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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雪折拉开那扇偏旧的门,里面停放着一口棺材,跟铜钱版一样的棺头子正对着大门,上面雕刻着大大的“奠”字。
他这是回到了父亲葬礼那天,放学回家看见的正是眼前梦里这一幕。那时他9岁,在读小学,出门上学时父亲还躺在床上,下午回家就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陆劲松的死很突然,好像是喝太多酒,又吃了皮蛋这种发物,引发本身的肝病。听人说他死时就躺在大门口,还是被邻居发现,通知的家里人。
母亲坐在桌前,正在和父亲家的亲戚讨论事情,大抵是家产怎么分,孩子给谁带的问题。在那之前,母亲从离婚后几乎没来过陆家,就算来找陆雪折也只是在楼下等,从来不会进入陆家的大门。
童年时的记忆太模糊,大都像梦。
但梦里母亲的脸很清晰,陆雪折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生气的母亲,她拍着桌子和陆劲松的兄弟吵架。一张俊秀的脸被愤怒驱使,变得扭曲起来。
她说:“你们知道小陆和陆劲松一起过的什么日子吗?”
陆雪折被她这一句话震住,忍不住叫了一声“妈妈”。
醒来时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叫“妈妈”的回声,他好像说梦话了,一旁坐在椅子上的谈凛睡眼惺忪地看他,身上只盖着一件陆雪折的长棉服。
谈凛应该听到他喊“妈妈”了,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可能因为陆雪折从来没在谈凛面前叫过母亲一声“妈妈”,从来都是叫的单字,好在谈凛没有追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雪折回想起他妈那句话,过的什么日子,他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无人问津的日子,不管你渴了还是饿了,都没有任何人会过问。
他和父亲的关系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从母亲搬出去之后更是如此,所有的生活问题,都只能由陆雪折自己解决。
陆雪折从床上爬起来,他睡了好多天,身子都好像蜷缩到一块了,越睡越没劲。这几天他饭来张口,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照顾得这么周到。
拉开窗帘外面已经被白雪覆盖,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他看着楼下的小孩兴高采烈地堆雪人、打雪仗,一片宁静祥和。
“你好了?”看见他把窗户打开,谈凛忍不住问,大概还是担心他的身体。
外面雪虽然停了,但风大,正是化雪的时候,更阴冷。
陆雪折伸了个懒腰,风雪的味道刮进屋里,比他身上的病气好闻多了,凛冽的,像谈凛给人的感觉。
“不好也不行,还要上班。”陆雪折仍然望着窗外,他明天就该去公司了,再不去恐怕真的要被开除了,能请到这么几天假也是因为他平时考勤好看,所以老板大发慈悲。
“……”谈凛脸上有些不满,好像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陆雪折很少追问别人,面对谈凛时却忍不住追问:“想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想说,以后我也出来工作,就能养你了。”谈凛一本正经,他身上又换回了来时穿的一身学生制服,说话的时候望向窗外,侧脸线条干净,但眉头仍然皱着,像是漫画里的什么忧郁王子。
陆雪折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选择了沉默。陆雪折不知道谈凛为何这么执着于他,在陆雪折看来,两人之间的兄弟关系就跟蛛丝一样,透明且易折断。
“你不信我?”谈凛追问,他的眼神收了回来,看向陆雪折,这是一双陆雪折害怕与之对视的眼睛。
他觉得谈凛的眼睛太漂亮纯粹,就像是他小时候见过的那种透明玻璃弹珠。和他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你该养的人不是我,是你的父母。”陆雪折再三思忖,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我的?”提到父母,谈凛的态度又变了,像是厌烦:“他们不值得。”
陆雪折听到他的回答后轻声笑了,还处在叛逆期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谈凛果然还是小孩子。
“你又把我当小孩?”谈凛把双脚踩在那张小椅子上,扯着身上盖着的棉服,高大的身躯缩在一起。看起来格外委屈。
“你本来就是。”陆雪折不假思索。
“就算我对你做了那种事?”两人这些天刻意避免谈论的话题又被谈凛摊开在面前,这显然在陆雪折的意料之外,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后又被隐藏在窗帘的阴影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于陆雪折而言,他宁愿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当作自己无数噩梦中的一个。他紧抿着嘴唇,抓着窗帘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刚刚的轻松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什么谈凛能如此坦然,而他要独自承受其中的晦暗与痛苦,做错事的人究竟是谁?
