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眼前战局已然反转开来,顾煊承从原本在的位置散了干净,铜扇抛到空中,继续旋转着朝沈非欢逼近,沈非欢退身蹲下,左手往靴边一抹,似银光闪烁,抽出一把短刀飞射,一声轻响撞偏了铜扇的弧度,往旁边树枝割去。
顾煊承的身影落在树旁,抬手接住扇子,可沈非欢已经躲到了灵牢外,里面个个都是仙法豪杰,没人追得出去,袁椿眼巴巴看着到手的银子又要飞走,急着道:余院长,这破灵牢你还要撑到何时!
沈非欢才不会坐以待毙,抽身就准备逃,但脚还没迈出去,他就停了下来,因为在远处的密林里,无数双血红的眼睛正死死瞪着他。
是小鬼
他一瞬间领悟到杀气的来源,因为小鬼中间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正是郭见朝,只是短短时间没见,他整个人变化很大,不仅身上缠满了深黑的符文,就连瞳孔都染成了红色。
他大声嘶吼:杀!
小鬼群声四起,蜂拥而来。
不是吧,这废物居然吃了妖丹?沈非欢今晚涨了不少见识,已然见怪不怪了,这些小鬼现在齐刷刷地圈盯着他,恨不得把他撕成粉碎,数量实在太多了,换成谁都忍不住打一个寒战。
是啊,仇恨总是好东西。余挽风从黑暗里出来,他负手而立,又是一副人样。
沈非欢暗啐一声,跃上林间树枝仓皇而逃,小鬼也轰然往他逃跑的方向追了去。
余挽风哼笑,站在灵牢之外望着顾煊承:这群小鬼一直盯着仙尊也不是办法,现在多余的人都走了,殿下,你要谈的事在我回来之前赶紧谈吧。
袁椿一瞬反应过来余挽风要走了,赶紧嚎道:等等!院长,灵牢,灵牢!
余挽风停了停,突然抬起手,笼罩周围的灵牢骤然缩拢,掀起狂风大作,只是那些光线似乎有了目标,从袁椿与顾煊承身侧一掠而过,直直朝中心逼近。
本以为中心会是蔚凌,可亮光闪烁,一并把蔚凌也略了过去,霎时间,灵牢的光已经牢牢圈在了夏洲的周围,蔚凌回身,只能硬碰硬地尝试强破灵牢,可刚才被砍碎的妖鬼突然红了眼睛,分离的上身与下身一同朝蔚凌撞来,就在这短短来回间,灵牢已经缠上夏洲,如刺青般刻进夏洲的皮肤,染上脸颊与瞳孔。
夏洲倒也淡定,妖力所剩无几,逃不掉也打不下,灵牢化作封妖的刻印,他却是屹立不动,任那光线在他身上游走,把余挽风静静映进瞳中。
夏洲被封住的同时,蔚凌面前的妖鬼也瞬间失了力度坍塌下来,他寻着法力根源看去,看到袁椿刚刚收手,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别紧张。余挽风盯着夏洲:你若老老实实,就不痛。
夏洲道:你瞧着我紧张吗?
余挽风轻哼一声,随后身体如影扭动片刻,恍然消失了干净。
第85章 怨海
灵牢的光纹完全渗入夏洲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夏洲不为所动,好似对他没有影响。
蔚凌盯着他身上褪去的痕迹,半晌没说话,夏洲却不看蔚凌,只是紧紧盯着顾煊承不放。
余挽风与小鬼们已经褪去,可林间已然藏着诡异的气息,蔚凌很快从这些气息里寻到了源头,他能感觉到与琉璃山劫难时一模一样的妖气。
东境人,伺机而动。
袁椿看出他心有戒备,正欲说话,可怀里一串珠子突然震动,她脸色一变,对顾煊承道:殿下,林外结界有动静应当是雪狼军来了,此处不宜久留。
顾煊承折了扇子,道:用你的妖术,小鬼能不能控制一二?
能是能,只是小鬼恐怕拦不住雪狼军。
把他们往沈非欢那边引。
袁椿觉得头痛,说道:我尽力,我尽力。
夏洲察觉蔚凌还盯着他,一时心暖,伸手把人往怀里搂,可蔚凌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夏洲自讨没趣,只好故作正经道:太子殿下把自己说得大义凛然,怎么听了雪狼军却像见不得人似的?
顾煊承回头,讪笑道:可不是,我也有难言之隐,为了见师尊一面费尽心思。
真是感人肺腑的师徒情义,当年你师尊落难时,怎没见你费尽心思?
自从师尊逃离万念殿,我便一直求不得师尊的下落,余挽风虽是随我,却也在盯梢我,整整三年禁足别馆,与世隔绝。直到不久前琉璃山劫难,我总算听说了师尊的动静,时机太过巧合,我不得不采取行动。
夏洲不屑,但也没接嘴。
顾煊承握着扇子,轻轻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掌拍了几下,像是若有所思,一步步往前走,走到蔚凌面前三步之遥,他说道:师尊,你随我回皇宫吧。
蔚凌抬起头看他,顾煊承哪些话是真话,哪些话是假话,他心里只有杆秤。
顾煊承道:我已经答应你放了梼杌,你也答应我这件事,好不好?
夏洲道:我何时需要你放?你尽管杀过来试试。
蔚凌抬手挡了夏洲一下,他问顾煊承:你让我回皇宫意义何在?
夏洲趁机把送上门的手捏在掌心,好似要把心里没说的话都通过力气传给蔚凌。蔚凌瞥他一眼,没有言语,任他这么捏着。
顾煊承微微皱眉,可言语还是淡然:师尊若有兴趣,路上我会慢慢说给你听。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锦川参加程英桀的婚宴后蔚凌本就打算出发去煜都,但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最后变成了眼前的境地。
夏洲妖力受损危在旦夕,眼下情况实在难以全身而退。
蔚凌道:有些话,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顾煊承道:师尊请讲。
蔚凌抬眸,静静与他对视:当年你上琉璃山,为何执意拜我为师?
顾煊承稍微有些不解,好像蔚凌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可他很快便摆回了尊敬的态度,轻轻低下头,准备说出口中的答案。
蔚凌的轻柔的声音却赶在他给出答复之前再一次响起:你费尽心思放低姿态博取我的信任,就是为了将我拖入凡尘,供你们消遣,对不对?
夏洲向蔚凌投去诧异的目光,在他心里,蔚凌一向把自己徒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刚才那番话说得有些狠绝。但片刻后,他注意到蔚凌握着忘川剑的指尖有些颤,那时很微弱的动摇,很快他便动了手指,更用力地握着剑柄来抑制情绪的外露。
顾煊承也很惊讶,可他的惊讶并非是对蔚凌说出的话,而是对于蔚凌会挑这个节骨眼来说这件事,片刻后,他握着收拢的钢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鼻尖,说道:师尊对我误解很深。
蔚凌看着他,不说话。
顾煊承道:我在琉璃山的那些日子很开心,我打从心底把你当做我的恩师,把天羽殿的你们当做我的至亲,我不愿伤害你,这是我的初衷,无论你问我多少次,我给你的都只有这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