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不过是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我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你要的我给不了。
这是顾萧给予蔚凌唯一的机会。
唯一一次选择顺从的机会。
顾萧得来了否定的答案,他也从未期待蔚凌能肯定,对此,不过一笑置之,用那轻薄到有些残忍的话语回应道。
这天下终有一日是朕的囊中物,你不愿归朕所用,江河再大也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处。
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就像是下给蔚凌的毒咒,他尝试着挣扎,想要脱离囚禁了他的牢笼,可最后的结果却在不断地耗尽他的一切。
琉璃山劫难,苍麟惨死,程英桀的归凡,顾煊承的偏执。
正如顾萧所说,这世间再无他的容身之处。
可后来,又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妖怪对他说:你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
他跌进漫长又寒冷的孤独,是那只妖怪强迫他重获温暖,他试着去接受,去认可,眼看着快要心意相通,又被无情地夺取。
他想试着去相信那只妖。
他想见夏洲。
*
每逢临近新春,煜都城中都有庙会,大红灯笼挂满街,与飘扬不尽的大雪相映生辉,红衬着白,喧嚣衬着寒冷,满眼都是热闹景致。
煜都的东面有一座集市,再往东延伸,是祭天神坛,神坛旁边依着山,山中有寺院,是太历院之所在。蔚凌对那隐于万林之间的寺庙记忆犹新,因为万念殿也建在不远处,那座山春时万物逢生,夏来碧茂从林,秋后红叶漫山,冬至白雪无垠。这样的景色他看了很多年,如今再见,心中难免残有感慨。
除夕当日的清晨,雪停了,空气里弥漫的雾到中午时散去,天空蔚蓝,阳光明媚,除旧迎新时,又是好时光。
蔚凌喝了药,本想再休息一会儿,可别院外噼里啪啦的火竹声不停,吵得人没法休息,等他收拾好去了院子里,见着是有客人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烈的夫人柳莺和儿子白璃。
不用说,人自然是顾鸢请来的,火竹也是顾鸢点的,可白璃不怎么领请,一个劲抱着自己爹欢喜得很。
蔚凌想着自己应当是回避为妙,可还没走,顾鸢就把他叫住,还大大方方给他取了新名字介绍了出去。
本王的门客,小凌,他身子不好,体弱多病,还请夫人多担待才是。
光用说,名字不用写,单凭小凌二字,自然不会与蔚凌扯上关系,柳莺听后盈盈一笑,见蔚凌生得好看,不忍多看了两眼。
对于白烈的夫人,顾鸢前几日曾详说一二,柳莺是城中礼官,余挽风的同门师妹,其父乃当朝司天监,掌天文历数风云气象。
昭阳皇帝信天,太历院与司天台地位极高,柳莺与白烈成亲后本不应继续担任礼官,却因命脉近天地之由留于宫中。
她与白烈相处的时间虽然少之又少,但二人至幼相识,情投意合,受顾萧赐婚后自然而然地成了家,一切都理所当然,风平浪静。
内人柳莺。白烈拍了拍身旁的白璃,又道:犬子白璃,今日多有叨扰,还请包涵。
白璃那张脸,鼻子和眼睛像爸爸,精致得很,尤其是眼睛,眼尾上挑,角度刚刚好,柔和又不失俊朗,甚至有些许妖媚。嘴唇与脸型像妈妈,秀气温润,却又不失少年的朝气,越看越叫人心里感叹,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小凌哥哥早上好,哥哥是爹爹的朋友吗?
蔚凌还没问候,白璃就先出声了,他眼神十分专注,不像是随意说来。
顾鸢可喜欢白璃了,笑容满面地插嘴道:是朋友,是朋友,我们都是你爹爹的朋友,来,给哥哥抱抱。
但白烈挡了一下,不给他抱。
白璃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说:爹爹朋友少,很可怜,连辰哥哥都抛弃爹爹了,你们不要抛弃爹爹好不好。
白烈愣住,连忙拍了拍白璃的小脑袋:说什么呢。
柳莺在旁边掩着嘴笑。
不会不会。顾鸢趁白烈不注意,捏了把白璃的脸:我与你爹爹情同手足,你尽管放心!
小朋友没什么心眼,顾鸢这么一说,他立马就笑了。
蔚凌心想,他们本是打算除夕之夜想办法忽悠白烈金蝉脱壳,更别提最早还提议偷偷干掉白烈。顾鸢厚着脸皮把自己和白烈说得好似挚友挚交,成年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哎呀,这孩子,也太可爱了。
沉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不寒暄,更不自我介绍,满脸温和地蹲下身,就像往白璃身上摸。
白璃也乖,不躲不闪,瞧着沉花好一会儿,然后笑着叫她姐姐。
白烈立刻道:阿璃,不得无礼,辈分上来讲,玉兰仙子该是奶奶才对。
顾鸢瞥了白烈一眼,朽木不可雕也。
沉花讪笑道:没事,叫姐姐挺好。
柳莺上前来,礼道:久仰玉兰仙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般貌美如花。
沉花眨眨眼,好奇道:传闻?怎样的传闻?
柳莺道:以前听袁椿提起过。
白烈看了过来,神色有异,却未多言分毫。
沉花微微一怔,半晌才动着嘴角,露出和蔼可亲的笑意:哎呀她还记得我呢。
柳莺莫名间感受到了来自蔚凌、白烈甚至是顾鸢的三方注目,顿时不知该如何把话说下去。
娘亲,娘亲。最终,不明所以的小白璃打断了尴尬,他拉着柳莺衣袖道:比武大会要开始了,我想去看。
哎呀,我差点儿忘了。柳莺恍然道:现在回城还来得及那就
顾鸢道:比武大会我们也打算去,夫人若不介意,可与我们同行?
他这话,白烈与蔚凌都是初次耳闻,两人对视一眼,再看顾鸢,顾鸢笑嘻嘻地冲他们直抛媚眼:大过年,不如微服私行去挑点年货,走罢走罢,小凌都多久没出门了,再呆着得发霉了。
第94章 逢年
比武大会是煜都中每年都会举办的民间活动,江湖人喜欢,什么花哨的打法都能瞧见。
宫中将士虽然看不起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但拨钱办奖的人是煜都里有名有份的大商贾,在天子脚下,却也从未引过天子怨言,至此比武大赛便成了煜都必不可少的活动之一。
马车上,慕容尘灏把蔚凌打整了一番,戴好帷帽,披好大氅,搂好手炉,虽然他没怎么说话,却从眼神里透出些操碎了心的神色。
这是传送符已经开过阵,不需要仙法,割点血就能用。最后,他扳开蔚凌的手,把符纸规规矩矩搁在手心:遇到危险就跑。
蔚凌看他行事细心谨慎,忍不住道:难怪夏洲能在人间过得如此顺心,慕容公子出了不少力吧。
慕容尘灏摇头:你说笑了,夏阁主素来听不懂人话,我再出力也没用。
他今日也是一身女扮,可那扮相非是妖术,而是妆染。慕容尘灏身材偏细,不如成年男子那般阳刚,五官柔美,妆好更甚美人颜。可他也不能打扮得太娇艳,衣物朴素了些,发上也只有一根不怎么起眼的木簪子,垂首时玉珠耳饰摇摇晃晃,很难察觉他是男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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