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红楼,怀金悼玉,那日我读了冷金的情缘,一时放不下书,吹了敞窗的风,第二日就受了寒。
那时正值倭国的法西斯运动,小乔忙得脚打后脑勺。又赶上裴先生的五十大寿,前头借他的宴见了些俄罗斯英吉利的大公,夜深了又披着满身霜雪来看我。
两人许久未同睡一床,她特意捂暖了再上来,端的细心。而我呢,沉浸在金粉故事中拔不出来,掉书袋去怨怪她,说什么“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混之侧。坠茵席者,乔璃是也;落粪溷者,周莲泱是也。”之类。简直要从开天辟地开始忆门庭显赫,泣到家破人亡,再过一趟如何从最年轻的留洋幼童沦落到卖身戏子的往昔。
我拽弄文辞,害口舌是非,念得她默然不言,唯苦笑连连。
小乔从未向我夸说过裴先生如何豪富,祁副手如何憨直乖巧等惹厌话,也未曾跟我抱怨过一路爬上来的困苦,更没有对我敷衍地打过套语。我半夜磨折她,终于让她罕见地出了一声长叹。她说,今日去裴的寿宴,除获一大笔军粮外,还吃了一肚子裴关于自己年老色衰恐不讨欢心的怪话。回金雀楼,又受了我这一番唠叨。简是沉默惯了的,有时也会抱着与自己同名的猫儿,两双异色瞳,充满委屈与控诉。
她很困惑地自问着:好好的男人,为什么跟了我之后总是哭哭啼啼,要哄要抱?
小乔问出我满背冷汗。裴早年如何叱咤,人人皆知,可我偶见过一次,他“摇尾乞怜”的功夫不下于我。简副手也如是。也许我们都有相同的隐忧——若她碰到更漂亮、更有钱、更温顺沉默的男伴,集了我们三四个一起都比不上——该如何是好?
大抵男人碰到她、陷入她的魔力,依了她的乐子,就会失去“志气”,不得不做“怨夫”了。可若论世间“阴阳”之理,多是封建世俗之观,若让“须眉”也囿于“裙钗”之内,恐还未必能做到当今女子一样。
况且,我也绝不会把她误认为别人。无论是女士,还是男人,她都与寻常的定义相差十万八千里。但她终究是一密斯。密斯乔。
小乔翻过身抱住我,没说话,想着事情。她始终搂着我,紧紧贴着我肩膀的胸脯柔软而温暖,连发烧烧得疲倦的我都觉得很舒服。
我不敢看她,只能看见一只尺素样白的手摸我的小腹,又摸更不雅的地方——屁股。她忽然把话头反抛回来:“我的性格大概很讨人嫌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也知道?”
“可你们恼我,又一直不走,拉拉扯扯,当真奇哉怪也。”
我那根短路的神经,一下子被触发了伤春悲秋的开关,“倒怪我死皮赖脸黏着你了”云云。
她叹气更深:“表哥,你们都少看点恨水的新书罢,我又不是他笔下的人物。”
“你不是,你当然不爱看书里的故事。故事里的人负心前总有一阵装模作样的好,你连那好都没有。你只爱看我狼狈——我们越满身狼藉,你越开心。”
小乔笑了。暗暗灯光中,她昏昏欲睡的双眼忽然亮得可怕。被那样的目光割在肉上,人就不自觉想缩进蚝壳。
进了蚝壳,等同于钻入死胡同,擎等着蚝刀隔断肌腱,变成自动装好在盘子里的软白的肉。
却怪。这刀没有割下来,小乔抚摸我的脸。
“表哥,你不要看那种书,好么?若要听故事,你听我讲个故事。”
说完,俯过来吻我。她的吻有魔力,一触,我的心就服了,软了,便不能不听她讲的故事。
一个和人,和爱恨,和风花雪月都无关的故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表哥知道吗,这世间有一种群居的走地鸟,叫企鹅。企鹅活在极南的雪原,年年会与燕子一样迁徙,从大片冰原前往广阔的海,去有食物的地方,去繁殖产子,加入生命循环不息的轮回。
但总有一只,既不前往觅食的冰缘地带,也不返回族群。不久之后,它径直朝山脉方向走,大概有数十公里。即使研究它的人类抓住它,将这动物抓回族群,它也会立即朝山脉走。它没有食物,也没有同伴,也不可能抵达遥远的山脉,但它不会停。
“为什么呢?”我问。
她注视着我的脸,伸出手去揽我的肩膀,把额角抵在我胸前,柔声问:“是啊,为什么呢?偏离了族群的目的地,去往广袤荒诞的山脉,因为她是一个天生的疯子。”
我看见她黑眼睛里反映的我自己,心里一震:“原来你觉得自己是那奇怪的动物么!”
