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推断,你才是查证。”步练师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这些举人,曾经都去过一个地方。”
“能卖红鸾草的地方?”周璎珞睁大了眼睛,“——‘红鸾草’沾之上瘾,使人疯魔,久之萎靡而死。父皇明令禁止买卖的东西,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步练师笑了起来,小公主不染凡尘,这明市上不准卖的东西,不就是黑市上一本万利的稀奇货吗?
有需求,就有市场。这世上,哪有禁得了的欲/望?
周璎珞皱起了眉毛。
步练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
“……”周璎珞咬着下唇,扭捏了好一阵,“本宫就是想不通,这些举人都有大好的前途,绝非醉生梦死之辈,怎地会吸食这些红鸾草?”
步练师屈起手指,一敲她的脑袋。
周璎珞委屈地抱住脑袋,赌气地鼓着腮帮子。
“你的思路要放宽,凡事都不是只有一面。”步练师看着她不服气的眼睛,“红鸾草是不是有个功效,能让人精神百倍?”
周璎珞愣了愣,确实是这样。但这些都是抽取人的精气所致,药力一过,百倍来还,逼迫人不得不再去吃这鸟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这些举人不知道呢?”步练师淡淡道,“我说这是‘聪明丸’,吃了之后精神百倍,能帮助他们发奋读书,价钱又不太贵。你说这些举人会不会心动,买上一颗试试?”
周璎珞听得目瞪口呆:“这……这心眼也太坏了。”
“这举人吃了之后,果然精神百倍,你说他会不会信以为真,推荐给同样奔赴考场的朋友?”步练师叹了口气,“同乡之情,同窗之谊,还不足以分享一颗聪明丸么?这样一来,这群举人,自然人人都吃了。”
“可是这个分量的红鸾草也不足以致死。”周璎珞皱眉道,“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和这些举人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步练师笑道:
“买一颗不就知道了?”
天阴欲雨,黑鸦厉鸣。
“槐安堂”开在窄巷深处,漆黑牌匾两旁,大红灯笼煌煌,黄色流苏在躁动不安的晚风里,吹拂成乱花绽放的形状。
步练师站在客栈窗前,看着周瑾走进窄巷,他打扮成书生模样,身后跟着一个小童,扣了扣“槐安堂”的铜绿门环——
步练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对劲,不对劲,现在是什么时候?
怎么这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这厢周瑾浑然未觉,只见眼前红木门开了道缝,露出一张白中泛青的脸来:“公子找谁?”
周瑾神神秘秘地靠近门缝:“听说你们这里,有……有让读书人变聪明的药,是不是?”
那人冷淡道:“公子找错了。”说着要关门。
周瑾笑呵呵地用钱袋堵住了门缝:“我是被朋友推荐来的……”
那人眼神闪了闪,接过了钱袋,把门开得更大了些:“公子请进。”
别进去!!!
步练师悚然一惊,可惜这个距离,周瑾是听不见的,她急急地吹响了短哨:
——保护九殿下!!!
可是埋伏着的暗卫没有一人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瞳孔一缩:
这些都是吴王府的精锐,是万万没理由背叛的,这个情况只能说明,这些好手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了!!!
这是个陷阱!
这是个预谋已久的陷阱!
对方早就猜到了,步练师怕有人叛变,遮障她耳目,误导她查案,特地亲自前去;步练师在每一个调查环节,不是亲力亲为,便是周瑾和周璎珞相帮,为的就是不横生枝节:
因为这里是北方,两大柱国的地盘,派谁去都有可能被买通,她、周瑾、周璎珞亲自办才是最保险的!
——但这又有一个最致命的问题:
安全。
安全!
这里可是晋州,不是上京城,也没有薄家疯人院保护;地头蛇想要杀几朵上京的娇花,那可太容易了!
步练师冷汗直出:好大的胆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之所以带上周瑾和周璎珞,一是因为这俩确实忠诚又好用,带上他们查案绝对没错;二是因为吴王身后是朝廷重用的天海戚氏,静安公主身后是时局敏感的东瀛皇族——两柱国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这两位动手!
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步练师失算就是失算了!
此时此刻不容步练师细想原因,她抄起墙上的长乐三年造,对小脸煞白的周璎珞道:
“躲到橱柜里去,听见什么也不要出来!”
步练师心里腾起了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
——护卫都被做掉了。
安排保护周瑾的暗卫,吴王府的精锐,足足二十七人,全部被做掉了;
安排在客栈的暗卫,步府所出的高手,一共三十人,此时一点动静也没有,应该也是遭遇了不测。
这是什么级别的杀手,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灭了五十七个好手?
薄家疯人院亲自出马,效率也不过如此了!
北方武林,人杰辈出,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强定心神,镇定下来,慢慢地蹲身下去……
一道黑影,从她身后的窗子外,飞扑进来!
——喀!
步练师枪口调转,枪身反架,按动扳机。在轰然巨响里,碎血炸得纷扬,步练师被溅了一脸的红!
没完。
更多的黑影涌了客栈——
【注】
*1:“普天壤其无力,旷千载而特生”出自蔡邕《静情赋》。
第43章局中局你真是狗
砰——!
枪机大作,铳声雷鸣,碎血飚溅四射开去,黑影的脑袋好似一碗炸碎的红浆,溅了步练师一头一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闪身退步,枪随人走,长乐三年造打横抡出一道弧,狠狠地砸在了一个黑影的脖颈之上;此处是一处人躯大穴,这人顿时动弹不得,步练师索性以他的肩身为支,再次按下了扳机!
一枪惊雷!
血光飚溅,腥云弥斥!
璎珞缩在橱柜角落,不由得发起抖来。她听见了急促的铳声,好似惊雷连连炸响;她看见了殷红的鲜血,自橱柜缝隙间渗进来。
喀!
一声清脆的骨裂之声响起!
步练师被一道黑影攥住了手肘,还没容她挣扎一二,一股霸道无匹的气劲,瞬间震脱了她的关节!
剧痛锥心刺骨。步练师眼前一黑,心性反而愈加凶狠,骤缩的瞳仁像是燃烧的星子,掠出一道灿烈的精光——
她另一只手拔出了发间的步摇,狠狠地刺入了黑影的眼眶!
黑影吃痛之下骤然发力,把步练师远远扔了出去;什么花容月貌也没用了,她像是一只破口的沙袋,狠狠地撞在了檀木椅上!
——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昏暗之中银光骤地一掠,一柄短刀猝地追来,贯穿了步练师的胸腑,从椅背后冒出一个凛凛的尖来!
步练师呛出一大口血来:“——”
黑影们谨慎地一涌而上。他们先前低估了步练师的身手,反而被步练师杀了好一些;现在他们学聪明了,步练师被短刀钉在椅背上,怎么也算不上威胁。
“步大人,别装死。”另一个黑影回答道,声音苍老而沙哑,“你是回魂之身,这等凡铁,伤不到你。”
步练师啐了一口血,撩起眼皮来看着他:
“你是谁?”
步练师掉了次脑袋之后,身体素质已然不同。
先前她在幼娘一家的渔船上,被飞来的□□贯穿了手臂;但只过了几天的光景,步练师手臂上的伤口便痊愈了。
就像断过的骨头,愈合后会更坚硬一样;她这番死而复生之后,躯体强度也非寻常人可比。
步练师疑心那日在破庙里,她受到惊吓后血崩小产,正是因为这副身体的玄奇,才得以生产顺利,母女平安。
是以,这把短刀,要不了她的性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这个秘密,步练师谁也没告诉,这黑影又是如何得知的?
黑影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两块冷铁在相互摩擦:“步大人,世上不止你一个人,是重生的亡魂……”
不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浑身一震:这世上的重生之人,竟然不止她一个?
确实。这重生之法,又不是被周泰垄断的;就算周泰掌握着这批方士资源,也没有道理只复活步练师一个人。
猝地,一道明灿的火花,从步练师脑海里跳闪而过。
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鬼使神差,或者就是女人毫无道理的直觉。步练师看着黑影的眼睛,牙齿到舌尖迸吐出三个字:
“是周玙?”
由此,魑魅行街,魍魉盈道,好戏开场。
黑影脸色突地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脖颈之上,亮起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像是女子在红笺情诗上,用朱砂笔圈下的一道眉批。
黑影的脖颈像是被利刃切开的豆腐,沿着这道血线平滑地相互错开,最后头颅咚然一声坠落在地!
一道人影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好似一道脱颖而出的月光,又像是一股卷地而过的狂风。他一剑飒飒然掠出去,剑气砭肤,杀气刺骨,血溅如泉!
