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几天之后就走了,自然,他并没有带着弟弟。
父亲离开之后,弟弟也没再说要出海了,他撕掉了墙上那些手绘的地图,他在从前视若珍宝的那些自制航海器具也被他如垃圾一般损毁。
只是他想出去,想逃离这里的决心并未改变,甚至与日俱增。
他埋怨这里太小,这里学不到东西,这里太落后。他开始抱怨这里的食物,总是透露着一股令人难以容忍的腥咸的味道,或许,他再也忍受不了这一成不变的蓝色了。
也许弟弟骨子里的确和父亲一样,流淌着海风一般的血液,停留不得。
在一个谁也没有告知的清晨,他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您好,打扰了,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我闻声转过头去,一对男女正站在我的身后。
“好。”我放下鱼竿站起身,拿过他们递给我的,一个黑色的笨重的机械,我知道这是相机,但我没有用过,他们便耐心地教我怎么用。
他们应该是从城市里来的游客。最近,越来越多的游客来到这里,这在我小时候是很稀有的,而最近却很频繁。我第一眼便能感到这些人与海岛上的人的不同,他们的皮肤白皙细嫩,总是穿得像花儿一样五彩斑斓,他们有的戴着墨镜,有的打着伞,女士们会穿不太合适的长裙,会因为被海浪打湿裙摆而惊讶,赤脚小跑到海岸上,接着发出咯咯的笑声,而男士们便会在此时适时地献上殷勤。
他们的双眼里总是透露着对眼前一切的新奇。
我并没有讨厌他们,只是觉得有些陌生罢了。
看着他们,我有时会想,弟弟是不是也变成了这样,他的头发是不是梳得光亮,穿着得体的衣服,早晚疾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那里有海的味道,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吗?
我有时会收到弟弟寄来的信,他现在正在这个国家最热闹繁华的都市里,他说他现在很好,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不仅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赚了不少钱。他在信件里会用十分生动的语言向我描述大城市的美好,他使用的辞藻华丽又夸张,这让我有理由信服他的确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说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我亲眼去看看他现在所见到的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每次收到弟弟的信,我都会读很多遍,然后期待他的下一封信。
在这些信里,他对海岛只字不提,也从未问过父亲的事情。
“好了吗?”
我的思绪被拉回,把相机递还给那对男女,他们看出我是当地人,便向我询问起这个海岛与我个人的一些事情,我都一一告知,他们听着我的话,频繁点头,对我的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和兴趣。我听到那名女士感慨,好想生活在这里啊,她身旁的男士也表示了赞同,但我知道,他们于几天之后便会离开,就像每个来这里的匆匆过客一样。这里终归只会成为他们记忆中的一隅之地,也许许久之后会因为再次看到大海而想起的,某个遥远海岸的角落。
接着,这对男女大概是看到了我栓在海岸边的船,便表达出了希望我能开船载他们出海的请求,我接受了。
直到傍晚,我才把船再开回,男女似乎对此次的出海之旅很满意,对我表达了感谢,并给了我一些报酬。
我看着手中的纸币,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它们收了起来。
四周逐渐安静了下来,夜色正变得深沉。
我独自一人站在海岸边,遥遥地望着大海。
我听到石头落水的声音,“哈哈,五下,刷新纪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扭过头去,一个个头不高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她蹲下了身,似乎是在寻找适合打水漂的石头。
她好像是叫苏,同我一样,是在这个海岛出生的女孩,我还记得,在以前,她总是喜欢跟在我们这群男孩后面,她跑得不快,总是最后一个到达海边,被奚落时会忍着不哭。
“你的贝壳项链,很好看。”她又站起身,歪着头看我,我注意到她的头上戴了一个贝壳样的发夹,很配她。