“难道不是?我不知晓感情,同你们都不一样。我的心是一个空壳,一座空屋。”
我瞧着她,忽然觉得一阵十分的悲伤:“你作甚么说自己不知晓感情?那你对我、对裴,对简,心里装得不是感情?”
“话扯远了,表哥。我是觉得你们傻,从一个疯子身上索求……”她叹气。
我便把手臂紧紧抱住她,凶蛮地吻她:“这个故事才傻,我们都不要再读别人的故事了。”
“故事已是这样的故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鸟,那企鹅还没有结局。”
“表哥喜欢什么样的结局呢?”她微微扬起下巴,我便知道她想抽烟,按住她的手不许。
“好的结局。愚蠢的但阖家欢乐的结局。”我说。
“那好,我会努力的。”
她伸手把床头的仿古壁灯按灭,又吻了我一吻。
我陷于发热的疲倦,快要睡着前,还听见她渐渐低下去的轻喃。
相同的故事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么,也许我们应当相信西西弗是幸福的。
这就是我的小乔,她虽然是个花心的人,但也长情。守信,且坚笃。我的小乔。
*《我的小乔》节选,初载一九五二年三月,上海《文人通讯》第五期,收入一九五五年文衿先生自传《琉璃玉匣吐莲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十月初五,桐城周家。
【@解寅谨防盗文】
今日是周老太爷的六十大寿,戏台上《八仙贺寿》已唱到末段,扮成何仙姑的小旦绿裙曳地,身段柔软地飞了个水袖,几个站在台下的小童手捧花篮,随着锣鼓敲点同时撒花,一时间满院都是缤纷的花雨。
洒下来的花瓣好看,都是些嵌着金粉的大蔷薇花,有淘气的小丫鬟瞅准空想上去捡,被旁边穿青袄红褙子的妈妈一把拦下:“那么多的人,你上去明晃晃得招甚么眼?”
小丫鬟秋花吐舌,回头挤出一个笑:“姑奶,待会那些粗手粗脚的听差过来到处踩,泥活活的不漂亮哩!”
秋花不识货,也贪看那红的金的花瓣,可见人都欣赏那美而精巧,又未被亵渎过的无暇白璧。开得再好的花,经了脏污,就一文不值、贱进泥里了。
穿红褙子的老妈妈在秋花腮上掐了一把:“眼里就瞧得见顶针大小的事,平常要什么花儿朵儿没有?大姑奶奶刚回府,老太爷高兴,伺候好了人人有赏,你可不许上去裹乱。”
秋花缩了缩脖子,小声应了,心里却不以为意。她刚来周府伺候没多久,姑奶赵妈是周府的旧人,平日在周老太太面前也很说得上话。有赵妈照顾着,秋花十三岁,依旧是一团孩子气。
没过多久,就有人往台上搬些大锣大鼓。听差踩过花瓣,这可扎了秋花的眼。她正难受着,等听见《大明春》的鼓板一起,滚唱直白,非一字一音,却字字清晰,注意力就一忽儿落在戏台上了。
周老太爷第一爱文,第二爱戏,公中每月都要拨一笔内帑延请戏班。若是说上等文雅的戏班子,屈指要数京城和上海。今日贺寿的戏班就是上海新出的戏班,备妥了路费请到桐城,名头不小,昆、戈两腔俱有。台柱的旦角极善戈腔,一开嗓就是金戈铁马的激越高亢,浓转淡时,空灵缥缈,宛若行云流水。
桐城人平日听得多是昆、徽两调,戈腔一亮,令人心神一振。只听前头一声“好”,跟着或重或轻的“赏”,赵妈早备好了满簸箩的散钱铜板子,塞给身旁的秋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秋花也不怯,敞亮亮一声:“老太爷有赏!”并哗啦啦、豁啷啷的撒钱掷钱响,端得热闹至极,笑语一片。
从厅头下来,以周老太爷为首,端坐主位,左侧是长子周自谨,右侧是几位年长的远房老亲。再往下,依次是孙子、族中男丁及亲近的宾客,皆按长幼尊卑依序落座。
老太爷一身黑狐皮暖袄并深青金蟒褂,暖帽下的发辫抿得油光锃亮,听一会戏,便歪在身后的紫檀太师椅上。“人上了年纪就容易乏,不得不认哪。”
有殷勤人命小厮拧了一把热手巾,亲手捧上:“谁看得出您已花甲之年?瞧着不过刚知天命!”
