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不吃,”那千户桀桀一笑道:“有东西吃你。”
说完他一挥手道:“送进去吧。”
两个锦衣卫便赶着两匹老不情愿的驮马,将囚车拉进了沼泽深处,然后解下马来,骑着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鬼地方。
……
这时候差不多酉时过半,但七月初的天还长得很,日头挂在西天没有落山,晚霞将沼泽照耀的一片血红。看上去十分壮美。
胡惟庸却无暇去欣赏这最后的落日,他两只眼死死盯着囚车上,那两根已经烧成香头的蚊香。
他已经猜到朱老板给自己准备的死法了。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心头,蚊香每缩短一点,他的恐惧就加重一分。
胡惟庸从来不知道,原来蚊香竟烧的这么快。太阳还没落山就只剩两个红点,然后便不再冒烟。
“来了……”胡惟庸自言自语一句,绝望的屏住了呼吸。
果然,蚊香味还未彻底消散,胡惟庸耳边就响起了瘆人的嗡嗡声。就像他那具冰风扇转动时发出的声音,而且同样让他通体生寒,只不过前者是因为凉风,后者是出自恐惧……
那嗡嗡声越来越大,便从四面八方高高的草丛中,飞出朵朵乌云,铺天盖地朝他直扑过来。
飞到近前,才能看清那竟是密密麻麻的蚊子!
转眼间,原本赤条条的胡惟庸,身体就罩上了一层微微蠕动的黑纱。连脸上牛子上都落满了蚊子。
蚊子大军依然源源不断的赶到,后来的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能围着胡惟庸嗡嗡打转,等待前面的食客结束用餐。
胡惟庸之前从不知道,小小的蚊子一旦多起来,居然能给人带来如此巨大的恐惧。尤其是身上毫无遮挡,手脚还不能动弹时,那绝望和恐惧,能彻底把人淹没。
他只觉得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有蚊子在咬,那细小却密集的疼痛,却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变得万分敏感。
他能感受到蚊子雨点般落在身上,挤挤挨挨,争先恐后伸出口器,扎向自己的皮肤……然后很快那种细微的痛觉就消失了。因为他的神经被数万只蚊子注入的口水麻痹了。
但这种解脱只是暂时的,待蚊子吃饱喝足,满足的抽出口器后,他被叮咬的位置便渐渐有了痒和痛的感觉。
沼泽的毒蚊子,咬一口都能让人瘙痒无比,何况数万只同时叮咬?
胡惟庸身上的瘙痒,迅速成几何倍数剧增。痒的他嗬嗬倒吸冷气,只想伸手挠痒,哪怕用脚也行,可他的手脚被镣铐牢牢固定在囚车上,根本动弹不得。
有痒挠不得又极大的加剧了他的痛苦。他拼命扭动身体,想要驱赶身上的蚊群;用力让自己的皮肤与粗糙的铁镣铐摩擦解痒。
但接触面积只是手腕脚腕和脖子,他把皮都磨破了,却依然杯水车薪,无法消除那无边无际的瘙痒。
“啊啊,痒痒啊,痒死我了!”
胡惟庸终于不由自主大喊大叫起来,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积聚在他心头的恐怖瘙痒。
他又很快发现大笑时,可以暂时感觉不到瘙痒,便拼命大笑,一刻不停的狂笑不止……
“哈哈哈!”
“啊哈哈哈!”
“哦吼吼吼……”
那鬼叫似的狂笑声,在空旷的沼泽上空回荡不绝,天黑之后愈显凄厉,听得在远处点着蚊香监视的锦衣卫毛骨悚然。
直到下半夜,笑声渐止,沼泽中终于恢复了宁静。
锦衣卫们这才齐齐松了口气,都觉得胡惟庸死定了。
他们听了都快虚脱了,姓胡的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这时候没人敢进沼泽查看。便一直等到天亮,蚊子宿了窝,锦衣卫这才捂得严严实实,身上喷满驱蚊药,进去囚车旁给胡惟庸收尸。
当他们走到近前,便见胡惟庸身上满满当当全是红疙瘩,连一块好皮都不剩了。看的他们头皮发麻,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胡惟庸居然还有气……虽然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但确实还活着。
“我艹,这都死不了?”锦衣卫们对胡相顽强的生命力,感到由衷的震撼。他们本以为没被活活痒死,也会被蚊子吸成干尸的。
“真乃神人也。”他们围着胡惟庸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个究竟,只能归结于胡相体质异于常人。
锦衣卫不知道的是,蚊子包救了胡惟庸的命。
因为被蚊子叮咬过的皮肤会隆起,蚊子的嘴不够长,没法再下口。所以当他身上起满蚊子包之后,蚊子的聚餐就被迫告一段落了。
而他本人也因为力竭加过敏,在后半夜陷入了昏迷,因此胡惟庸既没有被吸干血,也没有被痒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