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璎珞公主,”幼娘偏过脸去,声音又轻又低,“……有了。”
步练师啧了一声。她猜对了,果然是这事。
不过这也奇怪,沈逾卿和周璎珞那是相敬如宾——沈逾卿这厮是真把璎珞当客人看的——半个月都不一定去璎珞房里一次,怎么这还能怀上,幼娘却没动静?
也怪不得幼娘坐不住,跑来步练师这儿诉苦了。
幼娘眼睛红红的:“小姐,我是不是福薄?”
步练师叹了口气,女子一嫁人就被动,一生的欢喜忧愁,都拴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别多想,”步练师斩钉截铁道,“薄止多缺德一男的?你看我不照样怀上窈窈了。”
幼娘:“……”
幼娘嗫嚅道:“那是小姐恩德深厚。”
步练师心说我手上的人命可不比薄将山少几条,但是这话说出来未免也太吓人了——只好换了个话题:“幼娘,你要不找点事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急急道:“幼娘绝非游手好闲……”
“我知道,你管家。”步练师打断她,“——但那也是沈逾卿的。你现在手里也攒了点积蓄,去做自己的小生意吧。”
去赚钱!
幼娘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可是,可是幼娘不懂这个。”
“没关系,我也不明白,我找个步府的掌柜教你。”步练师笑道,“你手上有了吃喝不愁的钱,心里是不是就踏实多了?”
——就算你以后失宠了,手里还攥着大把银子,日子也不会难过。
幼娘恍然大悟,她本就不笨,被步练师一点拨,心里立刻盘算起来,眼睛都亮了不少:“小姐,你怎么这么多办法?”
步练师伸出手指,一戳幼娘的脑袋:
“——你别整天想着沈钧,自然就聪明了。”
夜里薄将山一来,步练师才知道,沈府到底出了什么瓜,璎珞为什么会怀上,而幼娘肚子里却没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也不怪幼娘瞒着步练师。一来这八卦着实丢沈逾卿的脸,二来幼娘是个傻姑娘,自己受了委屈,是不会找步练师出头的。
步练师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得瞠目结舌,末了不由得感叹道:
“——德川茶茶,大贱/人也。”
这就得说到璎珞的母妃,周泰后宫著名绿茶,德妃德川茶茶。
德妃费尽心思把璎珞塞进了沈府,并没有就此满足;沈逾卿除了端水义务之外,根本不进璎珞那屋,令德妃很是着急。
璎珞性子高傲,要她去争幼娘的宠,璎珞肯定是不肯的;这边德妃急得跳脚,馊主意应运而生:
既然璎珞不受宠,幼娘也别想受宠!
步练师:“……”
她看不明白,她大受震撼。
先不说这个想法有多坏,这个想法首先就很蠢——退一万步讲,如果幼娘真的失宠了,沈逾卿就会喜欢上璎珞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泱泱上京贵女,哪一个是他沈大公子配不上的?
假以时日,沈府真的又抬了个贵妾,德妃能保证这个贵妾的性子,比幼娘还要温软善良,不与璎珞别苗头吗?
德妃真是又坏又蠢……步练师扶额叹气,也真是苦了璎珞了,她们母女一场,估计一辈子都得被这倒霉娘们坑。
德妃让幼娘失宠的手段如下:
——差人在幼娘吃食里做手脚,让幼娘难以怀孕。
“……”步练师理解无能,“那这事儿怎么捅出来的?”
薄将山叹了口气,也觉得十分头大:“钧哥儿觉得不对劲,亲自一查,情报网一拉,什么都出来了。”
沈逾卿这人精,虽然不怎么管后院的事,但心里拎得清清楚楚:在他眼皮底下动的手脚,沈逾卿本能地觉得不舒服——沈逾卿是哪一号人物,官场上的手段一进后院,那就是降维式打击,德妃那点马脚根本藏不住。
步练师惊道:“然后?”
沈逾卿自然大怒。但沈逾卿又不可能闯进后宫,逮着德妃骂上一顿;只能给璎珞那一房脸色看,把跟德妃沾边的丫鬟婆子都发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听得连声叹气:“唉,璎珞啊……”
薄将山斟酌了一下措辞。因为男人之间的话题,也不好全转发给步练师,怎么听怎么不雅:
“钧哥儿和璎珞大吵一架。钧哥儿气得没了分寸……可能就是那时候怀上的,夫妻俩已经很久不说话了。”
入夜,沈府。
璎珞虽说有了身孕,但身段清减了不少,双颊也塌陷了下去,整个人像是大了好几岁。她抱着梅子罐看书,见丫鬟急匆匆地进来,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来:“本宫不听闲话。”
“不是闲话呢。”丫鬟凑近璎珞,“是白棠院出了事,小夫人关着门,没让老爷进去。”
白棠院是幼娘住的地方,小夫人自然指的是幼娘。
他俩的情/趣,关我什么事?
璎珞无所谓地耷拉下眼皮:“哦。”
“大夫人,”丫鬟哎呀一声,“是老爷往红樱院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璎珞怔愣片刻,冷笑一声,不为所动:“那又如何?本宫还要起身去接吗?”
“不用接,”门外传来凛冽的男声,“我自己进来。”
丫鬟婆子对视一眼,给沈逾卿行了个万福,默默退了出去。
璎珞面无表情地翻着书,没有搭理沈逾卿的意思。沈逾卿自顾自地坐下了,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率先开口道:“我来看你。”
“本宫领了小夫人的好意。”璎珞冷冰冰地答,眼睛只看着书卷,“只是本宫不见某人,心里更自在。”
沈逾卿头痛欲裂,叹了口气:“璎珞……”
璎珞脸色冷漠,低头看书,不再搭话。
沈逾卿去捉她的手。他动作太快,璎珞避不开,狠狠瞪着他:“沈钧!放开我!”
沈逾卿低声道:“你让我看看你的伤……”
璎珞怒道:“我看见你沈钧就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逾卿闻言一静,手上陡地松开了。
璎珞胸膛起伏着,嘴唇还在轻微发抖;她低下头去,眨了眨眼睛,又翻了一页书。
沈逾卿低声道:“你想要什么?我去做。”
璎珞顿了一下,倒是没抬头,双拳攥紧,咬着牙道:
“和离。我们和离。”
沈逾卿的声音很平静:“璎珞,这是国婚。”
——你我都选择不了。
“……”璎珞闭了闭眼,“那我要搬出去,我要到庄子里去。”
沈逾卿觑着她:“璎珞,你不必自苦。”
璎珞咬着下唇不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京的确太闷了,你去散散心也好。”沈逾卿起身道,“幼娘会陪着你,你们一起出去转转。”
璎珞愕然:“她为什么……”
沈逾卿垂下眼睛:“是不是更好受了?”
璎珞猛地抬头:“我才不用你沈钧可怜!”
沈逾卿提高了声音:“周璎珞,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大夫人!”
璎珞:“……”
璎珞闷闷地吃梅子:“……哦。”
“小夫人,”丫鬟凑近幼娘耳边,“老爷在红樱院歇下了。”
幼娘拍拍胸口,吁了口长气:“天灵灵,地灵灵。”
丫鬟很是不解:“小夫人,这是为什么?大夫人若是得宠了,又有了孩子,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笑道:“若大夫人有了孩子,却不得宠,岂不是宠妾灭妻?”
——外人会怎么议论沈逾卿,又会怎么议论我?
丫鬟小莺悟了:“哦哦哦,小夫人,你这叫深谋……”
“——深谋远虑。”幼娘接言笑了起来,她年纪本就不大,笑起来还有着少女式的俏皮,“小莺,做人不能太馋。该是大夫人的,就得是大夫人的;我们平白地占去,是要倒大霉的。”
况且——
若是沈逾卿和璎珞和睦,这两人都会来感谢我。
不过这句话没必要说出来。幼娘对小莺笑了笑,两人继续做那小孩衣服去了。
小莺冷不丁道:“小夫人,那你吃醋吗?”
幼娘针线顿了顿,最终短促地笑了一声:
“……小莺,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明柳媚,红情绿意。
清脆而悠长的驼铃声响起,特有的瑞龙脑香气弥漫开去。一道风情迥异的车队,缓缓驶入了上京城。
车轿中的女孩不甘寂寞,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紧接着又被人拉了回去,几道音色各异的北狄语响起:
“公主殿下,注意礼节!”
“公主小心,恐有刺客!”
“公主万万不能如此轻浮!”
挛骶乌弥雅气得鼓起了腮帮子,耳下的明月珍珠一晃一晃的:“你们都管我一路了!”
“公主殿下的婚事,”为首的妇人絮絮叨叨道,“关系到所有北狄子民……”
乌弥雅痛苦地捂着耳朵:“小花猫听不明白!”
不就是嫁给一个朔人皇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双手合十祈祷上天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狼神在上,让乌弥雅殿下快快长大吧,她可是要嫁给朔人的可怜新娘啊!
爱看美女是人类的本能。步练师本还在好奇,这传说中的草原第一美人,到底是何等天姿国色——结果不出三日,步练师与薄将山一同被诏去大明宫时,在路上正好撞见了乌弥雅公主。
薄将山眼力极佳,啧了一声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玉笏。
步练师仗着自己是女人,大大方方地看个不停,心里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北狄女儿,皮肤和羊奶一般雪白。
乌弥雅正光着雪白的小脚,脚踝银铃清脆有声,她身手敏捷地爬上了山石之上,捉住了躲在上边的小花猫:“抓到啦!我抓到啦!”
小花猫不满地喵喵叫。
站在山石下的太监都快急哭了:“小祖宗哟,快请下来吧,您若有个好歹,我们有几个脑袋好掉啊!”
“你们朔人就是无聊,怎么动不动就死呀死的?”乌弥雅不高兴地皱着眉毛,“我们北狄的女子,可没有大朔那么娇……啊!”
怀中小花猫陡地一挣,伶俐柔活地跳下假山去;乌弥雅下意识地去捉,脚下不慎踩空,整个儿从山石上栽了下来!
步练师看得一惊,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觉得身侧刮起猛风——是薄将山突地动身窜了出去!
乌弥雅还记得那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光灿烂,满园锦簇,一行飞鸥掠上渺渺蓝天。
薄将山接住她的手法很巧妙。乌弥雅只觉得自己腰际被托了一下,双脚便稳稳地踩在了地上;乌弥雅踉跄一步,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薄将山垂下眸光,对她一眨眼睛;乌弥雅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去。
吓傻了的太监和宫女,这才齐齐反应过来,哗然跪了一地:“相国大人。”
乌弥雅看着自己的足尖,心跳如擂鼓一般,感觉耳朵都烧了起来:“……”
薄将山抬手一揖,算是告辞。乌弥雅看着他的背影,薄将山身形高大,步伐稳健,道路尽头候着一位正绯官服的女臣,正偏着头撩起旒珠看他。
步练师揶揄地看着薄将山:“相国大人,英雄救美,有何感想?”
薄将山嗯了一声:“是挺香的。”
步练师一沉脸色,扭头便走:“下作!”
薄将山:“……”
——是你问我感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和乌弥雅的婚事,很快就敲定了大喜的日子。
又是一桩国婚。步练师不是内官,倒不清楚其中的繁琐流程;戚英倒是被烦得不行,天天躲来步府偷闲,蹭吃蹭喝还蹭步练师。
步练师鄙夷道:“贤妃娘娘,懒死你得了。”
“好薇容,你帮我吧,”戚英埋进步练师的颈窝,好似一只惯会撒娇的大猞猁,“太多字了,我——不——想——看——”
步练师怒道:“这可是瑾哥儿的婚事!”
戚英委屈道:“太多字了!我的母爱支撑不住这么多字!”
步练师瞪眼:“你怎么可以大声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戚英亲热地抱着步练师的手臂蹭呀蹭:“我是大傻子!我有薇容就好了!”
步练师:“……”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既然戚英都承认了自己的智力,步练师也没什么刻薄话要说。
步练师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翻阅起来,戚英带来的一叠纸张:步练师的办公效率惊人,转眼间分门别类,理好了大婚的琐事顺序,让戚英一件一件照着去处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薇容,”戚英把下巴垫在步练师肩头,“我总觉得,瑾哥儿好像……不怎么乐意。”
“得了吧,”步练师冷笑一声,“——戚小将军都把秦王的床摇坏几张了?我就不信周瑾还惦记着人家,除非他有曹贼的志趣。”
戚英真诚地感叹道:“华容做了王妃之后确实是越来越美了……”
步练师:“……”
——贤妃娘娘,请你不要对皇妃耍/流/氓。
“我还偷偷去看了眼那个北狄公主。”戚英继续丢人,梦幻地托着腮,“太漂亮了,我郑重宣布,白发就是北狄最瑰丽的文明。”
步练师嘲笑着戚英腐朽的审美:“呵呵!”
挛骶乌弥雅还没过门,戚英就自觉维护起了儿媳:“干什么干什么,你不觉得美吗!”
步练师大摇其头:“戚英,整个大朔,也找不出你这般贪恋儿媳美色的婆婆!”
戚英大怒,提拳来揍,两人打了好一会儿架,以步练师腰间的痒痒肉全部沦陷告终:
“好姐姐,好姐姐,我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英一耸眉毛:“令公,你好敏感哦……”
步练师面无表情道:“贤妃娘娘,请你不要对朝臣耍/流/氓。”
戚英铁定了心要恶心步练师,遂深情款款道:“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
步练师被她恶心了好一阵:“……”
周泰!收了这个神通吧!!
——等等。
步练师心生好奇,戚英的德行她可是一清二楚,贤妃娘娘一看书就犯困,怎么如今还会吟诗了?
“呃呜,我好像是在哪儿看到的……”戚英被她问得一愣,“刚刚就自然而然背出来了……”
步练师惊道:“难不成是周泰写给你的?”
——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皇帝老儿还知道搞浪漫了?
“不是,不是,皇上怎么可能写诗给我?”戚英摆了摆手,寻思了半天,“在哪里看到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英睁大了眼睛。
她想起来了!
“——是乌弥雅公主临摹的字帖。”戚英回忆道,“当时挂墙上,我潦草扫了一眼,乌弥雅殿下那汉字写得着实不怎么样……”
步练师眼皮一跳:
乌弥雅?
莫非……
薄将山笑出了眼泪,在床上滚了一圈:“哈哈哈哈哈。”
步练师愤怒地拍枕头:“我很严肃!你正经点!”
薄将山搂过步练师,捧起这张冷冰冰的脸来:“我只是接了一下人家公主,指甲盖大点的事,还不至于让她芳心暗许。”
步练师还是觉得不对劲:“那她为什么……”
“——你管人家为什么呢。”薄将山伸出手去,拉好床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好比天变得还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能就喜欢我个两三天吧,转眼就看上别人了。薄将山心里淡漠地补充道。
【注】
*1:“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出自《古相思曲》。
第59章火狐毒是谁下的
五更天,大明宫。
老天爷今年脾气着实不太好,上京这一入秋便刮起了北风。秉着为皇帝服务的精神,百官们起得比鸡还早,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地排着队,准备去宣政殿上早朝。
“若是冻死在冬天,下官就认命了;”中书侍郎万般不舍地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飞速扶正了被寒风吹歪的官冕,又连忙把手拢回袖子里去,“——这冻死在秋天,我可心有不甘!”
又是一阵猛风刮来,旒珠哗啦啦一阵乱响,冰雹一般抽在人鼻梁上,中书侍郎哎哟哟了一声,一张脸顿时比腌黄瓜还要入味,眼角眉梢都是苦涩的味道。
一旁的鸿胪寺少卿用家乡话感叹道:“苦路西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中书侍郎有样学样地重复了一遍:“苦路西哟——!”
