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洲:是。
紫菀儿:陶壶?陶壶是什么?
看来夏大妖对自己身份是完全不打掩护的。
此时此刻,迷迷糊糊的郭见朝坐了起来,他听话听了一半,一边捂着后脑勺,一边道:汤壶?汤壶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马车突然一阵颠簸,郭见朝根本坐不稳,一头撞在旁边墙上,又失了知觉。
抱歉,刚才颠簸下,不是故意的,各位大人继续。马车前方传来慕容尘灏毫无诚意的解释。
这马车里五个人,只有郭见朝毫无修为,紫菀儿虽然不会武功,但轻功了得,颠簸来颠簸去也能稳稳站着。
这么一想,慕容尘灏的胡来绝对是故意为之。
紫菀儿气鼓鼓道:你怎么这么笨,驾马车都不会!
慕容尘灏倒也不客气:你行你来。
紫菀儿哼一声,真掀开帘子翻了出去,寒风卷着细雨吹进来,紫菀儿身手灵敏,两三下便翻去了前面与慕容尘灏排排坐。
蔚凌看一眼地上的郭见朝,他是真的昏迷不醒,可以暂时放着不管,正好紫菀儿也被慕容尘灏忽悠去,剩下三个人就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墨池迟疑着开口:既然是大凶兽为什么你要跟着我师尊。
夏洲道:你师尊与我有契约在身,仅此而已。不仅直切主题,还散发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来。
墨池面色难看,想起这话蔚凌也说过,可他的小脑袋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契约什么契约师尊怎么会和妖怪有契约,你有什么证据。
夏洲哈哈笑,不怀好意看了看蔚凌,毕竟契约的印在那种地方,就算给蔚凌一百个胆子,他也没胆量露出来给自己的徒弟看。
你不必担心梼杌,他在我身边总归不会祸害人间,当然,也不会祸害我。蔚凌跳过他们的争论,选择直接从源头上说服墨池。尽管,那句也不会祸害我说得无比违心,说得他自己心底都凉飕飕的。
以墨池的性子,什么善恶恩怨,恶妖凶兽,皆是一窍不通,甚至来说他连梼杌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只是四大凶兽名声响彻在外,墨池担心的无非是墨池会不会一口吃了蔚凌罢。
所以,让他知道梼杌吃不了自己,才是最好的解释。
在听闻蔚凌粗暴简单的解释后,墨池皱成一团的脸总算展开了。
夏洲十分赞同地点着头,补充道:向来是你师尊祸害我。
墨池一脸不信。
夏洲又歪着头看了蔚凌好一会儿,忽然靠近:口齿伶俐的蔚仙尊,你倒给你徒弟形容一下,平时你都怎么诓我的?
蔚凌闭了闭眼:才穷词尽,形容不来。
但他这他也当是默认了夏洲的说法,墨池有些目瞪口呆。
难道梼杌真被师尊给收服了?
他在心里梗了老半天,默默把这心思给梗了下去。
马车一途在城中外小道驰骋,最终停在了水月阁前。
慕容尘灏的声音传来:蔚大人,先休息一宿,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锦川路程远,明日再出发。
墨池这几天都提心吊胆,没睡一个好觉,今日好不容易化解心中烦恼,听夏洲说能休息,他悄悄松了口气,正待下马车,身子却莫名乏力,他撑着停了一会儿,没作声张。
蔚凌面露难色:休息不必,大哥婚事在身,受我牵连才还在琉璃城里呆到现在,我先去见他吧。
夏洲道:你大哥两天前就出发了。
蔚凌微愣。
夏洲又道:别露出一副被抛弃的表情,郭见朝答应送我们过去,让你大哥先走了罢。
郭大人此时正躺在马车上,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脸上还笑得格外淫靡。
夏洲道:再说,你身为师傅,徒弟死活不管了?
他后面这句话说得小声,故意没让墨池听见,蔚凌随即看向墨池,瞧他眼中疲惫,脸色白里透红,嘴唇虽是极力表现出没事,却难掩唇间干裂。
蔚凌心里一惊,起身用手背摸了摸墨池的额头。
竟然在发低烧。
***
众所周知,水月阁收弟子素来鱼龙混杂犬牙交错,当真那钱不需要自己掏,也懒得管会不会资金不足,可万事总有一益,慕容尘灏往那群储备粮里招兵买马,莫名其妙冒出来两个江湖郎中,又是把脉又是写药方,又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人自称是城中药铺的侄子,拿着药方不足半个时辰,药就拿来了,弟子中还有一大妈,烧水煮药熬汤样样在行,墨池只需往床上一躺,啥也不用管,再睁眼时,臭烘烘的苦口良药就熬好了。
接下来就是屋子里撕心裂肺的嚎叫:师尊救命!!我不要喝药!!!
凡人总是热情满满,加上墨池给他们当过一段时间的师傅,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师傅身体不适,徒儿们那是全心全意把他照料得好。
看墨池喝完药安安稳稳睡了下去,蔚凌才腾出时间去沐浴,可热水里一泡,身体从湿雨的寒意里渐渐温润,他疲惫地垂下眼睑,不知不觉睡着了。等他再醒来,天色已完全暗去,耳边零零散散听着些琴声,只是琴音笨拙,音不成曲,回到房间看见夏洲坐在不远处,面前放着一架古琴,被他随意挑弄。
窗外还在下雨,一盏灯一缕光摇摇晃晃。
夏洲听到动静抬起双眼,笑容如少年。
蔚凌从不远处走来,光影好似起了雾,透着他的薄衣勾出身子纤细的线条。他本是习武之人,肌肉紧致,体型精瘦,却又是这若隐若现间柔美似水,缥缈诱人。
醒了?夏洲欣赏着美人,亦不忘继续玩琴,琴音萧瑟,像鸭子被捏着喉咙发出的惨叫。
蔚凌听得忍无可忍,总算出言制止:夏大妖,放过那把琴吧。
上回你大哥说你会弹琴。夏洲的手轻抚在琴上:我便搞来一把,想着等你回家后我再硬磨软泡,总有一天你会弹给我听。
蔚凌停在他面前,如墨的长发散下,落在丝绸长衣上。此时屋子里只有他与夏洲二人,心思也沉静了下来。
他道:你倒是把水月阁说得像是我家一样。
夏洲笑:狗都知道把睡过一晚的草堆打个记号,下次还当自己窝,你再无情无义,也不至于把水月阁当客栈吧。
蔚凌在琴对面坐下,定睛看看才发现这琴朝自己的才是正面,夏洲那边分明是反的。
你当自己是猫,天天就拿狗来举例?蔚凌端详着琴,看那雕纹精致,做功极好,想是此琴价值不菲。
夏洲道:猫也会把喂过自己饭的人当主子。
蔚凌抬头看他,他便一如平常眯着眼睛笑。
不知为何,话到此处,两人仅剩相视无言,蔚凌再将目光拿开,指尖沾了些法力,轻轻一拨弦,发出了清脆琴音。
我听过你弹琴。夏洲突然说:那时我被你封印在珠子里,整日想着我要吃了你,但你偶尔会弹琴,那琴声甚是好听,让我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弹出这么好听的声音。
蔚凌道:妖怪也懂好听与否?
夏洲不甘道:世间美好可不止人能懂。
蔚凌又拨了一下弦,响一声轻柔似水,素净温婉。
恶妖还会赏乐,他倒是头一回知道,想是夏洲在尘世呆了太久,沾了人间烟火,夏洲曾说能比他更像个人,许是真让他兑现了。
夏洲,我有一个想法。
突然之间,蔚凌将放在心里很久的话问出了口。
夏洲道: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