其余黑影大惊失色,纷纷亮出兵器,好似一涡漆黑的狂流,朝着来人一拥而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千千万黑影之中,来人是唯一的白。他翩然起势,近乎写意,仿佛是画匠寥寥勾出一笔远山岚黛,禅意、宁静、淡凉,像是一声被山风吹去的叹息。
这是步家剑,“春风词笔”。
茶馆酒肆里还有许多传说,这步九峦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是鲜衣怒马的侠客,一剑专斩不平,一鞘鸣尽冤屈。步相大德,积厚流光,因此这漫遍北方的情报网络,直至步练师这一代仍旧管用。
步练师的祖母是出了名的悍妇。据说这位奇女子提刀上马跑了几千里,追上步九峦和他大战一场;步九峦被自己老婆打得满地乱爬,从此浪子回头,不做天涯客,只为朝中臣。
祖母有命,步家嫡系,禁止习武。春风词笔就此失传,到了步练师这一代,就愈发的丢人起来。可怜天见,步练师除了会玩点鸟枪之外,连剑都不怎么会拿——若她有步九峦当年的身手,也不至于被薄将山欺负,也不会怀上窈窈了……咳。
滴答答——
簌簌的血色惊扰了栖息在来人身上的月光。躁动的流风吹卷起他宽大的袍袖,漫卷成冷白色的流云滚雾;此人像是从诗篇中走来的仙人,缥缈飞天,悠容淡逸。
千钧杀气狂漫在呼啸来去的猛风里,周瑾静静地站在血与死的正中央,剑身纤细不过二指宽余,静静地酿出一泓人血的红意。
如今春风词笔的传人中,翘楚乃是九殿下,吴王周瑾。
先前周瑾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在戚英面前打滚撒娇耍赖,死活都不愿意学戚家枪法。
步练师也颇为好奇:“这是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英怒道:“他就是觉得耍枪不俊!”
步练师大怒:“周云潇,你放屁!!”
你看看周琛在校场的样子,连路边的蚂蚁都要说一声英俊!
但周大宝宝就是觉得不俊:“不嘛,不嘛,不学嘛!”
戚英最烦男子汉大丈夫,天天嘤嘤撒娇,拎起竹条就去抽他。周瑾哭得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宁死不从,颇有气节,最后闹到了周泰面前。
周泰觉得十分之离谱:“那瑾哥儿觉得什么最俊?”
周瑾扭捏道:“剑乃百器之君,瑾儿要学剑法!”
周泰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圣旨一下:
薇容,去,把你家的春风词笔教给我儿。
步家嫡系虽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但旁系却出了很多剑法大家。圣旨顶在头上,步练师也只能捏着鼻子,给周瑾好一番安排。
本以为这废物点心学上三天就会哭着打退堂鼓了。结果周瑾还真学出了个名堂,眼下的剑影好似溪水潺潺,又像飞霜凛凛,他性格平和,剑更是安静,收割下人的性命时,温柔得像是好一声叹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果然是上京最俊的剑。
叮叮叮叮叮!!!
一阵灿金色的暴雨倾窗泼入,那是一根根细如密发的金针,能够直接穿透人的血肉,留下一道贯穿的血洞来!
几个黑影当场变成了筛子!
这是先前跟随在周瑾身边,打扮成小书童模样的绝顶高手;也是陪着戚英入宫的贴身婢女,戚家暗杀部队的翘楚,“八重樱”。
八重樱猝地开口,居然是道清脆娇甜的女声:
“末将来迟!”
“好姐姐,你还知道来!本王都要死了!”周瑾惨叫,“打不赢了,人太多了,你快带着令公,撤撤撤撤撤!”
步练师悚然一惊:
“等等!”
璎珞还在橱柜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声女孩的尖叫响起,一道黑影拽出了璎珞,反而向窗外逃去!
步练师瞳孔骤然一缩,璎珞若是被活捉,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必须得立刻阻止!!!
八重樱和周瑾都被几个身手不凡的黑影纠缠住了,哪里抽得出身去救璎珞?
眼下身边压力最小的,反而最弱的步练师!
步练师当机立断,立刻行动。她被钉在了椅子上,□□就是大出血,她还没有这么蠢;但这个距离不算太远,在长乐三年造的范围之内,她就是所有人的爹!
步练师脚尖向上一挑,长乐三年造被踢得腾空,步练师正好伸手握住了它。压眉、凝神、瞄准,步练师做得一气呵成,所有人和事都在唰然远去,只剩下了眼中锁定的目标!
砰!
铳声大作,势若惊雷,企图掳走璎珞的黑影,被步练师一铳打碎了脑袋!
黑影应声死去——然而这姿势太寸了,他已经跑到了窗口,这会儿陡地暴毙,璎珞便尖叫着摔出了窗外!
步练师大怒道:
“薄止,你要看戏看到什么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璎珞尖声惨叫,脸色煞白,她根本不会武功,这么摔下楼就是个死!
然而一道人影飞身而上,稳稳地接住了她;来人身法如电,轻功卓绝,稳稳落在树杈上时,树枝抖都没抖一下,还真像只灵巧轻盈的猴儿。
沈逾卿。
是沈逾卿!
璎珞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你……你来救我啦?
沈逾卿倒没看璎珞。他回头和薄将山对了一个眼神,似乎是得到了后者的首肯,向着身旁的人寒声下令:
“——杀。”
天高皇帝远,此处不是天子脚下,薄家疯人院连人都不用装。
沈逾卿亲自带队清场,摧枯拉朽,风行草偃。黑影中的高手被步练师带的人手消耗了一番,又被周瑾和八重樱折腾得左支右绌;眼下薄家疯人院一出场,事情就向着切瓜砍菜的方向发展,这些黑影都是个中好手,如今倒像是排队送菜。
步练师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冰冷,满脸阴沉,她的视线穿过了厮杀,直直地掠到了百步之遥,那道悠闲淡然的身影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也看见了她,笑着向步练师举起酒盏:
——哟,早啊。
步练师笑得咬牙切齿:
薄将山,你是狗。
这个局,不难猜。只是步练师忙于破案,就算知道是坑,也要往里跳罢了。
薄将山应该是写了两封密信,一封给步练师。步练师急于突破春榜一案,拿到游惊雾的线索,肯定会着手展开调查;而这调查的人手,越亲近越好,越可靠越好。
因此,步练师多半会亲自去,而且带上的帮手,也是千尊万贵的大人物。
——而薄将山这第二封密信,则是寄给了太乙李氏!!
太乙李氏知晓游惊雾已被找到,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索性先下手为强。于是李家在晋州做局,方便步练师调查,一路把步练师一行人,引到这槐安堂来……再派出一干好手,杀人灭口,销尸匿迹!
那为什么薄将山,知道是太乙李氏干的呢?
——因为言正担任主考官,便是李皇后和太子妃一起吹得耳旁风。这两个女人还不知道,自己这点小小的私心,这点对言眉的恶意,反而会出卖自己的家族,招来灭顶之灾,招来塌天大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薄将山赚足了理由:
意图戕害皇嗣,杀害重臣,太乙李氏,其罪当诛!
第44章高楼塌李家倒台
黑云压城,白月破瘴;风声萧索,马蹄呜咽。
薄将山静静地站在远处,狂风里好似一尊不动佛。他的眼前是熊熊燃烧的客栈,强弩之末的黑影,毫无悬念的围杀。
鲜血、惨叫、尸体,热闹地溅得满地都是,缤纷地铺在他的脚下。
薄将山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眼睛里呈出一派兴意阑珊的慵懒。自从步练师带着窈窈离开后,他身上的人味儿是越来越淡,到最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步练师还是神坛上的佛,薄将山还是阴曹里的鬼。
——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居然在一个被窝里厮混过,真是造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沈逾卿办事向来很快,薄将山并没有等太久。步练师一行人自然是被救了出来,薄将山终于有些诧异——这步练师居然还没疼晕过去——还企图扬起手来扇他耳光:
“薄……止……!”
真可爱。
薄将山俯身下去,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按去:“哎,我在。”
“……”步练师咳嗽了一声,她有些捯气捯不上来,“万一九殿下或者静安公主有什么闪失——”
——你该当何罪?!
“好薇容,”薄将山嗓声温和,笑影凉薄,“我只是给了你线索,人是你自己叫来的,这怎么能怪我呢?”
那是你的责任,又干我什么事?
太乙李氏是蚌,你步练师是鹬,而我薄将山是渔翁。你拿到线索时就该明白,凡事都有代价,大家各取所需罢了——你现在反而要求我顾及你的死活,是不是对我要求太高了一些?
你步练师到底是我什么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被问得一默。
确实如此。薄将山要利用她,她早就猜得到,只是为了春榜案,步练师觉得这个险值得一涉;是黑影的凶狠超出了她的预料——那也是步练师自己失算了,还能怪薄将山照顾不周吗?
如果薄将山再坏一点,大可以等璎珞摔死再出现。静安公主死在晋州,那么倒霉的不止是李家,步练师也得跟着陪葬。
只是……
“只是你总是这么可爱,居然拿道德来要求我。”薄将山凑近了她的耳旁,一字字都诛在人心上,“‘你怎么能这么利用我呢’,是不是,薇容?”