“你俩差不多得了,”前边的门下侍郎回过头来,“在皇城根前说东瀛话,小心被御史参本子。”
话音未落,御史便鬼一样地飘了过来,官老爷们纷纷闭上了嘴。
御史倒没听见前边的“苦路西入侵大明宫事件”,她抬眼就看见步练师下轿,连忙躬身作揖道:“见过令公。”
步练师下轿时也被冻得一哆嗦,顿感自己是寒冬腊月里的一条狗。但后辈还在向自己行礼,步练师也只好顶着瑟瑟北风,把这个揖作了回去。
年轻的女御史是第一次见步练师,没成想传闻中的步令公竟如此亲和,居然还会向下属郑重回礼,激动得又是一个深揖,险些把旒珠扫地上去。
待步练师站进队伍,旁侧的薄将山低声笑道:
“年轻真好。”
他声音低沉,嗓喉醇和,即使是调笑也没有半分轻浮态,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一国权臣。
步练师有些恍惚,原来他们也到了,感叹这句话的年纪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微微侧过脸去,如今的文武百官,很多人她都不认识了。比如她手下的中书侍郎,是个年轻而纤细的姑娘,正跟新上任的门下侍郎交头接耳——似乎是把门下侍郎惹恼了,门下侍郎一玉笏戳在中书侍郎腰上,中书侍郎嗷了一声:“苦路西哟!!!”
御史大夫重重地咳嗽一声,山羊胡都翘了起来。中书侍郎和门下侍郎连忙端正仪态,乖巧得好似鹌鹑,既而又偷偷相视一笑,大有下次还敢的意思。
年轻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这朝堂,又添了许多生面孔。步练师看着这些年轻人,或青涩拘束,或活泼灵动,或意气风发,无比的陌生,又无比的熟悉。
——流年如水,岁月如刀。
薄将山扫了她一眼,低头压声问道:“你白头发怎么又变多了?”
步练师叹了口气,语气却是笑着的:“我可没你多。”
薄将山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秋风萧瑟,宫门渐开,灯火如云,皇城连昼。
金殿寒鸦,玉阶春草,就中冷暖和谁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楼明月镇长闲,人间何事缁尘老。
吴王府,黄昏时。
周瑾一身大红喜服,坐在自己房中,展开一张旧纸。这薄薄的纸张扛不住年月,早已是泛黄发枯,其上字迹也已模糊。
“如有碍,巧相违,人生禁得几分飞。”
——这张纸的下半段,在秦王妃的手中:
“只求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
想必戚蓦尘已经扔掉了。
周瑾自嘲地笑了笑,把这张纸扔进了炭火里。
什么深宫白马,惊鸿回眸,少年悸动,最终也是旧人残象,随乱红飞花去了。
周瑾出神片刻,恍然回神,揉了揉自己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
本王也该放下了!!
我以后可是有妇之夫了!!!
周瑾快乐地寻思起来:
——二胎叫什么名字好呢?
周瑾婚事这排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大也越不过周琛那头去,表示周瑾对皇兄的尊敬;说小也不至于丢了周皇室的面子,让周泰觉得面上无光。
——毕竟周瑾婚事操办的质量把关,看似是戚英,实则是步练师。
有了步练师这层滤镜,薄将山一踏进吴王府,便觉得这个花瓶考究,那个台阶顺眼,总而言之就是满意。
步练师这般操劳,算是给戚英当枪手,得不到明面上的赞美,被薄将山夸一夸总是开心的:“以后窈窈……”
薄将山陡地把脸拉得老长:“窈什么窈窈?窈窈这才几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莫名其妙:“我说以后……”
薄将山断然道:“不行!”
“?”步练师奇道,“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薄将山斩钉截铁,“天底下怎么会有男人配得上窈窈??”
怎么可能有男人配得上我女儿???
步练师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相国大人,”步练师敬上一碗茶,虚心讨教道,“步某求教,什么人才配得上窈窈?”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薄将山还真思考了片刻,随即大胆做梦:“定是三元及第,还要封狼居胥。貌比步家女,文类老言公,武肖戚家郎……”
“——停停停,”步练师连忙打断他,“薄止,你到底想要几个头的女婿?”
薄将山严肃地比出三根手指:“最好是三头六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吃菜:“……”
你有病,下一个。
吉时已到,新人进殿!
唱喏声起,丝竹齐奏,火红的帐幔披垂而下,明灿的灯火煌煌满堂。
王侯将相齐齐一静,名公钜卿纷纷望去,周瑾一身大红喜服,长身玉立,意气风发。
贤妃戚英独坐高堂,蝉衫麟带,衣冠赫奕,一派端庄雍容。她面色拘谨,似有不安,看了眼一旁宴席中的步练师,步练师微微向她点头。
——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戚英心下安定了不少,看着英俊的儿子和娇美的儿媳,心绪又是一阵起伏,掖了掖眼角才止住了泪光。
戚英以前不爱哭的。到底是上了年纪,牵挂一多,感慨一多,人就容易落泪了。
薄将山低声问道:“陛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好歹是大朔吴王,皇帝老儿居然不现身,留贤妃一个人在高堂上?
“风寒。”这还真不怪周泰,步练师嘴唇没动,极小声答道,“老了,身子不行了,天一冷人基本在病榻上。”
自打周望身死含元殿后,周泰一夜白头,形容枯槁,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加上大局未稳,四方金戈,周泰焚膏继晷,剸繁治剧,已然是熬尽了心血,只剩下一副空虚的病体了。
周泰其人,绝对算不上好人,却算得上一位好皇帝。
薄将山沉默半晌,末了才道:
“太医怎么说?”
步练师的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日子,怕是不远了。”
在周瑾大喜的日子讨论国丧的可能性着实缺德。
两人接下来一路无话,一同看着那乌弥雅公主,在内官的唱喏声里,从乌木盘上拿起一盏白玉双凤耳杯。
按照大朔礼制,新妇该向高堂敬酒,以示菽水承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乌弥雅面颊泛红,双眸清亮,被辉煌烛火一映,更显得娇艳欲滴。戚英越看越是喜欢,连礼俗里考验新妇的环节,都大大方方地省了,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满堂叫好,贺声盈室,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御史一众,也难得露出了好脸色。
有女眷小声议论道:“若是全天下的婆婆都像贤妃娘娘一般好说话,我是做梦都会笑醒哟……”
步练师听见了这一句,笑着往后看了一眼,屏风后的女眷赶紧退回去,唯恐步令公降罪下来。
步练师哪里会生气,她也替乌弥雅高兴,戚英的性子就是这般的好,大方宽和,爽朗热情。
戚英总算熬过了深宫苦难,守得云开见月明,定会有个幸福美满的后半生……
——啪!
酒盏在地上摔得粉碎!
众人齐齐一惊,喜堂顿时一静,这听得周瑾惶惶道:
“……母妃?娘,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霍地起身,戚英正捂着嗓子,呕出一大口血来!
血中发黑,是中毒了!
——酒里有毒!!!
乌弥雅小脸惨白,一脸莫名,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随即连连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这时候的周瑾哪里听得了她分辨,连忙扶住呕血不止的戚英,厉声喝道:“太医!传太医——!!!”
正有太医在喜宴宾客之中。一位苍髯老者连忙离席,急急赶上殿来,伸手探向戚英心脉,脸色猝地一变。
李姓太医面沉如水,又复以银针试探,眸光震骇无比,向周瑾猝地拜倒:
“吴王殿下,此毒乃是西域火狐毒,酷烈难解……”
周瑾厉声打断他:“你说怎么救!!李大人,你要什么奇珍异草,本王通通找给你——!!”
李姓太医跪伏在地,默不作声,白髯止不住地颤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如遭雷击,脸色发白,步练师第一次见周瑾如此急厉的样子,高声断喝里拉扯出了沙哑的哭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戚蓦尘不忍地侧过脸去。
薄将山面无表情,低下头去,他听见步练师模模糊糊地在说什么,一字一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扯出来:
“不要留下我……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
朔风呜咽,冷星低垂。
凛冬降至,天地萧杀。
步练师跪在世界中央,狼狈万分,咽若孩提。
如有碍,巧相违,人生禁得几分飞。
只求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
【注】
*1:“金殿寒鸦……人间何事缁尘老”出自纳兰性德《踏莎行》。
第60章逛那啥那是你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五年后。
杏雨梨云,柳亸莺娇。沈府春意盎然,花团锦簇,满园的明媚风光,静静地衬出亭中端坐的少妇。
少妇玉软花柔,翠玉明珰,漫眼的风情,通身的气派,好一个瑰姿艳逸的上京贵女。
她眉眼生得含娇带怯,眼神却冰冷无比,身前铺了一地的脊梁骨。
“也就是说,”少妇柔声细语道,“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天杀的寿山炉,是怎么掉在亭哥儿身上的?”
老嬷嬷讪讪地挤出一个笑来:“小夫人,我们以前就是伺候老爷的,亭哥儿比老爷小时候还要皮呢!这男孩儿顽皮……”
少妇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道:“哦,你在和我摆资历?”
老嬷嬷冷汗挂出了额角:“老奴岂敢……”
“你就是敢。”
少妇温温柔柔地打断她:“大夫人外出游历,一年不曾归家,你便觉得是大夫人失宠了;就算亭哥儿是长子,你们也照样怠慢——以至于我沈府少爷睡个午觉,也能被寿山炉烫着了额头!”
少妇一拍桌案,震得茶碗叮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蠢奴!!!”
老嬷嬷吓得满背是汗,但又想起这小夫人,惯是好说话的软性子,便大着胆子道:“小夫人,老奴、老奴可是老爷……”
少妇轻轻一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两边梨涡深深,清如凉露,丽肖芙蓉:
“——来人,拖下去,杖杀。”
老嬷嬷惊住了。
“让红樱院所有下人都来观刑。”
少妇神情柔软,话语冷硬:
“——我沈府,是有规矩的。”
少妇正是幼娘。幼娘扶着额头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这倚老卖老的蠢东西,贴身丫鬟小莺立刻会意,向精奇嬷嬷一使眼色。
精奇嬷嬷当即上前,手脚麻利地堵住老嬷嬷的嘴,在一众惊恐的注视里,将这老嬷嬷拖了下去。随即便是请家法的唱喏,家仆抄来棍棒,然后——自然是活活打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莺低声道:“小夫人,还是回屋吧,以免凶蛮之气冲撞了您。”
幼娘才不怕这个。她转了转手上的白玉镯,突然问道:
“小莺,你说大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璎珞自从诞下长子之后,便生了离家游历的心思——这静安公主也是心狠,一别几年也不曾回家看过儿子,沈亭自打认事起就没见过亲娘,幼娘也觉得有些可怜。
小莺嘟囔道:“这不是更好么?沈府上下谁不知道,大夫人就跟摆设一般;少爷跟小夫人更亲,长大了也自然更孝顺小夫人。”
幼娘皱了皱眉毛:
“我是很喜欢大夫人的,只是今生今世,都做不成姐妹了。——小莺,这种话,以后不要让我听到。”
“——喂,”窈窈金刀大马地坐在书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局促的沈亭,“你怎么这么没用,能被个老婆子欺负了?”
沈亭便是沈逾卿的独子。沈逾卿生得跟黑炭有不解之缘,沈亭却和雪一样白,如今年幼更是分不清男女。
沈老夫人身体不好,沈亭从小是被幼娘带大的。沈亭性子像极了幼娘,小男孩头上顶着一大块烫疤,局促不安地看着窈窈,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跟在窈窈身后的少年小声道:“步妹妹,别欺负沈公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啧了一声,拽过少年的领子,不耐烦地看着他:
“——林秀才,你教我做事啊?”
这个动作太过流氓,好似市井无赖调戏良家少女,少年脸上绯红一片,连说话都结巴了:“圣、圣人言……”
“你吵死了。”窈窈冷冷道,“林慎,你要跟着我,就得认我做姐姐;你要不愿意,离我远点就是,我又不缺娘亲,不要你这个男嬷嬷!”
林慎正是当年刑部尚书林玉嶙的遗孤。因为林夫人随夫君自尽,虔州老家又甚贫弱,步练师心中不忍,便令族人代为抚养。
林小公子从小就被灌输父母是何等忠烈,于是起早贪黑地勤苦读书,小小年纪便过了院试。林慎念书念得一身书卷气,人又长得白净文秀,让窈窈很是看不惯他。
——毕竟窈窈连三字经还背得磕磕绊绊。小女孩这点嫉妒心,林慎是不会懂的,还天天巴巴地往窈窈跟前凑。
沈亭冷不丁地打小报告:“步姐姐,林哥哥喜欢你。”
林慎大惊失色:“沈公子,林某可是在帮你说话!”
沈亭天真地:“我说错了?”
林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的步窈窈,还没预料到将来的沈亭,是怎样一个肚里长牙的腹黑玩意。
窈窈大大方方地摆手,她早就知道林慎喜欢他了,问他什么理由他又说不出来,窈窈觉得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好色。
“该回去了。”林慎又开始碎碎念叨,还真像个换了性别的老妈子,“要是令公回府,看见你没在习字,又要罚你跪祠堂了。”
步窈窈心说我又不怕,跪就跪呗,况且——
“我娘今天有要事,必不会早回的。”
林慎竖起了耳朵,但表面上非要装成一副“君子是不好奇八卦”的清高模样。
窈窈:“……”
文化人真做作。
窈窈也不吊他胃口:“我娘今天要去云裳楼抓吴王。”
林慎大惊失色,又开始脸红:“这,这这这……”
沈亭好奇道:“云裳楼是什么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刚要回答他,林慎连忙捂住了沈亭的耳朵:“小孩子不要听!!”
窈窈鄙夷道:“装什么装?反正你们变成男人后,都是爱去的。”
窈窈决定去云裳楼看热闹。
整个上京谁不知道吴王殿下,是何等荒唐的风流浪子。明明家里有个天姿国色的胡人老婆,却成天在那秦楼楚馆厮混,成了艺伎口中的常客。
事也不管了,朝也不上了,气得皇帝老儿天天吃救心丸。
步练师忍了好几年,如今是终于忍不下去了,决定自己亲自去捉这废物点心。
窈窈眼睛一亮,抬脚就走:
她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看娘亲骂人。世人都说步令公发怒骇人,她倒是越看越喜欢,也不知是遗传了谁自然是薄将山的奇特志趣。
林慎跟在窈窈身后,碎碎念叨了一路:“步妹妹,乃烟花之地,清白女儿是不能进……”
窈窈不耐烦道:“那你回家去!”
“不行,”林慎凛然道,“万一你在里面被人欺负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匪夷所思地看了林慎一眼,一手提住了林慎的后领。
窈窈自幼习武,轻功卓绝,就算带着个拖油瓶,也轻盈得像是水上的飞燕。
她带着林慎拔地而起,足尖一点上飞的檐牙,踢开了云裳楼的描红花窗。
林慎连忙捂住了眼睛,嘴里又念叨起子曰圣人云来。
步窈窈可没这么矫情。女孩手搭凉棚,放眼望去,云裳楼红飞翠舞,笙歌鼎沸,不愧是烟花柳巷里的业绩头名。
云裳楼高阔绮丽,内设天井,外置连廊。层楼叠榭,飞阁流丹,四道辉煌灯柱垂天而下,仿佛那层叠着怒放的金莲,七七四十九个灯碗里烧着灿眼的光亮。
林慎愤愤道:“朱门酒肉臭!”
天井正中的高台上,歌莺舞燕,瑞彩翩跹,林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林慎不喜欢这种珠围翠绕的美女,步窈窈可是欣赏得很。女孩子盯着美女姐姐们看了一会儿,随即用手肘激动得戳林慎:
“喂,呆子,快看!”
林慎应声抬起头,只见一翩翩红影,踩着活泼俏皮的琵琶声,飞旋着进入舞池中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人肤色偏深,眼瞳碧绿,一头长发灿若织金,看来是出身西域的舞姬。西域舞娘大多袒露腰肢,林慎赶紧避开眼睛:“君子岂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哎,你真做作,不爱看就算了。”窈窈啧了一声,“那你帮我分辨,哪位是吴王殿下?”
两人正挤在窗子上,正好平视二楼雅间。玉阶彤庭,帘幕深深,其后人影晃动,看不清贵客面容。
要在这种条件下,凭剪影认吴王,确实有些为难人。
林慎却毫不犹豫道:“北面最中间那一厢。”
步窈窈奇道:“为何?”
“让你多读点书,”林慎的折扇敲了窈窈一记,“吴王殿下何等人物,那肯定得占上上席,谁还能压王爷一头?”
