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黎族神庙的祭坛历年来只有宗长才能进入,祭坛临水而立,海浪拍着刻有古朴繁复璧纹的岩石,整个祭坛仿佛被水淹没。
但细看之下,风卷起的水浪皆隔离在祭坛外,倒像得海神庇护,层层水圈弥漫的雾气环绕。
巨大的海浪打在石上滑落,滴滴答答的声音都不及那愈发清晰的吟诵悦耳。
小鲛人耳目能力非凡,声音于他是一种特殊的传递符号,他喜欢发出的这个声音。
哗
蓝色影子越过缭绕祭坛的水圈,他借助鲛尾的力量高高地跃进祭坛内,没有着落点,哒啦一声,稍显狼狈地摔在虎皮毯上。
小鲛人湿漉漉的尾巴随意一扫,打落旁边用来祭祀照明的玄铁器皿,燃烧的蜡烛被水兜了个严实,火光悉数浇灭。
小鲛人望着地面拖出道长长的水痕,他动了动尾巴,顷刻,来回扫动间明黄斑纹的虎皮毛毯一大半都湿透了。
唔小鲛人疑惑不解。
层层的阶梯延至前方有光源的地方,石壁拢成两道圆拱状,像神敞开手,拥抱信奉他的子民。
小鲛人双臂撑起,准备再借尾巴的力跃上去。在他即将跳跃之际,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沉稳徐缓,似乎并不惊讶他的闯入。
鲛人。
小鲛人抬起脸,乌黑软长的湿发散在脊背,隐约遮住了柔韧冷白的细腰。纤密的长睫飞快翻了翻,海蓝色的眼眸陡然亮起一抹光,小鲛人听出了这道声音,他就是为此而来。
此时溥渊垂眸,淡漠注视莫名欢快起来的鲛人。
族内的古籍中所记载历史和奇闻均有提到,鲛妖十有九魅,百年难遇,是潜伏在深海的妖精,拥有迷惑人心的绝色容貌与嗓音,摄其心智,任鲛驱使。
溥渊视线落在鲛人蓝色的尾巴上,鳞片折出微光,迤逦华丽,那一截尾巴尖不停沿斑纹虎皮毯滑扫,将虎皮蹭得湿漉漉的,显然这只鲛人并没有掩饰他的好奇。
小鲛人目光率真,露出牙尖微微羞涩一笑。
溥渊神色有一瞬间的松动,即刻如常:为何到此,这雨是你所为?
小鲛人听着来人声音的波动,兀自低头琢磨片刻,之后开口发声,稚嫩清越的嗓音,说起话还有些生涩。
他伸手指了指漫天的雨水:雨。
海浪哗地拍击岩壁,好似海底传来的悠响。
溥渊眸色暗晦难辩,向前靠近,高大的身躯挡在小鲛人眼前,冷色道:你能操控雨?
小鲛人支了支双耳,冰凉的蹼爪触碰男人印有繁纹的左臂,他怔怔凝视,似乎受到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湿漉漉的爪子搭在那条臂上不松。
小鲛人张了张嘴,表情不知学了何物,活灵活现的。他甩动长长的尾巴借地撑起,瞬间让自己翻了个身背对男子。
如海藻般稠密的长发遮着小人鱼光滑的脊背,他对男子露出憨拘纯净的笑,伸手将头发拨到身前,露出细窄白净的腰。
溥渊沉晦淡漠的眼神胶在小人鱼突然露出的脊背上,白得像玉的肌肤,蔓延着与他手臂一模一样的繁复古纹,收在尾椎一处,银蓝色的长尾摇曳出迤逦华丽的暗芒。
小鲛人仰高脸,轻佻飞扬的眉眼明亮透彻。他束起尖耳,好奇又热切的望着男子,斟酌一瞬,缓慢地吐出一个词。
相公。
作者有话要说:
小鲛:逗你玩。
开新文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一丢存稿,没用完前应该稳定下午7点日更。
前排预警,鲛不是什么善良的好鲛,宗长也不是什么带善人。
受漂亮轻佻又纯洁,谁看了都要脸红心跳,当鲛就要美美美。
第2章
海边沿岸的渔民眼睁睁地望着狂风将院内的灶房柴屋吹倒,纵使再怎么心痛,眼下也有心无力,只能干瞪眼看着他们亲手建造的房屋坍塌。
原以为连续半个月的雨势会削减,不料才过一日这场诡异的暴雨犹如天上漏了个口子泼倒大水,轰隆隆阴沉沉的水汹涌直滚滚的将整个曲黎族的地界砸得奄奄一息,顶着暴雨,许多渔民已经随宗长的指令撤离自己的房屋。
水淹过一处又一处的庄稼地和农舍,受到安置的渔民望着乌沉沉的天幕,连抱怨的声音都吐不出,妻儿抱成一团哭泣,嚷着家没了。