步练师被呛得一窒。
“薇容,你知不知道你很可爱?”薄将山挠了挠她的下巴,像是逗弄笼里的金丝雀,“你看上去不好招惹,生人勿近,其实是最好欺负的那一个……可你几乎不记我的仇。”
“我们作对了这么多年,结果你在梧州,还是跟我睡了;我把你锁在屋中,逼你设计逃脱,结果你到了上京,还是跟我睡了。”
——还生下了窈窈。这段旖旎关系,从枕上恩情,变成了骨肉联系。
薄将山的呼吸扑在她的脖颈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是多坏一个人,你心里没有数?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薇容?”
步练师咬着下唇,避过脸去不答。
“想不明白是不是?我来告诉你。”
薄将山把她散乱的鬓角,轻轻拨到耳后去:“——步练师,你没被人爱过。”
步练师浑身一震。
“无论是步相还是陛下,他们对你都是栽培之心大过舐犊之情,你根本感受不到爱。”
薄将山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越来越暧昧,越来越像床笫之间的闲话,嗓喉间涌动的都是情意:
“于是你把这个诉求转向你的朋友。但是言眉害怕你,白有苏忌惮你,戚英进宫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你们姐妹俩也不复先前的情谊……到头来,你还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步练师冷喝道:“薄止,你放肆!”
“你又放弃了周琛。”薄将山残忍地揭开这一道道伤疤,“周琛是真心爱你的。但这份爱否定了你的功业,你觉得它过于廉价自私了,配不上你步练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的手指发起抖来,又被她死死地攥进拳头里。
“真讽刺啊,青天老爷步令公,居然连一份爱也得不到。”薄将山笑了起来,“所以她走投无路,饥不择食。”
步练师看见了薄将山,这个与她作对多年的男人,向她展示了一份病态又扭曲的爱意。这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又病态、又偏执、又疯狂、又扭曲……但他偏偏是最真诚的那一个。
这个疯子不把步练师当做旧人幻象,也不把步练师当成深闺妇人。他欣赏她的心机,喜欢她的手段,赞叹她的权谋。
薄将山只要她,只要她这个人。
是以,她饮鸩止渴,自堕其中。片刻的欢欣也是欢欣,片刻的温存也是温存。步练师根本没被爱过,以为爱就是这个模样,所以她不会去记恨薄将山……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这只扑火的飞蛾,怎么会去怨恨,火会把它烧成灰烬?
步练师绷着嘴角:“你到底想说什么?”
“薇容,”薄将山展开双臂,把人圈进自己怀中,“别赌气了,回到我身边来吧。”
“你是自甘堕/落,你是自甘下/贱,跟我攥着那份自尊有什么必要呢?”薄将山在她耳边温柔地低语,像是某种蛊惑人心的咒言,“好薇容,你渴望被爱……我也还是爱你的。你再怎么不听话也无所谓,我本来就不喜欢你听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薇容,”薄将山磨蹭着她的脸颊,“求你了。回来吧。”
步练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薄将山的瞳仁偏向深红色,像是凝固的鲜血那样。无论他的口气有多温柔宠溺,他的眼睛都和塞外的雪一样冷,似笑非笑,戏谑轻嘲,还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淡然。
薄将山心里清楚,依步练师的才智,不会看不出来,这就是对人下蛊的话术:
贬低她的自尊,再给予她希望,从精神上她拴在自己身边。
——但是薄将山就喜欢步练师这么聪明,却又无路可选的样子。
看出来又如何?
步练师还是会答应的,因为薄将山说的都是事实;她还会再次堕入陷阱,就算她看见书房还是会怕得浑身僵硬,她还是会回到薄将山的身边。
直到遇见更优选,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薄将山不在意,小事一桩,杀掉就好。
她人生里的最优选,永远只能是他薄将山。
“薇容,”薄将山在她耳边叹息,“我是你的牢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南地北,阳间阴曹,我都会锁住你,永无分离之日。
步练师沉入了一个很深的梦里。
她梦见了渺远的穹苍,苍莽的草原,燃烧的营帐。骏马飞驰,疾风忽掠,她被人按在怀中,逃离到大地的尽头去。
“三殿下,三殿下,”彼时步练师还是小小少女,惊慌和恐惧都写在脸上,“你得包扎,再这样下去你会……”
少年不说话。
梦中的救命恩人沉默寡言,逼急了也只肯蹦出一两句北狄语来,步练师只能连蒙带猜他的意思。两个人一路逃进了北邙山里,步练师看着少年烧红了针,像缝衣服一样地把自己的伤口缝了起来。
步练师好奇道:“你不会痛吗?还是说北狄人都不会痛?”
少年不理她。
步练师又问道:“你的头发天生是这个颜色吗?”
真的好漂亮,像白雪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年还是不理她。
步练师凑在篝火前取暖,小脸被烘得发红,愈发地娇艳欲滴:“你对我真好,我们以前见过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少年沉默地削着木条,把它们做成简易的弓/箭,手法娴熟又老辣。步练师踢了半天石子,觉得实在无聊,又凑过来找他说话:
“三殿下,你怎么不在大明宫里住呢?我和二殿下是好朋友,你们一定合得来……”
少年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步练师苦闷地撑着腮:“你要是会汉话就好了,我跟你说,你嗓子好,说汉话一定很好听的。”
少年沉默。
“陛下给我起了个小字,”步练师又说,“你想不想知道?”
少年点头。
“那你记好了,”步练师拿起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薇——容——,你以后唤我薇容就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步练师梦见了北邙山的风雪,梦见了高烧不止的贵女——这个娇气的废物东西好像就是她自己。她恍恍惚惚地记得少年把她背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风雪里走,她当时想着怎么办呢,要怎么办呢,他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要嫁给他了?
步练师迷迷糊糊道:“等我们回到大朔,你要不要娶我?”
少年的汉话生涩无比:“……不。”
——嘁!
步练师勃然大怒,只有她嫌弃别人的份,哪有别人嫌弃她的份!
她非常不高兴,自然要赌气,索性再也不开口了,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步练师的梦断断续续,眨眼间又换了个时节。
她面前立着一个少年,模样像极了先前那个;只不过是黑头发,气质也更衿贵些,一口汉话说得无比流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迷糊地问道,之前救我的三殿下呢?
旁边人回答,这就是三殿下呀!
三殿下?步练师才不信,三殿下是白头发呢。
旁边人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道这小姐莫非是烧糊涂了,这三殿下还能有两个不成?
步练师也开始动摇起来:“他就是白头发……”
北邙山的风雪可是杀人的大,小姐莫非是把雪盖头看成了发色?——那真是烧迷糊了哟,天下哪有白头发的小伙子?
一百张嘴都只有一个说法,大家都亲眼看见眼前这个三殿下,抱着她从北邙山走出来。
步练师本就病得惺忪,迷迷瞪瞪地信了。
这三殿下名叫周玙,母妃是北狄王帐的公主,自幼便生活在草原上,所以步练师没在大明宫里见过他。周玙待她很好,谁见了都笑,周琛更是因为这个老和他打架。
那时步练师便和白有苏是好姐妹了。这苏姐儿总是起哄,说薇容是想当二王妃还是三王妃?……羞得步练师扔下书来撕她的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捉住了白有苏,白有苏连声求饶:“好姐姐,好姐姐,饶了我,——你到底喜欢谁呀?”说着笑成一团。
步练师低头嗫嚅道:“……救我那个。”
“哦——,”白有苏恍然大悟,扯开嗓子喊起来,“周玙——!薇容要嫁……”
步练师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你敢说!你敢说我就告诉你爹,你和小可汗私相授受!”
白有苏涨红了脸:“你别说的那么难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周泰要是真闲得慌,大可以去找个牢坐!
“……”步练师连喝了三大碗凉茶,好歹把肚里火降了下去,“谁吹的枕边风?”
周泰是什么品种的渣男,步练师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他这皇帝爹当的比甩手掌柜还轻松,璎珞的婚事他从来就没操心过,这到底是谁的馊主意?
“还能有谁?”