窈窈恍然大悟:“哦,哦哦哦。”
林慎突然睁大了眼睛:“——”
窈窈奇道:“又怎么了?”
林慎张了张口,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刚刚,好像看见,相国大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薄相国是权力巅峰的典型代表,这种男人,既不贪恋钱财,也不喜好美色——在最辉煌的权力面前,这俩东西都是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的俗物,还真不值得薄相国多看一眼。
林慎在心里评价道:这种就是比较魔怔的事业批。
——为什么薄将山会到云裳楼来?
林慎可不是步窈窈。窈窈根骨绝佳,心性奇崛,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小小年纪就敢接薄将山的刀——然而老天爷也是公平的,赐给了窈窈不凡的身手,也拿走了窈窈的脑子。
眼下窈窈单纯地气成了一个葫芦:“岂有此理,我这狗爹,竟敢背着我娘偷腥!”
林慎则在心里寻思道:
莫非这云裳楼,要发生什么了?
还没等林慎说话,窈窈便纵身一跃,女孩一身红衣,这起落间便好似翩飞的蝴蝶!
窈窈心想:我定要找爹爹要个说法去!
林慎瞪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姥姥!!!
步令公生性沉稳,而脾气暴烈,但窈窈显然只继承了娘亲的暴躁,前边那“沉稳”是连三点水都不沾!
林慎心急如焚,起身去追,但林小公子又不会武,当即从高窗上栽了下来,摔了个屁股蹲。
有艺伎吓了一跳,随即娇声笑道:“是谁家的小公子哟,这么心急?”
林慎欲哭无泪,只想去死:“我不是来逛……”
“哟,还是个脸皮薄的!”艺伎伸出削葱根似的手指,柔柔地在林慎脸上捏了一把,“姐姐知道,知道。小公子说说,想要怎样的姐姐?”
林慎:“……”
林慎面红耳赤,急于分辨,突然听见大厅处一阵躁动。
啪——!
一道锃亮的银光骤闪疾逝,活像是天公劈下的雷;几道健壮的人影横摔出去,哎哟哀声,应该是云裳楼的护院。
林慎睁大了眼睛,只见步家侍卫夹道排开,一道窈窕身形缓步走来,红衣黑裳,烫金织锦,一派肃杀雍容,好似饮着人血怒放的黑色牡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鸨身形摇晃,脸色发白,骤然跪倒:“令……令公……”
步练师负手而立,面如寒霜。酣歌恒舞的烟花之地,被她冷冰冰的霸气一镇,硬是安静得好似坟场一般:
“——九殿下,跟我回去。”
【注】
*1:“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出自杜牧《阿房宫赋》。
第61章连环扣周瑾黑化
“……令公怎地这般火气?”
帘幕后渡来一道男声,微醺慵懒,温醇低磁,挠在人耳朵上时,莫名地叫人心快了几分。
步窈窈差点以为这是她爹在说话。
——这可着实冤枉了薄将山。薄将山如今乃是朝廷一品大员,叱咤则风云兴起,鼓动则嵩华倒拔。这种一句话便能决定万民生灭的男人,呼吸间都是无尚的威严和冷肃,哪容得下这等颓唐风流。
可惜薄将山不是什么正常人。尤其是在步练师面前,薄将山的精神状况更加不稳定,张口好薇容,闭口坏令公——救命,救命,直听得人连夜快马加急离开这个世界:步窈窈觉得百病纲得单独为薄将山开一道病名,叫作“中年油炸鸳鸯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下开口的是周瑾。
周瑾已经是个保质保量的王/八/犊/子了。只见这如烟似雾的轻薄帘幕,向两旁徐徐撩开,其上的雀金刺绣随着帘幕翩然移动,像是百余只明灿夺目的金蝴蝶,往左右两侧飞散而开去。
美丽得像是一场灾祸。
步练师眉头不悦地蹙了蹙,雀金刺绣不知要耗瞎多少绣娘的眼睛,这种民脂民膏,恕她着实欣赏不来。
一道人影就从这场如梦似幻的灾祸里走来。乱发披拂,深衣鹤氅,明明是从骨子里透来的昏聩风流,被男人的好身段这么一束,反而呈出文人墨客的写意潇洒。
彩凤肃来仪,玄鹤纷成列。
周瑾这一露面,云裳楼这八百烟娇,花林粉阵,相形之下都是红尘里的俗物。吴王殿下似乎是醉得很了,东倒西歪地往大红阑干上一靠,手里捏着杯白玉双耳樽,玉质金相,霞姿月韵,风雅得好似文豪一气喝就的诗篇。
步练师见他如此不成体统,面色愈来愈沉,冷声沉喝道:
“——下来!”
周瑾醉醺醺地一扬眉毛,这一下可谓是风流尽显,旁侧的舞姬都看得愣在那里:
“……好,好,都听令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倒也听话,步练师让他下来,他便踉踉跄跄地往楼下走。一群楚腰卫鬓搀扶着周瑾,莺啼燕语,柔声娇笑,步练师看不得这等黏黏腻腻,冷着脸转开眼睛去。
唉……
步练师心里叹息:
瑾哥儿怎地会变成这般模样?
当年那个朗润清和的九殿下,怎会变成在酒色里打熬的浪子?
她要怎么……她要怎么跟阿英交代?
先前那位爽朗欢快的九殿下,似乎随同戚英死在了那个深秋黄昏。
朔风呜咽,冷星低垂。从内殿踉跄走出的周瑾,面色惨白,神情恍惚,他身上甚至还穿着大红喜服,如今看来像是挂在身上的一抔人血。
周瑾疲惫地撩起眼皮,看向候在殿外的乌弥雅。
小公主满脸是泪,惊惶无措,嗫嚅道:“殿、殿下……”
周瑾淡淡地觑着她,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笑得病态,笑得欢畅;他笑得歇斯底里,笑得浑身发抖。
他想明白了,他反应过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戚英是替他死的!
按照大朔礼法,新人进殿之后,高堂要照例向新妇出题,刁难进门媳妇几句;新妇回答之后,新郎新娘同饮一杯酒,其寓意为“举案齐眉”。
只是戚英心喜乌弥雅,又念在她是胡人,不适应这中原礼俗,故而大方地免了;所以那杯本该由周瑾和乌弥雅一同喝下的酒,反而进了戚英的口里。
——是以,本该死的,是周瑾和乌弥雅。
乌弥雅肯定不是凶手。杀了他周瑾,对北狄没有好处,反而会招来灾祸。
是另一批人想杀了他周瑾,但这阴差阳错间,母亲为他挡下了这一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瑾笑得弯下了腰去: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为什么?
我母亲做错了什么,要遭此……
周瑾想到了什么,心神陡地一震。
……
这是神机营的信号,“火树银花”!
——这个信号一旦升空,就代表着神机营,将会对这片地区进行炮击!
他们怎么敢?!
“秦王殿下也在战场!”白有苏惊道,“来援将领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皇嗣……”
薄将山阴沉道:“就是因为周琛也在战场。”
不用猜了,来援的将领,肯定是姓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太子身死,能和周瑾争夺王位的,也只有秦王周琛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围剿北狄,趁乱杀死周琛,既除外敌,又剪内患,岂不美哉?
谁知道炮击时,周琛在哪里呢?一张草席一卷,几抔黄土一洒,真相是留给活人编排的……
是以,戚家人是有意,提早炮击时间,意图炸死周琛!
……
天地良心,周瑾并不知道此事。还是在大军班师回朝后,步练师在大朝参上当面弹劾戚风,周瑾才知道西北战场上还有这一出,他二哥险些被自己人给炸死。
在这件事里,戚英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已经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了。但是天海戚氏对周琛的恶意,却是血淋淋地摆在案头的:
——周琛岂能善罢罢休?
但当时周琛并没有过多追究,这件事到后来也就无人再提。这和周琛大不大度没什么关系,只是彼时周琛还未站稳,关西张氏又元气大伤,并不是对付天海戚氏的好时机而已。
周瑾头痛欲裂,扶住额角,眸光冰冷:
……而今日,便是大好时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说周瑾与哪位皇兄最亲近,那必是秦王周琛。周琛为人正直,性格宽厚,就算他周瑾有多废物,周琛也没有动过欺辱的念头。
周瑾并不想要这皇位。要论人品、文治、武功,周瑾都诚心佩服自己的二哥,周琛坐这龙椅的确非常合适;而他周瑾的目标,从来都是个地主老财——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把一辈子舒舒服服地过完,就已经是很多人办不到的事情。
但这有谁信呢?
无论周瑾再怎么躺平摆烂,先前吴江平洪的功绩摆在那里,戚氏在周瑾身上看到了成材的希望,与张氏的关系早已势同水火。
周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无论这次投毒,是周琛的意思,还是张氏的意思,——其实都无所谓了。
哪有人是无辜的?
这些人手上都沾着戚英的血!!
周瑾猝然张眼,瞳仁在暗夜中灼灼生辉,好似坟冢前磷磷的鬼火。
他脸上缓缓地漾起一个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阿雅,过来。”
乌弥雅小脸发白,手指蜷起,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犹豫了片刻,凑近了周瑾的身前,不安地看着他。
周瑾垂眸打量着她。这个神态像极了周泰,阴鸷、优雅、冰冷、残忍。
但周瑾浑然未觉,他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周皇室血脉中的暴戾凶狠,此时完全控制了周瑾崩溃的神志。他垂眼打量了乌弥雅一会儿,小公主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哭成这副模样,依旧楚楚动人得很。
乌弥雅怯怯道:“我,我真不知道……”
“我知道不是你。”周瑾的语气温和极了,“你大婚先前,一直待在紫微城里。两国姻亲非同小可,公主的衣食住行皆有大内高手随行,哪里能来吴王府下毒呢?”
他的好皇妃乌弥雅,只是被人利用的倒霉孩子罢了。
乌弥雅睁大了眼睛,她本以为周瑾误会了,才会变成这样的,但好像……
周瑾伸手抚上乌弥雅白腻的后颈,慢慢凑近乌弥雅玲珑白皙的耳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雅,你有错,你知道吧?”
乌弥雅咬着下唇点头,这杯酒是经过她的手的,她当然也有责任……
周瑾低语道:“——是你对不起我。”
乌弥雅害怕起来,小公主想到了远在大漠的阿爷阿娘,想到了声震漠北的大朔雄师,想到了族中长老们殷切的目光,连声音都滚上了浓浓的哭腔:“对,对不起……”
周瑾定定地看着她的婆娑泪眼:“那你要帮我。”
乌弥雅无措道:“……阿、阿雅要怎么做呢?”
事如今,云裳楼。
步练师一是来揪周瑾这个混账,二是来帮乌弥雅出头的。
今儿个一大早,小吴王妃便跑来步府诉苦,陈列出周瑾的渣男行为云云,一二三四五六七。步练师一边安慰一边心里惊讶,这乌弥雅告起状来还挺有章法的,知道怎么循序渐进,引起步练师共鸣,激起步练师的愤怒,达到步练师为她出头的目的。
——难不成是周瑾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随即把这个想法丢出去了。周瑾不待见乌弥雅,上京城无人不知,堪称大禹治水的级别,三过房间而不入;而且教自己老婆去外人面前说自己坏话,这个神经病程度都赶上薄将山了,周瑾忙着在秦楼楚馆里寻欢作乐,未必有这个空来戏弄步练师。
是以,步练师虽有疑问,但没怀疑。
眼下周瑾下楼,步伐虚浮,一群美娇娘心疼,连忙凑上来搀扶。步练师被一道红影吸引住了目光,正是之前在高台上妖娆热舞的西域舞姬——
倒不是说这个胡姬有多漂亮。而是她步伐看似翩跹,实则围绕一个轴心,这是练家子才有的脚步,普通人下盘哪里有这么稳。
这云裳楼还真是藏龙卧虎,连个跳舞的胡姬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
步练师眉峰一皱,刚想出声,这胡姬手上冷光一掠,赫然是西域金蝉丝,这吹毛断发的利器在烛火下泛起一道无穷冷意,朝着周瑾的喉口疾弹迭卷而去!
锵!
周瑾面色慵懒,连眉毛都没动,还是一副“老子喝多了酒想睡足三百六十五天”的样子。
那道追魂夺命的西域金蝉丝,在险些触及到周瑾喉口时,旁侧里飞来一只筷子,将金蝉丝狠狠震了回去。
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姬感觉到一股深厚的功力,从筷子传向金蝉丝,最后直迫她胸口。胡姬嘴角见血,不由大惊,扭头看向发难的来头:
一个女孩。
女孩鲜眉亮眼,玉雪可爱,稚嫩的五官藏着惊人的秀丽,日后定是个惊艳四方的大美人。
来人正是步窈窈。窈窈冷冷地看了胡姬一眼,面无表情地从小桌上拿起一道糕点,扔进嘴里嚼碎吞了。
步练师惊道:“窈窈?”
小孽障,你为何在此?
窈窈没回答。小女孩面色沉肃,嗡地一声响,反手拔出了背在背上的窄细长刀。
唰——!
云裳楼一时间红飞翠舞,朱唇粉面的艺伎们,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刀兵!香粉纷落,钗环急响,这群艺伎好似一剪艳光四射的云霞,从四面八方攻向窈窈和周瑾!
“西域语杀了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时间惊声四起,酒盏倾翻,客人奔逃,场面直接乱了!
与此同时,云裳楼,二楼雅座。
乌弥雅面色发白,额角见汗。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按照周瑾的安排,乌弥雅完成了央告步练师的任务后,就应该在吴王府里,继续扮演她不受人待见的吴王妃。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一群人半路截走了乌弥雅的车马。若是有人站在老天爷的位置,定能看见一群人掳走了乌弥雅,而旁侧里推出一道一模一样的车轿,由人假扮的“吴王妃”及其仆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吴王府上。
这群人的主子便是——
薄将山斜靠塌上,表情淡然,斟好一盏茶,推向乌弥雅:
“王妃受惊了。——薄某,多有得罪。”
乌弥雅没喝他的茶。小公主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先前的娇怯之气一扫而光:“阿雅,阿雅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周瑾觉得他控制了我,也很满意我的表现,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要把我掳过来?若是要传消息,让影卫来就是了。
薄将山温和地笑道:“为了让周瑾确信,你我虽然皆有挛骶血统,但并不是一伙的。”
乌弥雅愣了愣,随即认真道:“朔人就是狡诈。我不关心这个,也不懂这个,只要你对我族人好,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薄将山抬起眼睛:“薄某眼下有个交易。若是公主做成了,薄某保证,今年的北狄部落,定是衣食丰足,没有人会在寒冬里饿死。”
乌弥雅皱眉道:“你要我和下面那群愚蠢的色目女人一样,也去刺杀周瑾?”
“不。”薄将山摇了摇头,“你都觉得愚蠢,我为什么要做?”
乌弥雅愕然,她本以为这群女人,是薄将山的手下。
不,不会的,小公主立刻否定了,薄将山没有这么蠢,特地来云裳楼盯着手下人干活。
如今的云裳楼,大概分几个势力。一个是周瑾,一个是薄将山,一个是这帮色目女人和她们背后的雇主,一个是步练师——步练师大概是最懵的那一个,因为她并不是怀着阴谋来的。
乌弥雅藏在袖中的手指蜷了蜷:“相国大人,你要阿雅去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微笑。他俯身凑过去,在乌弥雅耳边,低低道:
“我要你,去毒杀,淑妃娘娘。”
“淑妃?”乌弥雅皱眉,“那不是二殿下的生母?淑妃在秦王府,我怎么……”
薄将山笑着摇头。
乌弥雅一静:
“你是说,淑妃娘娘,在这云裳楼?”
这帮围杀周瑾的舞姬,是淑妃娘娘的人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乌弥雅看着笑而不语的薄将山,心中陡地升起无穷无尽的冷意:
……戚英酒里的毒,真的是周琛下的吗?
