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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臣(重生) 第89节(1 / 2)

('“哟,都这会儿了。”薄将山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送客道,“殿下,请吧,我派人送你去做事。”

乌弥雅心有不解,满腹疑惑,但知道的越少越好,还是默默忍住了:

为什么我偏要来这云裳楼?

为什么薄将山也偏偏要坐在这里?

他好像……好像是在等什么一样。乌弥雅心有不解,薄将山在云裳楼,又能等到什么呢?

“陆公。”

满室凌乱,漫楼血气,步练师端坐在紫檀木的小凳上,云裳楼的侍婢心惊胆战地路过一地尸首血泊,替步练师呈来一碗蜜茶。

陆从庸微微欠身。这位大内宦官生得白净端正,阴柔秀丽,狭长的眼尾留着艳红的眼影,像是千年老狐化成了人形,浑身上下都漫着阴司鬼气。

陆从庸询道:“姐姐想做什么?”

步练师低头一拂茶盖:“二楼有位贵客,一直在看戏;您去问问他,是什么西洋景,看得这么目不转睛?”

——薄将山在等,步练师一行人,发现他的行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作揖应道:“庸去去便来。”

陆从庸一身漆黑深衣,外披暗金绣纹斗篷,身形拔地而起之时,好似一只冲天而起的黑鹰!

陆从庸轻功卓绝,一展身形便到了二楼;他抬手一掌击向屏风,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

——陆从庸整个人被拍了下来!

陆从庸一记鹞子翻身,轻盈灵巧地落在地面上,心中大惊,抬头望去。只见二楼步来一道人影,白发如雪,衣袂如火,正是薄将山!

林慎喃喃道:“薄叔叔?”

周瑾惊讶道:“好相国?”

步练师怒道:“——薄止?!”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名公钜卿一个个地不干正事,都来逛烟花柳巷来了?!

面对步练师冰刀霜剑一般的目光,薄将山心虚地开始苍蝇搓手:“……业余爱好,业余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面无表情,完全不想理他,扭头便向外走去。

薄将山心虚地低着头。

窈窈狠狠地瞪了自己亲爹一眼,也追着娘亲出去了。

薄将山更加心虚地低着头。

陆从庸鄙夷地看了薄将山一眼,跟着步练师一同出去了。

薄将山:?

回府途中,八马车轿。

陆从庸端来一盘晶莹剔透的金丝糖糕:“姐姐消消气罢。”

步练师冷着脸嚼了一个,糕点甜而不腻,确实是消火神器。

“庸已经查到了。”陆从庸再拈起一个喂她,尾指翘起一个优雅的角度,“从相国雅间出去的那位客人,正是小吴王妃。”

——挛骶乌弥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眉头皱起,心思骤转,末了寒声道:

“陆公,你即刻派人,速速前去紫宸殿,去探一探……”

陆从庸不解道:“姐姐这么急,是要查什么?”

步练师冷冷说出几字,陆从庸的脸色立刻变了。

第64章泰山崩周泰驾崩

——派人去紫宸殿探一探?

周泰年事已高,缠绵病榻,医者出入络绎不绝,紫宸殿都快在草药里腌制入味了。

一个病入膏肓的老皇帝,能翻起什么大浪来?依周泰现在的病情,能不能分清步练师是人是狗都很难说。

陆从庸不解道:“姐姐是想探查什么?”

步练师眉宇压低,眸光冰冷,舌根至齿尖,迸吐出几个字来:

“——陛下的安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口中发出几声怪异的呼哨,车马旁的漆黑人影立刻分出了一小拨。他们在昏黄暮色里似是翻飞的蝙蝠,向着紫微城的方向猎猎飞去。

“姐姐放心,”陆从庸道,“小卓子几人是腿脚最快的,不出半个时辰定能……”

“陆公。”

步练师十指交叉,撑住下颚,光洁的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我,看不破这个局。”

动用影不留的力量,时刻监视着紫宸殿的动静,只是下下策而已。

步练师看不破薄将山的举动——她百思不得其解,薄将山究竟要做什么?

如今上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先前在云裳楼碰面的每一个权贵,心里都怀着一个血腥味的秘密。

他们在筹谋什么?

步练师身在局外,只是本能地感觉,定有一件大事要发生——而在上京能发生的,天大不过的事情,只有这么一件:

周泰的死活,龙椅的归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以,无论这个阴谋是如何错综复杂,最后的走向定是龙椅的去处……步练师只能从结尾着力,先守住周泰这一关。

“等等,等等……”

陆从庸无奈地抬起双手,是个投降的姿势:

“好姐姐,照顾一下咱家这蠢笨脑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步练师按住一个金丝糖糕,像推棋子一般推了出去:

“这是小吴王妃,挛骶乌弥雅。”

陆从庸点头,这又如何?

乌弥雅与薄将山,在云裳楼里会面,顶多算得上是件周皇室的绯闻。放在后宅妇人心里是塌天的丑事,但这哪里能惊得动步练师?

步练师看着陆从庸的眼睛:“陛下龙体抱恙,按大朔礼制,上京的皇子皇妃,都有进宫侍奉汤药义务。”

陆从庸明白了一些:“今天轮到小吴王妃当值?”

是以,乌弥雅应该出现在紫宸殿;但是,她怎地又在那云裳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嘶,咱家出宫的时候,也没见宫里急着通传小吴王妃……”陆从庸拈着鬓角寻思,“侍奉汤药可是孝事,若是小吴王妃缺席,咱家也不会不知呀。”

也就是说,小吴王妃既在紫宸殿,又在云裳楼?

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不可能。”步练师笑了一声,“今早小吴王妃来找我诉苦——按照时辰和礼数,小吴王妃离开步府后,得立刻回吴王府更衣打扮,进宫侍奉陛下了。”

那小吴王妃如何会出现在云裳楼?

步练师拿出一只糖糕:“这里是步府。”

她又挪出一颗糖糕,放在不远处,遥遥地夹着那颗代表小吴王妃的糖糕:“这里是吴府。”

“小吴王妃要是得出现在云裳楼,又要在紫宸殿出现,那只有一个可能——”

最近沈府大兴土木,修缮房屋,清早便有工匠运来砖瓦木石。吴王妃的车驾肯定不能从这些东西上飞过去,是以,他们肯定得绕道。

绕道,绕道,自然绕的是小路。

没人的小路上,吴王妃的车驾,被人掉包了。真的吴王妃前去云裳楼,与薄将山会面;假的吴王妃前去紫宸殿,侍奉周泰汤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恍然:“原来如此……”

“这不是重点。”

步练师摇了摇手指,拿起代表吴王妃的糖糕,送进了自己嘴里:

“——重点是,如此精心地掉包吴王妃,却让我们轻易地发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大费周章地掉包乌弥雅,不就是为了掩饰乌弥雅,来到云裳楼的行踪?

来的时候如此掩人耳目,为何走的时候如此粗糙,一下子就给影不留发现了真面目?

不觉得,这一切,太做作了吗?

陆从庸猜测道:“也许是吴王殿下遇刺,惊吓到了吴王妃?”

步练师脸色沉凝,不置可否。

若说乌弥雅年纪小,被刺客吓住了,仓皇离开云裳楼,倒也说得过去。但是——

跟她会面的可是薄将山!

薄将山是什么人?这男的手上的人命,恐怕比见过的刺客还要多,乌弥雅受惊后仓皇行事,薄将山就这么看着她离开?

不可能。

步练师太熟悉薄将山了。薄将山的手段高明地方在于,你根本看不出来他高明——像李家倒台,像挛骶邪中计,你会觉得这人计谋无双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会。

泰山崩,黄河溢,在这人手里做来,都像是水到渠成的平常事。

但李氏倒台怎么可能寻常?但挛骶可汗身死怎么可能普通?

薄将山其人行事,惯以“平平无奇”为掩,在最关键的时机杀出致命的一招。

之前步练师在云裳楼看见薄将山,说是生气吃醋,倒不如说是心寒……

你我交颈而卧多年,竟然还是同床异梦?

“相国大人还真是个捂不热的石头。”陆从庸冷嗤一声,“窈窈都这么大了,他竟还把姐姐当外人;天下的男人都是狗心肝罢了,姐姐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步练师忍俊不禁,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末了又想起了什么,怅然叹息一声:

“……我与他没有夫妻之名,但这么多年野鸳鸯的情分,总是挂在了心上的。”

步练师一直觉得,自己与薄将山,那就是搭伙过日子;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彼此各取所需,日子不就过下去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凉薄话说是这么说,但是……

这些年的相处、相知、相濡以沫,步练师早已动了那份真情。

她心里确乎是小小地盼望,薄将山也是一样——

步练师失笑道:“我是不是得寸进尺?”

陆从庸没回话。

陆从庸恨不得薄将山滚的越远越好。但这挑拨离间的酸话到了嘴边,也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姐姐……”

步练师突然站了起来!

陆从庸吓了一跳:“姐姐这是怎么了?”

步练师双眼圆睁,面色震惊,喃喃自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想到了,一件往事。”

……

怀中小花猫陡地一挣,伶俐柔活地跳下假山去;乌弥雅下意识地去捉,脚下不慎踩空,整个儿从山石上栽了下来!

……

薄将山接住她的手法很巧妙。乌弥雅只觉得自己腰际被托了一下,双脚便稳稳地踩在了地上;乌弥雅踉跄一步,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

薄将山抬手一揖,算是告辞。乌弥雅看着他的背影,薄将山身形高大,步伐稳健,道路尽头候着一位正绯官服的女臣,正偏着头撩起旒珠看他。

步练师揶揄地看着薄将山:“相国大人,英雄救美,有何感想?”

薄将山嗯了一声:“是挺香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姐姐是说,”陆从庸听明白了,“吴王妃还没过门时,相国与吴王妃便有一段缘分?”

先前乌弥雅在假山上失足,薄将山救下了乌弥雅。这件事传出去并不好听,为了乌弥雅和周瑾的名声,步练师特意敲打过在场的太监宫女,谁也不许把这件事传出去。

是以,薄将山救了乌弥雅这件事,是没几个人知道的。

——陆从庸听得云里雾里,这又怎么了?

难不成两人私下里还有一腿?陆从庸心说那倒不至于,虽然他素来看不惯薄止,但薄将山绝不是那种勾搭有夫之妇的男人……何况步练师这等容貌气度,乌弥雅又哪里比得上呢,摘野花也不是这个不讲究法儿。

步练师喃喃道:“香。”

——薄将山当时说,“是挺香的”。

陆从庸哭笑不得:“姐姐难道在吃醋?”

“你给我端正些!”步练师怒道,“吴王妃何时用过香?你也参加过宫廷夜宴,见过吴王妃本人,她身上可有半分胭脂味道?”

陆从庸一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确实如此。乌弥雅是北狄公主,草原上的小女儿,身上素来是不用香的。若是女子的体香——当时薄将山只是接住了乌弥雅,光天化日之下,断不可能凑到人身上细闻,何来的“香”?

陆从庸愕然道:“说不定是故意气姐姐的。”

薄将山无聊事还干得少么?

步练师面沉如水,态度正肃,一点也不像说笑的模样:

“你我皆是中原朔人。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道这中原儿女,被香料养惯的娇贵鼻子,是闻不到另一个味道的。”

陆从庸奇道:“是什么?”