眼下步练师在吴王府里。帘幕深深,熏香袅袅,戚英靠在美人榻上,替步练师磨着指甲,放到唇边吹了吹:“呼——静安她老子娘呗。”
步练师一听到这女人就头痛:“操。”
静安公主周璎珞,母族乃是东瀛皇族——也就是戚家经常揍的那帮倭寇,远在南边东瀛岛的德川王庭——大朔和东瀛是联过姻的。这德川茶茶便是东瀛进献的公主,也就是周璎珞的母亲德妃。
德川茶茶其人,一把火烧了,恐怕是能炼出白莲子来。
这德妃整天柔柔弱弱,娇娇怯怯,闻花落泪,见月伤心。她非常、非常、非常的娇弱,需要大量爱情的滋养,或者巨额关爱的呵护,不然就是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戚英对她说话,也不知为何,德妃便哭得死去活来,烦的李皇后把戚英禁足才罢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皇后也没逃过这一白莲劫。德妃第一次去向她请安时,在钟粹宫里没站到半炷香的功夫,便“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搞得李皇后是又懵逼又尴尬,最后以德妃再也不用请安告终;
戚英怀着周瑾那会儿,这德妃作妖更是频繁。按照常理,戚英既然有孕,周泰怎么也得来宫里慰问一下;每次德妃都是“突发有疾”,把周泰临时哭了过去,这一来二去,病西施及时地怀上了璎珞。
若说这些都还算是争宠范围,那么接下来这朵白莲的操作,则是彻底激怒了步练师:
周瑾有次半夜高烧,戚英急传太医,当值的太医在半路上,也被这德妃截了过去,病病歪歪地拖了一个时辰,才肯把太医放出宫来!
戚英这等火爆脾气,德妃就是她的克星。每当戚英发作,德妃便哭得梨花带雨,从自己背井离乡说到深宫苦楚,总之就是我悲惨,我痛苦,我娇弱,你怎么不让着我呢?
戚英一个将门虎女,没见过这等对手,除了被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步练师听闻此事,怒极反笑:
——要装白莲花是吧?
荷塘都给你烧了!
一日在紫宸殿和皇上闲谈,步练师轻飘飘地提了一嘴:德妃娘娘既然如此弱不禁风,还是静静休养为好。那贵妃娘娘不是膝下无子么?璎珞公主便交给她抚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泰懒得搭理后宫琐事,既然步练师这么一说,那就顺着她意思办就是了。步练师直接从皇帝下手,给德妃造成了降维打击——这白莲花也颇为乖觉,知道步练师不是她能招惹的,从此也安分了许多,起码不会明面上再找戚英的茬了。
是以,这德妃定是恨毒了步练师。
璎珞在晋州遇险,恰逢沈逾卿相救,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确实找不出差错。德妃只需稍稍一打听,就知道沈家是何等世族——以及和步家庶女有婚约的消息。
既能让自己女儿嫁得风光,又能顺势恶心步练师一把,德妃何乐而不为?
皇上指婚,公主下嫁,幼娘的处境便无比尴尬。眼下两家已然谈妥,名帖也递了,彩礼也收了,不嫁就会变成全京城的笑话,连带着步练师都会成为笑柄。
关键是这嫁了,位份怎么算,是要让公主做妾么?
而这幼娘虽有步练师撑腰,但庶出就是庶出,又不是步练师自己嫁人,哪还能和公主争位份?
幼娘只能做妾。以正妻之礼聘来的妾,不尊不卑,不上不下,不尴不尬。
戚英叹了口气:“薄相国那边怎么说?”
步练师笑了一声,她都恼火至此,那薄将山暗杀了德妃的心都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说大朔没有驸马不得参政的规矩,但这肯定影响到沈逾卿日后的仕途。沈家已经是上京世族天花板级别的贵胄了,多一个公主媳妇实在过于招摇,太乙李氏才死了多久,前车之鉴血淋淋地摆在那里,薄将山焉能不头痛?
德妃此举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而且——
步练师并不讨厌璎珞,可以说是相当喜欢,大有收为自己弟子的意思。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人的心都是偏的,比起千娇万宠的璎珞,步练师肯定更心疼幼娘一些。
头上顶着一个公主正妻,幼娘以后的日子还会好过么?
戚英奇道:“你不是说沈右丞和幼娘是两情相悦?既然如此,沈右丞以后更愧对幼娘,自然会待她更好一些。”
“——哎,你呀。”步练师恨铁不成钢地戳她额头,“贤妃娘娘,你都做娘的人了,长点脑子吧!”
你好大儿比你聪明多了!
戚英大怒:“那你说说看,这又怎么不好了?”
“夫君和小妾两情相悦,自然会冷落正妻,这不是宠妾灭妻吗?沈老夫人又不是死的。”步练师给自己斟了杯茶,一股脑儿地全灌了下去,“——到时候,幼娘就不是过得好不好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活的问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英瞪眼道:“若是幼娘死了,那周璎珞还有好日子过?”
沈逾卿还有好日子过?
步练师冷冷道:“是三个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桩婚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晦气!
偏偏这还是桩国婚,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静安公主屈尊下嫁,明面上就是天大的喜事,沈府就算再怎么尴尬也只能装得无事发生,沈老侯爷已经捏着鼻子开了三天的贺宴了。
至于这沈逾卿——
“他倒是个好孩子。”步练师叹了口气,“幼娘能跟着他,也不算是委屈……”
皇婚当头砸下来,沈逾卿也没装死,反而呈出一派近乎冷血的果断来:
——奉旨迎静安公主进门,为正妻;也依约娶步家庶女进门,为平妻。
别说是旁人,就是步练师听了,也震惊了半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遵圣旨,又守信义。沈逾卿猴不可貌相,居然是位端水大师。
周泰很是不高兴,觉得不行:这公主出宫下嫁,夫家居然还有位平妻,自大朔开国以来闻所未闻!
沈逾卿上书回话,言辞很委婉,内容很尖刻:回陛下,这公主嫁给已有婚约的男子,自大朔开国以来也是头一回。
周泰:“……”
他只好安静地干了三大碗凉茶。
这就是笔糊涂账。春榜案刚结束不久,周泰忙着处理李氏余孽,德妃插一嘴来说要冲喜,周泰一时嘴快也就答应了——哪知道背后还有一桩婚约?
春榜案一结,步练师、薄将山、沈逾卿,皆是大功臣。周泰头大如斗,然而天子金口玉言,想撤回也不可能了。周泰正愁怎么下台,结果沈逾卿速速给了台阶下——只是这台阶上有道坎儿,得委屈璎珞一下。
周泰想了一想,还是捏着鼻子跨过去了:
——行,爱卿的家事,就按爱卿的意思去办。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爱惜自己的权力,肯定是胜过爱惜自己女儿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逾卿早有预料。少年跪落接旨,面色冷淡,眼神镇静:
“谢主隆恩。”
沈逾卿脸上摆得冷淡,实则一肚子火气,满腔憋屈无从发泄,一上床就开始造作。
幼娘腰都要给他整断了,战战兢兢地觑着他,又觉得盯着他看没甚意思,开始玩自己的头发。
“……”沈逾卿夜来非了好一会,结果幼娘在那玩得不亦乐乎,心情是超级加倍的郁闷,“你不生气?”
幼娘眨了眨眼,莫名其妙的:“啊?”
沈逾卿:“……”
这是哪里来的傻老婆?
沈逾卿怒道:“我要娶那周璎珞啊!!!”
我!不想!娶她!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眨了眨眼睛,“可幼娘听说,静安公主是一等一的美女呢。”
沈逾卿:?
沈逾卿奇道:“所以呢?”
幼娘奇道:“难道全天下会有人不喜欢美女吗?”
“……”那确实是没有。沈逾卿郁闷之余,更加无法理解,“你想我娶那周璎珞进门?”
幼娘也懵了:“少爷,你也不能不娶啊。”
——所以想开一点嘛,你又不算太吃亏呀。
沈逾卿:“……”
沈逾卿被幼娘堵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理,顿时觉得摆烂算了,拍了拍自己身边道:“过来。”
幼娘摇头,她不来了,明天还要早起站规矩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逾卿看了她一眼,幼娘浑身一激灵,又慢慢地挪了过去。
沈逾卿掐了掐她的脸,幼娘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手感确实好极了:“还是你省心。”
幼娘小声回答:“幼娘最听话了。”
……
大家都在关心圣上的想法,相国的想法,令公的想法,少爷的想法……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她幼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不愿意,她当然不愿意,她如何能愿意?
好端端的夫君,为什么要和别人分享?
幼娘看向朦胧的帐顶,天窗漏下一点月光,凄神寒骨的冰凉。
活下去就好了,活下去就好了。
现在她拥有的,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至于其他的,幼娘又怎么敢贪心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
幼娘捂住自己的嘴,两行眼泪漫出眼眶。她可以在人前装得若无其事,却无法在深夜里面对自己狼狈的真心:
她好难过,她还是好难过……明明都告诫自己不要贪心了,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沈逾卿自后向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幼娘浑身一颤,顿时泪如雨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会好的,会好的。”沈逾卿揉了揉她的头发,用力地把她按进怀里去,“傻姑娘,你会好好的。”
——你一辈子都会好好的。
夜色错落,月色绵长。
鸟雀掠过千家万户,飞向一轮皎皎明月,好一个人间富贵温柔乡。
与此同时,上京郊外,一间私坊。
白有苏抬头看去,月光落在她眼里,好似一轮明月坠入湖心。
一只手从旁伸过来,把她拉扯过去,来人俯下身去吻她。
这个亲吻凶猛热烈,但白有苏冷得像冰,始终没有半点回应。
“阿娴,阿娴……”来人声音低醇磁性,这是北狄人低哑的喉音,“你比北邙的风雪还要冷。”
娴礼是白有苏的小字。白有苏冷冷地觑着男人,红肿的唇绷出冷淡的线条。
北狄王庭挛骶氏,皆是白发红眼,恍若修罗恶鬼,乃关西传说里魔神的子孙。薄将山正是有一半的挛骶血脉,才会被皇上忌惮如此多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眼前这个男人,则是标准的挛骶儿:发如新雪,眼似丹漆,鼻梁鹰钩,嘴唇削薄。这是草原男儿的长相,野性的英俊和原始的粗犷交织在一处,曾经令白有苏目眩神迷。
白有苏扬起手来,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啪!