*1:“彩凤肃来仪,玄鹤纷成列”出自李世民《帝京篇》。
*2:“叱咤则风云兴起,鼓动则嵩华倒拔”出自姚察、姚思廉《梁书·元帝纪》。
第62章红袖刀恶女窈窈
楼下杀声鼎沸,刀光剑影,血雨和白刃一同迸飞四溅。
然而薄将山身处的雅间,倒是禅意幽静得很。似乎所有混乱、杀戮、喧嚷都齐齐约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此地;薄将山懒散地靠在塌上,衣衫半敞,白发披散,像是一座浸在雾里的春山,随性而威严,俊秀而神秘。
薄将山似笑非笑地觑着乌弥雅:乌弥雅显然害怕极了,但小公主又不允许自己露怯,努力地绷着发抖的嘴角。
她已经不是刁蛮任性的北狄公主了。乌弥雅用力地攥着拳头,她必须要聪明起来,聪明人才能在大朔活下去。
薄将山给她台阶下:“殿下想知道什么?”
乌弥雅问道:“淑妃娘娘为何在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楼下那帮刺客舞娘,若说是淑妃雇佣的,那也确实合乎情理。淑妃娘娘先前便是关西张氏的嫡女,掌握着丝绸道路的胡姬贸易,而张氏每年都会进口来大批姿容貌美的西域女奴——是以,淑妃通过这个关系,雇佣了这一批刺客舞娘。
但是,为何淑妃会出现在这云裳楼?
哪有主子亲自盯着手下人干活的,这岂不是给自己惹上一身腥?
薄将山闻言笑道:“你家里人一定对你很好。”
乌弥雅紧抿着唇,确实如此。
她是父亲手上的明珠,北狄子民的珠宝,草原上最美的花朵。
“你并没有亲眼见过胡姬贸易。”
薄将山斜托脸颊,狭长的眸子里,饮着寒月一般清冷的光:“世上最黑暗最残忍的事,都可以浓缩在胡姬脚底的血痂里——是以,这群胡姬女,绝对不会相信朔人。”
万一淑妃转手把她们卖了呢?
什么事情是朔人干不出来的?挛骶邪可汗喋血玉门关,并不是太久远的事情。
乌弥雅皱眉不解道:“那为何她们会接下这一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淡然道:“和公主殿下是一样的理由。”
为了温饱,为了牛羊;为了父母族老,为了兄弟姐妹。
西域太苦了,平民太穷了,这群女刺客要的是钱,搏的是命。
乌弥雅沉默了。家里人确实对她很好。
——也就是说,这群胡姬刺客,在与淑妃的交易里,便有淑妃必须出现在云裳楼这一项。若是见不到淑妃本人,这群女刺客是不会动手的。
乌弥雅并不是愚蠢的北狄女孩,立刻听出了事情的蹊跷之处:“淑妃……这么心急做什么?”
周瑾是与她有仇吗?
为何如此着急要杀他?甚至放下了华夷尊卑,不惜与一帮胡姬刺客妥协?
若是再缓上一些时日,说不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刺客,布置一场更严密的杀局……
薄将山笑而不语。
他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里边的其中关窍,他也不甚明朗,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一定做了什么事,让淑妃没办法等下去,一定要派人杀了他。
云裳楼行刺一事,周瑾是有意引导的。他就算猜不到淑妃雇佣的是一群胡姬,也能猜到刺客就藏身在这红裳翠袖之间;所以周瑾才会让乌弥雅去步府卖惨,把步练师给请过来。
请步练师做什么?
——自然是请步练师亲眼见证,周琛集团买凶戕害皇嗣了!
一石二鸟。步练师的到场,不仅是个证人,还是颗棋子:
周瑾利用这个关头,在无声地逼问步练师: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你究竟是秦王派的,还是吴王派的?
你是要帮周琛,还是要帮我?
选罢!!!
步练师眉头一蹙,面色一沉,她已经闻到了野兽扑击前,张开血盆大口之时,暴露出的腥臊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没有大罗神仙的本事,能够瞬间知晓这前因后果。电光石火之间,步练师只能针对当前的乱局,作出最合适的应对:
“保护九殿下——!!!”
步练师在心中叹息:
……她还是站队了。
在今日,步练师在云裳楼帮了周瑾;那明日,她便是周琛的敌人。
阿英,步练师叹息,我会保全瑾哥儿……
步练师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红污的罗裙,飞溅的刀光,停在了周瑾的脸上。
周瑾位于杀机正中央,懒洋洋地端着酒盏,在舞姬的刀光剑雨里闲庭信步。吴王殿下早有预防,哪里需要自己动手,他身边的侍卫皆是高手中的翘楚,八重樱的暗器如暴雨梨花一般激射出去。
周瑾站在这如同红樱怒雨的血光里,淡笑着饮下一杯女儿红:
“——敬令公。”
万分感谢,你选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与此同时,二楼雅间。
乌弥雅突然问道:“相国,那你呢?”
——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你究竟想做什么?
薄将山淡然地喝茶:“公主殿下,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这已经算是最客气的警告了。乌弥雅打了个寒战,知道自己和薄将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人物,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薄将山看了乌弥雅一眼,他其实很欣赏这个北狄女孩:乌弥雅这个年纪,拥有这等头脑,已经算是聪明的了——若是窈窈能有这等智力,薄将山便此生圆满了。
可惜窈窈是个二百五,还在下面瞎搅合浑水,看得薄将山格外头痛。他自然不好当众出面,只能令侍卫盯住窈窈,别让她真的出了三长两短。
至于步练师……他从来不担心步练师。步练师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乌弥雅的直觉很正确,他薄将山为何坐在此处呢?
——因为在血雨降临之时,每个人身上都得沾点腥臊,才不会显得不合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位皇子暗中角力,争夺皇位,这是周泰默许的;周泰已经老了,病了,累了,他亟需确认一个皇子,是能够继承帝业的栋梁。
被自己亲爹当做蛊来养,是周皇室永恒不变的悲哀。
薄将山很聪明,他位极人臣,手握重权,周泰不可能不忌惮。只是薄将山孤身一人,一没有父母亲族,二没有世家靠山,周泰才肯放心罢了。
加之,这世上最长得像周玙的,便是薄将山了。周泰把薄将山好生安在自己身边,大可抚慰自己微末的良心,长夜漫漫时不至于孤枕难眠。
薄将山必须要参与夺嫡,必须要拥护一位皇子,以免周泰向更恐怖的方向想去;若薄将山不是周琛的对手,那他便是皇帝的对手,而薄将山并不想与周泰斗法——
他答应过步练师的不会做的事情,那便必是不会去做。
“时间还早。”薄将山打了个呵欠,似乎是有点倦了,“公主,吃茶罢。”
砰!
一碗珐琅茶盏炸了个粉碎!
窈窈抄起这盏西湖龙井茶,狠狠地向胡姬脸上拍去!
年轻人不讲武德。窈窈从紫檀几上翻了过去,她的身影矫健得像是一只红狐,在舞姬的刀光里游走出一个圆融的圈——她的刀锋甩卷出淬炼的焰影流芒,好似一条浴火的狂龙,乍然勾起满室的金线流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最正统的挛骶北狄刀法,酷烈得好似草原上的飓风!!
这是窈窈迈出家门的第一战。步窈窈非但不害怕,眼睛反而越来越亮: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就是这种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的惊险!这种以命相搏的盛大豪赌!血液在燃烧,心跳在沸腾,窈窈只觉得一股热流通过她的奇经八脉,她的动作酣畅流利得像是高台的舞娘,旋舞出血与死的美丽来!
“孽畜!!”步练师看得心惊胆战,“步窈窈,你在做什么?!”
你打上瘾了?!
窈窈快乐地笑了起来,女孩本就长相明艳,这下笑起来好似春花盛放。星星点点的血迹,溅在她人畜无害的小脸上,愈发衬得窈窈诡异而癫狂:
真是……太愉悦了——!!!!
猝地,林慎撞进了步窈窈的怀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63章影不留厂公闺蜜
林慎来得急,撞得狠,差点把窈窈的肺给顶出去。
窈窈痛咳了一声,倒是没急着问候林慎的老娘:一来林慎家母早已去世,二来她也反应过来了,为何林慎要突然撞进窈窈的怀中——
只见先前那位在高台上的西域舞娘,一把软刃使得好似金蛇狂舞,步练师的属下居然近身不了半分。舞娘刺客听见了步练师的呼喝,碧绿的瞳仁急急转了几轮,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
……当年北狄人打入上京城时,是不是大力抓捕过一个女孩?
此时此刻,不远处的步练师脸色遽变,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哗!
——舞娘刺客翩然发难,蛇形软刃猛地切开了人群,好似一柄鎏金火红的蟠龙,气势汹汹地向窈窈扑来!
眼见着这把软刃如雷如电,就要一气扎穿林慎的后心;步窈窈单臂一搂这视死如归的傻子,往后猛地一倒!
窈窈和林慎摔在了地上,险而又险地让过了横甩的软刀!
窈窈吓得寒毛直竖,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满腔兴奋也化成了后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呆子,你做什么?!”
林慎讪讪地:“……替,替你挡刀。”
窈窈怔愣了一下。对啊,林慎还在这里,她要发那神经病,怎么能把林慎给搭进去呢?
她拔刀原来是为了救周瑾,既然周瑾不用操心,那她收手便是了,怎么还打上瘾了?
锵!
软刀顺势下压,窈窈出手格挡,两段冷铁撞出铿锵一声金鸣!
舞娘刺客这一失手,便再也没了机会。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舞娘丰满的胸口激溅出硕大的血花;她整个人像是被一面巨锤击中,猛地向后飞甩出去。
这是火神铳的无尚威力。
步练师眉目微低,眸光冷静,铳身平举,枪口飘起袅袅的青烟来。
窈窈拉扯着林慎,走向步练师,口中讪讪道:
“……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啪!
步练师扬手给了窈窈一耳光!
窈窈被扇得偏过了脸去,耳中嗡嗡作响,唇角顿时见了血。
林慎吓了一跳,连忙护住窈窈:“令公息怒!都是慎儿的错——”
步练师面色冷淡道:“没你的事。”
林慎顿时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吭声了。少年担心地看着步窈窈,扯了扯她的袖子,意思是让她赶紧给步练师认个错。
窈窈默默低头擦了把嘴角,倔强地立在那里,也没有开口服软的意思。
她本来想认错的。但是步练师二话不说,便出手打了她一巴掌,窈窈心头火气一窜,便死也不服软了:
——你这般火大,便打死我好了!
步练师见女儿这副倔样,一口血都冲上了喉咙眼:“……”
小小年纪跑来这种没羞没臊的地方,还搅和进真刀真枪的血战里,——步窈窈你活腻了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怕死没关系!
你知不知你意鹊姨娘,当年为了你一条性命,是如何惨死在北狄人手里的?!!
一想到死去意鹊,步练师心头一软,若是意鹊在这里,定是心疼得不得了,
唉……
步练师闭了闭眼,强自按下了火气:
“陆公,拜托了。”
窈窈不由得愕然。一来是没想到步练师居然就放过了她,窈窈都做好了被打断腿的准备;二来是——
“师父?”
步练师身后闪出一道黑影,正是步练师口中的“陆公”,窈窈所说的师父。来人的声音阴柔而醇和,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
“姐姐客气,洒家便是做这个的。”
身在二楼雅间的薄将山皱眉道:“陆从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内力,自然是因为步练师给窈窈请了个好师父:
——紫微城第一高手,大内宦官陆从庸。
虽然步练师一向放心让窈窈摔打,但窈窈毕竟是个娇嫩的小女儿,而薄将山的北狄刀法着实酷烈霸道,硬是修炼会留下不可逆转的暗伤。
简而言之:
北狄刀法适合糙汉,不适合小娇娘虽然窈窈心是糙汉,但身还是娇娘。
可怜天下慈母心。步练师既不愿意让窈窈前功尽弃,也不愿意让窈窈暗忍苦痛,寻遍了上京名师,找遍了天下法子,最后得出一个办法:
让窈窈有足够的内功打底,补全先天筋骨上的不足。
薄将山一听就觉得离谱,内功是日积月累来的,哪个内功大师不是颤颤巍巍的老头,窈窈这个年纪能修好什么内功?
步练师奇怪道:“陆公年纪轻轻,便是大内第一高手,他不是以内功出名?”
薄将山噫了一声:“那是太监。”
“太监就太监,”步练师并不在意,“太监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步练师是圈外人,不懂这武学,也是有鄙视链的……加之,这太监的功夫,多以缩阳蓄阴为主,解释起来比较下三路,窈窈可是女孩子呢。
步练师吓了一跳:“怎么个下/流法儿?”
薄将山诚实地解释一番。步练师听得云里雾里,也不觉得有多荒唐,和寻常练功相差无几,怎么就下三路了?
事关自己女儿,薄将山很尴尬。
步练师盈白的赤足踢了他一下:“——你素来都没皮没脸的,在我面前装什么矜持?!”
薄将山被步练师一骂,顿时浑身通泰,立刻和盘托出。
陆从庸身为宦官,没了作案工具,所以他的功夫缺陷,在陆从庸本人身上是体现不出来的。
但窈窈是健康完整的女孩子。若她学了陆从庸的本事,小时候还看不出来,一旦长成大姑娘,便……便比较热情如火。
步练师耳尖一红:“……这火有多大?”
——总不能见着男子就想脱衣服吧?
这薄将山哪里得知,毕竟也没人想过,要和太监学武功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气他个没用的,武装了几百层脸皮,自己找陆从庸问了。
朝臣素来看不起阉人。陆从庸乍然被步练师请了家教,颇有些受宠若惊,不阴不阳的性子都和蔼了不少:
“只要令公在少姥十六岁之前……替她择个身强体壮的金龟婿就好。”
步练师为了女儿,豁出去一张薄面皮,不耻下问道:“要多……咳,强壮的?”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陆从庸翘着兰花指,寻思了好一会儿:“要相国大人那般的。”
步练师顿时大喜,心说这还不简单!
于是陆从庸成功变成了家教老师,传授给窈窈内力修炼的独门法子。
陆从庸和薄府来的师父都不一样:薄府师父皆是清一色的猛汉,倒拔垂杨柳,拳打镇关西,也影响得窈窈像猛汉一般;但自从陆从庸来了,窈窈顿时文静了不少,还爱翘上了兰花指。
步练师大为欣慰,她虽然不想把女儿养成林黛玉,但也拒绝把女儿养成鲁智深;陆从庸这般刚柔并济,可盐可甜,甚好。
时日一长,步练师又发现,与陆从庸甚是投缘,有着一箩筐的共同话题。
是以,两人情如姐妹,意同闺蜜,闲暇时一同逛街游玩,搞得薄将山很是郁闷,愈发看这个太监不爽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谁啊?你谁啊?你谁啊?
按陆从庸和步练师的交情,也不难解释他为何出现在此处。
陆从庸并不是孤身前来。步练师虽然是被周瑾诓来的,但还不至于空手就到,当年晋州的惨痛教训,可是给步练师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是以,步练师拉来了好闺蜜陆从庸,以及陆从庸的手下:
——“影不留”。
不愧是步令公,后手留的如此阔气。这“影不留”可大有来头,话说回当年东宫谋逆,引得北狄进城,大朔差点儿亡国,给周泰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老年阴影。周泰在ptsd的持续影响下,建立了“影不留”这一特务机构,成员由一堆身手高强的太监组成,作用是监查朝廷百官和皇亲国戚。
以及,暗杀。
陆从庸这么一露面,一楼的大乱斗,立刻从新石器时代进入航空航天时代。
黑蓑黑衣黑面具的太监,手持通体漆黑的火神铳,活似一大群黑蝙蝠涌进楼内;只听见一阵雷霆咆哮似的枪响,楼下便静得好似坟冢一般,连哀哀惨叫声都没有。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陆从庸做事如此狠绝,怪不得和步练师意气相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乌弥雅瞠目结舌:“……真不愧是大朔皇帝的鹰犬。”
薄将山闻言轻笑道:
“‘事如芳草春长在,人似浮云影不留’。”
——这可是大朔天子,对故人的爱恨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哟,都这会儿了。”薄将山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送客道,“殿下,请吧,我派人送你去做事。”
乌弥雅心有不解,满腹疑惑,但知道的越少越好,还是默默忍住了:
为什么我偏要来这云裳楼?
为什么薄将山也偏偏要坐在这里?