“你每天都会来,你在等谁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看着身边的女孩,她又长又卷的黑发就好像海浪一样,似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表现得有些害羞,微垂下眼,纤细的手指把被海风吹散的几缕头发别在耳后,我想象母亲年轻时也一定同她一样漂亮动人。
这些时候,我对母亲的记忆好像越发清晰了起来,我想起当我总是耐不住海边漫长寂寥的等待,吵嚷着想要回家时,她总是会笑着对我说,眼里闪着坚定的光,他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
再次看向海面,我感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微凉的手指握住了。
“我可以和你一起等吗?”我听到女孩小声地说道。
我闭上眼,再次睁开,面前的海面仍是一样的平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松开了她的手。
“抱歉,我还在等他。”
***
昏暗的空间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
用来取暖的柴火上,烧了个坩埚,我莫名想到传说以前都是用这东西来炼金的,如今,这里面,就只是酒而已,只是这样的制法,使得浓郁的酒味弥漫在了整个空间中。
我和父亲就这样坐在它的两边。
窗外是呼啸的狂风,但没有雨,我似乎能听见窗纸被高频击打而要承受不住的声音,时不时会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
今夜实在是有些冷,我靠近柴火,搓了搓冰凉的手。
“怎么就你一个人?”或许他在刚上岸的时候就想这么问我了,而直到现在他才问出来。
“贝姬阿姨终于找到了令她觉得值得的人,两年前离开这里了。弟弟...”我顿了顿,突然觉得有点累,似乎也觉得多说无必要,“他离开了。”即使我不说,面前这个男人应该也可以猜到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末了,我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好。”
父亲沉默着。
“不仅是他们啊,很多年轻人也都离开了这里。”我语气轻松,向父亲说着海岛上一些人的去向,但父亲似乎并不想听我讲这些,因为我看到他由于我的絮叨而皱起的眉峰。
“你呢?”他终是忍不住,打断了我。
“我?我很好啊,刚才也说了,我很好,还是和以前一样,留在这里。”
“不过现在还留在这个岛上的大多只剩老人和小孩了,但这也挺好的,不是吗?女人们嫁到了更好的地方,她们不用再忍受双手沾满的鱼腥味,男人们在更广阔的世界里闯出了一片天,他们拥有了更多的财富。只有我,我还留在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出息?”
父亲动了动唇刚想要说什么,我接着道,“我从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这里。而且,我从未怀疑过这个想法,我从未如此坚定。”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你们,都想着要离开,这里就那么不堪吗?为什么要大汗淋漓地挤在人群中,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地去奋斗拼搏?在海边打发一天的时间不也挺好的?为什么就不能在一天最美好的时间里,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地在海边,观看潮起潮落?就这样日复一日,又有什么不好呢?”
只是现在的情景与我口中描述的大相径庭,即使关紧了门窗,我仍然能听到凶猛的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巨响声,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我似乎有些刹不住车了,甚至站起了身,我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为什么一个男人就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为了一个人停留,执着,不想错过这个人归来的任何一个瞬间,一直等着他爱的人归来?这,是一件很羞耻的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不是的。”父亲连忙道,许是被我感染了,他的声音听着也有些激动。
“每次我都想加重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让我自己也变得值得你珍重,但我做到了吗?我成功了吗?”