众人也跟着一阵哄笑,一时气氛极为和乐。
因是整寿,沾衣带水的亲戚可不少,敞厅设了五大席,内院亦张罗了女眷席次,由继妻倪何惠主位,长媳宋则玉及各房妯娌、孙媳、远近亲眷依规落座,不与男席混杂。内外院皆有丫鬟婢女递茶斟酒,厅堂四角则有仆从伺候,都是调教好了、素知规矩的。两厅四下设了青松百寿图围屏,席侧置有内焚松香百合的香炉与时令的花卉盆景,既能遮挡,又不失雅致情调。
周家太爷这整岁寿宴,放在桐城本地的士绅官宦里,也算顶派头的了。
自乾隆年间起,周家便是桐城一带有名的书香门第,家中几代人皆以文章名世。老太爷年轻时科举中了进士,选入外班,官至知府,后因朝廷衰颓、“太平拳匪”作乱,连摄政王也敢行刺,便早早辞官归隐,行“中庸”之法,避开风头。
老太爷安居享乐,也依然保持着读书人的风雅。长子蒙其余荫,进了道台衙门,经管税收与外商贸易往来之事,家中不缺金钱的花用。唯有一憾事,便是生平仅得一子一女,宾请倒罢,办起家宴来,总嫌不够热闹。
这边客席大摆,周老太太的娘家女眷坐了一桌子。老太太是继室,娘家不丰,侄外孙女儿吴绮云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银红掩襟小袄,手里持着一把白玉小勺,抿唇干搅碗里羹汤。
周家近年受洋务影响,虽仍守祖礼,但不至过分拘束,倒使得寿宴间热闹融洽,既存旧仪,也添几分新风。前头唱完了戏,寿宴过半,戏班又分了小戏,在内院临时搭的戏台,唱了几折,其中一折《游园惊梦》额外好,听来春风满齿,烟丝醉软,啼红了杜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太爷的亲家朋友,都是有戏的人家,子女不知听过多少好戏。倪家则不然,看着光鲜,实则清贫,连带着吴琦云从小都没听过什么好曲子。她听台上的戏文、唱腔,光是辨字都费力,更别提知道情节是什么。同坐席一家陪客之女,倒听得津津有味,笑嘻嘻地同她搭腔,吴琦云光是僵笑迎合,都觉得十分辛苦。
吴姑娘实在笑不下去,低头摸自己的衣料子,又转了眼去瞧檐下挂的宫灯。周家财大气粗,摆来照明的灯也异常精致,外壳都是些琉璃片嵌珐琅的,灯下挂着彩穗,不像她家里常用纸糊的宫灯那样粗笨简陋。
戏文一折折往下演起了西游记,台上伶人正唱到浓时,咿咿呀呀吊起嗓子,并一阵金鼓铮铮之响,唬得吴琦云“啊呀”一声,手一松,牙筷掷在桌上,撞得碟碗一阵响。
这下整席的人纷纷朝她看来,连带着旁近的一桌也投来几道视线。吴琦云脸登时红得跟烧着了也似,几乎不敢抬头看,她娘的视线更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这戏唱得实在是好,我看呆了,竟磕了杯子。”一道和朗的声音从旁座传来。“秋香姐姐,你手脚麻利,给我撤了吧。还有表妹面前的骨碟,也一并换新的。”
一旁垂手伺候的大丫鬟秋香忙上去,她是个伶俐人,自然知道这磕碰是为了谁解围,细致妥帖地给吴琦云换了杯碟。面前重归整洁,吴姑娘才敢抬头,先挨了亲娘一瞪,再慢吞吞偏头往发声之处看。
之前说话的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内院的少年,吴琦云去看时,他已转去与同席的姑娘对话。他年貌虽小,然而眉眼清俊,文气秀雅,与旁人的穿着发型都不同:一身笔挺板正的西洋装扮,不留辫子,颈间只有一条红绳,也不戴项圈、寄名锁一类。
怪模怪样,是她从未看过的。
想了片刻,吴琦云心头微微一跳:如今许多人已不裁前额鬓发,却也无与洋人一样全剃了的,这怕不是周家出了名的“怪咖”,周家二少爷周莲泱罢?