他好像……好像是在等什么一样。乌弥雅心有不解,薄将山在云裳楼,又能等到什么呢?
“陆公。”
满室凌乱,漫楼血气,步练师端坐在紫檀木的小凳上,云裳楼的侍婢心惊胆战地路过一地尸首血泊,替步练师呈来一碗蜜茶。
陆从庸微微欠身。这位大内宦官生得白净端正,阴柔秀丽,狭长的眼尾留着艳红的眼影,像是千年老狐化成了人形,浑身上下都漫着阴司鬼气。
陆从庸询道:“姐姐想做什么?”
步练师低头一拂茶盖:“二楼有位贵客,一直在看戏;您去问问他,是什么西洋景,看得这么目不转睛?”
——薄将山在等,步练师一行人,发现他的行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作揖应道:“庸去去便来。”
陆从庸一身漆黑深衣,外披暗金绣纹斗篷,身形拔地而起之时,好似一只冲天而起的黑鹰!
陆从庸轻功卓绝,一展身形便到了二楼;他抬手一掌击向屏风,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
——陆从庸整个人被拍了下来!
陆从庸一记鹞子翻身,轻盈灵巧地落在地面上,心中大惊,抬头望去。只见二楼步来一道人影,白发如雪,衣袂如火,正是薄将山!
林慎喃喃道:“薄叔叔?”
周瑾惊讶道:“好相国?”
步练师怒道:“——薄止?!”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名公钜卿一个个地不干正事,都来逛烟花柳巷来了?!
面对步练师冰刀霜剑一般的目光,薄将山心虚地开始苍蝇搓手:“……业余爱好,业余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面无表情,完全不想理他,扭头便向外走去。
薄将山心虚地低着头。
窈窈狠狠地瞪了自己亲爹一眼,也追着娘亲出去了。
薄将山更加心虚地低着头。
陆从庸鄙夷地看了薄将山一眼,跟着步练师一同出去了。
薄将山:?
回府途中,八马车轿。
陆从庸端来一盘晶莹剔透的金丝糖糕:“姐姐消消气罢。”
步练师冷着脸嚼了一个,糕点甜而不腻,确实是消火神器。
“庸已经查到了。”陆从庸再拈起一个喂她,尾指翘起一个优雅的角度,“从相国雅间出去的那位客人,正是小吴王妃。”
——挛骶乌弥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眉头皱起,心思骤转,末了寒声道:
“陆公,你即刻派人,速速前去紫宸殿,去探一探……”
陆从庸不解道:“姐姐这么急,是要查什么?”
步练师冷冷说出几字,陆从庸的脸色立刻变了。
第64章泰山崩周泰驾崩
——派人去紫宸殿探一探?
周泰年事已高,缠绵病榻,医者出入络绎不绝,紫宸殿都快在草药里腌制入味了。
一个病入膏肓的老皇帝,能翻起什么大浪来?依周泰现在的病情,能不能分清步练师是人是狗都很难说。
陆从庸不解道:“姐姐是想探查什么?”
步练师眉宇压低,眸光冰冷,舌根至齿尖,迸吐出几个字来:
“——陛下的安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口中发出几声怪异的呼哨,车马旁的漆黑人影立刻分出了一小拨。他们在昏黄暮色里似是翻飞的蝙蝠,向着紫微城的方向猎猎飞去。
“姐姐放心,”陆从庸道,“小卓子几人是腿脚最快的,不出半个时辰定能……”
“陆公。”
步练师十指交叉,撑住下颚,光洁的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我,看不破这个局。”
动用影不留的力量,时刻监视着紫宸殿的动静,只是下下策而已。
步练师看不破薄将山的举动——她百思不得其解,薄将山究竟要做什么?
如今上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先前在云裳楼碰面的每一个权贵,心里都怀着一个血腥味的秘密。
他们在筹谋什么?
步练师身在局外,只是本能地感觉,定有一件大事要发生——而在上京能发生的,天大不过的事情,只有这么一件:
周泰的死活,龙椅的归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以,无论这个阴谋是如何错综复杂,最后的走向定是龙椅的去处……步练师只能从结尾着力,先守住周泰这一关。
“等等,等等……”
陆从庸无奈地抬起双手,是个投降的姿势:
“好姐姐,照顾一下咱家这蠢笨脑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步练师按住一个金丝糖糕,像推棋子一般推了出去:
“这是小吴王妃,挛骶乌弥雅。”
陆从庸点头,这又如何?
乌弥雅与薄将山,在云裳楼里会面,顶多算得上是件周皇室的绯闻。放在后宅妇人心里是塌天的丑事,但这哪里能惊得动步练师?
步练师看着陆从庸的眼睛:“陛下龙体抱恙,按大朔礼制,上京的皇子皇妃,都有进宫侍奉汤药义务。”
陆从庸明白了一些:“今天轮到小吴王妃当值?”
是以,乌弥雅应该出现在紫宸殿;但是,她怎地又在那云裳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嘶,咱家出宫的时候,也没见宫里急着通传小吴王妃……”陆从庸拈着鬓角寻思,“侍奉汤药可是孝事,若是小吴王妃缺席,咱家也不会不知呀。”
也就是说,小吴王妃既在紫宸殿,又在云裳楼?
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不可能。”步练师笑了一声,“今早小吴王妃来找我诉苦——按照时辰和礼数,小吴王妃离开步府后,得立刻回吴王府更衣打扮,进宫侍奉陛下了。”
那小吴王妃如何会出现在云裳楼?
步练师拿出一只糖糕:“这里是步府。”
她又挪出一颗糖糕,放在不远处,遥遥地夹着那颗代表小吴王妃的糖糕:“这里是吴府。”
“小吴王妃要是得出现在云裳楼,又要在紫宸殿出现,那只有一个可能——”
最近沈府大兴土木,修缮房屋,清早便有工匠运来砖瓦木石。吴王妃的车驾肯定不能从这些东西上飞过去,是以,他们肯定得绕道。
绕道,绕道,自然绕的是小路。
没人的小路上,吴王妃的车驾,被人掉包了。真的吴王妃前去云裳楼,与薄将山会面;假的吴王妃前去紫宸殿,侍奉周泰汤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恍然:“原来如此……”
“这不是重点。”
步练师摇了摇手指,拿起代表吴王妃的糖糕,送进了自己嘴里:
“——重点是,如此精心地掉包吴王妃,却让我们轻易地发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大费周章地掉包乌弥雅,不就是为了掩饰乌弥雅,来到云裳楼的行踪?
来的时候如此掩人耳目,为何走的时候如此粗糙,一下子就给影不留发现了真面目?
不觉得,这一切,太做作了吗?
陆从庸猜测道:“也许是吴王殿下遇刺,惊吓到了吴王妃?”
步练师脸色沉凝,不置可否。
若说乌弥雅年纪小,被刺客吓住了,仓皇离开云裳楼,倒也说得过去。但是——
跟她会面的可是薄将山!
薄将山是什么人?这男的手上的人命,恐怕比见过的刺客还要多,乌弥雅受惊后仓皇行事,薄将山就这么看着她离开?
不可能。
步练师太熟悉薄将山了。薄将山的手段高明地方在于,你根本看不出来他高明——像李家倒台,像挛骶邪中计,你会觉得这人计谋无双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会。
泰山崩,黄河溢,在这人手里做来,都像是水到渠成的平常事。
但李氏倒台怎么可能寻常?但挛骶可汗身死怎么可能普通?
薄将山其人行事,惯以“平平无奇”为掩,在最关键的时机杀出致命的一招。
之前步练师在云裳楼看见薄将山,说是生气吃醋,倒不如说是心寒……
你我交颈而卧多年,竟然还是同床异梦?
“相国大人还真是个捂不热的石头。”陆从庸冷嗤一声,“窈窈都这么大了,他竟还把姐姐当外人;天下的男人都是狗心肝罢了,姐姐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步练师忍俊不禁,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末了又想起了什么,怅然叹息一声:
“……我与他没有夫妻之名,但这么多年野鸳鸯的情分,总是挂在了心上的。”
步练师一直觉得,自己与薄将山,那就是搭伙过日子;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彼此各取所需,日子不就过下去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凉薄话说是这么说,但是……
这些年的相处、相知、相濡以沫,步练师早已动了那份真情。
她心里确乎是小小地盼望,薄将山也是一样——
步练师失笑道:“我是不是得寸进尺?”
陆从庸没回话。
陆从庸恨不得薄将山滚的越远越好。但这挑拨离间的酸话到了嘴边,也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姐姐……”
步练师突然站了起来!
陆从庸吓了一跳:“姐姐这是怎么了?”
步练师双眼圆睁,面色震惊,喃喃自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想到了,一件往事。”
……
怀中小花猫陡地一挣,伶俐柔活地跳下假山去;乌弥雅下意识地去捉,脚下不慎踩空,整个儿从山石上栽了下来!
……
薄将山接住她的手法很巧妙。乌弥雅只觉得自己腰际被托了一下,双脚便稳稳地踩在了地上;乌弥雅踉跄一步,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
薄将山抬手一揖,算是告辞。乌弥雅看着他的背影,薄将山身形高大,步伐稳健,道路尽头候着一位正绯官服的女臣,正偏着头撩起旒珠看他。
步练师揶揄地看着薄将山:“相国大人,英雄救美,有何感想?”
薄将山嗯了一声:“是挺香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姐姐是说,”陆从庸听明白了,“吴王妃还没过门时,相国与吴王妃便有一段缘分?”
先前乌弥雅在假山上失足,薄将山救下了乌弥雅。这件事传出去并不好听,为了乌弥雅和周瑾的名声,步练师特意敲打过在场的太监宫女,谁也不许把这件事传出去。
是以,薄将山救了乌弥雅这件事,是没几个人知道的。
——陆从庸听得云里雾里,这又怎么了?
难不成两人私下里还有一腿?陆从庸心说那倒不至于,虽然他素来看不惯薄止,但薄将山绝不是那种勾搭有夫之妇的男人……何况步练师这等容貌气度,乌弥雅又哪里比得上呢,摘野花也不是这个不讲究法儿。
步练师喃喃道:“香。”
——薄将山当时说,“是挺香的”。
陆从庸哭笑不得:“姐姐难道在吃醋?”
“你给我端正些!”步练师怒道,“吴王妃何时用过香?你也参加过宫廷夜宴,见过吴王妃本人,她身上可有半分胭脂味道?”
陆从庸一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确实如此。乌弥雅是北狄公主,草原上的小女儿,身上素来是不用香的。若是女子的体香——当时薄将山只是接住了乌弥雅,光天化日之下,断不可能凑到人身上细闻,何来的“香”?
陆从庸愕然道:“说不定是故意气姐姐的。”
薄将山无聊事还干得少么?
步练师面沉如水,态度正肃,一点也不像说笑的模样:
“你我皆是中原朔人。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道这中原儿女,被香料养惯的娇贵鼻子,是闻不到另一个味道的。”
陆从庸奇道:“是什么?”
步练师沉声道:
“——‘巫蛊之香’。”
巫蛊?
“等等,姐姐,这越说越乱了。”陆从庸连忙喊停,“这薄相国和吴王妃,皆是北狄胡人;但这巫蛊之术,可是南蛮的把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比如吴江流域一带,才盛行巫蛊之风,怎地和大漠北狄扯在一处了?一个是北胡,一个是南蛮,八竿子打不着的关……
陆从庸咬住了舌头:
等等?
……吴江流域?
步练师脸色冷淡,眸光暗沉:
“吴江水患之前,我曾与薄止一道,在梧州城郊探访民情。有神婆以巫蛊之术,愚弄山民,搜刮百姓……”
……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老神婆跪在地上,瑟缩不止:“我、我、我是受人指使的啊!!!”
——又是受人指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薄将山这句话听上去是在体贴她,实际上是一记冰冷的敲打:
这事归我管了,不需要你插手。
……
当年薄将山特意支开步练师之后,到底跟老神婆说了什么?
上京,黄昏,薄府。
薄将山睫羽银白,瞳仁深红,这样一双眼睛,饮着红融的夕阳时,活像是眼眶里飘摇着血色的火焰。
沈逾卿在书房等候多时。见薄将山进来,起身作揖道:“相国。”
“你倒是变了,”薄将山笑道,“换做以前,你非得扑上来不可。”
沈逾卿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换做以前,相国定会让我知晓,吴王妃这一棋是何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特意掉包乌弥雅,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静、静、静。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沈逾卿,旁侧烛火哔剥一声,打碎了满室的寂静。
薄将山淡淡道:“钧哥儿觉得是何意?”
沈逾卿沉默半晌,末了答道:“一风声耳。”
此举,只是一道风声,若有若无的风声。
乌弥雅在紫宸殿侍奉汤药,那是紫宸殿上下宫人全都看到的;至于小道消息说,乌弥雅曾在云裳楼,与薄将山相会至少是露面,又有几人当真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但步练师都看见了,这个小道消息,又不是空穴来风。
吹过有心之人的耳,就成了某个既成事实:
吴小王妃参与了夺嫡之争。但此事只是风声,若有若无的风声,有心之人拿捏不到确乎的把柄。
——是以,一风声耳。
至于接下来的故事,就要看吴小王妃的本事了。
先撇开这个不谈。这个捕风的有心之人,想必便是在上京涡流中不安的周琛。周琛宅心仁厚,若不特意设计,恐怕周琛还下不了决心,与周瑾相争相斗……
薄将山是在挑拨琛瑾二人!
薄将山淡淡地听了,并不置可否:
“钧哥儿还想问什么?”
沈逾卿毫不客气地问了:“贤妃娘娘酒中的毒,相国可知情?”
“唉……”薄将山叹了口气,“若我说此事,与我毫无关系,你可信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逾卿沉默。
晚风卷起,枝叶婆娑,碎影摇晃。
上京在山雨欲来的杀气里,迎来了又一个漫漫长夜。
——啪!
紫宸殿内传来一声瓷碗碎裂的惊响!!
太监宫女惊叫不已,淑妃娘娘面色惨白,瞠目结舌,跌坐在地:
“陛……陛下……”
只见病榻上的周泰,饮下淑妃的汤药之后,咳出了一口又一口的紫血来;周泰双目圆睁,白髯上尽是鲜血,手指淑妃,嘶声怒道:
“毒……毒妇……”
末了又是一大口血。周泰捂着喉咙,撕心裂肺的咳嗽,一股死气从胸口弥出,很快蔓延至全身上下,连皮肤都呈出了骇人的青色。
淑妃面无人色,抖如糠筛,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碗药怎么可能有毒???
——周泰早晚都是要死的,皇位早晚都是琛儿的,她怎么可能蠢到去戕害周泰?
淑妃心神一震,她刚刚遇见了,吴小王妃……
跟随周泰多年的老太监,率先反应了过来,尖细的嗓子嘹亮地响了起来:
“传太医!!快传太医!!!——”
咚。
周泰摔在了龙榻上,双目暴突,面色惊怒,再也没了活气。
他死了。
第65章万万岁监国步相
步练师霍然起身:“什么?!”
“影不留”的黑衣宦官一身夜露,单膝跪在地上,头压得极低,声音又细又轻,像是大戏起锣后造势的鼓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令公,千真万确。”
——周泰真的死了!
