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回寝室了,你们结束了叫我们。
三个室友一致认为侯雪怡发那条道歉的朋友圈不够解气,奈何盛悉风顶了二十多年福星的光环,几乎没有碰到过什么坏事,即便有,也都能逢凶化吉,就像那次道路塌方,一向混不吝的钟尔都有些紧张,但她没怎么当回事,虽说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心态非常乐观。
她很少正儿八经跟人计较什么,总觉得那些都不叫个事。
既然盛悉风打算就此作罢,她们也不方便违背她的意愿,贸然替她公开已婚的消息。
好在正主及时杀来学院,还挑了个热闹的时机,正中她们下怀。
不出今晚,盛悉风英年早婚的消息就会人尽皆知,而且夫妻俩的形象气质高度匹配,一看就是门当户对、喜结连理。
但凡有脑子的,都会明白先前的传闻有多荒谬。
你一个人去听吧,我也先回寝室了。盛悉风一想到跟江开一块进音乐厅要面临的场面,一个箭步就要溜之大吉。
她从小学习乐器,上台表演是家常便饭,台风早锻炼得很稳健,落落大方的,从不惧怕成为焦点,但因为表演成为焦点和因为感情生活成为焦点,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江开哪肯,拽着她的后领把她拉回来。
那边黄老师已经很殷勤地替他们掀开了幕帘。
江开扣着盛悉风一块走进去,没忘记对黄老师道谢。
黄老师看着女婿,满脸的慈祥,俨然彻底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快去坐着吧,演出马上就开始了。
音乐厅内的场景和盛悉风预料中一模一样,她木然着脸,生无可恋地回到座位,因为赵梦真和韩凌飞都走了,还多出来个位置,她往最靠里的位置坐,指挥江开跟她隔开一个座:你坐那。
江开哪里会听她的,坐她旁边还没完,还把两个座位之间的扶手翻了上去。
盛悉风:
这人是真的一点都不怕被关注,越关注越来劲,她都担心他一会要上台去抢她老师的麦。
主持人上台,进行最后的音响调试,第一排的那些个校领导和老师也按捺不住八卦之心,频频回头打量二人。
江开又露出标准的女婿笑,冲老丈人们和丈母娘们颔首示意。
要多纯良就多无害,老丈人们和丈母娘们都对他很满意,纷纷报以慈爱的微笑,要不是音乐会开始了,保准要跟他殷切交流一番。
主持人致完开场白,演出正式开始。
第一首曲目就是王炸,巴赫的《恰空舞曲》,它不仅是巴赫本人创作的巅峰,在乐届更是享有小提琴圣经之美名,用到了小提琴所有的和弦,大量使用复杂的对位技巧,对演奏者的技艺要求非常严格。
《恰空舞曲》曲风庄严恢宏,独奏甚至能产生管风琴般辉煌的效果。
但这个世上有个成语叫对牛弹琴。
不到十分钟,盛悉风肩头就多了个脑袋。
他们就坐在第二排,还是正中间,属于阵晓隆一抬眼就能看到的黄金地带。
她是整个申音里阵晓隆唯一的学生,阵晓隆自然最看重她,除去第一排坐着的老师,她的位置是全场最好的。
盛悉风当然不允许江开砸她老师的场子,马上用膝盖撞他的腿,把他闹醒。
江开微微坐正,眯着眼睛,兴致缺缺地看着台上。
又是不到十分钟,他又把脑袋靠到了盛悉风肩头。
盛悉风气不打一处来,悄声警告他:不许睡,要睡你就走。
江开维持靠她肩头的姿势不动,语气懒懒的:没睡,我在闭着眼睛听。
眼睛也不许闭。盛悉风说。
观众席昏暗的光线下,江开抬眸看她,舞台上的亮光隐隐映出他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谁规定的?
我规定的。盛悉风把声音压得低了又低,以免影响旁人欣赏艺术,她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老师在上面演出,你在下面睡大觉,让人家看到了什么滋味?你懂什么叫尊重吗?
江开环顾一圈,马上检举别人:那也有人睡觉,还有人玩手机呢,你怎么不管?
那么远我管不到。盛悉风说,而且别人又不是我的谁,关我什么事。
哦。这么说江开懂了,老公就关你事,是吧?
这人说老公老婆之类的话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跟侯雪怡说的那次,让她知道了他还要尴尬一下,现在完全是张口就来。
盛悉风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茬,顿一下,转移话题给他强调纪律:反正你不许睡觉,不许闭眼睛,也不许玩手机。只能认真看。
好吧,盛公主。他答应完,不忘倒打一耙,那你也别交头接耳了,懂不懂什么叫尊重?
盛悉风:
无语了一阵,又实在忍不住,偏过头偷偷笑了一下,但回头又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接下去江开真的没再睡觉,也没玩手机,但他真的快无聊疯了,台上花样不少,一会小提琴独奏,一会钢琴小提琴合奏,一会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合奏。
左右在他眼里没有区别。
他跟这种高雅艺术唯一的关联就是他有个搞高雅艺术的老婆。
这么强撑了半个多小时,他用手肘拐拐盛悉风,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
她照办,就听他提了个非常离谱的要求:我能不能抽根烟啊?
盛悉风:???
她琢磨着,即便此时此刻台上表演的是摇滚乐,音乐厅里禁烟都是常识吧?
江开从她的表情和眼神里得到答案,改口:那你手借我玩会。
其实这要求也挺离谱,甚至有点莫名其妙,但比起前面的抽烟,这个要求好歹不会惨遭黄老师驱逐,最多只影响她一个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于是她把手给伸过去了。
他来回把玩着她的手,一会扯扯她的手指,一会捏她的指骨,一会把她整个手揉成一团,一会和他的手比大小。
仿佛这是他唯一的乐趣,让她彻底领略他有多无聊。
比过大小,他五指插入她指间缝隙中,收拢,夹她手指。
盛悉风吃痛,侧头瞪他。
如此反复几次,她烦了,甩着手想挣脱。
江开轻笑一声,终于不跟她闹,他曲起手指,不动了。
盛悉风呼吸一窒,浑身的注意力都跑到了手上,脑子里乱轰轰的,台上精彩的演出还在继续,她一个音符都听不进去。
他这趟回来,她实在是捡到了太多的水晶鞋。
两个人的手定格成十指相扣的姿态,很久过去,谁也没有松开。
要不是前面的老师提醒,盛悉风差点忘了上台给恩师献花。
她如梦初醒,连忙挣开江开的手。
提醒的老师注意到她这一举动,揶揄地看着小两口笑,转身还跟身边的老师分享八卦,那老师随即也扭头看热闹。
幸亏环境昏暗,谁也瞧不出她脸上的窘迫,她猫腰从座位上站起,匆匆拿了花,在阵晓隆演出的空档送上台。
阵晓隆接过花,与爱徒礼节拥抱之际,不忘看着江开的方向八卦:交男朋友了吗?
开场前,她一直在后台等候演出,消息自然不若前台众人灵通。
不是也算是吧。没有时间多做解释,盛悉风干脆说,我待会介绍您认识。
阵晓隆拍拍她的背,说好。
再回到观众席,她依然猫腰,穿过同排观众与前排座位靠椅之间狭小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