病时他想得很多,其中大部分是宽慰自己,不断自我洗脑,他正是凭借着无比的阿Q精神才活过了这么多年。
“……”
见陆雪折又闭口不言,谈凛重新起了一个话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陆雪折看不懂谈凛的意思,他低着头看窗外,没有回答。
“谈正宏出轨了。”谈凛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就像在谈论今天吃什么一样,说出的话却让陆雪折根本反应不过来。
陆雪折花了三秒回忆谈正宏是谁,又花了两秒消化这件事。没问谈凛是怎么知道的,能够如此肯定地说出这件事,就证明他肯定亲眼看到过些什么。
“妈知道吗?”陆雪折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的母亲,因为那时,妈妈特别幸福地笑着说找到了真正懂她爱她的人。
看来黎庆女士看男人的眼光着实很差,再度坠入爱河之后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道。”谈凛想到这里低下了头,他应该也是担心母亲的。
陆雪折发现了他情绪有些低落,忍不住又伸手摸摸他的头。谈凛的头发有些长且柔软,从陆雪折的角度看过去,头顶的发旋小小一只,发丝散落在他的后颈上,看起来像马鬃毛。
青春期的少年太敏感了,即使是生活中微小的变化也会对他产生巨大的冲击,更别提是对他如此冲击的事实了。尽管在陆雪折的记忆里,谈凛并不是会因为这种事就感到挫折的人。
谈凛伸出双手,黑色的长棉服从他身上滑落,他双手抱住了陆雪折的腰身,脑袋贴在陆雪折的腹部,再次向陆雪折露出他脆弱的一面。陆雪折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见惯了朝你呲牙咧嘴高高在上的老虎,但它突然朝你露出白白软软的肚皮一样。
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方才楼下孩子的嬉闹声也消失了,北风呼呼地刮,纱一样薄的窗帘被吹得高高飘扬,飘落的雪花也不断侵入这间小而简陋的出租屋。两个半大少年互相拥抱取暖,以抵抗这似乎要把他们埋尽的寒冬大雪。
“周末我回去一趟吧。”陆雪折仍然抗拒与谈凛之间的接触,他把人推开,转身艰难地关上了窗户。虽然非常不想卷入到这种家庭纷争中去,但总不能让谈凛独自去承受这些。他马上就要高考。
说是周末其实也就是两天之后,其实陆雪折挺害怕的,他一向自觉自己不是什么有用的大人,在这种事情上面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母亲有权利知道。
时隔这么久没和母亲见面,一见面就要跟她说这些事,突然觉得小时候其他小孩给他起的外号也挺贴切的——灾星。
这些天和谈凛相处,陆雪折可能说了他平常一个月的语言量。虽然两人都不是什么聒噪的人,但住在一起,难免会有些必要的交流,无法避免。
陆雪折看着睡在床上的谈凛,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劝着在床上睡,这两三天也是难为他照顾自己,忙前忙后,甚至没在床上睡个安稳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开始两人之间的约定被太多意外打破,谈凛在他这待了早不止说好的两天,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陆雪折的大脑都快运转不过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周末的时候再一起把谈凛带回去,就让他在这里多歇一下。
晚饭他煮了一袋馄饨,这东西煮起来简单方便,对他来说是特别好的食物。他端着两碗馄饨放餐桌上,想去叫谈凛起床,从卧室门口就看见他已经起床,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馄饨吗?”陆雪折问。
“吃。”
谈凛在餐桌前坐下,把一个馄饨塞进嘴里,被烫得胡乱吞咽,全部吃下去之后,他不经意地开口:“两天到了,我明天就走。”
陆雪折停下筷子,向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两天后和我一起坐车回去吧。”
两人之间的约定就这样被打破,原本卡着日子的陆雪折终究是退了一步,他向来都是那个退一步的人。
陆雪折说出这句话之后,谈凛的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穿着毛绒拖鞋的脚不停轻轻点地,像是在为什么音乐打节拍。
埋头吃饭的陆雪折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也不知道自己进入了谈凛的盘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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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雪折高考成绩一般,上了个普通本科,好在计算机专业目前还行,不至于找不到工作。现在的公司是他实习的时候就在的企业,规模比较小,什么都一般,但陆雪折懒得折腾,加之他自认没什么能力,想着在哪里工作都差不多,也就一直呆着了。
时隔三天再去公司,陆雪折被几个相熟的同事围着问长问短。陆雪折平时在公司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不知为何今天这几个同事格外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