父亲急匆匆地向我走来,他一把拥住我,甚至急切到踢翻了柴火,掉了一地的火星。
他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厚重,我是多么,多么想要亲吻他,就好像疯狂的海浪不顾一切地席卷陆地一样,但我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我也并不想,也无法强制他为了我而做什么,我再一次地,放任了他离开。
我能做的,只有等待。
父亲走后不久,我收到一封信,是来自警察署的。
在信中,他们告知我,我的弟弟在一起枪击案中不幸身亡了。
他们用惋惜的语言说,我的弟弟是无辜的,那对他而言一定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在他路过市中心的喷泉雕塑时,被卷入进了警察和劫匪的缠斗中,弟弟被一名劫匪射中,当场身亡。
信件的最后,他们深切地表达了对弟弟的同情,并希望我能来取走他的遗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我的耳边充斥着急匆匆的脚步声,人声,还有汽车的鸣笛声,谩骂声,我嗅不到一丝我所熟悉的味道。
我停下脚步,抬了抬头,看到面前建筑物的门牌,和信件中所述一致。
这里便是弟弟生前住的地方,街边的一栋公寓,看的出已经有些年代了,腐朽的墙体上爬满了棕色的植物。
给我开门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皮肤蜡黄的女人,她应该是这里的房东,像弟弟这样租住在这里的,似乎还有很多人。
知道我的来意后,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圈,接着指了指走廊深处,敞开门放我通行。
我向她点了点头,便朝前走去。
弟弟的房间是最尽头的一个,刚打开门,我便被满屋子的灰尘和霉味呛得咳嗽了起来。
这里没有窗户,也照不到阳光,空间狭窄,屋顶低矮,杂物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没有可以活动的多余空间,这使得伸展四肢都是一件费劲的事。
我始终都并不怀疑弟弟在信中给我说的那些,和他所收获的那些成就,但真实情况也一定不会像他所描绘的那般自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着这里的一切,我的心中不禁又冒出了那个疑问。
这是我几次都想在回信中诉说的,却始终没有向他问出口的话。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这个答案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但我似乎可以猜到,无论如何,他一定会倔强地回道,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
一个木质的书架占了整整一面墙,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我相信他的确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昏黄,闪烁的灯光亮起,我似乎可以想象到,弟弟在这里学习工作的场景。我不无意外地发现了眼镜盒,好家伙,他果然是把眼睛给看坏了。
或许我刚才不该妄下定论,他一定很努力吧,这是他所选择的,他必然是坚定到底的人。
衣柜里是简单的几件衣服,床单已经有了些味道,但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我都不想丢弃。
在一个柜子的最里层,我发现了一个铁质的小箱子,我打开它,首先看见的,是一个贝壳项链。
它完好无损,就好像当初它被拿到主人手中那样,光亮如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贝壳项链的下面,是厚厚的一沓信。
每一封信的上面,都写着,给父亲。
这些信没有贴邮票,它们仍然在这里,这意味着它们没有被寄出,也从未有过想要将它们寄出的想法。
我深呼吸一口气,却始终没能打开其中一封。
我想,这些信,这一箱子的深情,都是属于弟弟的。
***
父亲再一次回来,我看到他发白的鬓角,“你老了。”
他笑了一笑,“你真是毫不留情面。”
看着父亲,我似乎又想起当年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那一幕仍在眼前,那时吹拂过我手臂的海风一直吹到了现在,好像时间没有流逝,也没有谁老去。
“还能战胜它吗?”它,指的是大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能吧。”好像不服输,接着又道,模棱两可,“不能吧。”像是在给我一个回答。
我和父亲并肩而行,放眼望去,海岛仍是不变的景色,海天一线的蓝,怡人的海风似乎要把游人熏醉,让他们的嘴里蹦出想要留在这里的鬼话。
缓缓步行至海边,熟悉的海水漫过我和父亲的脚面。
我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父亲看着我手中的盒子,良久,“这是那孩子吗?”
我点了点头。
他再一次地沉默,接着道,“我其实,一直都觉得,是我的错。”
我不否认他的话,他这么想也好。
我打开盒子,它们跟着海风飘散,终落于海水中,融在一起。
“这里,也会是我的归宿。”我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清晨到傍晚,我和父亲一直都在海边,并没有特别做什么,只是看潮涨潮落。
直到夜空中初现星光,我们才动身返回。
父亲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我看见他光着脚,稳稳地走在陆地上。此时我好像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就好像多年前我做的那个梦一样。只不过这一次,父亲找回了自己的双腿,从鱼又变回了人。
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宽厚,我望着他,好像他从未远离。
我深呼吸一口气。
“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够了吗?”
