为准。
众人闻言面色略有松动。
池敬遥知道,他们并非排斥此事,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于是他,将自己外袍一脱,开口道:不就是光个膀子吗,我先来。
别别别!!有士兵立马开口阻止道:池大夫乃是斯文人,怎可如此咱们都知道池大夫这是为了咱们好,都是儿郎也没什么矫情的,我先来吧。
那人说着先脱了自己的上衣,后来觉得挺凉快,将裤子也一并脱了。
众人见他如此,倒是纷纷坦然起来,没一会儿都脱得只剩下亵裤了。
凉快些了吗?池敬遥问道。
确实没那么闷了。众人纷纷开口道。
另一边。
裴野在浴房里待了比平时多好几倍的时间,总算洗完了澡。
他回到住处之后,却没见到池敬遥,屋里空空如也,只有门口的椅子上,趴着一只猴儿。
夏日里天热,大佬有时候不愿在屋里待着,便会窝在门口睡觉,等夜里天凉了,再从窗户爬进去。今日池敬遥和阮包子走的时候,它嫌热,没跟着,便趴在门口一直睡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