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妖摔痛了,受惊之后,小鼻子抖个不停。她忐忐忑忑地往前看,屁股往后坐,可是还没坐稳,她又被别的妖怪提了起来。
小银狐来不了了?头顶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小兔子吓得腿也不敢踢了,单单一句话,却有着将她扼杀的骇人妖气。
问你话呢。男人晃了她一下,随之捏住小兔子的身子:小银狐可说今儿有祭品给我,言而无信,我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小兔子有一种错觉,只要握住自己的这只手稍稍用力,一定能把她五脏六腑都捏出来。
回、混、混沌大人有两个凡人杀了巨蟒、妖妃想、想捉到他们所、所以
男人哈哈笑,把小兔子抛来抛去地玩,玩了一会儿,他听见宴会里吵杂的群妖突然消停了,于是抬起头往上方看去。
烟尘彷徨脚边,随修长的身影盘绕,黑色火焰凝成了衣袍的摆,零落成沿途的妖光。
夏洲走下台阶,两侧妖怪纷纷避让,唯独抓着兔子的男人立于他身旁,眼中无畏惧,只有玩味。
听到没,梼杌,杀了巨蟒的竟是两个凡人。男人兴奋地大笑:捉来看看如何?
夏洲在他面前停了下,细长的眸里澄着血色:凡人你看得上?
男人眼底的笑意更深,兔子被他突然用力的指尖捏断了骨头,徒然挣扎半晌,白茸茸的毛上像被烙下疤痕一般,迅速窜起来鲜艳的血色。
像一块冰成了水,兔子融化的血水沿着男人手心往下滴。男人喉咙发干,把手放到唇边,将那些血泊一丝不苟地舔了干净。
看得上,能在你地盘上撒野的凡人,我怎会看不上?他慢条斯理,抿着血腥味儿提议道:既然来了两人,不如咱们平分?
急什么。夏洲嗤之以鼻,用半开玩笑的声音道:该你的总归不会亏给你。
*
沿着山路往上,很长一段路上半个妖的影子也没看到。
周围没有灯,全靠着头顶血红的月光照耀,如今人间正是大雪纷飞的季节,妖域的气温却不冷不热,十分舒服,偶尔一阵风吹来,风中渗着些难以形容的香味,顺之望去,见着山峰下的洞穴里是一片淡薄光娆的淡红色花群,根在水中,盈盈相簇,那光泽一直盘道边沿,沿着山坡涌下瀑布,再被红色月光一照,有着不太真实的美。
没想到妖域挺漂亮。白烈感叹道。
是啊。蔚凌正有同感,还补充一句道:酒也好喝。
蔚大人对妖域有所了解?
以前听夏洲讲过。
白烈一耸肩,每当提到夏洲,蔚凌眼中就有一种莫名安心的光,他不忍揭穿,只能感叹:听起来你们相处得挺融洽。
蔚凌道:我与他相处怎样另说,倒是白将军,待会儿你见到夏洲是准备和他打一场?
说来惭愧,来到妖域太过惊讶,蔚凌提的这个问题白烈忘记了想,他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跟着,这会儿突然想起要去见得人是四大凶兽之一的梼杌,突然之间就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蔚凌了。
我得想办法先回去。最后,白烈选了个中立的态度:在妖域和妖王打架,听着太猖狂了些。
蔚凌道:千年以前妖域就被先祖封印,与人间阴阳两隔,要从妖域回人间只能穿越妖门的结界,换到人间,就是沧溟寺的妖门,至于妖域的门在哪儿,可能地打听一下。
白烈点了点头,轻轻道:既然来了妖域我也想找一个人。
蔚凌扫他一眼,察觉到他话音比刚才沉了些,问道:谁?
白烈道:风月天师
蔚凌怔住:风月天师?辰枭。
白烈不吭声了,只是沉默点点头。
白烈和辰枭认识的事蔚凌早有听说,再加上断断续续一些传闻,心里稍微有些在意。
蔚凌观察着白烈神色间微妙的浮动:我只知他当年独自下山,与我义父和令尊令堂有些往来。
白烈道:他与家父幼时相识,明明是上一辈的人看着却很年轻。只是,每次我叫他伯伯,他都不怎么开心。
蔚凌道:以凡间的算法,他年岁上百,该叫爷爷。
白烈恍然大悟,原来是把年纪叫小了。
蔚凌想到辰枭,心里便是理不清头绪,他继续道:琉璃山劫难之时他没有现身,沈非欢持有他的千骨铃,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行径以你的意思,他现在是在妖域?
白烈道:是,他是与谕界太师齐名,是昭阳的两大护法之一,大概在六年前,他受天子旨令常驻于妖域,之后便很少回到煜都,至于千骨铃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有些无奈:他与沈非欢关系不错,许是随手借他玩罢。
这可把蔚凌给听懵了。
辰枭是什么人?是琉璃山四大上仙之一,风月天师,苍麟最青睐的人,可刚才他听到了什么,辰枭居然跑去昭阳当了护法?甚至受令驻守妖域?还把琉璃寺神器随手借给别人玩?
他疯了!蔚凌几乎脱口而出,没控制住心里的震惊,连走在前面的胖瘦二妖都转过头来,皱着眉看他俩。
白烈不明白他想说什么,问道:是有哪里不对?
蔚凌的喉咙轻轻动了下,最后却什么也没说,白烈对顾萧赤心肝胆,有些话他没办法对着白烈倾诉,可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如何宣泄,也许只有见到了辰枭,才能问得明白。
那时东境人袭击琉璃山 ,如果辰枭在场,只怕苍麟也不用灰飞烟灭,兴许辰枭已是决意与琉璃山一刀两断,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却在为顾萧办事
白烈犹如锋芒的目光牢牢地缀在他背后,看着他陷入沉思,神色变得凝重,两人的谈话在这个时候忽然静寂了下来,拿不准这片静寂到底源自何处,就连前方一直观察他俩的瘦妖怪也转过了脸去,当做他们的悄悄话已经讲完。
正当这莫名的气氛无人打破时,突然之间,从上方的坡道出来了凄惨的尖叫,随之而来是跌跌撞撞的翻滚声,一个人影撞到了旁边石柱,血淋淋地趴在地上。
救命
呼救的是一个女人,她伸着手往空中抓了一下,没抓到什么,腿上也没停,像是要往下爬一样,膝盖跪了空,又滚下一节台阶。
白烈神色一变,立刻上前去,可还没靠拢,只听嗖嗖几声碎响,银丝划破月光,如掀起的网将女人环住。
是钢丝。
白烈几乎在同一瞬间将剑出鞘,插进钢丝的缝隙,往后一压,以他的剑为着力点,钢丝透着寒光往两边形成一个细角,往女人身边两侧拉紧,明晃晃地停了下来。
救、救命救命女人朝白烈伸出手,刚碰到钢丝,皮肤就被割出了血,她痛得她叫,身子往后推,可脚下没稳,又是一个踉跄往下翻。
蔚凌心想糟了,这女人撞上钢丝铁定会被切成块,白烈不能松剑,死路一条。
谁知钢丝却在这片刻间收了回去,血光映着月,随钢丝游走的痕迹落下妖娆光纹。
沈非欢站在台阶高处,背着光,静静看着白烈。
白烈的表情仿佛被极冷的气温冻住了,就这么慢慢地凝固在脸上,微凉的风拂过长梯,拂过沈非欢碎软的发丝和白烈眼中难以置信的神色,两人相视许久,再被沈非欢的轻笑打破。
白将军,怎么回事,看见我像看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