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么好心来救我?你还真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沈非欢笑着眯起眼,凑近些,压低了嗓音道:当年多亏仙子出手相救,替我取下那么多根针不然我这生不如死地活 他耳语一般,轻轻说道:只怕永远也出不了天牢。
沉花一边笑容对他,一边把墨池往自己身后挡,安抚似地拍了拍他握成拳的手。
我也是听令行事,举手之劳,你也不必在意。
沈非欢伸直了背,拉开距离:今天我来是有别的烦恼,想寻仙子帮忙想想办法。
说来听听?
仙子,别和他多说,我们赶紧走。墨池觉得气氛古怪,赶紧反手捉住沉花的手: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沈非欢哼笑两声:哎,别急着走,我实话跟你们讲,这会儿废城有结界封印,哪儿都去不了。
墨池瞪他,正欲说话,沉花又捏了他一把让他住嘴。
出不去是指刚才的结界?沉花问。
对。沈非欢缓退一步,双手后撑坐上身后的木桌,又细又长的双腿交错,银靴映着屋里烛火,明灭闪烁。
刚才你们讨论的结界,这么说吧,确实是梼杌的妖力。他曾在一只妖和一个人身上留下刻印,是妖力的一部分,拥有刻印的人可以利用那股妖力做各种各样的事,各有所需,举个例子,梼杌那个跟班受自身妖丹影响活不了几年,梼杌的刻印在他身上就是用来续命。沈非欢讲的很轻巧,视线的余光察觉到墨池听到自己说的话变了脸色,他故作没在意,继续说道:同理,有他刻印的那只妖怪就在附近,方才她将刻印释放出来,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结界,这样她可以把无数饥渴的魑魅魍魉都召集过来尽情屠杀,就算结界里血流成河,结界外的人也毫无察觉,不过那只妖
等等。墨池没忍住,出声叫停了沈非欢。
墨仙友请讲。沈非欢在笑。
你刚才说梼杌留了刻印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是谁?
梼杌手下不是有个挺狡猾的男狐狸精?就他。
墨池提了一口气:你不许骂尘灏是男狐狸精!
哦,对,叫慕容尘灏,名字真长,我记了好久不过这人来头可不小。沈非欢明显在套话,笑意更深了:犯下滔天大罪的死刑犯,苟且偷生还不改名换姓,熊心豹子胆啊。
墨池看着很生气,却又硬是忍了下来,他拿眼睛瞪沈非欢,努力保持平静:你刚才说他受妖丹影响活不久是怎么回事?
哈哈,他没告诉你?不是吧,那我说了岂不是出卖了他?虽然我和他以前有点过节,但这些年都跟着梼杌,也算朋友一场。沈非欢眯起眼:你确定想听?到时候可别说是我说的。
沉花清了清嗓子:墨池,既然是别人不愿意说的事,你也别
我想听。墨池咬牙道。
沈非欢又想笑了,他可太喜欢墨池,每句话都能把他逗得哈哈大笑,可是沈非欢也不是全然没有自觉的人,他仰起头盯着天花板,等那股想笑的冲动过去,短碎的发扫在后颈,稍微有些扎。
他的妖力可以变换形态,男人变女人,青年变老人,不仅如此,他还能变成别的动物,甚至能变成芝麻那么点儿大的小虫子。沈非欢边说边想,用食指和拇指捏成一条细缝。
墨池皱眉:我没见他变过小虫子
沈非欢道:他不会随意变化太大,原因有两个,其一,当真变成小虫子给人踩死了,他就真的死了。其二嘛
对血肉之身来说,变换形态的妖术会产生很大的负担。沉花接过沈非欢没说完的话,怜惜地说道:这些负担像慢性毒药一样损伤他的身体,虽然外在年轻,但他体内各处,只怕已经衰竭到了七八十岁的程度。
墨池仿佛挨了晴天霹雳,完完全全呆滞在了原地。
他靠梼杌的妖力吊着一条命,梼杌本想让他走,他自己不走,这也不怨他。沈非欢欣赏着墨池那双带了血丝的眼睛:而且,他以前是酉王的人,妖丹也是从酉王那里搞来的,我听说酉王以前训过一批密探,从小培养,忠心耿耿,只为酉王上刀山下火海,可惜后来被皇后岳尔珍察觉,酉王为了撇清关系,把那群密探挨个挨个拖出来,交给皇后手下杀了干净。
酉王?墨池念着这个名字:顾鸢?
