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春丽斜睨他一眼,从冰箱里拿出半个大西瓜,放在砧板上切。她低着头,样子像是一门心思对付西瓜,嘴上却道:朵儿,现在家里面已经不缺钱了,你就别再做那种事了。
他听罢懵了一懵,这才明白为什么陶春丽刚才会突然对曾砚昭变得客气。原来,她竟是将曾砚昭视作他新的金主!郁弭真没有想到,自己自豪地向陶春丽介绍曾砚昭的社会地位,陶春丽听进耳朵里,居然是这种猜想。
郁弭哭笑不得,说:刚才他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在寺里认识的。我和他是正常交往,不是包养的关系。
闻言,陶春丽愣了愣,非但没有为他高兴,反而更加沮丧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郁弭,末了,叹气摇头,一边切西瓜一边说:都是我以前造孽,才会生病。要不是我生病,家里没钱,你也不用卖身给男人。把身子卖了,就全变了。现在居然要和男人谈恋爱了。
她自我否认的样子叫郁弭看了十分不是滋味。他觉得既可气又可笑,说:和那个没关系,我一直喜欢的都是男人。
一个男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喜欢男人?陶春丽着急地说完,放下水果刀,你不是说,你和那个老总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女人吗?既然这样,现在你们分开了,你应该和真正的女人谈恋爱、结婚才对。
这话郁弭之前就听过,现在听她老调重弹,只觉得乏味,淡漠地说:我喜欢的是男人,还和女人结婚,不是害了人家吗?
你别一口咬定自己只喜欢男人。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她说着,把切成块状的西瓜码进水果盘里,一本正经道,兴许,你结了婚,知道女人的好了,就会变了。
性取向这种事,怎么会变?郁弭生气地回答,转身打开冰箱,拿出带枝叶的荔枝,放在流理台上,一颗一颗地摘下来。
怎么不能变呢?陶春丽抬高了声调说完,往外面瞥了一眼,凑近郁弭的身旁,小声却尖锐地说,这年头,做变性手术的多了去了。连性别都可以变,为什么性取向变不了?
郁弭听完,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沉了沉气,放下手里的荔枝,转头秉着耐心说:为什么会有人改变自己的性别?是因为他们的身体里住的是另外的灵魂,他们的灵魂被不契合的身体困住了。做手术改变性别,是服从自己灵魂的意愿。喜欢哪种性别、喜欢谁,也是灵魂的意愿。所以不能改,也改不了。灵魂的意愿才是第一位,所有的抗争和改变,都是为了让灵魂获得自由。
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一套?陶春丽皱着眉头听完,没有反驳,而是嘟哝道,唉,这世上有些男人真奇怪,怎么喜欢被男人那个
她把矛盾点从他的身上转移到曾砚昭的身上,郁弭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说你去寺里当志工,要修行,我怕你想不开出家。没想到,居然还和男人谈起恋爱来了。大学教授她厌弃地摇头,提醒说,怕也和那个老总一样,有钱有势,人面兽心,你得小心点儿才行。
郁弭不以为然地撇嘴,说:他很好,所以我才带他回来的。你不是信佛吗?他是在家的居士,受过五戒了。
听罢,陶春丽眨巴眨巴眼睛,受不了地哼哼两声,说:那他肯定是个坏蛋了。佛门没有这种事的。
郁弭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说:有没有,我觉得他比你清楚。他是孤儿,从小在寺里长大的。
她呆住。
郁弭把荔枝全摘好了,放在果篮里。他一手端起篮子,一手端起水果盘,说:你说的这些,千万别在他的面前说。否则,以后我不回来了。
哎,你这孩子。她急道,我还不是怕你像上次那样,昏了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吗?
不会。他是菩萨,是来渡我的。郁弭坚定地说。
这陶春丽张了嘴,却没说出话。
郁弭拿着水果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曾砚昭已不坐在沙发上。他环视了一番,见到曾砚昭正站在窗前往外看,不知看的什么,看得认真,有人回到客厅也没有察觉。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曾砚昭的身旁,问:看什么呢?说着,他朝外面望去,见到屋后是四片菜畦,种着各种当季的蔬菜,菜畦旁有一个水缸,里面养着一些田螺。
你爸妈很有生活情趣嘛。曾砚昭笑着说。
郁弭愕然,想到陶春丽对他的臆测,在心里为他打抱不平。他干干地笑了一笑,说:先去吃水果吧。
二人刚刚转身,就看见陶春丽从厨房里端着一盆李子出来了。
她一如刚才那般热情,乐呵呵地对曾砚昭说:曾教授,快来,吃水果。这些水果都是从南方空运过来的,可新鲜了。
郁弭满心的无奈,又不便在曾砚昭的面前表现,以免后者看出端倪。
他们一同回到茶几前坐下,陶春丽立刻把李子端到曾砚昭的面前,说:曾教授,来,吃吃看。这李子酸酸甜甜的,蛮好吃。
曾砚昭有些受不住这般热切的款待,尴尬地拿起一个李子,说:谢谢。
他把李子拿在手里,却没吃。陶春丽笑盈盈地看着他,俄顷,她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郁弭,笑容稍稍收敛了些。
她的双手往大腿上搓了搓,呵呵笑道:曾教授,我听郁弭说,您是居士?你是在哪里受的戒?
在析津的永明寺。曾砚昭回答说。
哦她了然点头,羞愧地笑了笑,我是从两年多前开始信佛的。那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家里穷,郁弭为了救我,牺牲了很多。
郁弭听得眉头紧皱,正要打断她,她继续说道:以前呢,我做了很多错事。之所以生病,想来是佛祖惩罚我。所以,现在苦心修行,希望能够赎罪吧。
她所说的惩罚,到底指的是他去卖身的事,还是他是同性恋的事?郁弭原本不会多想,奈何她刚才在厨房里说的那些话,让他现在听了,不免纠结和心烦。
曾砚昭听完,说:我听郁弭说过您生病的事。
闻言,陶春丽震惊地看向他,又看向郁弭,道:那他
众生自无量劫以来,流浪生死,六道受苦,不得安宁。佛以无量化身度众生超脱。众生在现世之所以受苦,是久远劫以来未能被佛祖完全度化,因所造的种种恶业,受因果报应。曾砚昭说,佛大慈大悲,只会救苦救难,不会惩罚任何人。
陶春丽怔怔地听着,末了,她尴尬地看了郁弭一眼,低下了头。
第76章 解铃6
突然,陶春丽站起身来,笑着问道:曾教授,你们中午想吃点儿什么?我这就出去买。郁弭的爸爸和渔友出去钓鱼了,中午不回来。我原本打算自己简单吃一点儿,所以家里没有备菜。
她起身后,郁弭和曾砚昭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理由固然充分,郁弭还是认为她有逃避的想法。不过,非要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曾砚昭,本不是易事,郁弭能理解她想离开的心情。只不过,她刚才说的话,确实令郁弭的心里不太舒坦。
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吧。不等曾砚昭回答,郁弭说。
这怎么行?陶春丽坚持道,你难得回来一趟,当然要吃好的。
郁弭说:我在寺里吃斋吃了几个月,都习惯了,不用那么注意。
她被郁弭堵了一遭,朝曾砚昭瞥了一眼,说:这不还有曾教授在吗?
不知怎么的,别人这么称呼曾砚昭,郁弭觉得理所当然,可陶春丽明明知道曾砚昭是他的男朋友,还这么郑重地以教授的称谓称呼他,听着客套、尊重,实则生分,郁弭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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