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没有光,却能听见淅淅索索的声响。
师尊,这里面好强的妖气
墨池低声汇报自己的感受,同时控制好气息,生怕惊动了里面的妖物。
他一身女子扮相,没带武器,若真有妖魔鬼怪冒出来,大风大浪也只能硬着头皮靠仙法来顶。偏偏他最擅长的并非是仙法,而是武功,对他而言,仙法不过是付诸于武器上的配饰罢,作为善战之人,面对未知却没有十全准备,心底的不安如沸水翻腾,霎时难以压抑。
上回郭家在宴会上拖了一只妖怪当面杀给我们看,倘若我没猜错,想必里面还关了别的妖怪。
蔚凌的声音从眼珠里响起,墨池稍微一愣,回想起了那只妖怪被杀掉的惨状。
那我进去了。
他心里在意,摘了旁边灯架上的一盏烛火,捧在手心往屋子里走去,刚把脚踏进,紧绷的神经瞬间被四面八方的敌意撕碎,墨池站定脚,徐徐将目光流转周围。
黑暗中栖息着的眼睛。
那些关在笼子里的妖,正死死地盯着他。
第65章 银狐
这间隐藏在地下室内的仓库很大,四周密不透风,连个窗户都没有。墨池觉的气氛有些压抑,半天喘不上气来。
郭府原本依河而建,越往低处越是潮湿,这地下室里没有火光,墙壁渗着水,呼吸里满是霉臭味儿,这里并不合适储存东西,卷轴书籍不出半月就会废掉。郭献侯只是单纯觉得位置隐蔽,东西暂放几日,时机成熟便运出城去。
他城外一定有应接之处,只是锦川城被封城,郭献侯只能暂时将宝贝留在府上罢了。
墨池走进地下室,往左侧看,堆了七八个笼子,笼子上贴满符纸,里面关着不少妖怪,他们大多已经失去人形,化作了妖身,火光一掠,映在一双双邪魅的眼中,墨池倒吸了一口凉气,很快镇定先来,因为这些妖物虽然摆出敌意的架势,却难掩身子瑟瑟发抖。
他们在恐惧墨池,也在观察墨池。
妖物大多身负有伤,血的气味与氤氲的湿气相融,堵在鼻腔里让人难受。
墨池微微皱眉,他心眼儿好,最见不得谁欺负弱小,现在再看,这些妖怪大多人畜无害,他们被当做恶妖层层封印,凄惨无比。他突然想到,这些妖怪很可能都是从焕烟楼那样的地方捉来的,蔚凌不在的日子里,他时长周转与琉璃城中,早已习惯了妖怪扮作人样老老实实的生活,甚至打心底认为好好生活的妖怪也应该被尊重、被爱护。
他想起那日郭见朝在焕烟楼里的模样,心中情绪纠葛,一时愣在了原地。
大姐姐。终于,有一只妖怪察觉他并非郭家人,那是一只受伤的小银狐,它脖子上有一个血淋淋的封妖印,皮毛和血肉混在一起,两只眼睛乌肿凄惨。
墨池不禁皱起眉头,视线与小银狐对上。
银狐本是非常漂亮的狐妖,可眼前这只就像在水沟里泡过一样凄惨肮脏
大姐姐救救我们。银狐不敢贴着笼子,只能低头苦苦哀求,她声音是软软的女声,听着更是叫人心疼。
不要节外生枝。蔚凌的声音响起,他嗓音一向温厚,却在此时显得格外无情:墨池,你赶紧找找看这里面与灵兽有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还真是对妖怪没有半点同情心。夏洲冷嘲热讽,并非是他同情那些妖怪,而是他心知肚明蔚凌对妖怪一向如此。
蔚凌:这些妖怪太过弱小,就算逃出笼子也逃不出郭府,只会引来祸水罢。
墨池听进了后面这句,觉得有些道理,随之转身往另一边走,身后的银狐见他走了,头又抬了起来,她知道不敢都闹出太大动响,只能哑着喉咙又喊几声姐姐,救救我,救救我。,可墨池没有回头,火光也越发远去,她眼里渗起绝望,无助地将身子趴了下去。
师尊,它们好像不是恶妖。墨池喃喃道。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
墨池心里过意不去,却也不会违背蔚凌的意思,他不回头,把心思转移到另一边的几个大架子上,他高举火把,沿着架子旁走动,一遍一遍掠过架子上放着的东西,却犹如走马观花,看进眼里,去不了心里。