“已经沉甸甸了。”
我想我已经等得足够久了。
【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父亲》父子年下,清水
“你来了。”我打开门,看到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
“嗯。”他点了下点头,简单地应了我一句。
***
父亲站在落地窗前,垂着眼,看着窗外。
我来到他身边,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夜晚八点,高楼之间,长长的公路上一辆车接着一辆车,连成一片,仿佛一条蜿蜒的长河,闪烁着金。
好在玻璃阻挡了一切嘈杂的声音,否则必不会生出任何美感来。甚至再近些,还能听到司机们由于陷入堵车,而无边的谩骂声。
父亲好像和这繁华的都市格格不入。
就好像多年以前,身为工人的父亲暴露在那些穿着体面的同学和老师面前一样。而在他们讶异的目光与窃窃私语中,我生出一种强烈的羞耻感。我想叫父亲快走,别和我说话,甚至不愿意承认这个粗糙的汉子就是我的亲生父亲。父亲的出现会让他们知道我底层的出生,从而揭开我一直以来伪装出的仪表。
而我更大的羞耻感来于,父亲似乎知道我的想法,他识破了我,却什么也没说,甚至配合我,因而让我愈加深刻地知晓自己是如何虚伪作态的一个人,从而自内心产生出一种更为极度的羞耻感。
父亲是必然不会理解拿着冰冷的手术刀,替手术台上的病人开膛破肚的医生的,他不会理解坐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大腹便便的白领,他也不会理解那些工作到深夜,却只为寻找那些不堪的婚外情证据,从而赚取高昂收益的律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好像我不能理解,或我不愿去理解,他干过的一切体力活,煤矿工人,汽修工,搬运工...
我无法同煤窑坍塌而造成的惨烈死亡产生共情,他也不能理解那些因为糖分摄入过多而未老先衰的现代疾病。
我努力不成为他,他努力地不让我成为他。我和父亲共同的努力,让我和他之间隔了一道深深的,难以逾越的鸿沟。
***
这无疑是讽刺的,也造就了我同他之间几乎没有共同语言。
曾经,我是苦恼的。
如今,我好像并不。
就像从前,父亲的暴露会让我感到羞耻,而在时间的发酵下,这种羞耻感逐渐转变为一种妒火,为让这个朴实的汉子暴露在那群好奇精明的,自诩为上层人士的视线之下。
在过去,我耻于说他,而现在,我避免说他。我以不同的心境,想把父亲藏起来。
人大体是犯贱的生物,我也脱离不开其中。
在我拼了命地想要离开那个贫瘠的出生地,在我混迹于大都市中并一步步努力向上爬,而达到今天这个别人眼里可谓功成名就的地位之时,我又免不了开始怀念它,连带那里的父亲一起,那个我唯一的亲人,于这个世界上,我至亲的血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看着父亲,他已经44岁,如果再年轻20岁,我想,他英俊的长相一定能吸引大票姑娘的爱慕。时间流逝,岁月削弱了他的棱角,隐藏了他的英气,他一定不是第一眼就值得惊艳赞叹的人,却依旧值得细细品味。
我仍然爱用目光描绘他坚毅的轮廓,他不苟言笑的唇角,他深沉的双眼。
父亲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红酒,他一定不爱这种暧昧绵软的东西,这种东西,哪儿有他曾经喝过的烈酒爽快?哪儿能品出他和工友们高歌时的豪情?
***
哗啦啦的水声,我透过磨砂的玻璃,依稀看到父亲壮硕的身体轮廓。
我想象它的样子。
它出现在少年惊慌羞耻而半夜惊醒的梦里,它出现在青年微醺夜晚时的无边遐想里。
黝黑的皮肤,那些新与旧的伤疤,有深色的,也有浅色的,男人健壮的体格,充满力量。
现在,透明的水流顺着它滑下,没入父亲的肩胛,辗转于他凹凸的肌肉纹理,隐藏于他的双腿之间。
他替自己清理身体的双手如同爱抚,轻而易举地到达情人都不敢擅闯的秘地。
我想,如果父亲同意的话,我是想同他做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及,我想如果我真的提出的话,父亲是不会拒绝的。
那必定是,他会低头沉默良久,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纵容我的请求。
我低低哂笑一声,我怎么都能想象到那种场景?