“你身为北狄可汗,不好好在王庭待着,跑来上京做什么?!”
来人却忧心道:“你比羊羔还要娇嫩,这么用力打我,手不会痛么?”
白有苏:?
多年不见,这人还是如此不着四六,白有苏怫然大怒:“挛骶邪,我在同你说……”
挛骶邪的唇摩挲过白有苏的掌心,轻轻地咬住了她的指关节。白有苏的手是文人的手,白嫩修长,窈窕水灵,在月色下仿佛触手生凉的昆山玉。
“阿娴,我很想你。”北狄大可汗低声道,“每次我望向南方,都会想起遥远的上京,住着我最心爱的姑娘。”
白有苏冷笑一声:“可汗的情话得换换了,娴礼听着只觉得老套。”
挛骶邪沉默片刻:“阿娴,我当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你是不得已!”白有苏甩开手去,“你的父汗亲自指婚,你怎么能不答应?各方特勤虎视眈眈,你这小可汗的位置就要不保了,怎么可能在婚事上忤逆你父汗的心意!”
“我白有苏自己便能顶天立地,犯不着和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白有苏越说越怒,什么温婉贤淑都不屑于装了,抖露出浑身的刺来:“挛骶邪,是你自己选的,比起我来当然是汗位重要!那我走了便是,我求过你么?!你如今来寻我是做什么?鄙陋蛮夷,无外乎此!!”
挛骶邪沉默地看着她。
白有苏喉头一哽,最后一句她只是气急了,她不是那个意思。
挛骶邪低低道:“那为什么你愿意来见我?”
白有苏静了静,随即避开脸去。
“我特来见你,是要带你走。”挛骶邪抬起手来,擦掉她的眼泪,“娴礼,跟我回草原吧。”
白有苏冷冷地看着他:“你发什么疯?我不走!”
她一生的功业都在上京,怎么可能会跟一个负过她的男人走?
挛骶邪静静地看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有苏骤然一惊,她太熟悉挛骶邪的性格了,这个男人看似随和洒脱,实则冷血凶狠,他决心要做的事,还没人能忤逆他的意思!
白有苏退后一步:“……我不会走的,挛骶邪,你不能强迫我!你不知道,我当……”
我当时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挛骶邪出手如电,往她后颈一捏,白有苏便失去了意识,倒在了他的怀里。
“上京将有大乱,届时血流成河,我保护不了你。”
挛骶邪手指上纹着神秘的部落刺青。这等粗犷有力的武夫之手,抚摸过白有苏的长发时却温柔至极:
“阿娴,你有的是时间,在草原上慢慢去恨我。”
“——苏姐儿不见了?”
步练师吃了一惊,最近朝堂是不见人,她还以为是白有苏告了病假,本打算最近抽出空,与戚英一同去探望来着:“什么时候的事?”
“半月前白府的官家就报了官,现在白老夫人都急的病了。”中书侍郎凑近步练师道,“听京兆府的同期说,白尚书怕是被人掳走了……”
——绑架当朝户部尚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只觉得匪夷所思,天子脚下,大朔帝都,还有这等胆大包天的贼人?
眼下春榜案告一段落,各路大儒平/反昭雪,言正和明玲相继出狱,本是个难得的闲暇时间。加上最近都是好日子,上京名门接连办喜,全京城处处张灯结彩,漫溢着繁华盛世才有的喜庆。
然而一封战报急传,朝廷又炸开了锅:
烽火台大燃,北狄进犯关西,前方战事告急!!!
第46章枕上欢他来劲了
深秋,暮雨,落叶。
上京,紫微城,东宫。
“相国,有请。”
四位宫人在前引路,薄将山背负双手,抬步迈过朱红门槛。他穿着一身重紫官袍,绣锦鸡,纹七章,行走时,冕旒垂珠玲珑晃动,银装佩刀锵然有声。
好一个不怒自威,好一个器宇轩昂。
如今的东宫已不复往日气盛,挂着一重又一重深秋的暮气,愁云惨雾似乎怎么也化不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皇后自缢而死,东泰公饮鸩自尽;这两颗高照东宫的吉星,已然化作凶兆陨落西去。
“——‘炎炎者灭,隆隆者绝。观雷观火,为盈为实。天收其声,地藏其热。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攫拏者亡,默默者存’。……”
薄将山淡声行吟,他撩起眼皮,在丹墀上站定:“胜败有常。太子殿下,打起精神才是。”
周望背对着他,站在庭院正中,负手而立,仰首向天,淋着一秋的枯叶。
周望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薄止,你倒还敢见我。”
“我是奉旨抄家,抄的是李家。”薄将山笑容温和,眼神冰冷,“又不是与东宫作对,怎地不敢来见太子?”
——太乙李氏倒台,满门皆遭清算,太子殿下可是第一个与李家划清界限的!
周望笑容愈深,讽刺愈甚:“薄止,李氏对你也有擢拔之恩!”
薄将山笑容未改:“太子,你觉得这把火烧不到东宫,是为什么?”
你觉得太乙李氏倒台,东宫却能安然无恙,是为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因为周泰太爱你这个儿子了,还是因为我在其中助你斡旋?
周望静了静。
“云讫。”薄将山低声叹道,“我薄止,是把你当朋友的。”
周望猛地回过头来,冷声喝道:“——你逼死了我母亲!!”
薄将山扬声断喝:“李皇后与太子妃串通一气时,你就该早早阻止!”
“你与言眉那些艳事,你以为步薇容不知道?她是看在言眉的面子上,才装作懵然不知!”薄将山怒道,“周云讫,你以为步薇容是何等人物?她迟早会嗅到李家的腥臭!要是让她亲自动刀,东宫焉能自保?你焉能自保——?!”
“……”周望闭了闭眼,“那是我母亲。”
薄将山的声音寒冷至极:“你是东宫太子,只有母后,没有母亲!”
周望怫然大怒道:“你没有母亲,你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薄将山怒视着周望。
周望怒视着薄将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都说太子与相国有几分相似,皆是剑眉凤目,俱是三庭五眼,都是一个路子的英俊。只不过薄将山久经沙场,发起怒来凶神凛凛;周望则是久居深宫,气质更加森冷阴郁。
薄将山唰地伸出手去:“周云讫,跟我和好。”
云讫是周望的字。周望一甩袖,扭头便往里走:
“鬼才与你和好!”
——唰!
薄将山猝然抽刀暴起,永安八年造掠起一道惊电,庭中老树自中线哗然裂开,好比被一道惊雷劈成两半!
周望惊道:“你劈我的树???”
薄将山怒道:“庭中种树,一个困字!太子既要自困,去诏狱便是,还待在东宫作甚!”
——你要自暴自弃,不如换个地方!
周望怒视着薄将山。
薄将山怒视着周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望:“……”
周望冷声道:“来人,上茶!”
在东宫能喝到大朔最好的茶,薄将山当即喝了三碗碧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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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将山放下茶盏,张口便道:“——把你身后那副字给撤了。”
周望回过头去,他身后挂着一副字,笔酣墨饱,龙飞凤翥:
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
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
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
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
“现在是什么时候?”薄将山叹了口气,“你挂着这幅字,不怕小人搬弄是非,说你有谋反之心?”
周望冷笑一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我就是小人。”
薄将山静了静,细细地觑着他:
“殿下,白有苏一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望撩起眼皮,看向薄将山。
静、静、静。
“原来那天,百里青没去成京郊,”周望淡声道,“——是你阻止了。”
“别这么看着我,我在东宫可安不下眼线。”薄将山冷冷道,“时近秋狩,大朔与北狄摩擦日多,百里青突然多出了个故人,我不得不多想。”
“……”周望笑道,“你与步薇容真是越来越像了。”
唰!
