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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瑾上蓝(68)(2 / 2)

他把自己的唇咬出了血,他在无法抑制的欲|望中深刻地理会到了自己生而为妖的本性。

嗜血,残酷,对诅咒与死亡有着本能的恋羡。

浑身的冲动都刺激着他,于他而言,蔚凌就像是绝境沙漠中的一缕清泉,或是冰天雪地里的一盏暖香。

他想活,那是本能。

只要把蔚凌吃掉,他可以恢复妖性,他可以杀了所有人,这是他一直想干的事,也是他一直在等待的结果。

这人皮他早就该穿腻了。

他要让这人间,血流成河。

我要是失言,你可别怨我。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他身上有伤,痛得他有些头晕,可那城墙离得那么远,好像永远也走不过去,他走不动了,跪在雨水淋湿的泥里,他把蔚凌放在残缺的岩石后,摸着湿透的发,沾了一手的血,他发了会儿呆,再把那鲜血舔干净。

蔚凌的情况恶化得很快,那些诅咒在他身体里就像是沸腾到极致的水,一旦寻得裂缝,就会不可收拾地倾泄而出。

他要吃了蔚凌,寻回属于自己全部的妖力,然后降灾这个人间。

又或者

夏洲碰着蔚凌的脸,额头贴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

他的小美人奄奄一息,微颤的睫毛碰着他的脸,却没能睁开眼睛。

我的阿凌那么厉害,这一劫,难不住你。

蔚凌挨了吻,很轻地碰着了他的唇。

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依相偎。

是死寂冷清的万念殿里残留余温的宝珠,还是漫天大雪的沧溟寺常伴身侧的小猫,是黑夜漫长时拥他入怀的臂膀,还是梦魇降临时安抚旧伤的狂妄。

他念着,多一些,再多一些。

可是,吻他的人却离开了他。

温暖消失了,只剩寒意涌来,他开始害怕,用了全部的力气,拽着那个衣角不放。

他说。

你要去哪,夏洲。

可那个人没有听见,衣角被轻轻抽走,只剩细雨溅在他的指尖,一遍又一遍,把残留的温度冲刷得一点也不剩。

***

蔚凌怕了孤独。

周围的寂静是一件让他非常恐惧的事。

许多年前,他总是跟在赫玉身边,然后,赫玉走了,他便与程英桀生活在一起,收了两个徒弟,墨池与顾煊承。

后来,顾煊承走了,蔚凌为了救他而离开琉璃山,从此跌落人间。

我总是在想,茫茫苍天当真有眼,那他就是个王八蛋。

他的眼不看人间幸福美满,也不看万事顺风顺水,他既已于生灵许下天命,便能将躯壳玩弄于鼓掌,可是你看,人间无数躯壳,个个都长着一颗想要违抗天命的心。可这颗心却是剧毒之物,不见伤口不见血,却是人人揪着它,痛不欲生。

言语时,少年悲悯地垂目,大雨淋湿了他的发,粘在他的脸上,蔚凌与他咫尺之近,却看那温和眼眸中,映不下半点光泽。

那是十年前,蔚凌最后一次见到顾煊承。

年轻的太子亲赴战场,天真地想要阻止战火进一步燎原。

但映入他眼中的,只剩下东境沦亡的惨状。

他本该在那个时候死去,和那些彷徨无助的亡魂一样,埋进血水里,没人在意他是谁,成为无数尸体中的一个,再被付之一炬,连尘埃也不会留下。

可是蔚凌却在那个时候出现了。

顾萧曾说过,蔚凌如果留下,顾煊承就可以离去。这不是交易,更不是谈判,正如顾萧所说的那样,蔚凌会为他所有,这是天命。

这句话顾煊承听了太多次,好像天命真是如此。他曾想过以此来讨好顾萧,给东境换来一线希望,却又在沉溺之时忘却了自我,急于弥补,不辞而别。

他怎会猜到,那个高高在上,总是待人淡泊的天羽仙尊,竟然真的会为了他而背弃琉璃山,来到这人间地狱的战场。

这是天命。

他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那一日,顾煊承踉跄地跟在蔚凌身后。在瓢泼大雨中,发散一身,泪流不止。

他说:我怨恨这血脉,怨恨这条命,是我太贪心,犯下了这么大的过错

他去不到蔚凌身边,被两侧士兵斜枪挡去了路。

雨声如此嘈杂,却像万籁俱静让他连大气也不敢喘。他本该不孤零零的一个人,就算千疮百孔,也不怕那丑恶模样映入别人的眼瞳。

雨水拍打着地面,尘沙已然化为泥,泥中的水反泛着涟漪,映着昏暗的天空污浊不清。

他哑声喊道:我命已至此,生死由天,师尊,我已经背弃了琉璃山,你为何还要来,为何还要来

那个平日里温柔敦厚的少年郎,此时却双目悲恸,浑身颤抖。

煊承,当初你拜我为师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蔚凌停下来,在雨中微微侧过头。

顾煊承抬起头,哑言相望。

也许是忘了,也许是他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命是不见苍天,可我不甘如此。

记忆中,少年屈身在前,低头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同样的话。

那个身影与现在的顾煊承重合在一起。

成为了蔚凌眼中薄色的光。

别放弃了自己的心,煊承,为师还在,任何人都伤不了你。

这颗心却是剧毒之物。

不见伤口不见血。

却是人人揪着它,痛不欲生。

师尊,你看,它烙在了我的心底,怎么也抹不去了。

我何尝不是如此,想从这深渊地狱里爬出来。

许多年前,许多年后,同一个问题,却像梦魇一般反反复复纠缠不清。

这一日也同十年前一样,天空阴霾,雨落不停。

远处的城墙是封锁了自由的监牢,追兵的铁蹄溅起泥泞,凶兽立身于城门前,妖气澎湃,要把这天和地都卷进黑暗。

雪狼军追到了,或者说,梼杌早就等在那里了。

他浑身笼在黑烟里,像一只巨大的老虎,露出锋利的獠牙。就算是不懂仙法的人也能清晰察觉到那来自本能的可怖妖力。

梼杌双眼血红,诅咒渗透在风雨间,如爬满地狱的恶鬼,在绝望中无情的嘶吼。

袁椿捂着嘴,打心底感叹:四大凶兽梼杌,好强的妖力。

顾煊承有些愣,梼杌的妖力恢复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念头浮上脑海,他便听不得周围人的话了,平静的眼里染上恨意,他一步步往前,不顾雪狼军的阻拦。

梼杌,你吃了他?他声音有些颤,眼里沾了血丝:你骗他,博取他的信任,你终于原形毕露你

梼杌在黑暗中睁着血红的眼睛,眼仁细长,像是血腥里渗着的裂缝。

你不是想杀我吗?他偏了偏头:来呀。

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妖力已经与在林中时截然不同,顾煊承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梼杌的变化,但轮不到他有所行动,四面八方已经展开了封妖的阵,太历院的法侍随阵型间缭绕的光线现身,形成了一个圆弧形的包围圈。

顾煊承有些失了理智,他紧紧握着手中铜扇,在寒雨中轻轻地颤:把师尊还来。

在我肚子里。梼杌在说话,声音不同于人形时那般低柔,而是透着泥沙般的浑浊,带着些回想在耳边彷徨。

顾煊承痛彻心扉地重复着 :把师尊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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