但我又不至于急切到真的立刻,马上做出那种事,而打扰我和他这种宁静的关系。
性而已,我对他的想法远不止如此。
我曾有过一些床伴,有男人也有女人,每次防护措施我都做得很好,只因我不愿让另一个人分享我同父亲的血液,我自私地希望,在这个世上,只有我和父亲两人享有同样的血脉。
哪怕孤独,但是唯一。
***
父亲站在书架前,随意地拿了一本书在翻看。
父亲并不排斥书籍,即使他的文化水平并不高。他不会对这些文人装模作样的东西口无遮拦,从而掩盖自己胸中匮乏的知识,或是惶恐地自鄙自己决然看不懂这些东西,而放任自己停滞不前。
每次来我这儿,他都会看我的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有好几次都想问他,如果没有我,你的未来是不是有更多不同的选择?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总是在出卖自己的体力,以赚取那些几经多人之手以至于散发出难闻味道的皱巴巴的钞票。他的脸总是一道道脏污,他的衣服一直是汗湿的,他粗糙又遍布痕迹的大手早已看不出原来的纹路。而我从没接触过这些,因为他不愿让我进入他的世界,他不想让我活成他的样子。
最终,我没有活成他的样子,是我和他共同的成功。
可我不知道,他是否也会同我一样,在目标达成之后,偶尔也会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惆怅。
或许我始终对父亲抱有一种可谓愧疚的感情,我一直觉得自己或多或少阻拦了他前进的脚步。
而他默默的付出,他的强大与坚韧,每每又阻止我向他表述那难以忍耐就快泛滥成灾的怜惜之情。
我想,他不会需要这些做作又无谓的东西。
***
我和父亲之间没有共同语言,却有着相通的情感。
深夜,我和父亲面对面睡在一张床上。
我感受着父亲浅浅的鼻息,我没有睡意,看着他,良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亲,我爱你。”我轻声道。
许久,他“嗯”了一声,并未睁开眼,只大手捞过我的后脑勺,把我揽在怀中。
“我也爱你。”
我感受他宽厚温热的胸膛,一如从前,好像一切都未曾改变。
我的心热了起来,泛起一股股流动的热潮。
明天,他会做十八个小时的火车,回归那我和他都熟悉的故里。
而我,会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期盼着几个月后,我同他的重逢。
在短暂的重逢后,我们会分开。
但我和他,一直都未曾远离。
【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文明》
——我仍能记起他赤裸着黝黑健硕的身躯,奔跑在丛林中的模样。
***
他穿梭在丛林中,用矫健的双腿奔跑着,身上的饰品叮咣作响,他拿着自制的引以为傲的弓箭,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参天大树,他却不会迷失方位。
不久,他带回来一头猛兽的尸体,足够维持整个部族一周的食粮。
他是近一百人部族的族长,高大,勇猛。
夜晚,燃起篝火,人们围在篝火旁。
他远离人群,坐在木屋的踏板上,用尖刀消磨一些木头。
一个孩子哇哇大哭了起来,在部族里无头无脑地绕了几圈,来到他的身边。
他放下手上的活,把孩子拉了过来,让孩子盘腿坐在他的腿上。
低头看向孩子的手,原来孩子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大概是因为顽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摸了摸孩子的头,在地上捻起一个小虫子,让虫子的爪子刺进伤口两边,再把虫子的身体给扯掉,又捻起了一个虫子,就这样来回了好几次,利用虫子的爪子把伤口给缝合了起来。
孩子不哭不闹了,又蹦跳地跑到了他母亲的身边。
孩子躺在母亲的怀里,母亲正轻拍着孩子的背,嘴里哼唱着某种古老的歌谣。
孩子的父亲走过来,给孩子和母亲盖上一层兽皮毛。
他驻足在原地,远望着篝火旁的一家三口。
部族规定男人十四岁便已成年,到了可娶妻生子的年龄,只是他已近三十岁,却仍未娶妻。
他大概是有些羡慕吧,对家庭。只是身为部族的组长,他更要考虑照顾的是整个部族的周全。
也许也有我的原因。
他看着那一家三口,我看着他。
也许也正因此,他同时兼具威严的父性与温和的母性,强大又包容,让我心生向往。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是个异类。
因为我和部族人所不同的肤色。