步练师如遭雷击,头晕目眩,跌坐回了椅子上。
陆从庸偏头看着步练师,都说灯下看美人,愈添三分颜色。红烛烧灼,灯花哔剥,步练师面色惨淡,恍若白瓷,颤动的睫翼像是将死的蝴蝶。
她呼吸不稳,胸膛起伏。莹莹的眼泪漫出步练师的眼眶,一颗一颗地坠在她绞在一起的手指上。
陆从庸眸光一动。
万岁爷确实是慧眼识人。
要陆从庸看来,这满朝文武之中,最忠诚真心的,就属步练师了。说得更过分一点,步练师对周泰的拳拳相报之心,甚至能比过秦王府和吴王府的那两位王爷。
周泰有没有养出好儿子,陆从庸尚且不能定论;但周泰确实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在这暗潮汹涌的权力旋涡里,依然在为死去的天子流泪。
她值得影不留的尊敬,也值得陆从庸的善意。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撑着额角,心绪起伏,哽咽难言。
她自幼失怙,既无父母,也无兄长,祖父也是早早离世。步练师童年里,大部分的情感空缺,都是由周泰来弥补的。
她对周泰的感情,既有君臣之礼,更有反哺之情。
步练师垂下娑婆的泪眼,摊开自己素白的掌心。这是女人的手,掌身单薄,五指纤细,这更是权臣的手,拿得起大权,握得住国命。
当它还属于一个小小女孩的时候,是周泰稳稳地握住了它。年幼的步练师,被天子带进了大明宫,从此那个深宅里的曙后星孤,站在了权力的金字塔顶端,俯瞰着全天下的风云。
君父,君父。
——周泰于她,既是君,也是父。
步练师恍惚着想起,吴江水患之后,她重回上京。在那紫宸殿内,周泰垂眼望着她,是如何老泪纵横,是如何喜极而泣。
她难道不知道,周泰的性格何其凉薄,何其残暴,何其不仁?
她难道不知道,周泰做了多少恶,造了多少孽?
她难道不知道,步九峦之死,周泰难辞其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
步练师紧紧地捂住嘴,无声地痛哭起来。
……周泰也是她的养父,也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引路人。
因为在那多年以前,就是这样一位罪孽深重的天子,身穿着血迹未干的龙袍,向着年纪浅幼的步练师伸出手来:
“你够勇敢吗?”
你够勇敢吗?
——你敢不敢,与朕一同,去天下最阴暗、最血腥、最无耻的地方?
步练师亦步亦趋地,进入了大朔朝堂。
——你敢不敢,与朕一同,站在天下最寂寞、最寒冷、最孤独的地方?
步练师小小年纪,便站上了权力巅顶。
一同。一同。一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我君臣一心,父女一命。怎么到头来,是你先走了?
三十九岁的大朔重臣步练师,双手掩面,咽若孩提。
太平七年冬,永安帝周泰驾崩,谥号为“武”。
威强睿德曰武。
克定祸乱曰武。
夸志多穷曰武。
周泰这一生,崎岖坎坷,光辉瑰丽;血雾漫漫,白骨累累。多少年的壮哉风云,多少年的悲喜往事,都缩在史官寥寥数笔里,皆由青史后人评。
国丧之下,大地之上,大江大河涛声汹涌,东流而去。
十载悲欢如梦,抚掌惊呼相语,往事尽飞烟。
【疯臣卷三:杀主灭宇京·完】
步练师愕然道:“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令公,此乃陛下口谕。”
传令之人鬓角秋白,两鬓皆霜,正是周泰御前的老太监:“陛下吩咐奴才,若是由不测之阴,便由令公操持册立之事。”
——“操持册立之事”?
步练师听得眼皮直跳,一股寒颤直冲大脑:
这句话看似风轻云淡,但翻译过来便是,这个龙椅接下来交给让谁坐,是由步练师来布置谈判桌!
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纵观前史,若是帝王暴薨,东宫无主,便是太后联结名公钜卿,几方巨头坐在一张桌前,商定新帝人选之事——
然而太后死得比周泰早多了。
步练师闭上了眼睛。由于周泰那一拨的皇子夺嫡,几轮政/治/迫/害下来,周皇室人丁何其寥落,如今思来想去,竟没有一个合适的周家人来操持主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现在是什么时候?”薄将山叹了口气,“你挂着这幅字,不怕小人搬弄是非,说你有谋反之心?”
周望冷笑一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我就是小人。”
……
周望笑道:“你与步薇容真是越来越像了。”
唰!
薄将山抓住周望的衣襟,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紫檀桌案倾翻,香炉咕噜噜滚去,茶壶杯盏碎了一地。薄将山从小习武,体格健硕,相比之下周望羸弱太多;周望被拉扯得近前,看着薄将山的神情,呵呵地笑了起来。
薄将山眯起眼睛:
“周云讫,你救过我很多次,我也再三警告你。”
“别做傻事,现在不是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做什么——都不是时候。”
……
当时,薄将山离开东宫之前,将一只素色小盒交给了周望。
周望倒也不想猜,直戳了当地问道:“这是什么?”
薄将山淡淡道:“——‘养龙蛊’。”
周望闻言一静。
他抬起眼睛来,看向薄将山。深秋落叶,暮雨湫秽,薄将山的眼睛里依旧饮着光明。
这是周望在这偌大的上京,唯一一个交心的好朋友。
周望苦笑道:“你不是说不是时候?”
——现在不是造反的时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答道:“以防你等不及。”
周望顿了顿,随即问道:“此物有何用?能救我不成?”
“你若想杀父弑君,那是天理不容,一旦事情败露,没人可以救你。”这番惊人又残忍的话,薄将山说来平淡而随意,“此物,是以防你,做不成事的。”
“如果你做不成……”薄将山凑过去,低声言语道,“——我帮你反,你安心去死便是。”
周望偏头看着他,顿觉人生有此恶友,真是八辈子作孽的福报,朗声大笑起来。
薄将山也大笑出声,末了作揖告辞,扭头钻进深秋暮雨里。周望也转身向反方向走去,两人肩上都是零落的枯叶,没有谁回头。
这是他们生平最后一次相会。
长乐十七年,东宫谋逆。周望起兵迅速,发难突然,将周泰囚至紫宸殿。
他命令亲兵将一素色小盒,打开后速速扔进了紫宸殿里……
薄将山怔愣半晌,末了叹了一声:“我已经记不起太子殿下的模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啪!!
步练师终于按捺不住满腹的怒火,拍案而起,厉声断喝:
“——薄止,以臣弑君,是为朔贼!!”
薄将山闻言一笑:“是吗?”
“薇容啊,天命无常,唯有德者居之。”薄将山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愉悦地看着步练师,甚至声音还是笑着的,“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陛下做过什么,你比我还清楚;如今他只是遭了报应,怎么能怪我呢?”
“——是他自己无德啊。”
薄将山嗓声轻柔,好似情人呢喃,眸中锋寒渐盛,又似刺客暴起:“周泰若是对周望稍微好一些,周望便不会走上此路……他们亲父子之间,尚且凉薄如斯;我一介外姓人,又哪来的拳拳之心?”
是周泰自己无德无仁,才落得今天这般田地;要不然我心中怀着再多的不臣之心,又怎么能奈何得了大朔天子半分?
步练师冷嗤一声:“休得混淆恩怨,诡辩是非!”
“如今家国无君,社稷无首,你就是第一等的罪人!”步练师怒道,“‘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之持禄养交而已耳,国贼也’!——薄将山,你也不怕遗臭万年,招来永生永世的唾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令公张口仁义、闭口道德,还真是陛下养出来的一条好犬啊。”
薄将山也抬高了声调,嘲讽地笑出声来:
“薄某为国贼?薄某入朝为官,几经春夏,不愧苍天,不怍万民!”
“周泰久不立储,致使皇室内斗:秦吴二王,暗里相争,明中相斗,如此经年,国力虚耗,金石空流!苦的是谁?苦的是上税的万民,苦的是天下的百姓!他们缴的税、纳的赋、服的役,是为了一家一姓之怨,一兄一弟之争,你说可笑不可笑?”
步练师辩道:“这也是为了选出……”
“——选出英明睿智的新帝?”薄将山笑着打断她,“好薇容,选出来了吗?以手足相残,以兄弟阋墙,以同室操戈选出来的东西,能是什么仁慈的君主,能是什么圣明的皇帝?都是只想着一己之利的自私蠢物罢了!”
“……也是。”薄将山表情恍然,“周泰哪里是为天下人而选?他只是想选个周家的守墓人,守住周家的荣华富贵罢了,正需要这等自私自利的蠢东西。”
“薇容,你我同经风雨,共度苦厄,知道这个朝廷,是烂到骨子里去了。”薄将山神情温和起来,语气开始变得柔缓,“治世之能臣,安稷之栋梁,乃勠力上国,下惠流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者。”
“——岂是一家一姓之忠仆?”
“好薇容,你心怀天下,仁民爱物,为什么理解不了我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天下,不该姓周。
步练师沉默了。
薄将山神色愈发愉悦起来,修长苍白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缀成一篇志在必得的鼓点。
良久,步练师抬起头,看向薄将山:“薄止,我翻译翻译,你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为了天下万民,你暗中作梗,引起秦吴二王之死斗,缩减夺嫡相争之磨锯。秦吴二王,必会两败俱伤;你在加快朔朝的毁灭,让天下人有个真正的明主。”
薄将山叹息道:“大仁大义不方便做的事,就由我薄某来做。”
步练师笑了起来。
她笑得太纵情、太放肆、太嘲讽,以至于眼尾都漫出了眼泪:“薄将山,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你在替民揽过?”
“这‘明主’是谁?是你吗?——若不是你,难道你要你口中的‘万民’,举手投选出他们满意的‘明主’?”
薄将山沉声喝道:“天下为公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厉声回道:“薄将山,睁开眼看看,这天下的百姓,有多少人识字,有多少人明理!!”
怎么公?!
薄将山,你告诉我,在这个时代,怎么个天下为公?!
大朔太穷,东陆太穷,时代太穷!
铁犁牛耕,男耕女织,只能让大部分人的劳动,来保证小部分人的吃饱喝足——这就是落后,这就算局限,这就是无能为力!
这个时代说到底,就是个愚昧落后、自私自利、黑暗堕落的时代!!
……它需要一把龙椅,它也只能容得下一把龙椅。
“一家一姓之天下,乃是整个东陆,最合乎情理的统治!就算周皇室倒了,还有下一个赵皇室、王皇室、李皇室,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人,面孔大多都是一个模样,‘一家一姓的守墓人’,哪里会有半分区别!”
“——你!”步练师举起手,指向薄将山,“薄止,你坐在龙椅上,也不会有区别;你的子孙,坐在龙椅上,也不会有半分区别!这天下之人,尚且离不开这把龙椅的统御;那谁坐在上面,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少做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垂眸看着薄将山,嘴角漾起一个讥诮的弧:
“……薄止,说到底,你只是仇恨周家罢了。周泰已殁,乱流汹涌,往后不知有多少鹤怨猿啼,又不知有多少兵燹之祸……你猜猜看,苦的是谁?”
是百姓。是万民。是苍生。
“薄止,若是皇权平稳过渡,是根本不用死这么多人的。”
步练师退后一步,厉声断喝:
“而现在,都是因为你!薄止,你耽于幻想,湎于仇恨,窝藏祸心,竟还不甘苟且——”
“百代忠良贤能,何不愧杀你也!!!”
她愤然拂袖而去,步入漫天风雪里。
天牢。
“一窝一窝又一窝,三四五六七八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淑妃坐在狱中,蓬头垢面,披发跣足,拍手笑道:
“——食尽皇王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
【注】
*1:“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出自司马迁《太史公自序》。
*2:“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之持禄养交而已耳,国贼也”出自荀况《臣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3:“勠力上国,下惠流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出自曹植《与杨德祖书》。
*4:“天下为公器”出自陈/毅《湖海诗社开征引》。
*5:“一窝一窝又一窝……”出自李调元《题麻雀》。
第67章父母心周玙重生
“你来做什么?”
淑妃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乱发披拂,衣衫褴褛,活像是一头被逼至末路穷途的母狮;她看向步练师时,眼中情绪愤郁难平,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这般田地,你可满意了?”
步练师站在她身前,衣冠高华,簪笄玓瓅。
步练师平静地反问道:
“——我为何要满意?”
淑妃一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周琛与步练师感情甚笃,淑妃是极力反对二人走在一起的,为此明里暗里都使了不少绊子。淑妃一直觉得步练师必是恨毒了她,若是没有她淑妃,说不定……
“能嫁给秦王,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吧?”
步练师无所谓地笑道,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十指交叉搁在膝头:
“这都多少年的往事了,我何必耿耿于怀?”
淑妃不由一哽。
确实如此。步练师如今贵为监国大公,首辅重臣,大有步九峦第二的意思;一个没得到的男人而已,步练师压根不放在心上:
——你的亲亲好大儿,老娘根本就不稀罕。
淑妃脸色愈发地难看起来:“步薇容,你来作甚?”
步练师淡淡道:“救周琛。”
淑妃冷笑道:“不用你教,我知道怎么做。”
“如今这盆脏水泼下来,我是怎么也洗不清了!”淑妃绝望道,“不就是一死么?我会上书陈情,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绝不拖累我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冷声喝道:“你想得倒美!”
淑妃被吼得一震。
“淑妃娘娘,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和李皇后当年不一样!”步练师直视着淑妃干枯的双眼,“李家倒台,皇后自缢,周望仍能稳坐东宫,这是为何?——是因为李家没有谋反!你若是认下此罪,那就是诛九族的塌天大祸!”
“到时候,秦王殿下,会在宗人府里,任人糟/践,度过残生!”
淑妃脸色发白,唇瓣颤抖:“我儿可有大功勋在身……”
步练师匪夷所思地看了淑妃一眼。
——她刚刚好像说的,是诛九族的下场吧?
这女人眼里竟是没有父母亲族,只有自己的好儿子周琛吗?
关西张氏如何抄家斩首,血流千里,淑妃竟是不关心的吗?
也是,步练师恍然,这世上有几个傻姑娘戚英呢。
戚英被亲族相挟,被迫脱下战袍,在深宫里十年如一日——什么梦想,什么期盼,什么追求,从此都烟消云散了。戚英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只是“皇帝的妃子之一”,从此百年的苦乐皆由他人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必淑妃也是如此吧?当年在西域商道上纵横捭阖的关西巨富,人称财神奶奶的张氏嫡女,往昔又是何等风光呢?
戚英心胸豁达,不与亲族计较;但能有几人能做到?淑妃被父母亲族断送了自己的事业前程,从此只能在方寸的天地里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心中积攒的愤懑和怨恨又该有多少?
步练师垂眼看着淑妃,心里生出极大的悲哀来:
……这个时代,吸干了女人的血。
“功勋也是陛下赐的。”步练师淡声道,“如今陛下已去,谋逆之罪压下来,什么都算不了数的。”
淑妃如遭雷击,浑身一震,脸上毫无血色。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步练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淑妃娘娘,薇容是来指一条活路的。”
淑妃颤瑟道:“你为何要帮我?”
你既已不心念琛儿,为何要拉我们一把?
“我并不是在帮你。”步练师淡声道,“若淑妃娘娘殁了,秦王殿下定会与吴王殿下,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届时,家将不家,国将不国,朝野动乱,生民烦忧,谁能得到好处?”
淑妃眼睛亮了起来:“你与周瑾竟不是一条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本以为步练师会站在周瑾那一边,巴不得秦王集团倒霉倒霉再倒霉才好;如今这番话说下来,倒有端水的意思在里面了。
“淑妃娘娘可误会步某了。”
步练师抬起眼睛,烛火映入眼瞳,烧灼出惊心动魄的华彩来。她已是不惑之年的岁数,不是年轻貌美的小妹妹了,却风华依旧,神采翩然。
那是浸入骨子里的美丽,沉入气质里的风情;它不会随着岁月而褪色,反而会因为时间而深厚。
步练师轻笑一声:
“——我与天下人,才是一条心。”
淑妃怔然睁眼,默然片刻,低低道:
“我这会儿才明白,琛儿为什么着了魔似的喜欢你。”
步练师笑了笑,不置可否。如今秦王和小戚王妃感情甚笃,她和周琛早已断了个干净,这种马后炮她没必要接。
淑妃见她不答,心下更放心三分,随即才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静静地看着淑妃:“这段日子,会很艰难,相当多的人,会盼着你死。——你要活着等下去,等到我给你翻案,把你从天牢里捞出来为止。”
淑妃心下愕然,步练师竟有法子,把她从谋反的滔天大罪里捞出来?
“这个女人太聪明了……”淑妃心下思衬,“还好不是我家儿媳。我哪里镇得住这等人物?还是戚华容这种心直口快的暴脾气好。”
淑妃转念一想,这等人中龙凤,本就不是一纸婚书可以栓得住的,怅然地叹息了一声。
她当年,也是铆足了劲,想成为步练师这般的大女子啊……
淑妃并不是蠢物。既然步练师不说怎么翻案,淑妃也不会去问,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她本人反而更安全;淑妃心思如电,随即关心起,另一个利益交换问题:
“我要如何报答你?”