但铜镜另一边的蔚凌却不同了,刚才映入眼中的那些东西,个个都是仙法神器,甚至还有琉璃山遗失之物,他突然间想到了一些细节,比如郭见朝那把能够试出妖身的匕首,比如沈非欢手中的千骨铃,或许眼前的一切,就是破解这些疑惑的答案。
墨池再往里走一些,见到了一个置于柜子上的盒子。
他步至跟前,小心伸出手,却在盒子周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墨池眼中流露微微忐忑,手停在盒子前方,久久没有触碰。
打开。蔚凌的声音传来。
师尊。
别怕。
我不是怕墨池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将盒子打开来。
火光摇曳,是墨池的手臂在颤,他垂着双眼,静静看着那盒子里躺着的东西
那是一枚散发出淡蓝色幽光的鳞片,这世上,只有苍麟才会拥有如此纯净又高深的法力。
可苍麟已经死了,鳞片本该化作尘土消失。这些鳞片能保存法力,只能是苍麟活着的时候取下,而且,是不久之前才刚刚取下。
这一切足以证明,那日潜入琉璃山祸害惨苍麟的人,一定就是与郭家私下交易之人。
墨池退后了一步,目光下移,发现这盒子哪里是放在柜子上,而所谓的柜子其实是九个盒子重叠而成,三三一排,堆砌三层。
蔚凌静静看着铜镜里的景象,不言不语,墨池小心翼翼,把那垫在下面的其中一盒轻轻打开。
果真如他所料,里面装的也是苍麟的鳞片。
为什么会这样。墨池触电般地一缩手指,盒子啪嗒一声盖上。这不是普通的盒子,上面附有刻印,为的是压住盒子里东西的法力,可那鳞片法力实在是太过强大,无论怎么压制,也会漏出来些许。
你先回来吧。蔚凌话音低婉清凉,听不出情绪。
既能潜入琉璃山,又与郭家有来往,蔚凌不愿去细思那个答案,却又无法回避已然面对的真相。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墨池忽然抬高了声音:师尊,再给我一些时间
蔚凌轻声应着:先回来。
他的小徒弟只能听着他的声响,看不到他的表情。这是一种让人莫名焦虑的不安,时间越是流逝,越是煎熬。
墨池道:这些鳞片怎么办?
他今天换了身女衣,能容纳无数财宝的神器千斤袋没放在身上,眼下若是鳞片取出来,如此强大的法力不受限制一定会惊动郭家官兵,要放在盒子里带走就更加不实际了。
蔚凌的声音传来:别管了。
小徒弟一向很听蔚凌话,也不会追根结底地问,他最后看了一眼盒子,甩头离开,走出地下室前,他经过关妖怪的笼子,刚才求救的银狐又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十分可怜。
他往门外走了两步,没回头,可出门前顺手往空中一挥,贴在笼子上的咒符震颤几下,突然被烧成灰。
墨池喃喃道:我只能帮你们这么多,赶紧走把。
小徒弟心肠软,蔚凌早有预料,他看着铜镜里妖物涌出,随墨池一同撤离地下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夏洲在旁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喂果子给蔚凌吃,他道:你这徒弟比你更有人情味。
如果太历院的人在场,带着一群妖物等同于惹火烧身。蔚凌平静地陈述事实,再把递到嘴边的果子吃掉。甘甜的果香刚到舌尖,蔚凌忽然想到什么,眼神登时变得锋利些许:郭府里难道没有太历院的人?
夏洲盯着蔚泠的唇在看:有倒是有,只是没在后院,今夜是郭府选妾之夜,这些漂亮姑娘要献给余挽风,想必郭献侯正在正厅里盛情款待,根本没心思搭理别处。
那为何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