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曾砚昭是独自一人,郁弭暗自松了口气,感谢道:好,那我明天再送给他吧。
可惜,既然如此,郁弭就找不到理由在当晚和曾砚昭见面了。
和这位师兄道别以后,郁弭没有马上回宿舍,而是在居士楼前徘徊。
过了一会儿,他上楼,把茶叶放在曾砚昭寮房的门前。
然而,等到他下楼以后,他又开始后悔自己做了这件事。
郁弭心烦意乱地往宿舍走,上楼前,实在是没有忍住,拿出手机拨打了曾砚昭的电话。
他去经行了,说不定没把手机带在身上。郁弭想着假如等三声没人接,就把电话挂断,可没想到才响第一声,电话就接通了。
郁弭惊得心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可听见曾砚昭的声音,之前的诸多不满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刚才,我和苏师兄一起把今年的春茶分装了。你的那一罐,我留在你的寮房门外,你回来就能见到。郁弭故作冷淡地说。
曾砚昭沉默了两秒钟,问:你现在在哪里?
郁弭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顿时发蒙,可心里还是有怨气的,答说:宿舍。
那我去找你吧。他说。
郁弭吃了一惊,连忙说:不要。
曾砚昭问:有什么不方便吗?
这话把郁弭给问住了,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之所以会条件反射地拒绝,是因为担心莫舒云在宿舍里。好笑,为什么室友在宿舍里,就会不方便呢?可是,他偏偏在潜意识里已经这么觉得了。
良久没有等到回答,曾砚昭又道:我快走到了停车场,你愿意出来吗?
他是请求的疑问句,可是,郁弭并没有觉得掌握主动权的是自己。他为此不甘地握紧了手机,半晌,他自嘲地笑,说:好。
他输了,他还是没有因为曾砚昭说喜欢,就得到任性的资格。
第29章 欲是深渊9
夏天毕竟还没有真正到来,比起白天日头高照时的炎热,山风把夜吹凉了许多。
空气中夹杂着青草的芬芳,有一股低到泥土里的沉闷,像是下雨前的征兆。
而天空中的月色温婉,虽然浮云时而会把明月遮盖,但一时还没有显出乌云盖顶的气势。
这是适合经行的好天气,修行中的人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感受宇宙的万象,调节身心,消除烦恼,体会自然间生灭的变化。
想到要和曾砚昭单独见面,郁弭虽心有迟疑,脚步却是匆匆。
他在去往停车场的途中偶遇了几位在寺院周围经行的师父、师兄,想到或许在停车场也会遇见认识的人,还没有见到曾砚昭,已经有点失落。
停车场就在常觉寺通往后山的途中。
隔着石砌的铁艺栅栏,一个简陋的停车场被隔在寺院的墙外。
攀援在栅栏上的叶子花一年四季郁郁葱葱。
近来到了叶子花逐渐盛开的时候,一簇簇鲜红色、乳白色、橙黄色的花团满溢了铁艺的栏杆。
花瀑缤纷璀璨,暖橙色的灯光照着,给花簇热情明艳的气质陡增了些许亘古的暖意。
微凉的晚风把花朵和苞叶吹落了满地,围栏的下方,像是铺上了一层春意阑珊的地毯。
停车场没有值守的僧人或志工,平日里香客们停车也不收取任何费用,只画了一些个整整齐齐的停车位,供人自觉停车。
这里属于常觉寺的用地,平时靠寺里的经费维护,包括场内的路灯。
停车场内有一盏路灯的灯泡坏了,不但时明时暗,还发出滋滋的微响。
在灯下飞舞的蛾有了徘徊的姿态,却久久没有离去。
曾砚昭说快到停车场以后,郁弭很快就赶来了。
可是,当郁弭到了停车场,除了三辆常觉寺的汽车以外,不见半个人影。望着一地的落花,和快坏了的路灯,郁弭无奈地笑了笑。
他忽然冒出一股意气,要立刻转身走人。
不料,他才走到停车场的入口,就看见了信步走来的曾砚昭。而此刻,就连曾砚昭这副看似悠闲的样子,也是令郁弭生气的。
曾砚昭没有想到郁弭会到得那么快。
忽明忽暗的路灯把郁弭脸上的表情照得阴晴不定,曾砚昭快步走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郁弭已经把脸别开。
从白天起,曾砚昭就留意到郁弭这别扭的态度,想起他在电话里生硬的语气,曾砚昭问:怎么了吗?
他这话问得极为无辜,以至于郁弭居然不明白自己该要从哪里说起才算合适。
半晌,他叹了口气。
曾砚昭更加不明所以。
郁弭匆匆看了他一眼,问:您刚才在经行?
散步而已。曾砚昭歪着头打量他,关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问题问得越来越离谱了。再这么下去,郁弭觉得连他自己也会认为自己是莫名其妙的。
没什么。郁弭见他皱眉,便知他看出了自己的敷衍。
郁弭低着头往墙边走,想着该说点什么合适。很快,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回头问:是我该问您吧?您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曾砚昭错愕,非要说有什么事,确实是没有的。
没什么特别的事。曾砚昭说,今天见到你,一直没有机会说话。所以想见一面。
闻言,郁弭忍不住脱口而出问:没有要紧的事,却非得见面才能说吗?
这话说出口的那一刻,郁弭立即就后悔了,只因看见曾砚昭一脸懵懂,完全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恶劣。
他是忍不住又试着任性了,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试探的勇气。
郁弭咬住嘴唇,免得自己再说出什么蹊跷的话来。
发生了什么事?曾砚昭实在没有办法从这些没头没脑的问题里想出缘由,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郁弭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他,再度没忍住,反问道: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开心啊?
曾砚昭语塞。
他渐渐觉得头疼,呼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良久,他终于调整好了情绪,故作轻松地问:您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曾砚昭不解:不然呢?
那个他看向了曾砚昭身后的叶子花瀑,顾教授呢?
曾砚昭终于嗅到了一丝端倪,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郁弭,想了想,回答说:不知道,或许在宿舍里休息吧。
郁弭感觉到了曾砚昭对顾晦之的不在乎,可是,这样的不在乎反而把此时此刻的他衬托得特别幼稚和可笑。
他听见飞蛾不断拍打在灯泡上的声音,可是那枚灯泡过不了多久,就要灭了。
在想什么?曾砚昭问。
郁弭正抬头望着那只执着得有点扰人的飞蛾,听罢惊愕地看向曾砚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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