明人不说暗话。步练师想要稳住秦吴二王,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只是在淑妃存活的前提下,有更多的转圜之机罢了。既然步练师愿意对秦王集团友善到这个地步,一定也有条件吧?
步练师清冷的眉眼,攒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淑妃虽然斗不过薄将山,那也算是后宫娘娘里的智谋天花板了;她懂得在政/治/斗/争中,欠人情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没有答应什么,就是答应了所有;这种亏本买卖,淑妃才不会做。
还不如现在摊开说得清清楚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如此,步练师也不矫情,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需要知道,当年我重生的真相。”
淑妃脸色一变:
“你怎知此事与张氏有关?”
“……”步练师闻言歪了歪头,耳下明月珰微微摇晃,“哦,淑妃娘娘竟然不知,当年吴江水患前,秦王殿下来梧州找过我么?”
……
“琛哥,你擅长的是排兵布阵,论起权谋之术,你根本没有如此深重的心机。……”步练师闭了闭眼,指节攥得发白,究竟是忍住了,“——你前来梧州找我,是受了谁的指派?”
周琛默然不语。
步练师太过聪明,这般冰雪剔透的女子,“爱情”二字太轻太轻,根本蒙不住她的眼睛。
“你不想说,我来替你说。”步练师吸了吸鼻子,“淑妃娘娘本就是李家人。你来劝我与你一同回到关西,是受了北恒公的提点,对么?”
周琛急急道:“阿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抬起眼睛,她像是哭累了,又像是根本没哭: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北恒公定是这般劝你的:‘只要步练师答应此生不再踏入朝堂,便给她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好身份;你能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秦王府,她就踏实本分地做那秦王妃。’——是不是?”
……
淑妃的脸色格外震惊,像是被人一马桶拍在了脸上:“……”
饶她是个儿子控,此刻也只想倒拎起周琛,往死里猛甩——甩甩甩,甩足三百六十天,甩干净这大猪蹄子脑袋里的水才好!!
二百五!!!
步练师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你竟敢瞒着你老子娘,跑去薄将山的眼皮底下,和他看中的女人私会?!
——薄将山要是再胆大些,完全可以把你的人头留在梧州!!!
不,说不定他就想这么做……淑妃越想越胆战心惊,薄将山之所以不这么做——那是因为步练师的缘故。
若淑妃站在老天爷的位置上看,定会知道步练师当天晚上就和薄将山睡了。
不过这种床帏交易,淑妃就算不知,也能猜到个大概;当时步练师一无所有,能绊住薄将山的手段,不就是个花容月貌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一想,步练师简直是有情有义的真性情,而周琛才是那个恋爱脑上头的二百五!
淑妃气得无话可说,她一生精明谨细,怎么生出了这么蠢的儿子?
步练师看这淑妃脸色变化,心里猜到了七八分,跟聪明人交流真是舒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当时委身薄将山,傻幼娘还以为步练师是被强逼的,还哭哭啼啼了好一阵。
步练师心情复杂,小女孩心思就是单纯,成年人的交易向来是各取所需:套了层“被逼无奈”的遮羞布而已,怎么还真觉得是她步练师吃亏了?
这件事算是步练师和薄将山不清不楚的开端,还有得掰扯,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周琛在梧州现身这一事,结合淑妃如今的反应,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周琛是瞒着老妈,在外公北恒公的指点下,跑来梧州找步练师的。
——也就是说,北恒公知道,步练师在乌苏江复活了。
太吊诡了。这件事,李家肯定是不知道的,若是李家人知道步练师复活,一定不择手段也得把步练师做了;而戚家……若是戚家人知道步练师还活着,那吴江水患这事就用不着周瑾出面了——戚家人对周瑾这大废物向来没有信心,大可以拜托步练师帮忙解决呀。
是以,关西张氏,是五柱国之中,唯一提前知晓,步练师离奇重生一事的。
为什么?
步练师看着淑妃的眼睛:
“张氏在我复活一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淑妃揉着爆炸的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长气。
“这件事隐秘至极,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淑妃按着额角回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父亲替皇上做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了。”
步练师眼皮一跳。
……
黑影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两块冷铁在相互摩擦:“步大人,世上不止你一个人,是重生的亡魂……”
不止?
步练师浑身一震:这世上的重生之人,竟然不止她一个?
确实。这重生之法,又不是被周泰垄断的;就算周泰掌握着这批方士资源,也没有道理只复活步练师一个人。
……
“父亲做这件事情,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了……”淑妃艰难地回忆道,“对了,令公可还记得,身死关外的三殿下周玙?”
步练师脸色一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注】
*1:“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出自刘向《触龙说赵太后》。
第68章他是谁记忆禁区
——周玙?
谁?
“这是何人?”步练师闻言愕然道,“我不曾相识。”
淑妃匪夷所思地看了步练师一眼:“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步练师:“……”
这很奇怪么?
——天地良心,她是真不认识。周泰身体力行地为国做鸭,崽那是生了一个又一个;这些皇子公主之中,也只有经常去大明宫的几位,能与步练师混个脸熟。
至于那些在后宫窝着的,尤其是母妃和戚英关系不怎么样的,步练师哪里会认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且这三殿下——听这排行次序,是紧排在周琛后头的皇子,步练师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想必是幼年早夭的皇嗣。
步练师奇怪道:“我该认识么?”
“……”淑妃面色说不出的古怪,“令公,你差一点,就要嫁给三殿下了。”
步练师闻言一惊:
什么?
步练师离开天牢时,暮色低垂,夕阳西下。晚霞像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渗出惊心动魄的红来。
步练师心里有事,正怔怔地出神,突然感觉有人在看她,一撩眼皮才发觉,一辆八马车轿正停在不远处。
八头骏马皆是品相不凡的乌云踏雪,马辔是由生铁打造而成的古怪形状。车框花纹雍贵,底色醇厚深黑,四面垂着深红色的帷帐,乍一看像是一滩被黑铁框住的鲜血。
陆从庸站在车旁,双手笼在袖子里,像头过分温驯的黑鹰。
“……”步练师愕然道,“你怎地在这里?”
陆从庸凉悠悠地答道:“姐姐,出门不带丫鬟婢子,连个侍卫护院都没有,是个很坏的习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闻言眉头一皱,她最讨厌的就是官老爷的排场,上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乌泱泱一片;再说了,这里可是太微城,哪里用得着这些?
眼下她来提审淑妃,也没惊动太多人马。步练师只消在天牢前等待片刻,步府的马车便能赶来接她。
——影不留的首领太监亲自来接,那得是周泰才有的待遇了;她步练师算是个什么东西,哪里担得起这等排面?
“姐姐如今是监国大公,自然得小心伺候着,不然留我们这群奴才做什么?”
陆从庸一手掀开车帘,一手放得极低:这车门装得太高,步练师裙摆又不方便,得踩着他手上去。
步练师不喜欢如此,但思忖片刻,还是踩了上去。
陆从庸此话无错。她如今是监国大公,周泰秘不发丧,新帝人选尚空,这等节骨眼上的时候,步练师的人头一定很值钱。
影不留这般大张旗鼓,就是为了敲山震虎:
步练师如今是影不留的重点保护目标,想杀步练师便是与整个影不留作对。
世上也没有太多人,敢去得罪一群,无牵无挂的杀手太监。
——是以,陆从庸这个面子,步练师得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影不留的太监惯会伺候人。轿厢中炭火温暖,熏香昏聩,小几上摆着步练师最爱吃的点心。
步练师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陆从庸这般贴心,步练师被惯出了馋嘴来,整个人都圆润丰腴了不少——和薄将山相处令人暴瘦,和陆从庸相处令人长膘,步练师心说干脆你俩绑在一起得了,起码能平衡一下我的体重。
几块冰凉甜润的软糕下肚,步练师终于没这么郁闷了,脸色都红润好看了不少:
“陆公,帮我查一个人。”
陆从庸替步练师剥着晚柑:“姐姐吩咐便是了,咱家定把他底儿给刨出来。”
步练师也不客气:“周玙。”
陆从庸手上一顿,倒也没多问。
步练师补充道:“此事关系甚大……”
陆从庸从善如流地接话:“——定不走漏半点风声。”
“不,”步练师摇了摇手指,“得漏,得漏点风声,到薄止的耳朵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奇道:“这是为何?”
“陆公,你得明白一件事。”
灯火明灿,薄烟轻晃,步练师粲然一笑,惊心动魄的妩丽:
“——没有人,是永远的敌人。”
“陆从庸在查周玙?”
煌煌地龙烧得满室皆春,烛火打在薄将山的面庞上,牵扯出错落有致的阴影。
连弘正便没薄将山这么潇洒了。即使地龙烧得再旺,老人抱着两个汤婆,也照样瑟瑟发抖:
“令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薄将山单手支颐:“不,她什么也没发现。”
“她要是真知道什么,定不会让我知道。”薄将山随意地一挑手边灯芯,“影不留那群阉臣,嘴巴比铁浇的还紧。我们之所以能知道这个动静,就是因为——”
连弘正闭目答道:“她什么也查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笑而不答,这自然是废话。
周玙暴毙关外一事,是大朔的阴谋,是周泰的血债。周泰亲自动手建起的信息壁垒,加之又相隔了如此多的年月,哪里是步练师能调查出来的?
影不留是周泰一手打造的。陆从庸惯是条知道分寸的忠诚好狗,怎么会去揭露主人刻意隐藏的秘密?
是以,步练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通过影不留查出真相。
连弘正沉吟片刻:“这是在招揽。”
步练师故意放出这个风声,就是想引起薄将山集团的注意。这是一道橄榄枝,若是薄将山识趣相握,他们还能再次结盟——
“难不成,”连弘正微微讶异,“令公不再追究养龙蛊一事了?”
薄将山笑眯眯道:“你信吗?”
连弘正沉默不答,心说谁要在你面前猜你老婆的心思。
薄将山笑意盈盈,在诡谲烛火下,更显得森然鬼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是政治大家。在一国之得失面前,一人之恩仇,便显得无足轻重。若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到我的支持,步练师想稳定局势,便容易得太多。”
连弘正叹了口气:“可是相国,你是……”
——你是要反的。
你怎么可能如步练师的愿?
薄将山看着眼前灯火一豆,默然不语。
他想起了漫山遍野的红梅,想起了亭中比梅花还要烈艳的女人,想起了那些犹似铁骑突出、刀枪齐鸣的棒喝:
“——而现在,都是因为你!薄止,你耽于幻想,湎于仇恨,窝藏祸心,竟还不甘苟且!——百代忠良贤能,何不愧杀你也!!!”
步薇容这是在叫他迷途知返,悬崖勒马,浪子回头。
薄将山出神地望着这剪温暖的烛火:
——你怎么还不肯放弃我呢?
难道你仍觉得,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不合时宜地想起,少年时在那皇家晚宴上,他薄将山被一条狼狗欺辱时,也是没人敢来救他。
只有——
……
步练师单手持鞭,鞭上鲜血兀自滴沥不止;女孩静立于庭中,像是一道明灿的银色月光,唰然劈开这昏聩糜烂的黑色雾瘴。
薄将山的眼睛里,渐渐地有了光。
……
——好像在故事的最开头,她就是那道明灿的月亮。
步练师不同于一般的温柔月光,她凛冽至极、霸道至极、蛮横至极,一鞭下去都是腾腾的血气,一眼看来都是森森的轻蔑。
但是就是她,但是就偏偏是她,但是就只有她。
只有她步练师,在所有人都以为薄将山,要活活被一条狗咬死的时候,一鞭子抽碎了所有的麻木和沉默:
“——畜/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所有疯狂的爱意和迷恋,都源自于这鲜血淋漓的一记鞭/笞;她强大、她美丽、她神圣、她庄严,薄将山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叫嚣起来,要把这个女孩的名字,刻进神魂、融入骨血里:
步练师。
薄将山幽幽道:“我对她并不好。”
她怎么……还不愿意放弃我呢?
连弘正急急道:“相国,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薄将山静静地看了连弘正一眼。
老人突然感觉到一股砭肤刺骨的冷意,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她可不是我的至亲。”薄将山懒散道,“你我皆是人间的孤魂野鬼,哪里来的至亲呢?”
她是我的檐边月;她是我的巅上雪;她是我的颈中刀。
而我——
薄将山十指交叉,抵住下颚,双目像是野狼的眼睛,在暗夜里飘摇起磷磷的碧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在烂泥里头,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的,一头丧家之犬罢了。
是夜,步府,慎独居。
窈窈偷偷摸摸地从窗户里翻了进来,一把将林慎从拔步床上拽了起来:
“走,陪我喝酒去!”
因为林慎和窈窈闯进云裳楼那件事,窈窈挨了不少的家法伺候;而林慎——林慎没有功夫傍身,又生得细皮嫩肉,一棍子打下去怕打出个好歹——步练师揉着太阳穴,喝令林慎闭门思过:
算是罚了,但没完全罚。
窈窈倒没什么意见。她虽然泼辣刁蛮,但也能分是非:去云裳楼的馊主意,本来就是她出的;况且林慎差点因为她,搅进红白刀子的打杀里。
只重罚她一个,窈窈也没什么屈——打就打嘛,她又不怕,步练师又不能真把她怎么样,打完不还是放她去玩。
只是最近不同了。
窈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依照娘亲没日没夜的加班议事,和师父日愈暴躁的言行来看,——这大明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糟心事,还是不能让普通老百姓知道。
——难不成那皇帝老儿驾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乌黑的眼珠转了转,随即向上一翻:管他呢,她又不关心,倒是林慎这种书呆子,肯定得哭鼻子。
步府最近戒严,连泼猴窈窈,也不能随意乱跑了。
窈窈一开始还听话,过了几天就觉得憋得慌:
——她一定得出去玩!
林慎忍无可忍道:“步窈窈,哪座花果山才能养出你这种泼猴来?”
【注】
*1:“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出自徐克《狄仁杰之通天帝国》。
第69章周郎顾薄周对峙
半夜被女孩子从被窝里拽起来,林慎的人生又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林慎光着上身,双手抱胸,恼羞成怒:
“你大晚上不睡觉作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从小和林慎一起长大,俨然把对方当做了知心男姐妹,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好害臊的。
眼下窈窈金刀大马地往塌侧一坐,长刀斜斜地抱在怀里,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
“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
“——‘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是吧?”林慎愤怒地打断她,“步窈窈,背书背全了,后边可是接了一句‘怀民亦未寝’!”
我可是睡得正熟!!!
林慎性格向来温软,只是这起床气分外怵人。窈窈扁了扁嘴,开始扯他被子:“我错了嘛!你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
林慎:“……”
令公所言极是,窈窈就是被他林慎娇惯得无法无天!
“不行!”林慎态度格外坚决,“这都宵禁了,还有哪里好玩?去睡觉。”
窈窈噘起的小嘴都能挂个葫芦了:“不是还有夜市嘛。”
林慎瞪眼:“良家女从不去夜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抱着枕头开始蹬腿:“你给我裹小脚算了!”
“你少给我偷换概念!”林慎大怒,“步窈窈,眼下时局非同小可,令公既然让你安心待在宅中,自然有她的理由!——你少给令公添乱!”
小女孩哪里管这么多,窈窈委屈成了一条猫猫虫:“你和师父都一样!张口我娘闭口我娘的,都没人想着我!”
啪!
林慎一拍床板,厉声训道:
“——你也该懂事了!若你不是令公所出,又有谁会多看你一眼?!”
这刻薄话脱口而出,林慎立刻就后悔了。
窈窈一下愣在原地,大眼睛闪了闪,立刻盈满了眼泪。
她性子素来要强,几棍家法打下来,窈窈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如今林慎这一句恶言,窈窈却立刻见了眼泪。
“不是,”林慎自知失言,连忙找补,“窈窈,我不是这个意思……”
窈窈霍地起身,哽着嗓子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慎,你愿意跟着我,就是因为我娘亲是步练师,是不是?”