说来这莲二爷,与她倒曾有一段渊源。母亲本是想撮合她与二少爷的,相看已久,差点与当家主母作下口头约定,哪知被周家姑奶奶截了胡。那周大姑奶奶的亲女儿,也就是乔家表妹,据说体弱多病,长在深闺,自生下来就从未回门见过外祖家人。说是亲上加亲,其实个中有不为外人道的隐秘。
这个时候,吴琦云已贪喝了两杯果子露,觉得脑筋有点昏昏沉沉,竟然扭身去瞧乔家的姑娘。只见那乔姑娘,瘦肩圆脸,不上十岁,捏着帕子,夹一筷子菜,就要低头咳两声。她看不大清对方的脸,隐隐约约觉得是个和气富贵的面相,却打娘胎来带一身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琦云心里有些唏嘘,又见周二少爷对乔家姑娘十分小意殷勤,不由低头暗笑:两人年岁都不大,周莲泱或长她两三岁,一板一眼地学大人来往,看着真有几分可乐。
当时吴家丢了一门高攀的好亲,虽然气苦,后来吴母又拍着胸口说幸好没成。据说呀,那周二少爷年少留洋,学了一身不伦不类、叛逆惫赖的习气,回家梳起洋人的发型,还入了什么基督唱诗班,连四书五经都不怎么读了。早年他书读得好,十岁便要下场考童生,后来因为什么事,不再考了,镇日在内纬厮混。
说是留过洋,学音乐,说得再花巧,不就是当洋人的戏子吗?吴家传统,可不能与离经叛道的人有牵扯。
台上换了一折戏,台下众人又过一轮杯盏,坐在上首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亲,此时已露出几分乏意。坐在下首的年轻少爷们,有不常吃酒的,正当熏熏然醉意上脸,兴致倒比前头高昂不少。
当下男女大防之风骤减,周家又经手洋务商事,面上自然推崇“自然开放”,并不严禁。有那巧言善说的,趁鸣板骤打小锣响,开始行起酒令,玩耍起来。
这样一来,不觉闹得欢乐,上头周老太爷听着也可喜。唯有乔家姑娘体弱,听不得响动,捂着胸口,低低地喘起来。
“表妹可还好?咳得这么厉害,快喝点枣茶压一压。”周莲泱用手巾揩干净手,给身旁姑娘斟一杯热的。
乔璃闷咳半晌,抬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小小的莲花白绸手绢。手绢中间抹了药,压在鼻子下,嗅了一阵:“……多谢表哥,不妨事,只是寻常气喘。”
周莲泱思忖片刻:“你再忍忍,我现在去秉老太太。就说我吃多了酒,你扶我先离席。”
他与表妹只见过几面,并不清楚对方的性格。若是寻常闺秀,说不得要忍耐推拒几回,他也做了劝说的准备——他自己离经叛道惯了,早就有一套劝人的法门。
斜侧的姑娘果然撤下手绢来,在唇角按了一按,细眉微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自然好,谢谢表哥了。”“表妹莫要推拒,若有人怪罪起来……”
两人同时一顿。
一双月明如水的桃花眼在帕子后微微弯起:“有人怪罪,就全都推到表哥头上?”
