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洁或许看出曾砚昭的不快,所以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问,只乖乖跟着。
在工作室负责常觉寺社交网络账号管理的志工看见他们来,很惊讶,客客气气地问有什么事可以帮得上忙。
如果说寺里有什么人会从早到晚都在上网,曾砚昭想到的就是他。
我听说,前段时间网上有一篇文章说了我们这儿的志工。那篇文章阅读量蛮大的,你知道这件事吗?曾砚昭问。
志工错愕地看他,又看了看同样诧异的周启洁。
呃知道,大概是上个星期三吧。我留意到的时候,热度挺高了,我还问了监院师父要怎么办。监院师父让我找到作者,问问看是怎么回事。志工一脸无奈,不过,等我找到作者是谁,要联系的时候,文章已经删掉了。那时微博上有词条的,但后来词条也跟着没了。
听说这种事件发展,周启洁更是惊讶得捂住嘴巴。
曾砚昭皱眉,问:那篇文章你保存了吗?
存是存了他很为难,观察了曾砚昭一阵,在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以后,回到电脑前,在这里。
看出他把座位留给自己,曾砚昭坐了下来,等他打开打印好的网页后,接过鼠标,认真看起来。
周启洁凑在一旁跟着看,俄顷,问志工:你什么都没做,文章就删掉了?
志工很确定地点头,说:对。
文章删掉了,可能是作者良心发现,但是词条被删掉了,是为什么呢?微博上,一个词条要撤掉,得有一些本事啊。周启洁纳闷极了,又问,作者是谁啊?
志工义愤填膺地回答:是来我们寺里做过义工的余森辉!真是太过分了,以为是来这里帮忙的,当时还和他聊过天。谁知道,他居然像八卦小报记者一样,把师兄们的事全写在网上了!
苏春媚、王译旬、莫舒云、卢旺生这些被用了化名的名字,全都以本来的面目浮现在曾砚昭的脑海中。他们的故事,有一些曾砚昭早有耳闻,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直到这个时候阅读他们的经历,才更深地感受到这世界的复杂。
乖乖,大寮的旺叔也杀过人啊周启洁脱口而出,连忙捂住嘴巴,尴尬地看向曾砚昭。
曾砚昭知道她是说完了才想起苏春媚也在这篇文章里。他淡淡看了她一眼,不表现出在意。
让这篇文章和相关内容在网上消失的人,应该是叶懿川,这么想来,曾砚昭反而应该感谢他了。偏偏,他竟觉得这篇文章里提到的人,理应是不该再在乎那些过去的。他这么想着,又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天真。
曾砚昭自己也有摆脱不了的心魔,假如从小就在寺院中生活的他都是如此,何况那些人呢?
他想见郁弭了。
第45章 春尽5
从图书馆离开以后,曾砚昭要找郁弭,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曾砚昭漫无目的地往外走,遇见一个志工,便问有没有见过郁弭。得到的答案让他讶异,因为对方告诉他,郁弭被叫去方丈室了。
看对方的表情,十之八九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曾砚昭于是不追问,谢过以后,就往方丈楼去了。
方丈室的门平时是敞开的,任何人都可以去找住持解惑。曾砚昭因从小是被住持带大的,回来以后,三不五时都会过来和住持聊一聊天。
不过,在曾砚昭的印象当中,释静吾不会特意把谁叫到跟前去吩咐事情。他带着疑惑到了方丈室的门外,还没敲门,就看见释静吾和释知净两位法师在里面,同在方丈室内的,还有志工莫舒云,唯独不见郁弭的身影。
比起两位法师的云淡风轻,莫舒云的神情看起来十分焦虑。三人见到门外有人,正在进行的话题戛然而止了。
曾砚昭见莫舒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防备,更是不解。
砚昭,什么事?释静吾问。
曾砚昭入内,说:我找郁弭。听说,您把他叫过来了。话毕,他的余光确认莫舒云的确忌惮他的出现。
释知净说:他过来,但刚刚已经走了。
去哪里了,您知道吗?曾砚昭问。
他摇摇头,说:不清楚。你在寺里没有见到他?