——若我不是步练师的女儿,你是不是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林慎讷讷道:“窈窈,很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女孩哪里听得进这种话,窈窈立刻哭着跑走了:
“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林慎披着兽毛大氅御寒,提着八角灯笼照路,一脑门官司地溜出了步府。
——窈窈不见了。
窈窈哭着跑走后,林慎立刻起身去追,结果自然是没追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毕竟窈窈那个级别的轻功,整个步府的护院家丁都追不上,何况林慎一个没功夫的。
唉,这天寒地冻的晚上,窈窈能去哪里呢?
林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她添衣服了没有……
他不敢惊动步练师。林慎自幼早慧,熟悉官场,这大明宫里发生的事,他暗暗猜出了七八分;甚至步练师突然与薄将山交恶,这其中的原因,林慎也能猜出个三四分来。
眼下正是步练师焦头烂额的时候,怎么好拿小儿女的吵嘴去烦她?
加之步练师性情暴烈,教训起女儿来绝不手软。要是因为林慎一句刻薄话,惹得日后母女生了间隙,他林慎一头撞死在步府也难辞其咎了。
唉……
林慎叹了口气。
——他确实嫉妒窈窈,方才那句刻薄话,才会说得如此难听。
为什么她可以父母双全,出身显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她不用寄人篱下,不用看人脸色,不用仰人鼻息?
为什么她每天都能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但这又不是窈窈的错;他因为自己的不如意,去伤害一个全然无辜的女孩,又算是什么道理呢?
林慎愧疚不已,加快了脚步。
林小公子在上京颇有名气,毕竟是步练师培养的后辈,这里头隐隐就有和朝堂新秀沈逾卿较量的意思。林慎偶遇夜里巡逻的金吾卫后,靠刷脸蹭了好一段的顺风车,独自一人钻进了繁华绮丽的夜市里。
窈窈啊窈窈,你去哪里了?
眼下正值子时午夜,上京夜市人声鼎沸,灯火连云,千街错绣。
窈窈平日里最爱念叨一家江湖酒肆,正位于上京卧龙江畔,夜市里最高的楼阁顶端,四面皆无楼梯攀附,好一个无天无地之所。
这便是传闻里轻功高绝者才能够进入的“下西楼”。
弥天夜幕飘起了些零星小雨,被香烟暖雾卷裹兜起,像是一笼柔媚的轻纱,若隐若现地遮罩在高楼/身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林慎作为一只走地鸡,正愁不知怎么上去。
猝地,满耳筝琶之声陡地一乱,又蓦地回轨;似是夜市里的琴师一同约好,共同错了这一拍的弦。
林慎莫名其妙地问路人:“这是怎么了?”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哪。”路人笑眯眯道,“你看这动静,就知道,是周公子来了呀。”
周公子?
林慎听得一头雾水,抬头远眺而去。
只见那卧龙江上,泊来一道小舟。
琴音愀然空灵,悠远禅意,像是大江的一声沧桑的叹息。小舟顺流而下,驶出飞渺烟云,林慎这才看见一袭红衣如火,在江风里缥缈无定,仿佛谪仙降落世间。
红衣、古琴、孤舟、冷雾、寒江,共同谱成了一曲古意而雍艳的雅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慎惊道:
“——窈窈?!”
窈窈被人点了穴道,被迫“乖巧地”坐在船边:
若是眼神可以咬人,这个红色的神经病,早被她嚼碎活吞了!
窈窈怒道:“放开我!”
红衣人端坐船头,淡然抚琴,闻言轻笑:
“为什么呢?”
窈窈瞪眼:“……”
她确实是想负气出走的:但刚到巷头,窈窈就后悔了,她要是这么闹,她老子娘非得气出个好歹不可。
所以窈窈灰溜溜地打道回府,没成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男人:
——却不料被这神经病截了胡!
窈窈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来人暗中发难,动手奇快,窈窈居然连来人的长相都没看清,就被打晕了;
等窈窈醒过来,便是四面江水,孤舟二人的情形。
窈窈四肢动弹不得,只能愤怒地龇着白牙,好比一条被踩着了尾巴的柴犬: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红衣人正背对着她,一方漆黑长发如同悬瀑,发丝间坠着暗金丝缕白玉佩。
窈窈心头火起,这神经病一直在笑,根本没停过!
来人的声音温雅而醇厚,窈窈总觉得有些耳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你是谁呢?”
“哈!”窈窈得意起来,“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绑架我!说出来吓死你,我娘可是——”
红衣人笑着接口:“监国大公步练师。”
窈窈:“……”
窈窈噎了噎:“你、你知道你还问我?”
“是你太蠢了,”红衣人笑着指出,“我刚刚,并不是,疑问句。”
——是反问句。
窈窈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大大咧咧地嘁了一声:
“妈/的,搞这么复杂干什么,合着你就是想骂我呗!”
红衣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饶是红衣人巧舌如簧,也被窈窈噎了一下:“……你说得对。”
窈窈得意了:“哼哼!”
红衣人:“……”
薄将山和步练师怎么会生出你个二百五来。
“你是谁?”窈窈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怎么还敢绑架我?”
“按辈分……”
红衣人顿了顿,笑着回头:
“——你该叫我二叔。”
窈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男人眉若刀锋,鼻似折剑,五官端正,俊美无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长相简直跟她爹一模一样!!!
不不不……首先发色就不对,她爹可是上京出了名的白毛男;其次是气质神态,若说薄将山是马背上的王侯,那么此人便是草庐里的君子。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这是我二叔?
我那狗爹竟然还有兄弟么?
“二叔?”窈窈舌头都捋不利索了,“那,那你是薄……”
“我不姓薄。”男人淡淡地打断她,“我姓周,名玙,字云容。”
我是周玙。
窈窈歪了歪头,表情茫然,陡地“啊——”了一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大道理:
“我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温和地笑道:“你懂什么了?”
“我懂了,我懂了,”窈窈恍然大悟,“你们不是一个爹!!!”
所以才不同姓!
窈窈得意地想:我真聪明!
周玙的笑容出现了裂痕:“……”
周玙强自笑道:“你还真聪明。”
窈窈得意地摇头晃脑:“哪里哪里。”
周玙:“……”
周玙默默扭过头去,不想和这个二百五说话。
周玙闭嘴了,窈窈可不肯闭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既然是我二叔,你为何要绑架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还点我穴道!
周玙笑道:“我为何不能绑架你?”
窈窈一梗:“……”
周玙这人真讨厌,说什么都要反问,问得窈窈很是恼火,这男人真是一点也不爷们儿!
窈窈转了转眼睛:
“喂,你是不是和我爹有仇?”
周玙笑了笑,还不算太傻。
“那你可就绑错人了。”
窈窈冷笑一声:“我爹娘不是夫妻,顶多算是野鸳鸯,我都跟我娘一个姓呢!”
“你若是想要挟我爹,还不如去沈府绑架沈逾卿,我爹可能来得快一些。”
周玙突然觉得这傻姑娘,与心机深沉的父母浑然不似,倒是有几分难得的天真可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吗?”
窈窈翻了个白眼,鬼知道你为什么。
周玙摊手:“我打不过沈钧。”
窈窈:“……”
“草,”窈窈大受震撼,口吐芬芳,“沈叔如此厉害?我也要跟他打一架!”
他看上去黑不溜秋一猴儿,没想到还是尊斗战胜佛!
周玙差不多习惯了窈窈的人设,再也不会被她的雷言雷语给无语到了。
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周玙竟然和仇人的女儿,就这么聊了起来:
“你可知沈钧不是沈家所出?”
“啊?”窈窈莫名其妙,“沈叔不是沈家所出,难道还是你所出?”
周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还是不能习惯窈窈的人设:“放肆!”
窈窈继续放肆:“——呸!”
不容我放肆,我也放肆多回了!
周玙:“……”
这到底是哪座花果山的泼猴成的精?
“沈钧不是沈侯所出。”周玙闭上眼睛,平心静气,劝告自己,不要和野丫头一般见识,“他的生父,你很熟悉。”
窈窈惊恐道:“还真是我爹啊?”
周玙:“……”
——在你眼里你爹就是这么个人设?
看来薄将山混得也不怎么样嘛。
周玙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连骗人的语气都愉快了三分:“是当今圣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惊呆了:“啊?”
啊?
啊??
啊???
——等等,不是,沈叔原来是皇子么???
“算不上皇子。”周玙冷嗤一声,难掩轻蔑之色,“只是皇家丑闻而已,沈侯也真是能忍。”
窈窈听明白了,是沈老夫人,跟皇上有过一腿;所以这沈家长子,其实是……皇上给臣子戴绿帽的产物?
怪不得沈侯的爵位是传给沈家次子的!
“沈钧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懂事起就领命去外历练,想来也是待在上京难受。”周玙轻描淡写道,“——沈逾卿那一身本事,可是实打实的边军功夫,我可不敢招惹他。”
窈窈突然道:“你在骗我。”
周玙微笑道:“为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皇上是沈叔他爹,定不会把静安公主许配给他,哪有兄妹成婚的道理?”窈窈皱着眉毛,“你说八卦就说八卦,怎么连八卦也要骗人?”
周玙笑得格外恶劣:“因为好玩啊。”
窈窈怒道:“你是坏人!”
一点也不好玩!
周玙饶有兴致地逗她:“你没见过坏人吧?”
窈窈嘁了一声:“你怎知我没见过……”
她瞳孔骤然一缩。
周玙随手拿着窈窈的佩刀,锋利凄冷的刀锋,正悬在窈窈的头顶。
周玙温和地问道:“你知道怎么剥人皮最快吗?”
窈窈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在头顶这里画个十字。”周玙笑得温柔极了,“然后把水银灌入……就能得到一张新鲜完整的人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骂道:“……你有病!”
“啊,我确实是药石罔效,无药可医。”
周玙凑近窈窈,他的脸在月色下,动人心魄的昳丽,散发着罂粟那样陈腐又魅惑的甜香:
“……怎么,你能救你二叔吗?”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噗!
窈窈突然听见耳边风声一掠!
周玙淡淡地啧了一声。
这支弩/箭钉穿了周玙的手掌,刺棱棱地卡在了他的骨/肉间。
赤红的鲜血蜿蜒而下,周玙却连眉毛都没动,饶有兴致地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蘸了一些,在窈窈的脸上写道:
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鲜血淋漓的标记。
窈窈脸色发白,如坠寒窟,这个男的看起来正常,其实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
这人可比她爹疯多了!!
“——大哥,这么凶做什么?”
周玙看向飞渺的江烟,一艘乌蓬船缓缓驶来,窈窈认出了银白色的长发:
“爹!”
薄将山看见闺女脸上那个“玙”字,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好二弟,你找死?”
【注】
*1:“解衣欲睡……”及下文引用,出自苏轼《记承天寺夜游》。
*2:“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出自许浑《送谢亭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3:“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出自李端《听筝》。
第70章同根生娘,甜不甜?
周玙记得自己见到母妃的第一天:
“——娘,娘,娘!!”
他踏过柔软的青草,他扑向和煦的天光。伊雅公主闻声撩起轿帘,她的眼神像是破碎的琉璃,静静地望着周玙的面庞。
伊雅公主似乎认出了他是谁,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是天真稚幼的女孩,看见了心爱的布娃娃,眼角眉梢都是动人的光彩。
周玙也跟着嘿嘿傻乐,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小盒,从里面拈出一小块糖来:“娘,你吃,甜的!”
——甜的,你吃!
——娘,好吃吗?
——都给你,都给你!
周玙自小在草原长大,以为草原上罕少的糖糕,便是世界上最珍贵的食物。伊雅公主吃着比皇宫点心劣质太多的糖糕,却露出了幸福又满意的笑容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天也是周玙最甜的日子。年幼的三殿下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和其他人一样:
我有娘亲啦!
我娘亲爱吃甜的,和我一模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娘亲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
周玙记得自己见到母妃的最后一天:
“——娘,娘,娘!!”
他踏过泥乱的土地,他扑向燃烧的毡房。伊雅公主闻声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像是破碎的琉璃,静静地望着周玙的面庞。
伊雅公主似乎认出了他是谁,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是天真稚幼的女孩,看见了心爱的布娃娃,眼角眉梢都是动人的光彩。
“娘,跟我走!”周玙心急如焚,去拉伊雅公主的手,“波斯人打过来了,你快跟我离开!”
——我带你走,你跟我走!
——你为什么不愿跟我走?
……你不要玙儿了吗?你不要玙儿了吗?!
伊雅公主呆呆地望着暴怒的儿子,她神智只比三岁的孩童,眼下竟生出几分委屈,垂着头默默地摇了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震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七窍都渗出紫黑色的鲜血来;这时周玙才注意到胡几上的酒杯:
鸩酒!
——娘,你喝了什么?!!
——谁让你喝的?!谁让你喝的?!!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伊戈加北狄语:医生!伊戈加!!我要伊戈加!!
伊雅公主惊恐地看着自己儿子,周玙撕心裂肺地大喊,状若疯癫,涕泗横流。
她的智力理解不了前因后果,只能尝试着展开双臂,把周玙拥进自己冰冷的怀中。
周玙还记得那一天,波斯人得到大朔的默许,攻打北狄挛骶王廷,烧了八百里的营帐。
而他就在王帐正中,四面都是燃烧的烈火,母亲怯怯地抱着他,眼尾挂着紫红色的鲜血,像是两道被诅咒了的眼泪。
伊雅公主拍着儿子的后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哭不哭……玙儿不哭……娘抱……不哭不哭……”
大火点燃了一切,四面皆是熊熊烈焰,周玙紧紧地抱着饮下毒酒的母亲。
他从未哭得这样绝望,这样纵情,这样声嘶力竭。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
原来这人间,正是地狱吗?
周玙大放悲声,不如他和母亲,一同离去罢。
……娘,那杯鸩酒,苦不苦啊?
然而周玙没有死。
周玙死在王帐,没有任何意义,周泰不会放任任何一只棋子,毫无意义地出局。
若说伊雅公主的死,是为了挑起波斯和北狄之间的新仇旧恨;那么周玙的死,就是大朔进攻北狄的理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周玙没有和母亲一同死去。
一群死士冲进了王帐,带走了号啕不已的周玙。从此世上再无那位风雅清和的三殿下,只有大朔天子手里的一颗——
小小棋子。
……
史书记载,挛骶邪向大朔借兵五日之后,数十个北狄饥民抢劫了三殿下周玙的车马,把周玙及其仆从二十余人,一并杀害于玉门关外。
……
痛失皇嗣,家国受/辱!
鸽派大臣缄口收声,鹰派大臣群情激奋,永安帝顺利地向北狄全面宣战。原本协助北狄攻打波斯的大朔军队,闻令瞬间调转枪口——
至此,“天子北伐”爆发。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记得自己见到周玙的最后一天。
风沙漫天,衰草连绵。
周玙的车驾被薄将山的兵马,堵在了无人突经的小小栈道上。
冰冷凄寒的铁骑刀枪,围堵着大朔皇子的车辇,后者显得格外的孤弱可怜。
在周泰的计划里,薄将山一众,便是宣战借口里的,“北狄饥民”。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周玙苍白消瘦的面庞,低低地笑了起来;少年将军笑得嗓音嘶哑,笑得浑身发抖:
“三殿下,害怕吗?”
“……”周玙自嘲地笑了一声,“真不愧是父皇。”
虎毒尚不食子。
大朔天子,东陆帝王,果然是比虎狼还要狠毒的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也别得意。”周玙淡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在父皇的手上。”
薄将山哈哈大笑:“——我又不是你!”
“我生在泥沼里,长在战场上,知道自己命如草芥,贱如纸张,从不奢望,从不念想。”薄将山眸光阴冷,表情微笑,“周玙,你的胃口太大,你想要的太多,陛下都容不了你!”
是以,你会死在周泰手上;
是以,周泰会死在我手上!
“我要的东西太多?”周玙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薄止,我毕其一生,只想为母亲养老送终,做个清闲本分的小王!!”
我很贪心吗?!
我很贪心吗?!!
想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薄将山,我很贪心吗,我很贪心吗——?!!
薄将山不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宜妃娘娘已经死了:你却想让她活着。人死不能复生,注定你要恨陛下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