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兰舟看着程英桀,眼中千万无奈翻卷不止。
紧接着,不少弟子冲进门来,急急相报:长老!!尚有妖邪山中流窜!多数弟子急需治疗!况且现在结、结界也破了山下不知道什么情况,这可如何是好啊!
沉花赶紧起身:把受伤弟子都带来正殿!
是!
正如蔚凌说的那样,琉璃山的劫难并未完全结束,弟子们还在奋勇支撑,苦苦挣扎。
孟兰舟长叹一口气,迈步朝殿外走去。他身负重伤,却也只能先安重担。
师尊,你没事吧!墨池赶紧跑到蔚凌面前,眉头皱得都快拧成麻花。
见到自己可怜巴巴的小徒弟,蔚凌紧绷的神色总算温软些许,他摸了摸墨池的头,轻道:没事,先救人。
***
辰时下起倾盆大雨,雨珠密如银针,层层血迹被冲刷了一遍又一遍,却冲不尽那留在正殿周围深浅不一的裂痕。
琉璃城里有不少人上山来,自发帮忙收拾残骸,凡人总是那般脆弱,他们不见结界,不见天光,猜到了瑞兽已去。他们抱头痛哭,跪在台阶上淋着雨,祈求茫茫苍天,仿佛世间只剩悲恸回荡,随那无尽大雨,无情落下。
蔚凌对死去的弟子完成镇魂,走出殿门时,天色依旧黑压压一片,好似长夜永远也不会过去,白昼也永远也不会再到来。
墨池戴着一顶斗笠,于廊前等候。
与往常不同,今日他整个人安安静静,好几个时辰前他就在了,路过弟子与他说搭话,他也草草两句,不愿与任何人多谈。
蔚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这些天你可有去水月阁?
墨池道:去过,拿些东西。
蔚凌道:夏洲伤势如何?
墨池道:他是梼杌,受点伤也无碍。他的目光盯着那些沿着屋檐滑落的细水:只是你捅他的那一刀,诛的不是他的血肉,而是他的心。
蔚凌微微蹙眉,神色疲惫,像是有话要讲,却又陷入茫然。
墨池静置片刻,又道:兴许对你而言,恶妖不配有心。
蔚凌不想多谈这个话题,等墨池说完,他便言归正传:你找我何事?
墨池道:玉兰仙子说要重振结界希望你能去帮帮忙。
蔚凌道:好。
他走进雨中,半晌又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说完,他独自离去。
墨池望着蔚凌的背影,没做声,亦没有跟上。过了好一会儿,待蔚凌离开之后,一直静候在屋顶上的少年终于动了,他翻身跳到地上,任凭大雨厮打。
他与眼前的墨池长得一模一样。
带着斗笠的墨池斜倪着他,看他指尖颤抖,似在动怒,只作无奈一笑,将脸皮拉下,露出了本来模样。
慕容尘灏!休要害我师尊!
墨池握剑直冲而来,剑气猎猎,劈风斩雨。
慕容尘灏立于雨中纹丝不动,眼中里映着剑光,起手时,他袖中滑出的短刀,哐当一声,把狂躁的剑锋牢牢架住。
墨池使出浑身解数,剑身抖得咔咔咔直响,但就是无法再近一毫,更无法刺上慕容尘灏。
你师尊既已认出我,何谈害他?慕容尘灏收手一退,与墨池拉开距离。
墨池不甘心,握着剑又冲上来:你为何要变成我的模样!
不用你的样子,我该怎么上山?
又是一道剑光劈下,慕容尘灏反手一掌,击在墨池手腕上,他嫌这磕磕碰碰的剑声太吵,想将剑断下,可墨池紧握长剑,硬生生吃下这一掌,再抬头,眼中满是坚决。
这孩子,犟起来和他师尊还真是一模一样。
慕容尘灏捉住他来不及收回的手腕,将人拉进,他头上顶着斗笠,雨水哗啦啦打在斗笠上,又哗啦啦沿边缘流淌,雨中侠客味儿十足,顺带一丝安然静好。
苍麟受人暗算致死,那人很可能还在琉璃山上,你师尊要是在镇魂途中被人偷袭,你想想,会有什么下场?
你!墨池气得倒抽一口凉气:我一直在附近!怎会容别人偷袭师尊!
如果来者是孟兰舟,是沉花,你下得了手?
不可能!
墨池咬牙又是一剑,可这次慕容尘灏却没躲开,墨池心中一惊,猝然将剑停住。
剑锋离慕容尘灏的喉咙仅仅咫尺。
墨池喘息粗气,心跳很快,剑锋笔直冰冷,在他眼中却似重影交叠。
慕容尘灏不惊不慌,眼中漠然。
墨池问:你为什么不还手?
慕容尘灏道:我不打落水狗。
谁是落水狗!?
墨池的一双大眼睛又生气又难过又无奈又憋屈。
慕容尘灏被他那眼神搞得不是滋味,心里已经没了纠缠的兴趣,墨池还站在原地不动,大雨啪嗒啪嗒淋他一身,睫毛上都挂着雨珠,他也不肯眨眼。
慕容尘灏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走。
你刚才说夏梼杌不是坏人,是真的吗?
身后传来墨池可怜的声音。
慕容尘灏停住脚:至少现在是。
墨池:你有什么证据?
信不信由你。
随即身后传来了脚踏雨水的声音,墨池跑到慕容尘灏面前:可他是凶兽,凶兽都、都喜欢吃人。
他一身湿透,头发粘在脸上,任谁看了都会心软,就连慕容尘灏自认自己铁石心肠,也难逃墨池的汪汪泪眼。
正巧,他一直觉得头上的斗笠重了些,干脆做个顺水人情从自己的斗笠上取下了一层斗笠,盖在墨池头上。
慕容尘灏道:他真要吃蔚凌还需要等到现在?
墨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孩子心如白纸,但凡是有点逻辑的言语,他都能信进去。
何况那日在殿中,梼杌挡在蔚凌面前出言袒护的模样,墨池深深看在眼中。
你怎么戴了两层斗笠?许久后,墨池总算注意到了头上的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