步练师沉声道:

“——‘巫蛊之香’。”

巫蛊?

“等等,姐姐,这越说越乱了。”陆从庸连忙喊停,“这薄相国和吴王妃,皆是北狄胡人;但这巫蛊之术,可是南蛮的把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比如吴江流域一带,才盛行巫蛊之风,怎地和大漠北狄扯在一处了?一个是北胡,一个是南蛮,八竿子打不着的关……

陆从庸咬住了舌头:

等等?

……吴江流域?

步练师脸色冷淡,眸光暗沉:

“吴江水患之前,我曾与薄止一道,在梧州城郊探访民情。有神婆以巫蛊之术,愚弄山民,搜刮百姓……”

……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老神婆跪在地上,瑟缩不止:“我、我、我是受人指使的啊!!!”

——又是受人指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薄将山这句话听上去是在体贴她,实际上是一记冰冷的敲打:

这事归我管了,不需要你插手。

……

当年薄将山特意支开步练师之后,到底跟老神婆说了什么?

上京,黄昏,薄府。

薄将山睫羽银白,瞳仁深红,这样一双眼睛,饮着红融的夕阳时,活像是眼眶里飘摇着血色的火焰。

沈逾卿在书房等候多时。见薄将山进来,起身作揖道:“相国。”

“你倒是变了,”薄将山笑道,“换做以前,你非得扑上来不可。”

沈逾卿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换做以前,相国定会让我知晓,吴王妃这一棋是何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特意掉包乌弥雅,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静、静、静。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沈逾卿,旁侧烛火哔剥一声,打碎了满室的寂静。

薄将山淡淡道:“钧哥儿觉得是何意?”

沈逾卿沉默半晌,末了答道:“一风声耳。”

此举,只是一道风声,若有若无的风声。

乌弥雅在紫宸殿侍奉汤药,那是紫宸殿上下宫人全都看到的;至于小道消息说,乌弥雅曾在云裳楼,与薄将山相会至少是露面,又有几人当真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但步练师都看见了,这个小道消息,又不是空穴来风。

吹过有心之人的耳,就成了某个既成事实:

吴小王妃参与了夺嫡之争。但此事只是风声,若有若无的风声,有心之人拿捏不到确乎的把柄。

——是以,一风声耳。

至于接下来的故事,就要看吴小王妃的本事了。

先撇开这个不谈。这个捕风的有心之人,想必便是在上京涡流中不安的周琛。周琛宅心仁厚,若不特意设计,恐怕周琛还下不了决心,与周瑾相争相斗……

薄将山是在挑拨琛瑾二人!

薄将山淡淡地听了,并不置可否:

“钧哥儿还想问什么?”

沈逾卿毫不客气地问了:“贤妃娘娘酒中的毒,相国可知情?”

“唉……”薄将山叹了口气,“若我说此事,与我毫无关系,你可信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逾卿沉默。

晚风卷起,枝叶婆娑,碎影摇晃。

上京在山雨欲来的杀气里,迎来了又一个漫漫长夜。

——啪!

紫宸殿内传来一声瓷碗碎裂的惊响!!

太监宫女惊叫不已,淑妃娘娘面色惨白,瞠目结舌,跌坐在地:

“陛……陛下……”

只见病榻上的周泰,饮下淑妃的汤药之后,咳出了一口又一口的紫血来;周泰双目圆睁,白髯上尽是鲜血,手指淑妃,嘶声怒道:

“毒……毒妇……”

末了又是一大口血。周泰捂着喉咙,撕心裂肺的咳嗽,一股死气从胸口弥出,很快蔓延至全身上下,连皮肤都呈出了骇人的青色。

淑妃面无人色,抖如糠筛,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碗药怎么可能有毒???

——周泰早晚都是要死的,皇位早晚都是琛儿的,她怎么可能蠢到去戕害周泰?

淑妃心神一震,她刚刚遇见了,吴小王妃……

跟随周泰多年的老太监,率先反应了过来,尖细的嗓子嘹亮地响了起来:

“传太医!!快传太医!!!——”

咚。

周泰摔在了龙榻上,双目暴突,面色惊怒,再也没了活气。

他死了。

第65章万万岁监国步相

步练师霍然起身:“什么?!”

“影不留”的黑衣宦官一身夜露,单膝跪在地上,头压得极低,声音又细又轻,像是大戏起锣后造势的鼓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令公,千真万确。”

——周泰真的死了!

步练师如遭雷击,头晕目眩,跌坐回了椅子上。

陆从庸偏头看着步练师,都说灯下看美人,愈添三分颜色。红烛烧灼,灯花哔剥,步练师面色惨淡,恍若白瓷,颤动的睫翼像是将死的蝴蝶。

她呼吸不稳,胸膛起伏。莹莹的眼泪漫出步练师的眼眶,一颗一颗地坠在她绞在一起的手指上。

陆从庸眸光一动。

万岁爷确实是慧眼识人。

要陆从庸看来,这满朝文武之中,最忠诚真心的,就属步练师了。说得更过分一点,步练师对周泰的拳拳相报之心,甚至能比过秦王府和吴王府的那两位王爷。

周泰有没有养出好儿子,陆从庸尚且不能定论;但周泰确实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在这暗潮汹涌的权力旋涡里,依然在为死去的天子流泪。

她值得影不留的尊敬,也值得陆从庸的善意。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撑着额角,心绪起伏,哽咽难言。

她自幼失怙,既无父母,也无兄长,祖父也是早早离世。步练师童年里,大部分的情感空缺,都是由周泰来弥补的。

她对周泰的感情,既有君臣之礼,更有反哺之情。

步练师垂下娑婆的泪眼,摊开自己素白的掌心。这是女人的手,掌身单薄,五指纤细,这更是权臣的手,拿得起大权,握得住国命。

当它还属于一个小小女孩的时候,是周泰稳稳地握住了它。年幼的步练师,被天子带进了大明宫,从此那个深宅里的曙后星孤,站在了权力的金字塔顶端,俯瞰着全天下的风云。

君父,君父。

——周泰于她,既是君,也是父。

步练师恍惚着想起,吴江水患之后,她重回上京。在那紫宸殿内,周泰垂眼望着她,是如何老泪纵横,是如何喜极而泣。

她难道不知道,周泰的性格何其凉薄,何其残暴,何其不仁?

她难道不知道,周泰做了多少恶,造了多少孽?

她难道不知道,步九峦之死,周泰难辞其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

步练师紧紧地捂住嘴,无声地痛哭起来。

……周泰也是她的养父,也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引路人。

因为在那多年以前,就是这样一位罪孽深重的天子,身穿着血迹未干的龙袍,向着年纪浅幼的步练师伸出手来:

“你够勇敢吗?”

你够勇敢吗?

——你敢不敢,与朕一同,去天下最阴暗、最血腥、最无耻的地方?

步练师亦步亦趋地,进入了大朔朝堂。

——你敢不敢,与朕一同,站在天下最寂寞、最寒冷、最孤独的地方?

步练师小小年纪,便站上了权力巅顶。

一同。一同。一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我君臣一心,父女一命。怎么到头来,是你先走了?

三十九岁的大朔重臣步练师,双手掩面,咽若孩提。

太平七年冬,永安帝周泰驾崩,谥号为“武”。

威强睿德曰武。

克定祸乱曰武。

夸志多穷曰武。

周泰这一生,崎岖坎坷,光辉瑰丽;血雾漫漫,白骨累累。多少年的壮哉风云,多少年的悲喜往事,都缩在史官寥寥数笔里,皆由青史后人评。

国丧之下,大地之上,大江大河涛声汹涌,东流而去。

十载悲欢如梦,抚掌惊呼相语,往事尽飞烟。

【疯臣卷三:杀主灭宇京·完】

步练师愕然道:“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令公,此乃陛下口谕。”

传令之人鬓角秋白,两鬓皆霜,正是周泰御前的老太监:“陛下吩咐奴才,若是由不测之阴,便由令公操持册立之事。”

——“操持册立之事”?

步练师听得眼皮直跳,一股寒颤直冲大脑:

这句话看似风轻云淡,但翻译过来便是,这个龙椅接下来交给让谁坐,是由步练师来布置谈判桌!

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纵观前史,若是帝王暴薨,东宫无主,便是太后联结名公钜卿,几方巨头坐在一张桌前,商定新帝人选之事——

然而太后死得比周泰早多了。

步练师闭上了眼睛。由于周泰那一拨的皇子夺嫡,几轮政/治/迫/害下来,周皇室人丁何其寥落,如今思来想去,竟没有一个合适的周家人来操持主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现在是什么时候?”薄将山叹了口气,“你挂着这幅字,不怕小人搬弄是非,说你有谋反之心?”

周望冷笑一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我就是小人。”

……

周望笑道:“你与步薇容真是越来越像了。”

唰!

薄将山抓住周望的衣襟,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紫檀桌案倾翻,香炉咕噜噜滚去,茶壶杯盏碎了一地。薄将山从小习武,体格健硕,相比之下周望羸弱太多;周望被拉扯得近前,看着薄将山的神情,呵呵地笑了起来。

薄将山眯起眼睛:

“周云讫,你救过我很多次,我也再三警告你。”

“别做傻事,现在不是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做什么——都不是时候。”

……

当时,薄将山离开东宫之前,将一只素色小盒交给了周望。

周望倒也不想猜,直戳了当地问道:“这是什么?”

薄将山淡淡道:“——‘养龙蛊’。”

周望闻言一静。

他抬起眼睛来,看向薄将山。深秋落叶,暮雨湫秽,薄将山的眼睛里依旧饮着光明。

这是周望在这偌大的上京,唯一一个交心的好朋友。

周望苦笑道:“你不是说不是时候?”

——现在不是造反的时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答道:“以防你等不及。”

周望顿了顿,随即问道:“此物有何用?能救我不成?”

“你若想杀父弑君,那是天理不容,一旦事情败露,没人可以救你。”这番惊人又残忍的话,薄将山说来平淡而随意,“此物,是以防你,做不成事的。”

“如果你做不成……”薄将山凑过去,低声言语道,“——我帮你反,你安心去死便是。”

周望偏头看着他,顿觉人生有此恶友,真是八辈子作孽的福报,朗声大笑起来。

薄将山也大笑出声,末了作揖告辞,扭头钻进深秋暮雨里。周望也转身向反方向走去,两人肩上都是零落的枯叶,没有谁回头。

这是他们生平最后一次相会。

长乐十七年,东宫谋逆。周望起兵迅速,发难突然,将周泰囚至紫宸殿。

他命令亲兵将一素色小盒,打开后速速扔进了紫宸殿里……

薄将山怔愣半晌,末了叹了一声:“我已经记不起太子殿下的模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啪!!

步练师终于按捺不住满腹的怒火,拍案而起,厉声断喝:

“——薄止,以臣弑君,是为朔贼!!”

薄将山闻言一笑:“是吗?”

“薇容啊,天命无常,唯有德者居之。”薄将山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愉悦地看着步练师,甚至声音还是笑着的,“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陛下做过什么,你比我还清楚;如今他只是遭了报应,怎么能怪我呢?”

“——是他自己无德啊。”

薄将山嗓声轻柔,好似情人呢喃,眸中锋寒渐盛,又似刺客暴起:“周泰若是对周望稍微好一些,周望便不会走上此路……他们亲父子之间,尚且凉薄如斯;我一介外姓人,又哪来的拳拳之心?”