薄将山抓住周望的衣襟,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紫檀桌案倾翻,香炉咕噜噜滚去,茶壶杯盏碎了一地。薄将山从小习武,体格健硕,相比之下周望羸弱太多;周望被拉扯得近前,看着薄将山的神情,呵呵地笑了起来。
薄将山眯起眼睛:
“周云讫,你救过我很多次,我也再三警告你。”
“别做傻事,现在不是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做什么——都不是时候。”
【疯臣卷二:万载垂清风·完】
薄将山回到薄府的时候,他多年的珍藏已然毁于一旦。步练师霍霍完了三大坛的女儿红,满屋子都是醇冽的酒香;罪魁祸首正窝在贵妃榻上,迷迷瞪瞪地支着眼皮,又是哗啦一声,薄将山最喜欢的琉璃盏碎了一地。
薄将山:“……”
他从东宫出来,本是满心的阴霾,突然都散去了。
简而言之,他来劲了。
薄将山回头吩咐道:“都下去。”
步练师和薄将山皆是酒量通天,人倒是不会醉得短篇,只是反应各有不同。薄将山喝多了容易抑郁,开始伤春悲秋地吟诗作赋……周瑾一度十分欣赏薄将山的文学才华,称赞薄将山乃当代曹操,醉酒当歌,人生几何。
薄将山作为一个具有高度政/治敏感性的朝臣,被吴王殿下这个比喻吓得再也不敢贪杯。
而步练师没这个文学天分,她向来搞不定吟风弄月的事。步练师一旦喝高,人格会有所变形,格外地温软乖驯,三言两语就能把她骗到床榻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生产过的缘故,步练师身段丰腴了不少,一头栽入了少妇的风韵里。薄将山没来由地联想到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一口咬下去又软又松,口舌里泛起丝丝的甜味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毫无服务心可言,被伺候舒服了就餮足地睡去。步令公睡姿十分霸道,牢牢地霸占住了床上的每一个角落,薄将山一开始还有耐心纠正她的手脚,后来就毫不客气地抬手把她拍下去。
步练师被拍得很不高兴:“唔,你做什么……”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她:“你没话与我说?”
步练师困极了,翻了个身:“你压到我头发了,起开。”
薄将山默默起开:“……”
敢情好她是来逛窑/子的。
自从太乙李氏那件事过去,步练师又肯理会薄将山一些,每过几日便往薄府上跑。
只不过步练师格外有原则,她就是来颠/鸾/倒/凤的:跟此事无关一件也不干,连陪聊服务都没有……妈的,薄将山心说怡/红/院里出外勤的姑娘都比你敬业一些。
眼下步练师被他闹得不行,只好又转过身来:“你烦不烦?”
薄将山伸出手去,捏住了她的下巴:“你这是做什么?”
步练师冷淡道:“你手又在摸哪里,你倒问我我在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裤腰带比嘴都松,少来一副我诓你清白的表情。”步练师不高兴了,坐起身来,“我回去了。”
薄将山猝地出手,扯住了床帏,把人搂了回来。
步练师很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于是两人又来一次。事实证明,感情的裂缝是可以填补的,比如两人虽然还是没说一句话,但是关系硬生生地黏了回来——床笫之间太合拍了。
人果然都是欲/望动物。
步练师喘着气推开他,把脸避过去不说话。
薄将山盯了她好一会儿,他倒是有话要说:
“你是不是知道圣上有意让我监军?”
步练师呼吸一顿。
她可是中书省第一把手,最早接触圣意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此次北狄来犯,前线打得很凶,周琛奉命率三十万大军开拔,而监军点名要薄将山去。
“……”步练师扭过脸来,“你不觉得太奇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看着她:“哪里奇怪?”
“皇上用你用得太频繁了。”步练师道,“南巡是你去的,倒李是你去的,现在监军还是你去!——你当真没一点感觉?”
薄将山淡声问道:“哪一次我能抗旨?”
步练师一静,她想转过身去,被薄将山卡住了腰,只能面向他。
“每一次风口浪尖,皇上都让你去堵。”步练师眨了眨眼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这次别去了。监军一事,非同小可。周琛,虎符,再加上一个你,谋反的三要素都集全了!……趁圣旨还卡在我省里,你先告个病假吧。”
现在不是时候,现在——做什么——都不是时候。
薄将山笑道:“你是怕我真的会反?我……”
他被打断了。步练师突然攀上他的肩膀,女儿红的味道醇冽又呛喉。这回轮到薄将山惊了,步练师睫羽阴翳,鼻梁挺直,这等距离下睁开眼睛,瞳仁里有琉璃那样破碎的光。
她严肃冷淡,她口尖舌利,她不近人情。但她又卧在他的怀中,皮肤比京城最好的绸缎还要光滑,呼吸间满是女儿红的热烈与芬芳。
薄将山突然意识到,他给人下蛊这么多年,引得无数英雄豪杰为他尽忠。结果到头来,他在一方红绡帐里,被她下了蛊。
英雄难过美人关。她是美人,也是英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窈窈的父亲,我才说了这么多废话。”步练师冷淡地推开他,从被褥里坐起身来,乌黑的长发滑落在薄将山的心口,“你好自为之——北狄人,可不是你的亲人。”
薄将山拈起那长发,放到鼻下轻嗅,还是女儿红的香气:“那我的亲人是谁?”
他在说废话。他哪里有亲人。
步练师回过头来:“我,和窈窈。”
——上京才是你的家。
薄将山愕然,步练师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注】
*1:“炎炎者灭……默默者存”出自杨雄《解嘲》。
*2:“惟汉廿二世……微子为哀伤。”出自曹操《薤露》。
*3:“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出自曹操《短歌行》。
第47章情难断破事真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发什么性?”步练师不满地皱起了自己的眉毛,“万一被人看见——唔!”
曙色绚天,朝阳万里。北伐大军开拔在即,薄将山特意绕去了太微城,逮着上值的步练师亲了一口。
这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廉耻了!
“薄止,仔细你的皮!”步练师被攥着手腕,面色恼怒道,“万一被人看见了,我——”
薄将山凑近了:“我什么?”
步练师以为这人又来,不由得往后避了避,正好靠在了宫墙上。薄将山有一半的北狄血统,身形高大,体格精健,步练师这么一退,正好退入了他和宫墙之间的死角之中。
步练师拿玉笏顶着他:“滚!”
薄将山还得赶壮行酒,并不能在太微城逗留太久。他静静地觑着她的眉眼,步练师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温柔地梳开了瑰丽的霞光。
这是薇容。
他的檐边月,他的巅上雪,他的颈中刀。
步练师咬着唇道:“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衔起她的目光,步练师促狭地避开脸去。她本就生得白,脸红便格外明显,好似白海棠蘸了胭脂,愈发的娇艳欲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主动倾上前来,两人交换了一个凉如清露的吻。
“别死了。”步练师抵着他的额头,“我在朝中。你要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捎话。”
短短几句话,似乎耗尽了步练师毕生的脸皮。她恼羞成怒起来,挥手驱赶道:“好了!快走,当个监军而已,矫情什么,快走!”
薄将山觑着她,眼神深得像井:“薇容。”
步练师不自在地扭着脸:“做什么?”
薄将山淡声道:“我心悦你。”
步练师一愕,随即不自在起来:“——”
一、一把年纪了,腻腻歪歪的!
“我一向自诩城府,自负智谋。蛊惑人心,玩弄人意,傀儡伶人不及我,阴曹阎罗不及我。”薄将山看着步练师,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浮出一个笑来,“……但在你面前,我倒成了被下蛊的那一个。”
步练师避开脸去,咬着下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薇容,薇容。”他俯下身去,凑近她耳边,“我不会背叛周泰,我不会失去你。”
“是他令你重返人间,是他让我失而复得——只此一条,我就不会反。”
因为你,我可以做个忠心之谋士;为了你,我可以做个治世之能臣。
比起薄将山和步练师的柔情蜜意至少薄将山单方面是这么认为,周琛和戚蓦尘就粗暴简单多了。
因为周琛这个秦王跟战事基本绑定,戚小将军虽然当了这个二皇妃,但照样能随军出征。
戚蓦尘突然发现,嫁给周琛这货,居然还有这等好处,不由得心情大好。于是小戚将军连着几天都没找周琛的茬,周琛几天都没和媳妇吵架动手,反而觉得生活没有乐趣起来。
于是临行当夜,周琛坐在塌上,开始找乐子:“你怎么不和我吵?”
小戚将军哼着歌,赤着脚踩上床榻,理都没理周琛,自顾自地钻进了锦被里。
周琛:“……”
周琛沉思道:“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突然对我这么好?
戚蓦尘不耐烦地蹬被子:“如果脑残是不治之症,你的确是病入膏肓。”
周琛:?
周琛瞪眼道:“戚蓦尘!”
戚蓦尘毫不退让:“周大福!”
“我的字乃云福,”周琛怫然大怒,“并非大福!”
戚蓦尘冷笑连连:“还不是一样的土!”
于是两人又扭打起来,红绡帐晃,烛火飘摇,拔步床不堪承受地吱呀一声。
周琛截住她的手肘:“你不可理喻!”
戚蓦尘没这么有文化,顺着谐音骂了回去:“你个大鲤鱼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琛注意到她的戴着的银坠:“这是鲤鱼?”