沈非欢看他的目光专注得过分:不过嘛,你也别同情那群密探,他们当年都是酉王捡来的,有些是战场上的弃儿、有些则是受人作践的奴隶,总而言之放着不管早晚得死,跟了酉王也算风光明媚好些年,相比被踩死在马蹄下好多了。依我看呀,对他们来说就算是死,也死得心甘情愿。
墨池紧抿着唇,沈非欢话里的意思他听不懂。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那便是慕容尘灏没有骗人。
唯独这个他最希望被欺骗的言语,慕容尘灏却没有骗他。
墨池用尽全力抓住沉花的手:仙子,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
沉花看了眼桌边摇晃的烛光:得先看看他的情况才行。
我去找他!
墨池跌撞着挤了下沉花,一股脑往外跑,沉花诶!了声,抓住墨池的衣角:墨池,外面有结界,你别冲动,你只有保全了自己才能救别人。
她并非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摆出长者的架子教育墨池,沉花心思通透,早年游历人间看惯了生老病死,她知道墨池心疼那个叫慕容尘灏的人,她也愿意出手相救,只是
墨池看着沉花,他深呼吸一口气,脑子里拼命在回想慕容尘灏说过的话。也许他此刻回去,慕容尘灏也不会给他好脸色,更不会乖乖跟他来见玉兰仙子。不知为何,墨池觉得慕容尘灏对自己的命毫不上心,指不定又会用那些冷漠的言语来伤他的心。
他想了一阵子,最终默默点头,重新拿起自己的千斤袋,心事重重地继续往里面放药材。
沈非欢看得有趣,伸腿从桌子上跳下来:小憨子,我劝你别帮倒忙,要当好人,也要先知道对方心底在想什么才行。
墨池瞪他一眼,不说话了。
沉花是个实心眼,好像再差的状况都能挑出好处来要,这会儿她又瞧上沈非欢那张俏皮的脸蛋儿了,沈非欢过来,她便撩起袖摆去碰他的头发:我能碰碰你么?
墨池刚是铁了心不理人,这会儿又立马投去警惕的目光,生怕沈非欢会做出什么伤害玉兰仙子的事,可沈非欢只是笑,笑得还特别可爱,他歪头说:仙子想碰哪儿?
你眼睛真好看。沉花碰着他的发丝,摊开掌心,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受过不少委屈吧。
沈非欢愣了一下,以为沉花在拿他打趣,可目光朝上看时,两人视线对上,沈非欢见沉花眼中含着怜悯,心底莫名一紧,猜刚才那话是真情实感。
人和花草树木一样,受过的伤都会留下痕迹,无论岁月翻转,旧去新来那些落在生灵上的累累伤痕,任谁也抹不干净。
她喃喃自语,顷刻间有种脱离了凡尘的神往,如此挪动指尖往下去,捧着沈非欢的侧脸,可这一动作却被沈非欢抬手打开,沉花的目光不变,沈非欢却露出了嗤笑。
仙子说话可真不是我等凡人能轻易理解的。他退了两步,沉花摸过的地方莫名让他感到烦躁:换个话题,仙子你可认得一个叫袁椿的女人?
沉花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些:你见着她了?
没见着。沈非欢笑吟吟:只是碰巧在找她,听说以前她曾拜过你门下,没多久就被你逐出了师门,一时好奇,随便问问。
墨池把药材都装进了千斤袋,他回头来看沉花,却听沉花一阵叹气,露出伤心的表情。
别提了,想着就伤心
她声音低软,眼里沾了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