我的皮肤是白色的,长相也和他们有不同。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和他生活在一起,我受到过其他族人的鄙视和殴打,是他一直在保护我。
等我能独立思考了,我才能想象到,他当初收留我,也不知受到了多少反对和阻碍,和其他人起了多少冲突。
即使是现在,我的部族的人已经慢慢接纳了我,其他部族的人看到我,也总是会来找麻烦。
每个人都是神明的孩子。
他总是这么和我说,带着一种宽慰的笑。
他教我打猎,一切在丛林中生活的技巧。
我也很喜欢模仿他,我穿戴他的衣服,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挂着他的兽牙项链,在脸上画许多图案。他每次外出,我也总是跟着去。
他仍是如此,奔跑在丛林中,树干之间是他矫健穿梭的身影,他时不时会戒备地朝四周看两眼,洞察可能有的危险,犀利的眼神就好像鹰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从前,我总是迷失在这丛林中,直到现在,我才逐渐适应它。
打回来的猎物被送回部族中,快到了每年一次的祭神的日子。
那是一个很高的祭台,很多层的石制阶梯,看上去很宏伟,也许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我曾认为走上去,就能到达天上。
不止是我们这一部族,许多其他的部族也会来此祭神。
这一天,部族的人穿着鲜艳,头上会戴着华丽的羽毛。
他也是如此,脸上画着深绿色的图案,他看上去比平常更加威严庄重。
他一直都信仰神灵。
不是为了能从神灵那里索求什么,只是单纯的,一种信仰,对于神灵所赐予的一切自由的生命和馈赠。
夜晚,人们围着篝火欢欣起舞。
***
今早,他把我叫起,他从丛林深处听到了一些陌生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跟着他,他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一直走到海岸边。
放眼望去,我不知道海面上的那是什么,很巨大,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只是又不像是海怪,那庞然巨物逐渐向海岸边靠近。
他拉着我躲进丛林中。
从那巨物上下来几个人,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们那白色的皮肤,和我一样。
那几个人开始朝丛林中走。
他深深地皱着眉,拉着我开始奔跑在丛林中,朝我们的部族跑去。
他叫部族里的所有男人拿起武器。
渐渐地,听到了踩在树叶上的脚步声。
那几个人走了过来,来到我们的部族。
他们的穿着很奇怪,他们的衣服把身体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不露出一点皮肤,身上看上去很干净,没有泥土的颜色,头上不戴羽毛,倒是戴着宽大的帽子。
他们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手上拿着黑色的长长的东西,看上去硬邦邦的,我猜测这该是他们武器,我一开始认为这东西该没有什么攻击力,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是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作为族长,护在族人面前。男人们站在他的身后,女人们抱着孩子躲在屋里。
我再过一年才成年,他也要求我在屋里避着不许出来。
那些穿着怪异的人打量着我们,他们的神情不像是面临危险的人。
他们走上前,看到我们的领地被侵犯了,男人们都很激动地冲上前。
这时,只见那些人抬起手上的黑色武器,砰地一声,一个族人便朝后倒在了地上,啊地大叫出声,手捂住的地方竟流出了鲜红的血。
族人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可以不近我们的身伤害我们,而且杀伤力还这么大,只是更加激动,大喊着朝他们冲去。
又有几个男人倒下了,他摆出个手势,命大家先不要再往前走。
他盯着那些人手上的武器,顶头正冒着烟,又看了看受伤流血倒地的男人们。
我们之间的语言不通,无法交流,那些人比划了一些手势,我们大致看懂了,他们的意思是,想要占领我们的地方,我们的部族。而我们,将会成为他们的俘虏。
他们的表情就好像理所当然,不是在宣战只是在告知。我察觉到,他们这样做也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把手伸进嘴里,吹了声口哨,响彻整个丛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只雄鹰俯冲而下,停在他的手臂上,展开的长翅威风凛凛,就和男人一样英武。