“嗯?”戚蓦尘坐在他腰上,把项链从心衣里扯了出来,大咧咧地展示给他看,“银鲤鱼,你娘送的,在国安寺开过光,戴上就能生很多儿子。”
“……”周琛匪夷所思道,“那你还愿意戴?”
“挺漂亮的,不要白不要。”戚蓦尘满不在乎,又塞回了心衣里,“再说了,我戴了,还怀不上,别人肯定觉得秦王下面不行。”
周琛瞪眼:?
周琛脾气向来不错,军中儒将向来稀缺,二殿下是担得起“温润如玉”四个字的。但是戚蓦尘总有办法,一句话就让周琛破防,堂堂云麾将军天天在床上跟老婆打架,隔天起床各自挂彩,淑妃娘娘天天都得吃救心丸。
于是两人又扭打起来。周琛和戚蓦尘皆是爽快人,打着打着打出了些情动,小戚将军索性掐着周琛脖子来了一次。
——吱!
戚蓦尘喘声道:“这是什么声音?你骨头碎了?周云福你也太娇了吧?”
“……”周琛捂住自己的脸,“王妃,床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蓦尘瞪眼:“……”
哦,哦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秦王府的下人们一嚼舌根,“二殿下床板塌了”这件破事,立刻登上了上京的热搜……以至于大军开拔前的仪式上,不少大臣看周琛的眼神,都格外地佩服:
秦王妃可是“小白龙”戚蓦尘啊!
二殿下看起来儒雅随和,没想到床上竟是降龙高手!
周琛不说话,周琛很想死:“……”
戚蓦尘全然不尴尬,根本没有和夫君共情的意思——在戚小将军看来,这拔步床塌了,那肯定是床质量不行,这有什么好尴尬的?
重新买个就是了!
是以,戚蓦尘黑铠红翎,白马银鞍,威风凛凛地立在周琛身侧,一点要避嫌的意思都没有。
周琛扶着额头,他快窒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殿下,”薄将山悠悠地凑了上来,见前情敌社会性死亡,薄相国是快乐得很,每个字都冒着肉眼可见的愉悦,“有没有什么‘降龙十八掌’可以传授的?”
周琛微笑道:“你怎么不去问问令公?”
我和她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是要跟我讨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薄将山愤然拂袖而去:“……”
我得找个理由打他一顿。薄相国当即在心里谋算起来。
红豆幽幽地冒了出来:“红豆可以趁夜给二皇子套个麻袋。”
薄将山:“……”
薄将山诚恳道:“谢谢你,红豆,说得很好,下次不准再说了。”
薄将山随军开拔的第一天,就觉得这监军当不下去了。
“……”薄将山看着周琛和戚蓦尘,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总觉得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不舒服,坐在自己轿中冷笑连连,“呵,包办婚姻的奇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红豆幽幽地觑着薄将山:“相国,你是不是在发酸?”
周琛率兵出征,有个武功高强的老婆陪着;而你薄将山,凄风苦雨一条狗,老婆还在太微城里给皇帝老儿打工,也不知道会不会抽出空来想你一下。
薄将山在北狄战场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薄将山诚恳道:“谢谢你,红豆,说得很好,下次不准再说了。”
天地良心。周琛此次出征,心理压力极大,根本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毕竟这是为国御侮,北狄胡儿若是越过长城,那接下来的战火,便会点燃大朔的帝都上京。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先祖迁都上京,邻近边关重镇,为的就是这一层考虑。
“喂,大福,”戚蓦尘唤道,“接着。”
周琛说了八百遍,不要擅自改他的字。但周琛身体很诚实,还是应声回过头去,接住了戚蓦尘扔来的一坛酒。
周琛奇道:“这是做什么?”
“去找薄相国和解,你接下来会很需要他。”戚蓦尘一指薄将山的营帐,“要论资排辈,薄相国才是对狄老将。你我还在演兵场上的时候,他人已经在草原上和胡儿厮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且此次北伐,是遭遇战为主。周琛擅长的是守城,戚蓦尘擅长的是海战,要说这遭遇战的高手,还得是威震草原的薄骠骑!
周琛心里还惦记着梧州城的梁子,心说我看到薄将山就不孕不育:“你去。”
戚蓦尘瞪眼怒道:“周大福,你是不是男人?”
周琛坐下了,还揣起了手手:
不去!
戚蓦尘盯着周琛,直戳了当道:“你是不是还喜欢步练师?”
周琛:“……”
周琛站了起来:“你好端端的提令公做什么?”
“我进门前就知道了,上京谁不知道你心悦令公?”戚蓦尘看着他的眼睛,“坊间也有传闻,令公和相国往来过密,看来也是真的;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和相国不对付?”
周琛眼神一动:“华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蓦尘打断他:“我的字是华容,是照着令公起的。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当时众位武将宴饮,你才特地来找我说话?”
周琛低声道:“我不知道酒里有什么。”
“你当然不知道。你要是参与了下药,我就算要砍头,也先把你杀了。”戚蓦尘闭了闭眼,强自按下了翻涌上来的委屈,“……我进门之前,就知道的,你喜欢令公,你喜欢步薇容。”
戚华容在你心里,哪里有位置呢?
周琛沉默。
周琛把酒提了起来:“我去找相国。”
戚蓦尘站在原地,两人擦肩而过。
薄将山不得不感叹,周琛他老子娘,确实是个人物。当年淑妃娘娘不择手段,顶着天海戚氏的怒火,也要让戚蓦尘嫁进秦王府,确实有她的深谋远虑在里面的。
周琛虽然是个沙场武将,但一身都是文人的驴脾气,他纡尊降贵来和薄将山冰释前嫌,肯定是戚小将军吹的枕边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戚蓦尘虽然脾气火爆,泼辣不羁,但她心眼剔透,善良温厚,既然嫁给了周琛,就肯定会对周琛好——平心而论,戚蓦尘,华珠也,能娶到她是周琛的福气。
薄将山撩起眼皮,淡淡地觑了眼周琛,给他倒了碗酒:“这是吵嘴了?”
周琛没接话,灌了一大碗,末了闷闷道:“她生什么气?”
戚蓦尘不是心属他九弟的么?周瑾那张字条,“只祈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现在都好好地收在她妆奁的第二个暗格里。
周琛思及此处,只觉得一阵气闷,成亲那天两人就说好了,只是搭伙过日子而已,彼此收着自己那份真心。
怎么现在又不一样了?倒像是我负了她。
薄将山不耐烦地撑住额头,他算是看明白了,小年轻屁事就是多,婚也结了床也上了,最后居然还在纠结对方爱不爱自己。
红豆幽幽道:“相国,你也如此。”
薄将山:“……”
薄将山诚恳道:“谢谢你,红豆,说得很好,下次不准再说了。”
第48章秦王薨血蚁狂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西地界,寒沙衰草,白日悬天。
北伐大军走的是当年步练师西巡的路线。大军自上京附近开拔,取道关西走廊,一路杀向漠北——这是中原王朝的一贯态度,以驱赶、防守、平定为主,多半不会打到关外的北狄王庭去:
这倒和怂不怂没关系。北狄那个破地方,只会长点草,也没什么资源,大朔打过去又有什么用?还补不回军费的钱呢。
是以,此次北伐,作战意图,也就是平定关西,杀一杀北狄的锐气,震慑一下西域各国:
让胡儿知道,我是你的爹,你是我的儿,儿要孝敬爹,爹给零花钱——也就差不多得了,夷族灭国的事儿,做了也不经济实惠。
薄将山这个监军,日子淡得出鸟来。北狄的小股掳掠势力,大朔正规军连正眼都可以不给,直接碾过去就完事了。
周琛眉宇间的阴影却愈来愈深:
——这不对劲。
周琛身为关西秦王,镇守关西多年,北狄的尿性他也清楚。这北狄每年秋高马肥之时,都会来骚扰大朔边境,抢点粮食布匹回去过冬——只要不闹得太夸张,牵连太多的人命,单纯抢抢东西的话,根本不会闹得这么大。
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补贴一下被洗劫的村落,这事儿也就盖过去了。
大朔之所以悍然发兵,那是因为长城前线,遇上了北狄的正规部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他们行军半个月,连北狄正规军的照面都没打过!
周琛眉头紧蹙:
——北狄人到底在谋算什么?
“二殿下。”
亲兵凑上周琛近前,低声禀报了一番,周琛脸色沉了几分,随即吩咐道:
“请相国过来。”
斥候发现了几张极其诡异的……“皮”。
薄家疯人院比薄将山本人先到。
万里无云,烈日当空,沙地上的古城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冢。在关西地界,这种古城遗址,也不是什么罕见的西洋景;北伐大军借遗址遮阴,暂时原地修整,不久后还得开拔赶赴。
斥候就是在古城遗址里发现的“皮”。
“相国,”红豆幽幽地从薄将山背后冒了出来,回报薄家疯人院的翻检结果,“这些人皮,都是筛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迎着烈日,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红豆,你想不出阳间点的比喻,那就如实告诉我。”
红豆棒读道:“这些‘皮’上有密密匝匝的孔洞。”
——就像是筛子一样。
薄将山走近干尸,粗略扫了几眼:“我看不见?”