是周泰自己无德无仁,才落得今天这般田地;要不然我心中怀着再多的不臣之心,又怎么能奈何得了大朔天子半分?

步练师冷嗤一声:“休得混淆恩怨,诡辩是非!”

“如今家国无君,社稷无首,你就是第一等的罪人!”步练师怒道,“‘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之持禄养交而已耳,国贼也’!——薄将山,你也不怕遗臭万年,招来永生永世的唾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令公张口仁义、闭口道德,还真是陛下养出来的一条好犬啊。”

薄将山也抬高了声调,嘲讽地笑出声来:

“薄某为国贼?薄某入朝为官,几经春夏,不愧苍天,不怍万民!”

“周泰久不立储,致使皇室内斗:秦吴二王,暗里相争,明中相斗,如此经年,国力虚耗,金石空流!苦的是谁?苦的是上税的万民,苦的是天下的百姓!他们缴的税、纳的赋、服的役,是为了一家一姓之怨,一兄一弟之争,你说可笑不可笑?”

步练师辩道:“这也是为了选出……”

“——选出英明睿智的新帝?”薄将山笑着打断她,“好薇容,选出来了吗?以手足相残,以兄弟阋墙,以同室操戈选出来的东西,能是什么仁慈的君主,能是什么圣明的皇帝?都是只想着一己之利的自私蠢物罢了!”

“……也是。”薄将山表情恍然,“周泰哪里是为天下人而选?他只是想选个周家的守墓人,守住周家的荣华富贵罢了,正需要这等自私自利的蠢东西。”

“薇容,你我同经风雨,共度苦厄,知道这个朝廷,是烂到骨子里去了。”薄将山神情温和起来,语气开始变得柔缓,“治世之能臣,安稷之栋梁,乃勠力上国,下惠流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者。”

“——岂是一家一姓之忠仆?”

“好薇容,你心怀天下,仁民爱物,为什么理解不了我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天下,不该姓周。

步练师沉默了。

薄将山神色愈发愉悦起来,修长苍白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缀成一篇志在必得的鼓点。

良久,步练师抬起头,看向薄将山:“薄止,我翻译翻译,你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为了天下万民,你暗中作梗,引起秦吴二王之死斗,缩减夺嫡相争之磨锯。秦吴二王,必会两败俱伤;你在加快朔朝的毁灭,让天下人有个真正的明主。”

薄将山叹息道:“大仁大义不方便做的事,就由我薄某来做。”

步练师笑了起来。

她笑得太纵情、太放肆、太嘲讽,以至于眼尾都漫出了眼泪:“薄将山,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你在替民揽过?”

“这‘明主’是谁?是你吗?——若不是你,难道你要你口中的‘万民’,举手投选出他们满意的‘明主’?”

薄将山沉声喝道:“天下为公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厉声回道:“薄将山,睁开眼看看,这天下的百姓,有多少人识字,有多少人明理!!”

怎么公?!

薄将山,你告诉我,在这个时代,怎么个天下为公?!

大朔太穷,东陆太穷,时代太穷!

铁犁牛耕,男耕女织,只能让大部分人的劳动,来保证小部分人的吃饱喝足——这就是落后,这就算局限,这就是无能为力!

这个时代说到底,就是个愚昧落后、自私自利、黑暗堕落的时代!!

……它需要一把龙椅,它也只能容得下一把龙椅。

“一家一姓之天下,乃是整个东陆,最合乎情理的统治!就算周皇室倒了,还有下一个赵皇室、王皇室、李皇室,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人,面孔大多都是一个模样,‘一家一姓的守墓人’,哪里会有半分区别!”

“——你!”步练师举起手,指向薄将山,“薄止,你坐在龙椅上,也不会有区别;你的子孙,坐在龙椅上,也不会有半分区别!这天下之人,尚且离不开这把龙椅的统御;那谁坐在上面,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少做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垂眸看着薄将山,嘴角漾起一个讥诮的弧:

“……薄止,说到底,你只是仇恨周家罢了。周泰已殁,乱流汹涌,往后不知有多少鹤怨猿啼,又不知有多少兵燹之祸……你猜猜看,苦的是谁?”

是百姓。是万民。是苍生。

“薄止,若是皇权平稳过渡,是根本不用死这么多人的。”

步练师退后一步,厉声断喝:

“而现在,都是因为你!薄止,你耽于幻想,湎于仇恨,窝藏祸心,竟还不甘苟且——”

“百代忠良贤能,何不愧杀你也!!!”

她愤然拂袖而去,步入漫天风雪里。

天牢。

“一窝一窝又一窝,三四五六七八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淑妃坐在狱中,蓬头垢面,披发跣足,拍手笑道:

“——食尽皇王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

【注】

*1:“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出自司马迁《太史公自序》。

*2:“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之持禄养交而已耳,国贼也”出自荀况《臣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3:“勠力上国,下惠流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出自曹植《与杨德祖书》。

*4:“天下为公器”出自陈/毅《湖海诗社开征引》。

*5:“一窝一窝又一窝……”出自李调元《题麻雀》。

第67章父母心周玙重生

“你来做什么?”

淑妃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乱发披拂,衣衫褴褛,活像是一头被逼至末路穷途的母狮;她看向步练师时,眼中情绪愤郁难平,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这般田地,你可满意了?”

步练师站在她身前,衣冠高华,簪笄玓瓅。

步练师平静地反问道:

“——我为何要满意?”

淑妃一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周琛与步练师感情甚笃,淑妃是极力反对二人走在一起的,为此明里暗里都使了不少绊子。淑妃一直觉得步练师必是恨毒了她,若是没有她淑妃,说不定……

“能嫁给秦王,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吧?”

步练师无所谓地笑道,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十指交叉搁在膝头:

“这都多少年的往事了,我何必耿耿于怀?”

淑妃不由一哽。

确实如此。步练师如今贵为监国大公,首辅重臣,大有步九峦第二的意思;一个没得到的男人而已,步练师压根不放在心上:

——你的亲亲好大儿,老娘根本就不稀罕。

淑妃脸色愈发地难看起来:“步薇容,你来作甚?”

步练师淡淡道:“救周琛。”

淑妃冷笑道:“不用你教,我知道怎么做。”

“如今这盆脏水泼下来,我是怎么也洗不清了!”淑妃绝望道,“不就是一死么?我会上书陈情,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绝不拖累我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冷声喝道:“你想得倒美!”

淑妃被吼得一震。

“淑妃娘娘,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和李皇后当年不一样!”步练师直视着淑妃干枯的双眼,“李家倒台,皇后自缢,周望仍能稳坐东宫,这是为何?——是因为李家没有谋反!你若是认下此罪,那就是诛九族的塌天大祸!”

“到时候,秦王殿下,会在宗人府里,任人糟/践,度过残生!”

淑妃脸色发白,唇瓣颤抖:“我儿可有大功勋在身……”

步练师匪夷所思地看了淑妃一眼。

——她刚刚好像说的,是诛九族的下场吧?

这女人眼里竟是没有父母亲族,只有自己的好儿子周琛吗?

关西张氏如何抄家斩首,血流千里,淑妃竟是不关心的吗?

也是,步练师恍然,这世上有几个傻姑娘戚英呢。

戚英被亲族相挟,被迫脱下战袍,在深宫里十年如一日——什么梦想,什么期盼,什么追求,从此都烟消云散了。戚英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只是“皇帝的妃子之一”,从此百年的苦乐皆由他人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必淑妃也是如此吧?当年在西域商道上纵横捭阖的关西巨富,人称财神奶奶的张氏嫡女,往昔又是何等风光呢?

戚英心胸豁达,不与亲族计较;但能有几人能做到?淑妃被父母亲族断送了自己的事业前程,从此只能在方寸的天地里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心中积攒的愤懑和怨恨又该有多少?

步练师垂眼看着淑妃,心里生出极大的悲哀来:

……这个时代,吸干了女人的血。

“功勋也是陛下赐的。”步练师淡声道,“如今陛下已去,谋逆之罪压下来,什么都算不了数的。”

淑妃如遭雷击,浑身一震,脸上毫无血色。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步练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淑妃娘娘,薇容是来指一条活路的。”

淑妃颤瑟道:“你为何要帮我?”

你既已不心念琛儿,为何要拉我们一把?

“我并不是在帮你。”步练师淡声道,“若淑妃娘娘殁了,秦王殿下定会与吴王殿下,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届时,家将不家,国将不国,朝野动乱,生民烦忧,谁能得到好处?”

淑妃眼睛亮了起来:“你与周瑾竟不是一条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本以为步练师会站在周瑾那一边,巴不得秦王集团倒霉倒霉再倒霉才好;如今这番话说下来,倒有端水的意思在里面了。

“淑妃娘娘可误会步某了。”

步练师抬起眼睛,烛火映入眼瞳,烧灼出惊心动魄的华彩来。她已是不惑之年的岁数,不是年轻貌美的小妹妹了,却风华依旧,神采翩然。

那是浸入骨子里的美丽,沉入气质里的风情;它不会随着岁月而褪色,反而会因为时间而深厚。

步练师轻笑一声:

“——我与天下人,才是一条心。”

淑妃怔然睁眼,默然片刻,低低道:

“我这会儿才明白,琛儿为什么着了魔似的喜欢你。”

步练师笑了笑,不置可否。如今秦王和小戚王妃感情甚笃,她和周琛早已断了个干净,这种马后炮她没必要接。

淑妃见她不答,心下更放心三分,随即才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静静地看着淑妃:“这段日子,会很艰难,相当多的人,会盼着你死。——你要活着等下去,等到我给你翻案,把你从天牢里捞出来为止。”

淑妃心下愕然,步练师竟有法子,把她从谋反的滔天大罪里捞出来?

“这个女人太聪明了……”淑妃心下思衬,“还好不是我家儿媳。我哪里镇得住这等人物?还是戚华容这种心直口快的暴脾气好。”

淑妃转念一想,这等人中龙凤,本就不是一纸婚书可以栓得住的,怅然地叹息了一声。

她当年,也是铆足了劲,想成为步练师这般的大女子啊……

淑妃并不是蠢物。既然步练师不说怎么翻案,淑妃也不会去问,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她本人反而更安全;淑妃心思如电,随即关心起,另一个利益交换问题:

“我要如何报答你?”

明人不说暗话。步练师想要稳住秦吴二王,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只是在淑妃存活的前提下,有更多的转圜之机罢了。既然步练师愿意对秦王集团友善到这个地步,一定也有条件吧?

步练师清冷的眉眼,攒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淑妃虽然斗不过薄将山,那也算是后宫娘娘里的智谋天花板了;她懂得在政/治/斗/争中,欠人情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没有答应什么,就是答应了所有;这种亏本买卖,淑妃才不会做。

还不如现在摊开说得清清楚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如此,步练师也不矫情,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需要知道,当年我重生的真相。”

淑妃脸色一变:

“你怎知此事与张氏有关?”

“……”步练师闻言歪了歪头,耳下明月珰微微摇晃,“哦,淑妃娘娘竟然不知,当年吴江水患前,秦王殿下来梧州找过我么?”

