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砚昭疑惑道:你不是每年都去?
这回不一样,得去几年。他补充说,出不来。
听罢,曾砚昭的心中掠过一丝不舍,道:哦
他笑说:我会想念你的。
嗯。曾砚昭点头。
见状,他皱起眉,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搞什么?太冷漠了吧!说句你也会想我会死吗?
曾砚昭想了想,说:我应该不会想念你。
安慰人的话,就算撒谎也不算造口业的。他无奈地说完,低头吃面。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曾砚昭,说:记得初一十五帮我诵经祈福啊,祝我科研顺利、身体健康。
曾砚昭理所当然地回答:会的。
他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端看着曾砚昭,半晌,唏嘘道:我如果不在了,还有谁敢这么和你说话,逗你开心呢?
曾砚昭听了有点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那些学生也是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
顾晦之扑哧笑了,说:因为你是一张高岭之花的脸,教人看了忍不住当抖M,先逗一逗你,再被你冷眼相看啊。
曾砚昭对玩笑话嗤之以鼻:有病吧?
他微微一笑,说:希望我这一趟回来,你能交个男朋友,谈谈恋爱。
曾砚昭不解。
只有拿起了,才有机会放下,不是?他又用那轻浮的口吻调侃,你如果连七情六欲都没有尽尝过,怎么六根清净啊。我在为你的成佛之路担忧。
曾砚昭从小就是孤儿,因为性格的关系,离开常觉寺在外求学以后,身边朋友很少。关心他能否衣食无忧、平安无恙的人大有人在,不过关心他有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则没有几个。
现在听见顾晦之问了,曾砚昭道:这次回去,在常觉寺遇见一个志工。
哦?!他惊喜地挑眉。
曾砚昭觉得他的态度比起关心,倒更像是看好戏的。不过,即便如此,曾砚昭也认为无妨,继续说:他有一点析津的口音,不过应该不是析津人。
嗯哼。他点头表示了解,问,帅不帅?
曾砚昭想了一会儿,难以形容郁弭的相貌,说:长得没有你这么精致。
不愧是修行中人,半句诳语都不打啊。顾晦之乐得直笑,眼角的笑纹因而更明显了。笑罢,他问:是个怎样的人?
曾砚昭回忆着,说:像是服务型人格。
啊哦笑容慢慢从他的眼中淡去了,他的嘴角仍挂着笑意,更想认识一下了。
曾砚昭能够理解他的好奇,也能够理解他听到这里时心生怀疑。
果然,顾晦之很快问道:你真喜欢他?不可以打诳语哦。
喜欢。曾砚昭肯定地回答,我向他提出过交往,现在正等他答应。
这话让他纳闷,一边捞碗里的面一边说:你那么好,又从不骗人,他没有理由不答应你吧?
曾砚昭道:他有忘不了的人。
顾晦之才挑起几根拉面,闻言,筷子在半空中停了停。他若有所思地注视曾砚昭,俄顷,低头吃了面。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说:有白月光还吊着你,你不得小心一点?真的没关系吗?
我觉得还好。曾砚昭无所谓地耸肩,他什么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连这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心态也是。
顾晦之古怪地挑起眉,盯着他看了半天。
妄自菲薄。顾晦之故作不满地审视他,很快表情又变得无所谓,漫不经心地说,不过,白月光嘛天亮了就看不见了。
曾砚昭垂眸看着碗里吃不完的拉面,思忖良久,说:我也是这么想,但只怕他不这么认为。
顾晦之低头吃着拉面,抬眼看向他,等把面吃完了,惊讶道:你已经在吃那个前任的醋了?不像你呀。虽然,你没有恋爱经验。
不是。曾砚昭摇摇头,解释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觉得有必要问。初恋就能厮守白头的幸运,不是每个人都有。他是急着要忘记那个人才去寺院的,越刻意就会越在意,到头来吃苦的还是他自己,对吧?
顾晦之放下汤匙和筷子,隔着餐桌,托腮望着他。
良久,顾晦之说:小昭啊,我觉得,你如果喜欢人家,而对方恰好已经有点喜欢你的话,你最好还是偶尔表现一下吃醋会比较好哦。
曾砚昭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建议,讶然问道:为什么?
他微笑说:因为在世俗里,凡人的爱情都是排他的。虽然现在谈恋爱,都提倡给对方足够的空间,但是假如你一点醋都不吃的话,普通人真的体会不到你的占有欲。
曾砚昭想了想,说:我没有想过要占有他。
多少要被束缚住,才能够体会到安全感的。他说,而且你说,他是服务型的人格。你得让他感觉自己被需要,他才会开心啊。
如果说郁弭需要通过感受被需要换取安全感的话,表达需求恰恰是曾砚昭最不习惯的事。
他在生活中的各种需求基本都能够自我满足,物欲也很低。而假如真如顾晦之所说的,一段健全的恋爱需要表现出占有欲,那么曾砚昭或许不得不要学习了。
可是,真的是那样吗?
傍晚日落后,曾砚昭在蓟大的校园中散步。
他见到不少学生情侣,和那些风中抱团飞舞的柳絮有几分相似。
排他这两个字让曾砚昭想起了传闻中的苏春媚。
她和他父亲之间的爱情是占有欲被割裂以后的悲剧,这其中要把握的分寸感,令曾砚昭陷入了困惑当中。
那天晚上,有些柳絮飞进了曾砚昭的眼睛里。
隔天,他在校医院被诊断为过敏性结膜炎。
他回鲤城的行程因此不得不又耽搁了几天。
第27章 欲是深渊7
送曾砚昭去机场的那一天,他明明说过归期是下一周的某一日,结果,郁弭等了半个多月,迟迟没有等到曾砚昭说回来的消息。
曾砚昭非但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就连平时的联系也少之又少。
郁弭觉得,曾砚昭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他在鲤城的每一天过得怎么样。
诚然,每一次郁弭给他发消息,他们都能聊上好一会儿,哪怕是发微信发到三更半夜,曾砚昭也从不说时间晚矣,但是假如郁弭没有主动发出第一条消息,曾砚昭很有可能一整天都不会联系他。
比起寺院中枯燥无味的生活,回到析津工作的曾砚昭每天都会很忙碌。而且,曾砚昭有他的顾虑和体贴,很有可能等到晚上闲下来了,夜已经深,他就抱着不打扰的想法没有联系。这些都是郁弭的猜测。
郁弭厌恶这样的猜测。他以前就是靠这种猜测度日的。
可是,这次明明是曾砚昭在追求他,说想和他交往的,不是吗?为什么他还是成为了不断为对方找理由的那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