宗仆把此次受灾做的笔录羊皮卷送到宗长手里,又俯首传报,溥渊深长的眉目仿佛凝结了一层冷霜,听完宗仆的传报,心中很快有了对策,吩咐宗仆带人先将所有受灾的渔民农户带去各个地方安置。
宗仆领了话准备带人去将难民安置,余光见他们的宗长取了伞一副要外出的样子,连忙赶上前,神色焦虑:宗长,此时雨势过大,您一个人出去大伙儿不放心,让其他宗仆跟着您吧。
溥渊眸光平静:无妨,你带人先走,另外找人将话传给言长老。
溥渊上任宗长之位后虽然没有大刀阔斧的改动族中事务,可他继任的短短几年,所用手段看似潜藏在和风细雨中,实则万钧雷霆说一不二,暗中不知道遣走了多少心怀不轨的族中老派。
宗仆俯首做礼,领了吩咐就安分的带上其余人完成大宗长方才的交代。
溥渊等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撑开刻绘了鱼骨纹的伞柄,步履稳重从容地踱进漫天飘摇的浓密雨雾中。
屹立在雨中的神庙祭台隐约传来清脆悦耳又显得陌生遥远的声音,溥渊立在原地,驻足凝望声音来源的方向。
小鲛人在祭坛中停留了两日,并非他不愿离去,而是只要小鲛人离开这座祭坛一步,天上就要朝他砸下一道接一道的火光雷劫。
饶是鲛族的自愈能力非凡,度过半个月有余的雷劫后,也叫小鲛人好吃一顿苦头,他背后的伤有的还未完全复原,只是如今伤况还算完好,前些时日他没有应对的计策时,险些要丧命在无数道天雷之中。
他无处躲藏,最近才发现这座神庙的祭坛可免他受雷劫之难,落下的雷电都奇异的被此地抵挡,小鲛人毫发无损。
溥渊执起滴水不断的纸伞步行走上石阶,目光所见之处皆覆盖了一片湿/漉/漉的水痕,仿佛被某种长尾形状水汽湿重的物种爬过,空气中浮起一股浅淡,带着海水湿腥的诡香。
曲黎族最年轻也最有威严的大宗长拾阶而上,大宗长停在圆拱形状的两块巨大抱石前,微微仰目,深邃狭长的黑眸定格在从石缝中露出的鲛物脸庞。
小鲛人犹如蓝宝石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进来的异族宗长,银蓝色的长尾搭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扫了扫,随着小鲛的动作,几缕银粉从周身散落,漂亮鲛妖微微嘟起唇,很快将这些闪着细碎磷光的银粉吹到年轻的宗长身上。
小鲛人打在石壁的尾巴稍微用了些力,对自己的行为升起无名的兴奋。
溥渊嗅到这些银粉的味道和在空气中漂浮的气息是同一种,便看着那只小鲛妖,道:下来吧。
小鲛人从高处的石壁滑下,尾巴借着石柱支撑,企图跟人一样站直。他歪歪斜斜的软着纤长的身躯,靠了片刻只觉得这样的姿势令他难受,瞬间犹如蛇一般卷着石柱,好奇地睁大眼眸望向异族宗长。
溥渊看着他:雨确是你所为,落在祭坛的雷电是你引来。
小鲛人缩了缩肩膀,小脸一皱。他能大致听明白男人话里的意思,蹼爪指了指石缝外一闪而过的雷电,纯真而蛊惑的脸庞显得心有余悸。
溥渊目光不动,小鲛人张了张嘴巴:痛。
他背过身,蹼爪笨拙生涩地将乌黑如缎的发拨到身前,细滑的肩背还能看出雷电击下后造成的伤势,只是不如寻常人那般伤口狰狞外翻甚至被雷电击中后丧失细性命,小鲛人的伤势经过自愈已经浅淡了许多。
小鲛人重新开口:好痛。
溥渊并无动静,小鲛人没有纠缠。
一条鲛尾犹如蛇尾那般滑行摆动,神秘魅惑的鲛物兀自在祭坛下的水域中嬉闹玩耍。
小鲛人的笑声恐怕比全世间最精细美妙的乐器发出的声响还要动听悦耳,他玩得累了趴在池边的石块休憩,唇一张一合的吐出泡泡,溥渊再看,眼前触及诡象,以鲛人为圆心的地方铺满了一层薄如蝉翼透着银光的鲛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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