……

“琛哥,你擅长的是排兵布阵,论起权谋之术,你根本没有如此深重的心机。……”步练师闭了闭眼,指节攥得发白,究竟是忍住了,“——你前来梧州找我,是受了谁的指派?”

周琛默然不语。

步练师太过聪明,这般冰雪剔透的女子,“爱情”二字太轻太轻,根本蒙不住她的眼睛。

“你不想说,我来替你说。”步练师吸了吸鼻子,“淑妃娘娘本就是李家人。你来劝我与你一同回到关西,是受了北恒公的提点,对么?”

周琛急急道:“阿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抬起眼睛,她像是哭累了,又像是根本没哭: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北恒公定是这般劝你的:‘只要步练师答应此生不再踏入朝堂,便给她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好身份;你能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秦王府,她就踏实本分地做那秦王妃。’——是不是?”

……

淑妃的脸色格外震惊,像是被人一马桶拍在了脸上:“……”

饶她是个儿子控,此刻也只想倒拎起周琛,往死里猛甩——甩甩甩,甩足三百六十天,甩干净这大猪蹄子脑袋里的水才好!!

二百五!!!

步练师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你竟敢瞒着你老子娘,跑去薄将山的眼皮底下,和他看中的女人私会?!

——薄将山要是再胆大些,完全可以把你的人头留在梧州!!!

不,说不定他就想这么做……淑妃越想越胆战心惊,薄将山之所以不这么做——那是因为步练师的缘故。

若淑妃站在老天爷的位置上看,定会知道步练师当天晚上就和薄将山睡了。

不过这种床帏交易,淑妃就算不知,也能猜到个大概;当时步练师一无所有,能绊住薄将山的手段,不就是个花容月貌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一想,步练师简直是有情有义的真性情,而周琛才是那个恋爱脑上头的二百五!

淑妃气得无话可说,她一生精明谨细,怎么生出了这么蠢的儿子?

步练师看这淑妃脸色变化,心里猜到了七八分,跟聪明人交流真是舒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当时委身薄将山,傻幼娘还以为步练师是被强逼的,还哭哭啼啼了好一阵。

步练师心情复杂,小女孩心思就是单纯,成年人的交易向来是各取所需:套了层“被逼无奈”的遮羞布而已,怎么还真觉得是她步练师吃亏了?

这件事算是步练师和薄将山不清不楚的开端,还有得掰扯,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周琛在梧州现身这一事,结合淑妃如今的反应,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周琛是瞒着老妈,在外公北恒公的指点下,跑来梧州找步练师的。

——也就是说,北恒公知道,步练师在乌苏江复活了。

太吊诡了。这件事,李家肯定是不知道的,若是李家人知道步练师复活,一定不择手段也得把步练师做了;而戚家……若是戚家人知道步练师还活着,那吴江水患这事就用不着周瑾出面了——戚家人对周瑾这大废物向来没有信心,大可以拜托步练师帮忙解决呀。

是以,关西张氏,是五柱国之中,唯一提前知晓,步练师离奇重生一事的。

为什么?

步练师看着淑妃的眼睛:

“张氏在我复活一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淑妃揉着爆炸的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长气。

“这件事隐秘至极,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淑妃按着额角回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父亲替皇上做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了。”

步练师眼皮一跳。

……

黑影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两块冷铁在相互摩擦:“步大人,世上不止你一个人,是重生的亡魂……”

不止?

步练师浑身一震:这世上的重生之人,竟然不止她一个?

确实。这重生之法,又不是被周泰垄断的;就算周泰掌握着这批方士资源,也没有道理只复活步练师一个人。

……

“父亲做这件事情,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了……”淑妃艰难地回忆道,“对了,令公可还记得,身死关外的三殿下周玙?”

步练师脸色一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注】

*1:“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出自刘向《触龙说赵太后》。

第68章他是谁记忆禁区

——周玙?

谁?

“这是何人?”步练师闻言愕然道,“我不曾相识。”

淑妃匪夷所思地看了步练师一眼:“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步练师:“……”

这很奇怪么?

——天地良心,她是真不认识。周泰身体力行地为国做鸭,崽那是生了一个又一个;这些皇子公主之中,也只有经常去大明宫的几位,能与步练师混个脸熟。

至于那些在后宫窝着的,尤其是母妃和戚英关系不怎么样的,步练师哪里会认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且这三殿下——听这排行次序,是紧排在周琛后头的皇子,步练师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想必是幼年早夭的皇嗣。

步练师奇怪道:“我该认识么?”

“……”淑妃面色说不出的古怪,“令公,你差一点,就要嫁给三殿下了。”

步练师闻言一惊:

什么?

步练师离开天牢时,暮色低垂,夕阳西下。晚霞像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渗出惊心动魄的红来。

步练师心里有事,正怔怔地出神,突然感觉有人在看她,一撩眼皮才发觉,一辆八马车轿正停在不远处。

八头骏马皆是品相不凡的乌云踏雪,马辔是由生铁打造而成的古怪形状。车框花纹雍贵,底色醇厚深黑,四面垂着深红色的帷帐,乍一看像是一滩被黑铁框住的鲜血。

陆从庸站在车旁,双手笼在袖子里,像头过分温驯的黑鹰。

“……”步练师愕然道,“你怎地在这里?”

陆从庸凉悠悠地答道:“姐姐,出门不带丫鬟婢子,连个侍卫护院都没有,是个很坏的习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闻言眉头一皱,她最讨厌的就是官老爷的排场,上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乌泱泱一片;再说了,这里可是太微城,哪里用得着这些?

眼下她来提审淑妃,也没惊动太多人马。步练师只消在天牢前等待片刻,步府的马车便能赶来接她。

——影不留的首领太监亲自来接,那得是周泰才有的待遇了;她步练师算是个什么东西,哪里担得起这等排面?

“姐姐如今是监国大公,自然得小心伺候着,不然留我们这群奴才做什么?”

陆从庸一手掀开车帘,一手放得极低:这车门装得太高,步练师裙摆又不方便,得踩着他手上去。

步练师不喜欢如此,但思忖片刻,还是踩了上去。

陆从庸此话无错。她如今是监国大公,周泰秘不发丧,新帝人选尚空,这等节骨眼上的时候,步练师的人头一定很值钱。

影不留这般大张旗鼓,就是为了敲山震虎:

步练师如今是影不留的重点保护目标,想杀步练师便是与整个影不留作对。

世上也没有太多人,敢去得罪一群,无牵无挂的杀手太监。

——是以,陆从庸这个面子,步练师得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影不留的太监惯会伺候人。轿厢中炭火温暖,熏香昏聩,小几上摆着步练师最爱吃的点心。

步练师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陆从庸这般贴心,步练师被惯出了馋嘴来,整个人都圆润丰腴了不少——和薄将山相处令人暴瘦,和陆从庸相处令人长膘,步练师心说干脆你俩绑在一起得了,起码能平衡一下我的体重。

几块冰凉甜润的软糕下肚,步练师终于没这么郁闷了,脸色都红润好看了不少:

“陆公,帮我查一个人。”

陆从庸替步练师剥着晚柑:“姐姐吩咐便是了,咱家定把他底儿给刨出来。”

步练师也不客气:“周玙。”

陆从庸手上一顿,倒也没多问。

步练师补充道:“此事关系甚大……”

陆从庸从善如流地接话:“——定不走漏半点风声。”

“不,”步练师摇了摇手指,“得漏,得漏点风声,到薄止的耳朵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奇道:“这是为何?”

“陆公,你得明白一件事。”

灯火明灿,薄烟轻晃,步练师粲然一笑,惊心动魄的妩丽:

“——没有人,是永远的敌人。”

“陆从庸在查周玙?”

煌煌地龙烧得满室皆春,烛火打在薄将山的面庞上,牵扯出错落有致的阴影。

连弘正便没薄将山这么潇洒了。即使地龙烧得再旺,老人抱着两个汤婆,也照样瑟瑟发抖:

“令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薄将山单手支颐:“不,她什么也没发现。”

“她要是真知道什么,定不会让我知道。”薄将山随意地一挑手边灯芯,“影不留那群阉臣,嘴巴比铁浇的还紧。我们之所以能知道这个动静,就是因为——”

连弘正闭目答道:“她什么也查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笑而不答,这自然是废话。

周玙暴毙关外一事,是大朔的阴谋,是周泰的血债。周泰亲自动手建起的信息壁垒,加之又相隔了如此多的年月,哪里是步练师能调查出来的?

影不留是周泰一手打造的。陆从庸惯是条知道分寸的忠诚好狗,怎么会去揭露主人刻意隐藏的秘密?

是以,步练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通过影不留查出真相。

连弘正沉吟片刻:“这是在招揽。”

步练师故意放出这个风声,就是想引起薄将山集团的注意。这是一道橄榄枝,若是薄将山识趣相握,他们还能再次结盟——

“难不成,”连弘正微微讶异,“令公不再追究养龙蛊一事了?”

薄将山笑眯眯道:“你信吗?”

连弘正沉默不答,心说谁要在你面前猜你老婆的心思。

薄将山笑意盈盈,在诡谲烛火下,更显得森然鬼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是政治大家。在一国之得失面前,一人之恩仇,便显得无足轻重。若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到我的支持,步练师想稳定局势,便容易得太多。”

连弘正叹了口气:“可是相国,你是……”

——你是要反的。

你怎么可能如步练师的愿?

薄将山看着眼前灯火一豆,默然不语。

他想起了漫山遍野的红梅,想起了亭中比梅花还要烈艳的女人,想起了那些犹似铁骑突出、刀枪齐鸣的棒喝:

“——而现在,都是因为你!薄止,你耽于幻想,湎于仇恨,窝藏祸心,竟还不甘苟且!——百代忠良贤能,何不愧杀你也!!!”

步薇容这是在叫他迷途知返,悬崖勒马,浪子回头。

薄将山出神地望着这剪温暖的烛火:

——你怎么还不肯放弃我呢?

难道你仍觉得,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不合时宜地想起,少年时在那皇家晚宴上,他薄将山被一条狼狗欺辱时,也是没人敢来救他。

只有——

……

步练师单手持鞭,鞭上鲜血兀自滴沥不止;女孩静立于庭中,像是一道明灿的银色月光,唰然劈开这昏聩糜烂的黑色雾瘴。

薄将山的眼睛里,渐渐地有了光。

……

——好像在故事的最开头,她就是那道明灿的月亮。

步练师不同于一般的温柔月光,她凛冽至极、霸道至极、蛮横至极,一鞭下去都是腾腾的血气,一眼看来都是森森的轻蔑。

但是就是她,但是就偏偏是她,但是就只有她。

只有她步练师,在所有人都以为薄将山,要活活被一条狗咬死的时候,一鞭子抽碎了所有的麻木和沉默:

“——畜/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所有疯狂的爱意和迷恋,都源自于这鲜血淋漓的一记鞭/笞;她强大、她美丽、她神圣、她庄严,薄将山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叫嚣起来,要把这个女孩的名字,刻进神魂、融入骨血里:

步练师。

薄将山幽幽道:“我对她并不好。”

她怎么……还不愿意放弃我呢?

连弘正急急道:“相国,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薄将山静静地看了连弘正一眼。

老人突然感觉到一股砭肤刺骨的冷意,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她可不是我的至亲。”薄将山懒散道,“你我皆是人间的孤魂野鬼,哪里来的至亲呢?”

