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记得自己最初是为了淡忘过去糟糕的经历逃到了深山中的这座寺院里,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回到常觉寺,怀着的竟是如此蓬勃又充满希望的心境。
之前离开常觉寺的原因郁弭还记在心上,加上现在寺中正在举办禅七,他已经做好了被熟悉的人拒之门外的准备。可他很清楚,自己如今心有所属、心有所向,再也不害怕面对那些熟悉的人。
第98章 禅七7
比起析津,鲤城的夏日更加炎热。
郁弭才离开机舱不久,还没有走出到达大厅的出口,身上已经开始冒汗。
寺院的禅堂里没有空调,他不能想象修行者们要如何在这么燥热的天气里心如止水的修行,或许这也是修炼的一部分。
鲤城素来有佛国之称,城内多见各式宗教的庙宇。饶是如此,当郁弭在从机场去往禄圆山的路上,见到县级公路旁有行脚的僧人,还是免不了惊讶。
他的目光被那个戴着斗笠的僧人吸引,等到车辆从对方的身旁驶过,他发现那竟然是一个比丘尼,更加吃惊。
正是农历的初一,距离禄圆山越近,在途中遇见的香客越多。
司机对此见怪不怪,甚至向郁弭聊起了鲤城的各大寺院。
郁弭猜想司机的心情应该挺轻松愉悦,这么多香客上山进香,等到车要回程,大概还能再捎上一车的客人。
不过,过了去往常觉寺的分岔路口,路上就再没有遇过会车的情况,也没有步行的路人。
司机在山门外停了车,纳闷道:这里怎么这么冷清呢?
他们在办禅七。郁弭回答着,下了车。
听罢,司机 一脸茫然。
郁弭关了车门,转身拾级往山门走去。
常觉寺虽然正举办禅七,不接受香客进香礼佛,但山门依旧虚掩着,方便游客入内参观游览。山门外的告示牌说明着近期寺内的情况,并谢绝游客们带外香入内。
时隔这么长时间,郁弭再度回到寺院中。这冷清的院落让他看着有几分不习惯,仿佛不像他记忆中的模样,但恍惚之间,又如同来到一座新的西天。
因没有僧人出坡,而志工团的工作人员要参与护七,郁弭走进山门后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不少春花掉落在地面上,化作春泥,一时无人扫洒。
郁弭且停且走,往禅堂的方向去。
忽然,不远处大寮的方向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头一看,是志工团的李修凯。
李修凯满脸吃惊,放下扫帚,匆匆朝郁弭走来,问:郁师兄,你怎么来了?
当初郁弭是和寺中发生不快,扫兴离开,现在趁禅七时突然造访,难怪惹人惊奇。
我回来看看。郁弭拘谨道,想挂个单。
李修凯为难道:现在寺里在办禅七,师兄们都在禅堂,挂不了单。你如果要借地修行,不如去别的寺院吧。
郁弭才回来就被下逐客令,心中一堵,但他这话说得完全在情理之中,郁弭问:曾师兄前两天是不是来了?他在哪里?
曾师兄?李修凯不解。
曾砚昭教授。郁弭解释道。
李修凯眨巴两下眼睛,似乎对他竟然知道曾砚昭的行踪很是诧异,一时表情变得尴尬了些,说:他去禅堂打禅七了。他顿了顿,你也要打禅七?
不是。说到这里,郁弭后悔自己来得太唐突了。李修凯不是一个能做决定的人,看来还是得找苏春媚或者莫舒云才行。
莫师兄呢?郁弭问。
他讪讪一笑,说:他也在打禅七呢。
郁弭语塞。
二人到底共事同修过几个月的时间,李修凯想了想,建议道:不然,我带你去找苏师兄?昨天我们开会,才重新安排了护七的轮班。护七也是修行,问问苏师兄。
想到要和苏春媚见面,郁弭不由得紧张,点了点头。
苏春媚正和一名义工在大寮煮粥,见到郁弭,吃惊得很,但很快看郁弭的目光就变得复杂而深邃。
和她在一起的义工,郁弭离开常觉寺时还没有见过。想到这人是禅七开始以后才来当义工的,郁弭讶异之余,又觉得是找到了一个新的理由。
苏春媚独自带着郁弭离开。
走出大寮没多久,苏春媚就说道:现在寺里在办禅七,云水堂和客堂都没有师兄主持,任何外来人员都不能挂单。你如果要修行,就到别处去吧。
郁弭感觉她这是朝山门走,说:刚才那个师兄,我走之前她还没来,现在不也在寺里挂单吗?
她的情况特殊。是来寺里找人的。苏春媚目不斜视地走着,她要找的人在打禅七,只能安排她留下来做义工。
苏春媚走得格外急,连郁弭也得迈大了步子才能跟上。听罢,郁弭说:我也是来找人的,我要找的人也在打禅七。既然这样,我留下来当义工护七,为什么不可以?
走到天王殿,苏春媚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看着郁弭。
郁弭没有避开她严厉的目光,说:我不会打扰师父们的修行。
打不打扰,岂是你说了算的?苏春媚不悦道,说不定,只要你出现就已经是打扰了。
这话说的,分明是认定郁弭在曾砚昭的心中占据不俗之地。郁弭心中窃喜,可苏春媚为此的纠结,又令他的心情分外复杂。
如果是这样,那我想,别说方便禅七,就算他打七七四十九天的禅七,甚至永远不离开禅堂,也是没有用的。郁弭回答说。
闻言,苏春媚的面色陡然涨红。
想到她毕竟是曾砚昭的生母,一再言语顶撞终究是不礼貌,郁弭暗自吁了一口气。他正要再说些什么,余光瞄见山门外走来一个人,扭头一看,居然是之前在路上见到的那个行脚的比丘尼。
苏春媚也发现她,立刻撇下郁弭,走出山门外,对比丘尼行了佛礼。
比丘尼还礼,问:请问,静吾大和尚在寺里吗?
静吾住持在禅堂。现在寺里正举办禅七,师兄们都在禅堂修行,禅七结束前不接受外客。苏春媚说着,将双掌合十。
比丘尼失望地哦了一声,走到公告牌旁,认真看了起来。
苏春媚看了看她,折回到天王殿内,对郁弭说:你之前是为什么离开常觉寺的,忘记了吗?你想让他和你一起经历那些?
苏师兄,我记得你以前很担心砚昭选择出家,怎么现在却一心想让他求佛了?郁弭皱眉,还是你觉得禅七过后,他就能想通,不和我在一起了?
她沉了沉气,说:禅堂选佛,悟者得道。只要曾教授能在选佛场中悟道,成就四大皆空,自然可以跳脱苦海。
苦海茫茫,众生皆苦。和我在一起是苦,求佛就不苦吗?郁弭质疑道。
苏春媚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反驳,顿时面色一僵,把脸瞥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