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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铃兰今日有些陌生。
她不像原来那样,看见自己就扑上来喊姐姐,只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一棵菩提树下,神色淡然,像是没有颜色的皮影。
借着月光,她看见她的衣服上有血,连忙要上前看看。
可红蘼每走近一步,她便后退一步,似是刻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似的。
“铃兰,你怎麽了?”她疑惑,顿了顿,怯怯问,“还在生我的气吗?”
铃兰摇了摇头道:“没呀,我为什麽要生你的气?”
“你不是气我不许你喜欢文念小师父吗?可你也知道,他是出家之人,没有七情六欲,你喜欢他又能怎样呢?姐姐那样说是为了你好。”
“哦,原来还有这件事,我都忘了。不过我其实根本不喜欢他,姐姐你不必纠结了。”
“这样最好,人间的男人多了,去寻一个有情有爱的。你长得好看,一定会有人爱你。”
铃兰叹了一声,问:“为什麽一定要别人爱我呢?我做花的时候,没人爱我也怡然自得,我一个人独赏我自己。可自从做了人,就总想着别人来爱。难道没人爱,就不配做人吗?”
红蘼答不上来,沉默许久,道:“你未开窍,所以不懂。”
铃兰反问:“你开窍了,所以懂?”
红蘼笑道:“我也不懂,我做人也没几年。就因为不懂,所以才吃了这麽多苦。”
“哦。”铃兰没有追问下去,她似乎对她这些天的遭遇毫无兴趣。她擡头看了看月亮,道,“姐姐,时辰到了,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没人能知道。”
“要不你等等,我收拾一下东西跟你一起走?”
“你最好留下。明日那个秦大人要屠寺,你能放下你的小情郎不管?”铃兰嗤笑道,自觉小情郎三个字用的极妙,姐姐必然要对自己刮目相看了。
可让她失望的是,红蘼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措辞。
“屠寺?他要杀了所有人?”
“反正秦大人是这样说的,我听见了,所以才赶来告诉你。你的小情郎,八成也会死呢!”她又故意把这个词重複了一遍。
“我一个人怎麽救得了这麽多人!”
“我哪知道。”她感到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一低头,忽地发现自己的身子没了一半,登时有些怕了,喊着,“姐姐,姐姐,我要没了,呀——”
*
红蘼被这一声呼唤惊醒,四下看去,自己正站在院子里。
面前是一株菩提树,只是树下并未站着铃兰。
幻觉?
可却又那麽真实。
她走到树下,凭着刚刚的记忆来到铃兰站着的位置。
什麽也没有,只空余一阵浓郁的花香。
是铃兰的气味。她天性爱美,总喜欢把自己弄得这样香。
忽地一阵风吹来,将花香吹散。
红蘼登时意识到了什麽,轻唤了一声:“铃兰?”
未得回音,便开始疯狂地在寺庙里寻她。
一直来到前院,看见满地的尸体,和彙聚成河的血水,蓦地想起幻觉里铃兰说的话,吓得不知所措。
这里人人会死。
净莲会死,文念小师父也会死。
她急了。
好多事情,她还来及做。她以为天长地久,她有的是时间,爱一个人,何在乎这一时半刻?
可是一眨眼就已经来不及了。
人好脆弱,说死就死。寿命只有须臾,错过了就只能等来世了。
可是她等不了!她没有来世!
她不要他死,她要救他!
但,如今的自己,自身难保,能救得了谁?
她擡头看了看天空那一轮圆月,想起了一个已经忘了很久的人。
幡在动
秦世炎取了顾承松的首级,放在木匣子里。
其实他无权杀他,按照流程,叛党应被活捉带回,交由刑部审问后再定罪。
只是他太心急也太害怕了。
年过半百,他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切,便不会再癡心妄想。
可男人的欲望,如沟壑难平。
试问普天之下,哪个男人不想当皇上?莫说男人,就连女人,也常有做皇上梦的。
顾承松说,兵符就在这座寺庙里。
那麽,只要把这座寺庙翻遍,就一定能找到兵符。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沉声命令道:“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这座寺庙里的所有人都要审,审到他们说为止。如若不说就杀了,全都杀了。”
口口声声说顾承松罪无可赦,罪大恶极,轮到他了,却也毫不犹豫地把天下苍生抛之脑后。
不过是按上了个清缴逆党的名头,所以滥杀无辜竟显得无与伦比的高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