她是我的檐边月;她是我的巅上雪;她是我的颈中刀。

而我——

薄将山十指交叉,抵住下颚,双目像是野狼的眼睛,在暗夜里飘摇起磷磷的碧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在烂泥里头,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的,一头丧家之犬罢了。

是夜,步府,慎独居。

窈窈偷偷摸摸地从窗户里翻了进来,一把将林慎从拔步床上拽了起来:

“走,陪我喝酒去!”

因为林慎和窈窈闯进云裳楼那件事,窈窈挨了不少的家法伺候;而林慎——林慎没有功夫傍身,又生得细皮嫩肉,一棍子打下去怕打出个好歹——步练师揉着太阳穴,喝令林慎闭门思过:

算是罚了,但没完全罚。

窈窈倒没什么意见。她虽然泼辣刁蛮,但也能分是非:去云裳楼的馊主意,本来就是她出的;况且林慎差点因为她,搅进红白刀子的打杀里。

只重罚她一个,窈窈也没什么屈——打就打嘛,她又不怕,步练师又不能真把她怎么样,打完不还是放她去玩。

只是最近不同了。

窈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依照娘亲没日没夜的加班议事,和师父日愈暴躁的言行来看,——这大明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糟心事,还是不能让普通老百姓知道。

——难不成那皇帝老儿驾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乌黑的眼珠转了转,随即向上一翻:管他呢,她又不关心,倒是林慎这种书呆子,肯定得哭鼻子。

步府最近戒严,连泼猴窈窈,也不能随意乱跑了。

窈窈一开始还听话,过了几天就觉得憋得慌:

——她一定得出去玩!

林慎忍无可忍道:“步窈窈,哪座花果山才能养出你这种泼猴来?”

【注】

*1:“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出自徐克《狄仁杰之通天帝国》。

第69章周郎顾薄周对峙

半夜被女孩子从被窝里拽起来,林慎的人生又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林慎光着上身,双手抱胸,恼羞成怒:

“你大晚上不睡觉作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从小和林慎一起长大,俨然把对方当做了知心男姐妹,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好害臊的。

眼下窈窈金刀大马地往塌侧一坐,长刀斜斜地抱在怀里,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

“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

“——‘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是吧?”林慎愤怒地打断她,“步窈窈,背书背全了,后边可是接了一句‘怀民亦未寝’!”

我可是睡得正熟!!!

林慎性格向来温软,只是这起床气分外怵人。窈窈扁了扁嘴,开始扯他被子:“我错了嘛!你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

林慎:“……”

令公所言极是,窈窈就是被他林慎娇惯得无法无天!

“不行!”林慎态度格外坚决,“这都宵禁了,还有哪里好玩?去睡觉。”

窈窈噘起的小嘴都能挂个葫芦了:“不是还有夜市嘛。”

林慎瞪眼:“良家女从不去夜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抱着枕头开始蹬腿:“你给我裹小脚算了!”

“你少给我偷换概念!”林慎大怒,“步窈窈,眼下时局非同小可,令公既然让你安心待在宅中,自然有她的理由!——你少给令公添乱!”

小女孩哪里管这么多,窈窈委屈成了一条猫猫虫:“你和师父都一样!张口我娘闭口我娘的,都没人想着我!”

啪!

林慎一拍床板,厉声训道:

“——你也该懂事了!若你不是令公所出,又有谁会多看你一眼?!”

这刻薄话脱口而出,林慎立刻就后悔了。

窈窈一下愣在原地,大眼睛闪了闪,立刻盈满了眼泪。

她性子素来要强,几棍家法打下来,窈窈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如今林慎这一句恶言,窈窈却立刻见了眼泪。

“不是,”林慎自知失言,连忙找补,“窈窈,我不是这个意思……”

窈窈霍地起身,哽着嗓子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慎,你愿意跟着我,就是因为我娘亲是步练师,是不是?”

——若我不是步练师的女儿,你是不是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林慎讷讷道:“窈窈,很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女孩哪里听得进这种话,窈窈立刻哭着跑走了:

“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林慎披着兽毛大氅御寒,提着八角灯笼照路,一脑门官司地溜出了步府。

——窈窈不见了。

窈窈哭着跑走后,林慎立刻起身去追,结果自然是没追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毕竟窈窈那个级别的轻功,整个步府的护院家丁都追不上,何况林慎一个没功夫的。

唉,这天寒地冻的晚上,窈窈能去哪里呢?

林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她添衣服了没有……

他不敢惊动步练师。林慎自幼早慧,熟悉官场,这大明宫里发生的事,他暗暗猜出了七八分;甚至步练师突然与薄将山交恶,这其中的原因,林慎也能猜出个三四分来。

眼下正是步练师焦头烂额的时候,怎么好拿小儿女的吵嘴去烦她?

加之步练师性情暴烈,教训起女儿来绝不手软。要是因为林慎一句刻薄话,惹得日后母女生了间隙,他林慎一头撞死在步府也难辞其咎了。

唉……

林慎叹了口气。

——他确实嫉妒窈窈,方才那句刻薄话,才会说得如此难听。

为什么她可以父母双全,出身显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她不用寄人篱下,不用看人脸色,不用仰人鼻息?

为什么她每天都能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但这又不是窈窈的错;他因为自己的不如意,去伤害一个全然无辜的女孩,又算是什么道理呢?

林慎愧疚不已,加快了脚步。

林小公子在上京颇有名气,毕竟是步练师培养的后辈,这里头隐隐就有和朝堂新秀沈逾卿较量的意思。林慎偶遇夜里巡逻的金吾卫后,靠刷脸蹭了好一段的顺风车,独自一人钻进了繁华绮丽的夜市里。

窈窈啊窈窈,你去哪里了?

眼下正值子时午夜,上京夜市人声鼎沸,灯火连云,千街错绣。

窈窈平日里最爱念叨一家江湖酒肆,正位于上京卧龙江畔,夜市里最高的楼阁顶端,四面皆无楼梯攀附,好一个无天无地之所。

这便是传闻里轻功高绝者才能够进入的“下西楼”。

弥天夜幕飘起了些零星小雨,被香烟暖雾卷裹兜起,像是一笼柔媚的轻纱,若隐若现地遮罩在高楼/身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林慎作为一只走地鸡,正愁不知怎么上去。

猝地,满耳筝琶之声陡地一乱,又蓦地回轨;似是夜市里的琴师一同约好,共同错了这一拍的弦。

林慎莫名其妙地问路人:“这是怎么了?”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哪。”路人笑眯眯道,“你看这动静,就知道,是周公子来了呀。”

周公子?

林慎听得一头雾水,抬头远眺而去。

只见那卧龙江上,泊来一道小舟。

琴音愀然空灵,悠远禅意,像是大江的一声沧桑的叹息。小舟顺流而下,驶出飞渺烟云,林慎这才看见一袭红衣如火,在江风里缥缈无定,仿佛谪仙降落世间。

红衣、古琴、孤舟、冷雾、寒江,共同谱成了一曲古意而雍艳的雅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慎惊道:

“——窈窈?!”

窈窈被人点了穴道,被迫“乖巧地”坐在船边:

若是眼神可以咬人,这个红色的神经病,早被她嚼碎活吞了!

窈窈怒道:“放开我!”

红衣人端坐船头,淡然抚琴,闻言轻笑:

“为什么呢?”

窈窈瞪眼:“……”

她确实是想负气出走的:但刚到巷头,窈窈就后悔了,她要是这么闹,她老子娘非得气出个好歹不可。

所以窈窈灰溜溜地打道回府,没成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男人:

——却不料被这神经病截了胡!

窈窈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来人暗中发难,动手奇快,窈窈居然连来人的长相都没看清,就被打晕了;

等窈窈醒过来,便是四面江水,孤舟二人的情形。

窈窈四肢动弹不得,只能愤怒地龇着白牙,好比一条被踩着了尾巴的柴犬: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红衣人正背对着她,一方漆黑长发如同悬瀑,发丝间坠着暗金丝缕白玉佩。

窈窈心头火起,这神经病一直在笑,根本没停过!

来人的声音温雅而醇厚,窈窈总觉得有些耳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你是谁呢?”

“哈!”窈窈得意起来,“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绑架我!说出来吓死你,我娘可是——”

红衣人笑着接口:“监国大公步练师。”

窈窈:“……”

窈窈噎了噎:“你、你知道你还问我?”

“是你太蠢了,”红衣人笑着指出,“我刚刚,并不是,疑问句。”

——是反问句。

窈窈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大大咧咧地嘁了一声:

“妈/的,搞这么复杂干什么,合着你就是想骂我呗!”

红衣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饶是红衣人巧舌如簧,也被窈窈噎了一下:“……你说得对。”

窈窈得意了:“哼哼!”

红衣人:“……”

薄将山和步练师怎么会生出你个二百五来。

“你是谁?”窈窈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怎么还敢绑架我?”

“按辈分……”

红衣人顿了顿,笑着回头:

“——你该叫我二叔。”

窈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男人眉若刀锋,鼻似折剑,五官端正,俊美无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长相简直跟她爹一模一样!!!

不不不……首先发色就不对,她爹可是上京出了名的白毛男;其次是气质神态,若说薄将山是马背上的王侯,那么此人便是草庐里的君子。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这是我二叔?

我那狗爹竟然还有兄弟么?

“二叔?”窈窈舌头都捋不利索了,“那,那你是薄……”

“我不姓薄。”男人淡淡地打断她,“我姓周,名玙,字云容。”

我是周玙。

窈窈歪了歪头,表情茫然,陡地“啊——”了一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大道理:

“我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温和地笑道:“你懂什么了?”

“我懂了,我懂了,”窈窈恍然大悟,“你们不是一个爹!!!”

所以才不同姓!

窈窈得意地想:我真聪明!

周玙的笑容出现了裂痕:“……”

周玙强自笑道:“你还真聪明。”

窈窈得意地摇头晃脑:“哪里哪里。”

周玙:“……”

周玙默默扭过头去,不想和这个二百五说话。

周玙闭嘴了,窈窈可不肯闭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既然是我二叔,你为何要绑架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还点我穴道!

周玙笑道:“我为何不能绑架你?”

窈窈一梗:“……”

周玙这人真讨厌,说什么都要反问,问得窈窈很是恼火,这男人真是一点也不爷们儿!

窈窈转了转眼睛:

“喂,你是不是和我爹有仇?”

周玙笑了笑,还不算太傻。

“那你可就绑错人了。”

窈窈冷笑一声:“我爹娘不是夫妻,顶多算是野鸳鸯,我都跟我娘一个姓呢!”

“你若是想要挟我爹,还不如去沈府绑架沈逾卿,我爹可能来得快一些。”

周玙突然觉得这傻姑娘,与心机深沉的父母浑然不似,倒是有几分难得的天真可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吗?”

窈窈翻了个白眼,鬼知道你为什么。

周玙摊手:“我打不过沈钧。”

窈窈:“……”

“草,”窈窈大受震撼,口吐芬芳,“沈叔如此厉害?我也要跟他打一架!”

他看上去黑不溜秋一猴儿,没想到还是尊斗战胜佛!