曾砚昭没有四处寻找过,回答说:还没好好找。我过会儿给他打电话吧,不知道他带了手机没。
话毕,曾砚昭顿了一顿,故意看向莫舒云,又问住持:发生什么事了吗?
释静吾似乎对他居然会多问感到意外,沉吟两秒,对莫舒云道:莫师兄,你来告诉砚昭吧。
顿时,莫舒云面露窘态。过了一会儿,他说:之前,郁师兄给寺里捐了五十万元作为修缮的费用,做了一件大善事。可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那五十万元来历不干净。佛门是清净地,收不得那个钱,所以,我向住持和监院师父建议,把钱退还给郁师兄。
曾砚昭回想,郁弭向他说起过去的种种时,的确没有说过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给一位富翁做专职司机,两年的时间,能存到那么多钱吗?想到叶懿川安排郁弭去做的差事,曾砚昭不禁猜测是不是和那些事情有关。
此时,莫舒云的笃定反而让曾砚昭不解,问:莫师兄怎么知道那笔钱来历不干净呢?
大概没有想到曾砚昭在乎的是这个,莫舒云的面色僵住。俄顷,他挺起了胸膛,说:我听见他和今天来的叶懿川先生起争执。他、他说,叶先生曾经包养过他,还给过他钱。
曾砚昭听罢心里咯噔了一声。
莫舒云避开他的目光,好像是为这种事感到难为情,抿起嘴唇,转而对住持说:静吾师父,郁师兄的钱虽然不是坑蒙拐骗得来的,但那种事算得上是卖淫了。这钱是万万要不得的。
郁弭向曾砚昭坦白的时候,后者曾经想过,郁弭对他肯定有其他隐瞒的地方。他考虑过郁弭和叶懿川应该不仅仅是雇佣的关系,否则郁弭怎至于为叶懿川做那么多?但他想不到的是,郁弭那份难以忘怀的深情,居然是源自那种关系。
一时之间,曾砚昭只觉得荒谬。他觉得郁弭很可怜,又不知道自己的怜悯,该以何种姿态赋予他。
砚昭,你觉得呢?释静吾问,寺里的修缮,你参与得最多。而且这个项目是你争取来的。
话虽如此,寺里募集到的款项要如何处置,怎么样都不应该轮到曾砚昭来判断。曾砚昭意外极了,与释静吾目光相对以后,才察觉他们之前一定还说了些什么,关于他的。
曾砚昭不答反问:郁弭是为什么突然走了?
莫师兄把他找过来,和我们当面对质。他承认那笔钱的来路以后,就离开了,倒是没说要不要我们退回去。释知净惭愧道,他是一片好心,发心向佛,被这样置疑,难免不快。刚才,他说如果我们介意他的身份,就要从寺里辞去志工的工作。
什么身份?曾砚昭皱眉,问。
释静吾心平气和地说:无论从前是什么身份,是决定放下过去种种的,寺里一概不会强求离开。
上午,郁弭和叶懿川在寺里起争执的时候,曾砚昭只是远远看着。他不知道莫舒云当时从哪里听见了二人的对话,现在这么理直气壮,着实令他不快。
说得也是。曾砚昭说着,看向莫舒云。
莫舒云表情僵木,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液。
曾砚昭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拨打郁弭的电话。寺里对志工的手机虽没有管控,不过为了保持寺院清净,大家的手机都默认调小了音量或者振动,曾砚昭把电话打出去以后,一直无人接听,最后系统自动挂断了。
寺院修缮的款项要怎么募集,是寺里的事。我是外人,不方便置喙。曾砚昭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既然郁弭不在这里,我就先回去了。
释知净问:听智空说,你今天请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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