他又吹了声口哨,声调与之前有所不同,雄鹰飞到那群人面前,用爪子和翅膀扰乱他们的队伍。
他趁机用弓箭射穿了一个敌人的小腿,又朝前大步奔跑,就像每一次他奔跑在丛林间一样,扑倒另一个敌人,迅速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插进敌人的颈间,鲜血迸射了他满身满脸。
又是砰的一声响,羽毛飞散,矫健威猛的雄鹰陨落,掉落在满是树叶的地面上,再无声息。
那只鹰跟在他身边许多年,他有一瞬间的怔楞,却被敌人抢了先机,他的大腿被敌人的武器中伤了。
他闷哼一声,想要站起,却又跌倒下去,再次颤抖地站起身,却又倒了下去,流出了更多的血。
他用愤怒的双眼瞪着那些人。
敌人也损伤惨重,朝丛林里走去,远离了我们的部族,我猜他们不会就此远走,该是回到了他们停靠在海岸的那个栖息地。
夜晚,我在火光下照顾他的身体。
他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我急得满脸是汗,却不知该怎么处理他的伤口,倒是把他的伤口弄的血肉模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突然就把手伸出伤口里,在里面毫不顾忌地翻搅,不一会儿,全是血的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硬物。
他两指拿着它,像是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就这么一个东西,竟然就让他站不起来,让他无法反抗那些人,否定了他练就的一身本领与技巧。
他突然就用手砸向地面,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捶着。
***
我察觉到部族中的人看我的眼神,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种不信任。
我知道,他们当然注意到了那些敌人的肤色,和我是一样的。
我不在乎,我只需要他的信任。
他背对着我,对我说,你可以认祖归宗了。
听着他平静的话语,我激动地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他,眼泪流了出来。
他转过身,摸摸我的脑袋,温柔地笑,那么你将永远是这个部族的人,他对我说,并将他脖子上的兽牙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
这是承认,这是继承,我呆呆地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天,那些敌人又来了,数量比之前多。
部族受伤的男人还没痊愈,而敌人们仿佛已经伤好了。我该想到的,他们有比我们更先进的武器,治疗的手法也该比我们更为精通。
他们这次比之前更加蛮横,直接就从屋子里粗鲁地拖走了几个女人,女人们怀抱着孩子被拖行在地面上。
男人们怒吼着冲上前,敌人黑长的武器对着他们的太阳穴。
砰的一声。
这一次,不是受伤,而是长眠于世。
几个男人死了,反抗的女人们也是这样,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腿上的伤还没全好,就又被射中了几下,敌人们这一次重点对付他。
敌人抓起他的头发,给他的脖子上套上了粗绳子,我知道,他们是想要俘虏他。
我冲出去,手上拿着尖锐的长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敌人们看到我似乎有些惊愕,互相说了一些什么。
我只知道攻击他们,敌人们只是摆出防御的姿态,没有对我进行攻击。
我不管不顾地大叫着,敌人似乎也觉得不耐烦,殴打了我几下,武器抵着我的脑袋。
我还是想反抗,我看到他瞪大了眼望着我,手伸向脖子比划着什么,我懂他的意思,他叫我别管他,护住部族。
敌人俘虏了他,还有几个没受伤的男人和女人。
我把那些已死的族人的尸体给埋了,照顾那些受伤的族人。
当天夜里,敌人又拖着他来到部族。
他的脚踝上捆着镣铐,深深的尖刺扎进他的脚踝里,除此之外,他的两条腿也因为敌人的武器而受了伤,这使他不能再行走,只能跪着前行。
他被拖到篝火前,跪在地面上。
敌人们的脸上有着得意的表情,像是在向我们炫耀俘虏了我们的首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整个部族现在只剩下受伤的男人,妇女和小孩。
他黑亮的眼瞳映照着篝火的火焰,一语不发。