周玙差不多习惯了窈窈的人设,再也不会被她的雷言雷语给无语到了。

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周玙竟然和仇人的女儿,就这么聊了起来:

“你可知沈钧不是沈家所出?”

“啊?”窈窈莫名其妙,“沈叔不是沈家所出,难道还是你所出?”

周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还是不能习惯窈窈的人设:“放肆!”

窈窈继续放肆:“——呸!”

不容我放肆,我也放肆多回了!

周玙:“……”

这到底是哪座花果山的泼猴成的精?

“沈钧不是沈侯所出。”周玙闭上眼睛,平心静气,劝告自己,不要和野丫头一般见识,“他的生父,你很熟悉。”

窈窈惊恐道:“还真是我爹啊?”

周玙:“……”

——在你眼里你爹就是这么个人设?

看来薄将山混得也不怎么样嘛。

周玙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连骗人的语气都愉快了三分:“是当今圣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惊呆了:“啊?”

啊?

啊??

啊???

——等等,不是,沈叔原来是皇子么???

“算不上皇子。”周玙冷嗤一声,难掩轻蔑之色,“只是皇家丑闻而已,沈侯也真是能忍。”

窈窈听明白了,是沈老夫人,跟皇上有过一腿;所以这沈家长子,其实是……皇上给臣子戴绿帽的产物?

怪不得沈侯的爵位是传给沈家次子的!

“沈钧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懂事起就领命去外历练,想来也是待在上京难受。”周玙轻描淡写道,“——沈逾卿那一身本事,可是实打实的边军功夫,我可不敢招惹他。”

窈窈突然道:“你在骗我。”

周玙微笑道:“为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皇上是沈叔他爹,定不会把静安公主许配给他,哪有兄妹成婚的道理?”窈窈皱着眉毛,“你说八卦就说八卦,怎么连八卦也要骗人?”

周玙笑得格外恶劣:“因为好玩啊。”

窈窈怒道:“你是坏人!”

一点也不好玩!

周玙饶有兴致地逗她:“你没见过坏人吧?”

窈窈嘁了一声:“你怎知我没见过……”

她瞳孔骤然一缩。

周玙随手拿着窈窈的佩刀,锋利凄冷的刀锋,正悬在窈窈的头顶。

周玙温和地问道:“你知道怎么剥人皮最快吗?”

窈窈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在头顶这里画个十字。”周玙笑得温柔极了,“然后把水银灌入……就能得到一张新鲜完整的人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骂道:“……你有病!”

“啊,我确实是药石罔效,无药可医。”

周玙凑近窈窈,他的脸在月色下,动人心魄的昳丽,散发着罂粟那样陈腐又魅惑的甜香:

“……怎么,你能救你二叔吗?”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噗!

窈窈突然听见耳边风声一掠!

周玙淡淡地啧了一声。

这支弩/箭钉穿了周玙的手掌,刺棱棱地卡在了他的骨/肉间。

赤红的鲜血蜿蜒而下,周玙却连眉毛都没动,饶有兴致地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蘸了一些,在窈窈的脸上写道:

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鲜血淋漓的标记。

窈窈脸色发白,如坠寒窟,这个男的看起来正常,其实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

这人可比她爹疯多了!!

“——大哥,这么凶做什么?”

周玙看向飞渺的江烟,一艘乌蓬船缓缓驶来,窈窈认出了银白色的长发:

“爹!”

薄将山看见闺女脸上那个“玙”字,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好二弟,你找死?”

【注】

*1:“解衣欲睡……”及下文引用,出自苏轼《记承天寺夜游》。

*2:“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出自许浑《送谢亭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3:“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出自李端《听筝》。

第70章同根生娘,甜不甜?

周玙记得自己见到母妃的第一天:

“——娘,娘,娘!!”

他踏过柔软的青草,他扑向和煦的天光。伊雅公主闻声撩起轿帘,她的眼神像是破碎的琉璃,静静地望着周玙的面庞。

伊雅公主似乎认出了他是谁,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是天真稚幼的女孩,看见了心爱的布娃娃,眼角眉梢都是动人的光彩。

周玙也跟着嘿嘿傻乐,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小盒,从里面拈出一小块糖来:“娘,你吃,甜的!”

——甜的,你吃!

——娘,好吃吗?

——都给你,都给你!

周玙自小在草原长大,以为草原上罕少的糖糕,便是世界上最珍贵的食物。伊雅公主吃着比皇宫点心劣质太多的糖糕,却露出了幸福又满意的笑容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天也是周玙最甜的日子。年幼的三殿下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和其他人一样:

我有娘亲啦!

我娘亲爱吃甜的,和我一模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娘亲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

周玙记得自己见到母妃的最后一天:

“——娘,娘,娘!!”

他踏过泥乱的土地,他扑向燃烧的毡房。伊雅公主闻声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像是破碎的琉璃,静静地望着周玙的面庞。

伊雅公主似乎认出了他是谁,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是天真稚幼的女孩,看见了心爱的布娃娃,眼角眉梢都是动人的光彩。

“娘,跟我走!”周玙心急如焚,去拉伊雅公主的手,“波斯人打过来了,你快跟我离开!”

——我带你走,你跟我走!

——你为什么不愿跟我走?

……你不要玙儿了吗?你不要玙儿了吗?!

伊雅公主呆呆地望着暴怒的儿子,她神智只比三岁的孩童,眼下竟生出几分委屈,垂着头默默地摇了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震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七窍都渗出紫黑色的鲜血来;这时周玙才注意到胡几上的酒杯:

鸩酒!

——娘,你喝了什么?!!

——谁让你喝的?!谁让你喝的?!!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伊戈加北狄语:医生!伊戈加!!我要伊戈加!!

伊雅公主惊恐地看着自己儿子,周玙撕心裂肺地大喊,状若疯癫,涕泗横流。

她的智力理解不了前因后果,只能尝试着展开双臂,把周玙拥进自己冰冷的怀中。

周玙还记得那一天,波斯人得到大朔的默许,攻打北狄挛骶王廷,烧了八百里的营帐。

而他就在王帐正中,四面都是燃烧的烈火,母亲怯怯地抱着他,眼尾挂着紫红色的鲜血,像是两道被诅咒了的眼泪。

伊雅公主拍着儿子的后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哭不哭……玙儿不哭……娘抱……不哭不哭……”

大火点燃了一切,四面皆是熊熊烈焰,周玙紧紧地抱着饮下毒酒的母亲。

他从未哭得这样绝望,这样纵情,这样声嘶力竭。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

原来这人间,正是地狱吗?

周玙大放悲声,不如他和母亲,一同离去罢。

……娘,那杯鸩酒,苦不苦啊?

然而周玙没有死。

周玙死在王帐,没有任何意义,周泰不会放任任何一只棋子,毫无意义地出局。

若说伊雅公主的死,是为了挑起波斯和北狄之间的新仇旧恨;那么周玙的死,就是大朔进攻北狄的理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周玙没有和母亲一同死去。

一群死士冲进了王帐,带走了号啕不已的周玙。从此世上再无那位风雅清和的三殿下,只有大朔天子手里的一颗——

小小棋子。

……

史书记载,挛骶邪向大朔借兵五日之后,数十个北狄饥民抢劫了三殿下周玙的车马,把周玙及其仆从二十余人,一并杀害于玉门关外。

……

痛失皇嗣,家国受/辱!

鸽派大臣缄口收声,鹰派大臣群情激奋,永安帝顺利地向北狄全面宣战。原本协助北狄攻打波斯的大朔军队,闻令瞬间调转枪口——

至此,“天子北伐”爆发。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记得自己见到周玙的最后一天。

风沙漫天,衰草连绵。

周玙的车驾被薄将山的兵马,堵在了无人突经的小小栈道上。

冰冷凄寒的铁骑刀枪,围堵着大朔皇子的车辇,后者显得格外的孤弱可怜。

在周泰的计划里,薄将山一众,便是宣战借口里的,“北狄饥民”。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周玙苍白消瘦的面庞,低低地笑了起来;少年将军笑得嗓音嘶哑,笑得浑身发抖:

“三殿下,害怕吗?”

“……”周玙自嘲地笑了一声,“真不愧是父皇。”

虎毒尚不食子。

大朔天子,东陆帝王,果然是比虎狼还要狠毒的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也别得意。”周玙淡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在父皇的手上。”

薄将山哈哈大笑:“——我又不是你!”

“我生在泥沼里,长在战场上,知道自己命如草芥,贱如纸张,从不奢望,从不念想。”薄将山眸光阴冷,表情微笑,“周玙,你的胃口太大,你想要的太多,陛下都容不了你!”

是以,你会死在周泰手上;

是以,周泰会死在我手上!

“我要的东西太多?”周玙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薄止,我毕其一生,只想为母亲养老送终,做个清闲本分的小王!!”

我很贪心吗?!

我很贪心吗?!!

想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薄将山,我很贪心吗,我很贪心吗——?!!

薄将山不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宜妃娘娘已经死了:你却想让她活着。人死不能复生,注定你要恨陛下一辈子。”

陛下怎么可能容你?

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对他怀着弑母之恨的皇子?

——这玉门关外,你非死不可!

周玙双目尽赤:“这是我母亲!!!”

薄将山厉声断喝:“这也是我母亲——!!!”

伊雅公主是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

你以为当时伊雅公主饮鸩自尽时,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只有你一个么?

周玙,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么?

……母亲不认得我,她根本不记得我。她不会吃我给的东西,也不会对我展开灿烂的笑容,更不会主动拥抱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被全世界遗忘的那一个!!!

周玙,我薄将山,最嫉妒的就是你!

薄将山记得周玙的死法,和母亲一模一样。

“……”周玙端着白玉双耳杯,晃了晃里边的鸩酒,“薇容知道么?”

薄将山默然不语。

她当然不知道。

——但她必然会知道。

她会知道玉门关外,发生了怎样一场谋杀;她会知道亲手赐周玙毒酒的,正是边军都尉薄将山。

步练师不会恨周泰,也不敢恨周泰;她无处安放的仇恨,只能转嫁到薄将山的身上。

“原来如此。”周玙见他不答,冷笑一声,“——兄长,你也得不到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算我死了,她也会恨你一辈子;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碰不到半分!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他:“所以呢?”

“她恨着我,也是心里有我。”

薄将山懒洋洋地张嘴,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而你死了,在她心里,连半点尘埃也不剩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后来,周玙身死玉门关外。

后来,步练师得知真相,泣血不止,大病数日。

后来,步练师重回朝堂,与薄将山相遇。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步练师既不记得她曾经在皇家宫宴上,救过一个汉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小将领;也不记得当时波斯人火烧北狄王庭,是薄将山把她救出了燎燎火海。

步练师冷冷地看着薄将山,只能想起被他一杯毒酒赐死的周玙,只能想起刻骨钻心的血海深仇。

步练师啐他:“你不要脸!”

薄将山大笑不止:“多骂点,我爱听。”

薄将山与步练师作对多年,本以为天意如此,缘分如是,只要步练师还恨着他,就算是心里有他。

直到钟雀门外一斩,薄将山才幡然醒悟,当年周玙自尽之前的遗言,多像一句刻毒的诅咒:

“——兄长,你也得不到她。”

就算我死了,她也会恨你一辈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碰不到半分!!