周莲泱先是一怔,随即也笑起来:“表妹这话,正猜到我心眼儿里去了。你坐着,我去去就回。”
一语刚了,周二少爷急匆匆离去,又急匆匆回来,回来便笑:“就道是小事。妹妹,让秋香扶你走罢。”
能率先离席,乔璃自然应允,搭着秋香的手站起来。两人从侧门离了外院,顺着回廊往后走。
坐时不觉得,站起来周莲泱才发现,乔表妹虽少他三岁,身量却不差许多了。虽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脚步却又稳又快。怕是坐倦了,早急着走呢。
周莲泱以为自己发现了表妹的小秘密,自顾自笑得可欢,不妨扫到一双静沉沉清到冷冽的眼,顿时后背冒汗:“……表妹为何这样看我?”
“瞧表哥似想起什么十分有趣的事,瞒着不肯跟人分享。”
少年眼睛一转:“不对不对,你不是这个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我是什么意思?”
“你想说——我肚子里怀着什么坏水,对不对?”
姑娘本来在好好地往前走,忽然脚步一停,周莲泱循着惯性走了几步,才发现她没跟来,连忙掉头拱手:“表妹别多心,是我行止不当,不该多嘴……”
“表哥。”没等他赔罪完,乔璃打断他的话,“你不觉得,离了人多的前院,这大宅子里,就冷得有些发荒吗?”
周莲泱直起身,心下轻咦,但顺着她的话想,又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周家大宅前后左右,隔着街道本来还有几处府邸,可前阵子“匪祸”谣言疯传,已有两家搬去北城,投靠亲戚去了。
算是周家家大业大,一时不好挪动,即便如此,也多雇了好些男仆听差,放在在外院伺候。
“莲二爷,乔姑娘。”秋香上前一步,重新托了乔璃的手,“今秋冷得早,眼下已经起风了,我们快快回屋吧。”
是啊,起风了。周莲泱松了松紧到最顶上的领口。
秋意还未尽,突然刮起风,好像是冬寒提前来了似的,侵来一阵茫茫的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清宣统二年,刚进腊月就天寒地柝的冷,干冷不见雪,冻得人离不了暖炕棉衣。树也枯得早,郊外林子里,不老青松都分外萧疏。
【@解寅谨防盗文】
大宅正屋里,周老太爷盘着手里的佛珠串,一颗颗玛瑙珊瑚早被摩挲得圆润油亮。外表看不出来,他其实极少有这么心绪烦乱的时候。
周生广看着立在座下的大夫,和屏风后面色平静低郁的亲女,终究还是只落下一声叹息。
“罢了,这也是纯儿的命数!”
“老太爷,是在下医术不精……”
周生广大手一挥,阻了他接下去的话语:“安大夫莫要妄自菲薄,你已是桐城顶有名的圣手。纯儿是多年心病,你医不好,难道我一把老骨头,要舍了老脸递折子请宫中太医么!”
后话外人听不得,安立荣一揖,辞别周老太爷。
待他走后,一旁的周继纯膝行上前,把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哭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纯儿不珍己身一意孤行,落到今日田地,怪不了任何人……万望父亲保重自身,若是因纯儿之病伤了心,那纯儿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你这孩子,说什么死不死、活不活,介日挂在嘴上,身体能好?”周老太太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老太爷,便知自己说对了。“春桃,还不快扶大奶奶起来?”
周继纯不理春桃,跪地不言,只是不住垂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长相文雅素淡,自小在周家娇养,然而多年抑郁,眼角已生出不少细纹,敛眉低泣的模样,像极了早死的发妻。周老太爷默然半晌,长叹一声。
“璃儿今日如何?可还咳得厉害?”
“回父亲,许是在家住得舒坦,已好几日未咳了。”
提及女儿,周继纯暗淡疲倦的脸上忽然闪出光彩。
“也罢,好生养着。木生,去把大爷请过来,我有几句话吩咐。”周生广的语气愈发平静,叫人把跪在地下的女儿扶起来。“至于泱儿和璃儿的婚事……哪怕前年提过,怎么也要正式知会你的哥哥、嫂子,交换契书、约定婚期,草率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