我被抓过去制住,我看到他被一个敌人踩着头颅按在泥土里。
他遮挡着下体的兽皮被敌人撕扯掉,他像个牲畜一样,屈辱地跪趴在地面上,直到他身后的敌人把阳具捅进他的身体里。
沾着血的肉刃在他的肛门里进出,另一个敌人解开裤子又塞了一根在他嘴里,他被敌人们强暴奸淫,在他强壮的身体上肆意亵玩。
比起在族人面前杀了他们的族长,不如羞辱他,给族人们看他们平时英武凛然的族长彻底丧失尊严的样子,更能打击到整个部族。
我看到族人们丧失斗志的眼神,连我自己,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绝望。
整个奸淫的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丛林里的一场大雨浇灭了篝火,也浇灭了他们的热情和邪欲。
敌人们又恢复到冰冷麻木的样态,他们又点选了几个族人栓了起来,而剩下的一些伤残都被他们用武器打死了。
天刚刚亮,灰蒙蒙的,凄厉的雨声响在丛林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往热闹非凡的部族如今只剩下死寂,泥泞的土地,破败的屋子,尸体遍地。
还有他们最英武最勇猛的族长,如今也蜷着身子倒在地上,毫无生气,任大雨冲刷在他的身上。
我被带上了停在海面上被那些敌人称作船的栖息地,我没有和我的族人们关在一起。
我痛恨我的肤色,我痛恨自己无法和他们一样受难。
我感到船在摇晃,往船外看去,我看到自己正在远离那片丛林。
***
我放下笔,给床上的人喂食。
他咿呀地叫着,有些不配合,食物从他的嘴角滑落。
十几年间,我辗转了许多地方,才找到他。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能说话,也不记得我,智力仿佛回到了孩童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有他的双腿,因为多次被枪打中,也没有及时治疗,还有脚踝上的穿刺,他永久地丧失了行走的能力。
这十几年间,他被当做性奴。
也许是他强健的体魄,和他身上流着的古老又神秘民族的血液,让他辗转在多个欧洲贵族的奴隶主手上。
我曾痛恨过我的肤色,而如今也稍稍庆幸有它,让我能够有能力再次找回并带走他。
我喂他吃完饭后,给他擦擦嘴,每天也都会为他的双腿做复健。
他似乎有些晕船,吐了好几次。
终于船停靠在了岸边,我推着坐着轮椅的他走下船。
还是那片丛林,却又有些不一样。
我站在沙滩上,远望着它,竟有些怯步。
我还是迈动了步子,推着他走向丛林深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丛林里四周都是一样的景貌,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被这片繁复危险的丛林给吞噬。
好在我十多年前就已经驾驭过它,如今,也没有忘记当初的本领。
我推着他来到曾是我们部族的地方。
那里已经杂草丛生,偶然能在潮湿的泥土下发现一些兽皮和饰品,向看到它们的人们讲述着从前。
我俯下身望了望他,他垂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不似以前那般吵闹。
我把脖子上一直挂着的兽牙项链给戴在他的脖子上,就像当初他对我那样,这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望着这片荒芜的地方,我的心里难受悲痛,闭起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才再次推着他继续前行。
前方有一些荆棘挡路,我拿着随身的匕首想要斩断它们。
一番功夫之后,我回过头,看到他的轮椅,却没看到他的人。
我心下一紧,我害怕毫无反抗能力的他被野兽给叼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走了几步,我才看到他,他正背对着我。
他竟然在行走。
虽然走的很慢也很不平稳,就好像孩童的蹒跚学步。
他的手抚摸在身旁的树上,他在从前曾摸过许多次的粗糙的,年老的树皮。
他抚摸着这些参天大树,仿佛在聆听,又好像在和他们对话。
树叶沙沙地响。
我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他赤裸着黝黑健硕的身躯,奔跑在丛林中的模样。
从前,往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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