但如刀的天意,弄人的命运,又急转向另一条路:

步练师死而复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竟全然忘记了周玙一事;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她居然与薄将山,真的做成了一对野鸳鸯。

然而天底下哪有完全的好事——

周玙也从地狱走来,背负着刻骨的仇恨,一袭红衣,一把古琴,在卧龙江上现了身。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卧龙江上,云烟浩渺,薄雾掩映;舟前孤零零坠着的渔火,也被迷蒙的水汽包裹成了茧。

薄将山静静地看着周玙。

两人虽说长相酷肖,气质却迥然不同。若说薄将山是金玉樽里的鸩酒,入喉如饮下一把刀;那么周玙便是山间融化的雪水,清雅寡淡,与世疏离。

薄将山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知道周玙这身是什么意思:

——厉鬼索命,自然是身穿红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薄将山低低重复了一遍,“弟弟,你真是大胆,竟敢如此高调地在上京现身。”

“该死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周玙笑得也很随意,表情与薄将山别无二致,“我为何不敢现身?”

——周泰都死了,我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倒是你薄将山,居然能和薇容喜结连理,诞下子嗣,天有何公?!”周玙脸色一变,冷声断喝,“我周玙一日不看到你的死状,我周玙一夜难以安眠!!”

窈窈大怒道:“二叔,你就是见不得人好!你心/理/变/态!”

薄将山倒是一静,没接周玙的话茬。

薄将山突然问道:“你不问窦蔻可安好么?”

你不问红豆的下落么?

“——她?”周玙冷笑一声,“她这般痴迷于你,定是为你鞍前马后、万死不辞了。怎么,这也要和我炫耀么?”

薄将山淡淡地打断他:“她死了。”

周玙陡地一静,像是突然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这些年来,很是想念你。”薄将山从袖中掏出一物,远远地扔给了周玙,“这是她的荷包,放在你这里,我想更合适。”

……

窦氏太极?

蔻红豆、蔻红豆、蔻红豆……步练师心思急转,薄将山的这个侍女,难不成是当年窦尚书的爱女,百年难见的女武状元,窦家太极传人窦蔻?

……

当时陪同伊雅公主省亲的上京贵女里,除了步练师和白有苏,还有窦尚书之女,窦蔻。

……

蔻红豆抬手一招,昆山雪扑棱棱地掠来,稳稳地立在她的肩头。她身段宛曼,款款一福时,千般妩媚,万种妖娆:

“令公这是要去何处?”

……

她们早就认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时隔多年,物是人非,步练师早就忘记了。

周玙已经快忘记窦蔻的模样了。

他踏过柔软的青草,他扑向和煦的天光。窦蔻会如约等在第三个帐篷的拐角,白马温驯地立在她的身侧,红裳女孩静静地站在热烈的灿阳下,像是绣在草原上的一簇烈火。

她也曾明媚过,她也曾快乐过。她也曾像万千少女那样,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

周玙从来都不好好叫窦蔻的名字。

他爱叫她——

“红豆!红豆!”

……当时只道,是寻常。

【注】

*1:“三界无安,犹如火宅”出自鸠摩罗什《法华经》。

*2:“飞鸟尽……走狗烹”出自司马迁《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3:“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出自苏轼《赤壁赋》。

*4:“当时只道是寻常”出自纳兰性德《浣溪沙》。

第71章大争世小酌之时

大夜弥天,冷雨如浇。

一星微微灯笼火,把潮湿的雨幕,烫开了一个橘红色的洞。长街尽头驶来一辆古朴无华的青蓬小车,毂道镶银的车轮辘辘地滚过道旁水洼,不动声色地滑入了悄然敞开的豫王府侧门。

步练师端坐轿中,闭目养神。待到青蓬马车停下,马夫掀起了轿帘,步练师这才撩起长长的睫羽,投来静水寒潭一般的目光。

周理站在挂着雨流的屋檐下,鼻梁上夹着单片的西洋目镜,双耳下坠着碧绿的菱形耳坠,灿金色的长发在腰间堆叠成波浪一般的绚锦。

比起中原的王爷,周理生得金发碧目,看上去更像是位阿碧司河畔的学者,举手投足间都是由波斯语编织而成的睿智和风情。

这便是豫王殿下。

他由波斯公主阿黛所出,在皇子中排行第四,名理,字云机。

周理躬身作揖:“理,见过令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步练师的品级地位,倒是皇嗣向她先行礼了。

步练师抬手一揖:“豫王殿下。”

周理平生不苟言笑,闻言也只是一眯眼睛,算是敷衍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这位波斯雕塑一般冰冷的四殿下,向一旁展开手臂,是个请的姿势:

“令公,请。”

《朔史稿》有载:平安七年有雨夜,监国大公步练师,与豫王周理夜雨密议。

这时的步练师也没料到,这次密会将改变整个朔史的走向,也将改变自己的命运。

夜色潮湿,冷雨潇潇,史官将这次密会,称作“敏豫协定”。

敏,为步练师百年后的谥号,她被追赠为太子太傅,也是大朔史上唯一一个被单谥为“敏”的臣子——

那步练师和周理,究竟协定了什么呢?

步练师是为了淑妃的事来找周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理其人说来简单,他是个很安分守己的皇子,既没有周琛那般优秀得令群臣不安,也没有周瑾那般废物得令众人生疑。周理这一辈子都泡在大理寺,断案以外的事他一律都不关心。

周理其人说来也复杂——他身为大理寺卿,就是大朔最高法院法官。能到他手上的案子,哪一件不是塌天祸事,在周理这双手上都能断个干净。

步练师曾向周泰进言,觉得大理寺卿这个位置,还是埋没了周理的才华。

周泰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步练师吃茶,这个话题就不要再谈了。

当时步练师还觉得是周泰偏心,为了巩固东宫的地位,有意弹压周理的大好前程——如今看来却是最明智的举措,周泰此人何等深谋远虑,周家的男人不可能全搅进政治旋涡里,总得有一个高高挂在局外的看客。

这个看客,便是周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周泰已死,淑妃落狱,秦王和吴王随时都能兵戎相见,大朔恐有分裂割据的危难——

周理,你还要再看下去么?

没成想甫一落座,倒是周理率先开了口:

“令公,泰山也。”

步练师顿了顿:“泰山何解?”

“卧龙江上,正是兄弟相残,手足相戕,血流漂杵之时。”周理面无表情地替步练师斟茶,“令公却还能稳坐豫王府,与理商讨别人家的事。”

“天子无私事,皇事即国务。”步练师闻言一笑,“步某食朔禄,为朔臣,自然以国事为先。”

步练师这句话轻描淡写,实则点明了两个事实:

一,步练师知道,此时卧龙江上,薄将山在和谁厮杀;

二,步练师知道,却依旧坐在这里,和周理协商淑妃行刺一事。

公与私,大与小,国与家,她选择了前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理这时才抬起眼睛,静静地觑着步练师。

步练师表情微笑,淡然回望,周理说得半分不假,她正像是一座泰山,压住了魑魅魍魉,抵住了旋涡急流,仿佛是大朔的定海神针。

——她坐得住,她当然坐得住,就算亲生女儿如今生死不明,她依旧坐得住!

因为穿上这身官袍,她不再是谁的母亲,她不再是谁的爱人,她只是监国大公步练师!

周理感慨道:“果真是‘无毒不丈夫’。”

步练师笑靥如花:“比起这句话,男子似乎更爱说另一句——”

“‘最毒妇人心’。”

轰!

惊雷劈过,烛影摇颤,步练师凉凉地看着周理,眼睛里仿佛也下着一场潇潇冷雨。

周理终于收起了成见、傲慢和骄矜,像对待一位万钧重臣一样,放低了自己的冰冷语气:

“令公想让理如何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然是替淑妃娘娘翻案。”步练师一展眉宇,周理不算难搞,起码是识时务的俊杰,“此事正适合豫王来做。淑妃娘娘从陛下驾崩一事中脱身,秦王殿下才有收手的理由,大朔才不会陷入内斗的险地。”

周理面如平湖地听完,一点惊异之色都没有:“令公是绝有把握,此事不是淑妃娘娘所为?”

步练师粲然一笑,好似春花盛放,饶是不近女色的周理,也被这无俦丽色恍惚了心神:

“——真凶在卧龙江上呢。”

是以,于公而言,无论是薄将山,还是周玙死了,步练师都毫不关心,都当是为民除害。

于私……

步练师感觉心狠狠地被扎了一刀,撕心裂肺的痛楚一闪而逝,但她脸上依旧神色淡淡,没有任何反应。

她没有私。

大公无私。她没有私。她没有私。

周理听完步练师的计策,眨了眨碧绿的眼睛,活像一只懒散的波斯猫儿:

“善。——理便这样做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行。

步练师:“……”

这会儿轮到步练师懵逼了:“……”

等等,原来豫王殿下,大理寺卿,周理这般好说话?

——不对啊,步练师匪夷所思,周理是何等油盐不进,步练师可是早有耳闻。

无论是周琛还是周瑾,应该都先后拉拢过这位金毛豫王,然而周理就好似一只铁石心肠的老猫,理都不理这俩人一下!

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还是天上下红雨了?

波斯老猫竟然如此好说话!

步练师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理俊美到令人屏息的面孔,简直能在这帅哥脸上找到“乖巧温顺”四个字。

女人生性好奇八卦。

“……”步练师也不能免俗,还是没按捺住,多嘴问了一句,“豫王殿下竟如此爽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

周理冷冰冰地喝茶,权当步练师在夸她:“嗯。”

步练师:“……”

她讨厌高冷的猫咪!!!

周理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听出了步练师言外的问句,撩起鎏金的睫羽,奇怪地看了步练师一眼。

步练师微微点头:?

“……”周理眨了眨眼,“令公。”

“无论是秦王殿下,还是吴王殿下,都是我的皇兄皇弟。”

“——世上哪有看着家人刀兵相见,宛如仇人相杀的道理?”

步练师浑身一震,不由得神魂一肃。

“……我母妃薄命,已薨数载有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理转过头去,看向珠帘之外,绵绵不歇的冷雨。

他的话很轻很轻,像是一声微渺的叹息:

“我在这大朔的家人,只有这几个而已。”

周理静静地闭上眼睛。

都说四殿下梅妻鹤子,清闲凉薄,大公无私,最是无情之辈。

——其实他心中最为长情,也最爱咀嚼过去的时光。

他总爱回忆往昔,届时鲜衣怒马,青春年少,没有人为江山愁白了鬓角。

周理经常被大哥和二哥带出宫去玩耍,而周望和周琛总爱互相别苗头,而周理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说最少的话,吃最多的鸡腿——后来有了九弟,最能吃的就变成了周瑾。

常常是周望和周琛打架,周理和周瑾在一旁围观吃瓜。

周瑾总是感慨:“大哥和二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周理冷冷道:“总是这样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噫,”周瑾怪叫道,“四哥,你好怪哦——”

周理默默撇开脸去,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个丢脸的活物。

为什么不好呢?

