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家门他罕见地用左手把关上,没有立刻离开,仿佛撑不住一般半侧着靠到墙上,紧紧蹙着眉,脸色雪白地咬住唇。
不知靠了多久,他慢慢直起身,坐电梯下去,十二楼的高度叫他一寸一寸收起了痛苦的神情。
电梯里他和镜中自己对视,神色冷淡如寒潭一片。
回到学校后,身边人对他的态度,已经鲜明到即便是卫曾谙本人也察觉到了。
先是一伙男人在寝室楼下,有两个夸张的搂搂抱抱,高声谈笑,一面手舞足蹈地说些什么,说着余光瞟到他,猛然僵住停了下来。
走在楼梯上,两个大二的,一路谈笑着下楼,口气鄙夷轻蔑,看见卫曾谙时,又尴尬地一笑,转开了视线。
走路和转头都带动了肩上的伤口,卫曾谙不停皱着眉心,走走停停,到寝室门口才发觉已出了一身冷汗。
拉开门进去,徐寒正和隔壁的一人说话,卫曾谙走过去,照例没有看他们。
倒是徐寒见到他回来了,当机立断地跟对方说:你先回去。
那人不太乐意,抱起胳膊,只是靠在徐寒桌边看他打游戏。卫曾谙坐在桌前,冷汗涔涔,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肩上的伤。所以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人拉着徐寒,指点着卫曾谙削瘦挺拔的背影,又摸了摸脸颊,脸上一个恶毒的坏笑。
紧接着徐寒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声音也大了不少。
卫曾谙没仔细听,但却有些坐不住了,推开椅子要去卫生间。
走到门口时,徐寒那玩伴也正要出去,卫曾谙已经放慢些许让他先过,那人却先一步将他一把撞开,卫曾谙只是想去卫生间照照先前被卫东流压那一下、撞在墙里尖石上的伤,完全没料到会被撞这一下。
卫生间的门正虚掩着,他背朝卫生间砰一声摔去。
背部摔着地那一刻,卫曾谙两眼发黑,疼得一时命都不想要了。
再说那推人的男生,他更没料到卫曾谙脚步虚浮成这样,眼见着卫曾谙隔了好久都没起来,雪白一张脸隐隐有些撑不住的意思。
他良心发现,准备上前把卫曾谙扶起来再说。
就当他要走近时,眼尖地看见卫曾谙肩后,地板上流出几丝血来。
啊这这怎么是血?!
失声叫出来的下一刻,徐寒从位子上冲过来,也一眼看到了卫曾谙身后血迹,想也不想就去扶起他。
徐寒低头在他耳边问:卫曾谙?卫曾谙,怎么了,头摔着了?
说着他把人打横抱起,才看见地上已有了一小滩血迹,位置俨然是他肩膀那里。
卫曾谙已经睁开眼,似乎花了些时间抓住他右手袖子,示意他要下来。
徐寒压根不动,冷着脸请走了隔壁室友,一脚踢上门,把他放在桌前的椅子上。
卫曾谙坐定了,稳了一下神,轻声道谢。
他的本意是谢谢你了从现在开始你不用管了。但徐寒却很爽朗地笑说:
没事现在开始你别担心了都有我呢!,说着已经直接帮他脱了黑夹克,抬起他手臂的时候卫曾谙痛呼出声。
徐寒这才停下来,无辜跟他对视。
卫曾谙头疼地摁了摁眉心,自己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薄卫衣,露出一双清瘦的锁骨。
等把卫衣小心拉下肩头以后,卫曾谙蹙紧了眉,偏着头看,徐寒脸色大变。
卫曾谙肤色是近乎苍白的浅,皮薄的像张纸,右肩上一块紫里泛着红,早破了皮,皮肉张牙舞爪的绽开,鲜血一滴一滴地朝外泛着。
怎么弄的?徐寒问。
嗯给推了一下。卫曾谙简单的解释。
徐寒抿紧了唇:是隔壁班的......
卫曾谙轻描淡写地补充了句:不是他,之前在外面,撞到墙了,墙上有块石子。
外面?撞到墙?
徐寒想起方才他们津津乐道的事,说卫曾谙和男人逛gay吧,在门口搂搂抱抱,上了出租车不知道要去哪开房。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开玩笑,那个冷漠漂亮,无论是谁都拒之千里之外的卫曾谙,会是同性恋?还跟男人在酒吧门口搂抱?
这个玩笑低端得劣质,他压根没打算信。
但卫曾谙现在亲口提起,虽然未必就和酒吧对号入座,他还是迟疑了一秒。
卫曾谙根本没回头,却仿佛从他近在耳畔的呼吸判断出他的犹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徐寒忙说:啊没,没什么。
不是,我是说你们先前在说我什么。卫曾谙拿纸巾,毫不留情手法笨拙地擦掉了血迹。
徐寒很尴尬。
他没想到卫曾谙竟然知道,一时顿住。
卫曾谙也不在意:你有什么药膏吗?
徐寒看着他的伤,皱起眉:有是有,都是治小擦伤的。
也可以,能借我用下么。
徐寒没想到他会要:你这个擦了没用的吧?
有没有用也是试了才知道。
徐寒皱着眉头纠结地看着卫曾谙,像是头大狗在歪着头探究主人的深意。
最终他放弃了思考,掷地有声道:
算了,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徐寒说着就把手穿过他膝下要抱他。
卫曾谙有些无奈了,拍掉他的手:这点伤也要去医院啊,真不用,你要是没有就创可贴借我两个吧。
徐寒感觉很不可思议,他自己已经算不把身体当回事的典型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比自己更不在乎自己的,
卫曾谙执意不要去医院,徐寒就原地转了转,说陪他去医务室。
然后卫曾谙笑了,不同于他从前礼貌疏离的笑,笑意真切温和,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笑多么难得,接着说:你还要背我过去太麻烦了,你要是不嫌麻烦,就替我跑一趟吧?
其实徐寒又要送他去医院又要陪他去医务室的,摆明了就是要绑他,怎么会事到临头又不肯替他买药呢?
但卫曾谙就是问出口了,徐寒十八岁的眉眼有股幼狼般的锋利,却没有压迫性,认真专注地盯着他,让卫曾谙忍不住设了个极浅的考核,如果徐寒通过了,从此就
从此怎么样,卫曾谙还没真正想好,或许是做朋友吧,时过境迁,当时的想法无从考证。
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徐寒听完一句废话都没有便出门了,跑到医务室说了一通,老校医听糊涂了:
按你这说法,伤口很深呀,光开药怎么行?你还是把你同学带来我看看。
徐寒医学常识为0,也没深究,转身就回去,这回根本不听卫曾谙解释,一路把他背去了医务室。
随后又缝针又上药,老校医年迈慈祥,只当他是个贪玩的,一直教导他不能意气用事,不要出头斗殴。
卫曾谙有些吃痛,偶尔应上两句,徐寒倒是在边上蹲着。
校医说一句,他应一句,最后还笑着说:
好嘞,我往后一定管着我弟弟,打架这种事再不会有了。
卫曾谙这个梦做了很久,梦里徐寒的脸近在咫尺,他从不说伤人的话,脸庞俊朗,眼神明亮。
平日里卫曾谙经常安慰自己,虽然关系不一样了,但徐寒到底平平安安地跟在自己身边,能看着他,就很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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