如今周望身死含元殿,不知尸身还剩下几根骨头;

周琛在亓那古城痛失一臂,也不复当年的明朗潇洒;

周瑾则性格大变,心机暗藏,城府极深,嬉笑怒骂,皆是计算。

——回不去了。

周理望着凄神寒骨的雨,回不去了。

大哥、二哥、九弟,都已经走了。只有他周理还站在原地,形容狼狈地淋着泼天的冷雨。

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令公,”周理轻轻问道,“何时雨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轻声回答道:

“快了。”

——就快了。

周理遥遥举杯道:“敬这大争之世。”

步练师一饮而尽:“敬这小酌之时。”

【注】

*1:“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出自林外《洞仙歌·飞梁压水》。

*2:“敬这大争之世……”出自《大秦帝国之纵横》台词,仅为致敬,无冒犯意。

第72章时间到开始降魔

与此同时,卧龙江,孤舟夜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哗!

一道刀光如惊雷掣电,乍然切碎了整个雨幕!!

一颗颗水珠次第爆开,惝恍间焕发出瑰艳的光彩;薄将山一刀推出,刀鸣仿佛虎啸龙吟!整个江面都被他的气劲所殃及,激卷起通天的碎浪来!!!

周玙面无表情,不闪不避,反手从琴中拔出了一泓冷刀。

锵——!

这场对决已经超出了窈窈能够围观的范畴——两厢刀锋激撞在一处,酷烈的气劲爆散开去,窈窈只感觉自己体内气息紊乱不已,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窈窈恍惚间想:

这才是……真正的……

北狄刀么?

冷锋相击,金石狂响,眨眼之间,薄将山与周玙,在半空对了十三刀。每一次刀锋交击,都会炸开灿目的火花;猛烈的气旋由此生发,天风、海雨、碎云、狂潮齐齐狂飙四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乱发披拂,衣袂怒张,纵声狂笑!

他一袭红衣如火如血,眼下更像是地狱里爬来的恶鬼,投来被业火烧灼了千年的目光:

“兄长——!!!”

惊雷迸涌,亮电飞渡!

“我们就在这天子脚下,上京皇城,一决生死,一断高下!!!”

周玙咆哮起来,势若猛虎,他高高跃起的背影,仿佛天际最盛大的焰火!

这一天……这一天……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

你我兄弟二人间的爱恨、仇怨、罪孽……既然说不清、道不完、理还乱,那就都交给手里的刀去嘶吼、去咆哮、去呐喊!!!

——今日这卧龙江,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奔雷,怒雨,寒江。

薄将山的手下已然封锁了江面,但他们只是解开了窈窈的穴道,带着她远离了二人的交锋区域。

卧龙江上,江水沸腾,猛风旋激。两人的身形在这乱雨狂潮里,好似两头矫健的猛虎,或是两只凶猛的飞鹰。

刀光如瀑,血色如烧。

窈窈眼皮狂跳起来:

若是单论实力技巧,她爹说什么也是要盖过周玙一头的;薄将山当年在关西叱咤风云,一刀可令泰山崩倾,那是何等的威武风光?

但是……

拳怕,少壮。

时间,岁月,衰老,不放过任何一位英雄。

薄将山已经老了,周玙却正年轻。他们本该是同龄人才对——但周玙复活的时间,却在步练师重生之后:这其中相隔的岁月,是薄将山追不回来的青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死斗。

窈窈惶惑无比:

为什么呢?

为什么爹爹愿意去赴这场不公的死斗呢?

薄将山手下高手如云,让薄家疯人院去截杀周玙,周玙还能伤到薄将山一根头发吗?

为什么?

薄将山啐出一口血,却畅快地大笑起来。

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他与周玙,一母所出,本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

却因为天意,因为人祸,因为家国,因为一个女子……走到如今不死不休的境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趣!

何其有趣!!

既然我们谁都对不起谁,那也不用分什么是非、什么黑白、什么善恶!你我皆交由手中这把刀,一决生死,一断高下!!!

砰!

铳声响起,声若暴雷!

薄将山一愕。

周玙也是一惊。

两人皆停下了动作,齐齐循声望去。另一叶船只划来,步练师面无表情地站在船头,手上的火神铳飞出一缕袅袅青烟。

薄将山怔然道:“……薇容。”

周玙嗓子梗了梗,末了嘶声低语:“薇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不由得乜了周玙一眼:

——你叫她什么?

周玙冷冷地看了薄将山一眼:

——怎样?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步练师再次按动扳机!

哐!哐!

她的枪法出神入化,第一枪打断了周玙的刀,第二枪打断了薄将山的刀!

薄将山虎口都被这一枪震裂了,只能悻悻地把刀柄一扔——没事,他就算徒手,也能把周玙的细脖颈给拧断。

利落、狠绝、霸气,这种霸道蛮横的劝架,也只有步练师才干得出来。

“……”步练师这时才撩起眼皮,面如寒霜地扫了两人一眼,“三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忍不住道:“我也在这!”

步练师怒道:“我又没瞎!”

薄将山:“……”

周玙:听到了没!

周玙得意起来:“薇容。”

周玙死而复生,步练师却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她寒凉地看了周玙一眼,眼神比这场雨还要冷:

“三殿下,我就只有一个问题。”

周玙看着步练师的眉眼,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怀念:“你说。”

步练师问道:“戚英酒杯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周玙脸色立刻就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没等周玙张口辩解,步练师手腕一翻,铳身绕着她手臂飞速一转,下一颗铳弹在清脆的机械音中上了膛:

砰!

她这一枪直接打断了周玙的右腿!!

何其果断,何其狠辣,何其绝情。

“——没关系。”

步练师冷冷地垂下视线,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周玙,神情居然呈出诡异的悲悯来:

“我有很多时间,听三殿下,慢慢跟我解释。”

下一位,薄将山。

步练师扬起手掌,袖袂飞展,她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耳光太毒辣、太干脆、太响亮,薄将山嘴角当即见了血。

“王/八/羔/子。”步练师冷冰冰地做了评价,“你身为一国重臣,不为国事烦忧,却跑来这里为了些私人恩怨,喊打喊杀,动辄生死,成何体统!”

薄将山被打得偏过脸去,闻言倒是一哂,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来。

他立刻理解了上京的形势,到底发生了何等惊变:

时间到了。

——步练师,开始,收网了。

夜雨潇潇,灯影重重。

“久要不可忘,薄终义所尤;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

周琛独自站在辉煌大殿内,用力地推开眼前高门。吱呀声反复响起,一扇扇雍华朱门次第打开,纠缠着的潮湿水汽扑入户内。

周琛撩起眼皮,仰首向天,发如泼墨,袍似新雪。他常年征战沙场,再风致的书卷气里,都透着几分铁血的傲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沁骨浸魂的夜雨潇潇而下,周琛孤身站在殿内,静静地听着这场绵绵不绝的冷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

这是雨的声音。

这是血的声音。

这是死的声音。

周琛突然听见了一道脚步声,轻轻地切开了这潇潇雨声,由远及近而来,那是戚蓦尘挑灯夜行。

在青云谱成的冰冷殿中,她是唯一的暖颜色。

周琛无端地想起,当年他们初见时,也是在一处雍华殿中。彼时戚蓦尘才十八岁,少女将军银铠红氅,面如深秋寒霜,古艳、冰冷、骄傲:

“——末将戚华容,见过秦王殿下。”

而如今的戚小王妃,早就过了少女的年纪。眼下她身怀有孕,腰身渐粗,单手扶着后腰,再也走不出那杀气腾腾的虎步了。

戚蓦尘大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

“周大福,你他奶奶的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里开门是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三十六道三丈高门,全被你一个人打开了,这手是有多闲得慌?

周琛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闷得慌。”

——太闷了。

这个上京太逼仄、太压抑、太沉闷了。

所有阴谋诡计都憋在花团锦簇里,绝不能让人知晓;一切的仇怨魂灵都懊丧地深潜在大地中,永世不得超生。

这里的每一片瓦砾、每一道宫墙、每一片土地,都显得血迹斑斑,疑窦重重。

“……你还在担心娘娘?”

戚蓦尘自从怀孕后,人也迟钝了不少,眼下她困得要死,又打了个哈欠,哥俩好地勾住周琛的肩膀,软绵绵地摇了摇:

“嗨呀,没事,真没事。令公不是来信保证过了么,那还能有假?娘娘迟早会回府的,走走走,睡觉去。”

周琛顺着她的臂膀,把她圈入自己的怀中。

戚蓦尘吃惊地睁圆了眼睛,倒是不自在了起来:“周大福你怎么腻腻歪歪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蓦尘脸颊一烫。

周琛低下头去,他的唇微微发冷,蹭过她光滑的额头、英气的眉毛、齐楚的鬓角,低醇的声线喃喃自语道:

“……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

戚蓦尘心里突地一跳,女人的直觉发作,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云福,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周琛蹭着她的脸:“我说你该睡了。”

戚蓦尘皱了皱眉,还想再问什么,周琛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向后院走去。

周琛在亓那古城痛失一臂,如今只剩下了一条胳膊,居然还能把她稳稳地捞在怀里。

戚蓦尘心惊胆战地搂着他脖颈:“——你没事吧?周大福你都多少岁了,别逞强,我现在可胖了……”

周琛点头同意:“夫人,你真胖,本王快要骨折了。”

戚蓦尘握拳锤他:“知道还不放我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琛就不:“才不要呢。”

我不会放手的。

如果可以……我这一辈子,都不想放手。

“……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

戚蓦尘迷迷糊糊道:“你去哪里?”

“很快就回来。”

周琛坐在床边,低声回答,戚蓦尘听见布料的窸窣声,那是周琛在穿衣服。

“这雨还没停啊……”戚蓦尘听见了冷雨弹窗的动静,伸手拉了拉周琛的袖子,“你等雨停了再去吧。”

周琛站起身来,像是一道孤独的长剑:

“雨很快就停了。”

——只要我去,雨就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妃,王妃?!”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拿出巾帕来,要给戚蓦尘擦拭:

“王妃身怀有孕,是最有福气的人呢,怎么还哭了呢?”

戚蓦尘泪流满面,悲声痛泣,浑身颤抖。

丫鬟莫名其妙,昨儿夜里的动静,大家可都听见了呢;怎么二殿下刚出门,王妃反倒哭起来了?

丫鬟突然看见,王妃的手里,攥着一张小纸条。

那是当年戚蓦尘大婚时,周瑾偷偷递来的字条:

——“只祈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

后来戚蓦尘开始接受周琛,便把这张字条扔到篓子里了;她以为它再也不会出现了。

什么少年惊艳,什么朦胧情愫,都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而它出现在了周琛的枕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周琛把它重新捡了起来,无声地收藏了这么些年。方才周琛离开时,便把这张字条,放在了自己枕上:

——如果他一去无回,那么凭着这张字条,戚蓦尘和肚中的孩儿,也能在周瑾的刀锋下保全。

这便是,永别了。

戚蓦尘双手掩面,痛哭失声:

“混……账……”

【注】

*1:“久要不可忘……知命复何忧”皆出自曹植《箜篌引/野田黄雀行》。

第73章制六合你和我斗?

——啪!

步练师这一耳光,抽得又快又狠又响,大有直接把薄将山的狗头给抽飞的意思。

薄将山被扇得偏过脸去,既而慢悠悠地回过头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动作既轻浮又孟浪,还捎着些早有预料的慵懒,眼角眉梢都是戏谑和轻嘲。

殷红的鲜血漫出他削薄的唇。

薄将山唇角挂着一行血,好整以暇地向步练师咧开,狂热无比,放肆如斯:

“……薇容,你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真是美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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