“因为太细了。”红豆回答道,“要用西洋镜放大,才能看出来。”
这些人皮,全身上下,都是肉眼无法看见的孔洞?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众人面面相觑,皆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为什么?
“报!”
薄将山还在摆弄着人皮,周琛回头看向传令兵。传令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朗声禀报道:
“古城西侧发现北狄斥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终于来了!
“传我命令,全体迎敌!”周琛挥手喝道,“神机营,给本王看看你们的本事!北狄人的斥候,一个都不许活着回去!!”
“末将领命!”
神机营率先迎敌,铳枪声若暴雷。战鼓擂动,号角齐鸣,周琛与薄将山登上了古城城楼,冷冷眺向大地尽头,那道阴云一般坍弛开去的长线——
北狄铁骑!
时值晌午,骄阳似火,长空如洗。
周琛虽然在儿女情长的问题上一塌糊涂,但在行兵打仗方面却是个高手。他太明白什么叫扬长避短了,北伐大军以古城废墟为依托,结成方阔磅礴的步兵大阵,大有把遭遇战扭成守城战的意思。
薄将山站在周琛身后,他抿着削薄的唇,久久没有说话。
他冷眼觑着神机营结成火铳阵型,像是一道寒光绵密的樊篱,迅速包围了北狄斥候,进行高效的收缩绞杀。
这招他很熟悉,因为这个战术就来自薄将山的手笔——火神铳多方位的交错火力,就是高机动北狄斥候的克星。此招适用于任何北狄斥候部队,斩断任何北狄大军的耳目,直到他们发明出可以抵挡火神铳的盔甲为止。
“……”薄将山在心里默然念道,“薇容,薇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很不安。
薄将山极其不安。他在沙场厮混多年,养成了敏锐的直觉,每次阎王想要取他性命之前,薄将山都能感觉到一股砭肤刺骨的寒意。
薄将山稳坐城楼,实则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他甚至想不明白,这股杀意究竟从何而来。
与此同时,上京步府。
“窈窈,来。”步练师撩起珠帘,轻声唤道,“到娘亲这来。”
窈窈从凉席上爬了过来,流着口水看着步练师。
步练师把手势比划给她看:“这样做好不好?”
窈窈伸出肉肉的小手,啪地一下合上了手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步练师:“嘿,嘿嘿。”
步练师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默念:
——平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平安……一定要平安。
在斥候交战的当口,两方大军向前推进,各自站定了阵脚。
薄将山压低了眉宇,眸光沉静而寒冷,定定地看着目极之处的北狄大军。
北狄人静默地站在原地,一点要动身的意思也没有。
“这是做什么?”戚蓦尘皱起柳叶似的眉毛,“我们一路上坚壁清野,北狄胡儿若想赖着不走,拿什么跟我们耗?”
薄将山突然开口了:“他们在等。”
戚蓦尘瞪眼:“等什么?”
薄将山沉默不语,他若是能想到,也不至于在这里干耗。
北狄人,北狄人,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周琛突然出声下令:“神机营,兴,神威大将军。”
传令兵唰然亮出令旗,传达了周琛的指令。神机营当即动作起来,铁靴霍霍,机括当当,十几尊铁炮抬高角度,声威凛凛,令人震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蓦尘惊道:“这还隔着四千步左右,火炮的射程哪有这么远?”
周琛笑了笑:“你知道,北狄人不知道。”
当年周泰血洗草原,统一漠北,神机营火/炮功不可没。西域各国至今都尊称周泰为“风克勒”,意思是掌握暴风的君主。十几尊神威大将军抬起炮口,那场面的震撼程度可想而知,对面的北狄大军立刻有了骚动!
咻——咻——咻!
北狄大军的战阵之中,突然腾起了黑压压的鸟群!
鸟?
不,不,不是鸟群!那是一块块投掷物,仿佛寒鸦一般掠上天空,密密麻麻地缀成一片云浪;它们抛至巅顶,又急速下坠,像是密集的雨点一样砸向大地!!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北狄人居然有这等工艺,可以隔着四千步距离,将投掷物直接砸到大朔的战阵里?!
“……”周琛脸色大变,“这是,这莫非是‘天工开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戚蓦尘莫名其妙,“那是什么玩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戚小将军没听明白,但薄将山却反应过来了——
太乙李氏!!
这是太乙李氏的工艺!!!
当年太乙李氏为何这等煊赫?那是因为李家人曾帮周泰坐稳了龙椅!
论兵权,关西张氏雄踞西北,天海戚氏威震东南,为何太乙李氏会从这两座大山中杀出,坐稳五柱国第一的位置?
——因为工艺!因为技术!因为先进!
太乙李氏的先祖,从炼丹炉中发现了黑/火/药;太乙李氏的后人,又造出了火神铳这等神兵利器!
而此次北狄人用的抛射装置,便是太乙李氏的秘密工艺,“天工开物”!
“不对,不对,”周琛喃喃道,“这等装置,我也见过。它之所以没有装备我军,是因为根本投掷不了重物,没有什么实战价值……”
薄将山面沉如水:“——戚将军,投到军阵里的,到底是什么?”
这些投掷物如此之小,北狄人总不会天真到,觉得这种分量的坠物,可以给大朔军阵造成什么实质性伤亡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蓦尘看了眼传令兵,匪夷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蜂蜜,是蜂蜜。”
蜂蜜?
周琛和薄将山对视一眼,两人俱是一头雾水:
这是在干什么?
“天工开物”依旧在继续运转,北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投来蜂蜜。一小罐又一小罐,砸落在大朔的步兵大阵里,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戚小将军和倭寇对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敌人的迷惑行为给整不会了,“难不成,这是投毒?”
这么明火执仗的投毒?周琛匪夷所思,若北狄人都是这种级别的弱智,他何必镇守关西如此多年?
薄将山脸色巨变,喃喃自语:
“不,这不是……这不是给我们吃的。”
周琛悚然回头,与薄将山交换了一个惊惧的眼神,周琛何等聪颖,顺着薄将山的思路,也想明白了——
“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琛不顾仪态,厉声喝令:“传令下去,全军撤离——!!!”
晚了!
黄沙滚涌,大地震颤,天地轰鸣!
沙漠里钻出乌泱泱的蚁群,好比一汪鲜血流溢在白瓷之上,密密匝匝的啮齿之声倾覆而来!!
这是漠北最恐怖的生物,钻骨行军蚁;人一旦沾上这种东西,就会被咬得只剩一张皮!
但行军蚁向来畏惧人多之地,尤其是声势浩大的军阵,它们向来只敢扑食落单的旅人……
是蜂蜜!
是蜂蜜的原因,才惹得群蚁倾巢而出,直扑大朔方阵而来!!!
咚——咚——咚——!
“意鹊,意鹊,”步练师霍身站起,“这是敲过了第几声?”
意鹊慌张道:“少东家,国安寺,敲了……九下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国钟九下?
这是王爷或者重臣的薨逝之礼!
步练师眼前一黑,勉强站稳了。
第49章相国殒朕乃天子
残阳像是一道巨大的伤口,横亘在天的尽头;暮色仿佛千重万重的帘帐,低垂着渐次合拢。
上京城浸在血红的黄昏里。沉重悠长的钟声,自国安寺杳杳传来,路过千家万户的窗台。
步练师面色苍白,双眼失神,定定地站稳了。
良久,良久,良久,她缓缓低下头去,再问了一遍:
“——谁战死了?”
“相国,……”意鹊战战地收声,“……他们都说,是相国战死了。”
薄将山战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国钟九声,魂归故里。
紫微城,大明宫,紫宸殿。
——西北加急的战报像是一桩鬼故事。
黏着令箭的急报呈到皇帝御案上时,犹自带着粗砺的黄沙和呛人的血气。殿中无一人说话,气氛安静得可怕,只有大臣们相互传阅时,纸张翻动的声音。
这封战报是戚蓦尘亲笔所写,被薄将山的爱宠昆山雪带出。据说这头忠心耿耿的白鹰,一头栽落在驿站之时,身上已经中了一箭;它伏在地上轻微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了生息。
步练师不由得想起,这只威风凛凛的大鸟,喜欢停在窈窈的摇床上,歪着头盯着小女婴看。
昆山雪是一只很拽的鸟,步练师的鱼干它是绝对不吃的,搞得步练师非常没面子;偏偏这昆山雪像狗一样,围在薄将山脚边讨吃的……步练师更加觉得面上无光,连带着薄将山也要看她脸色。
薄将山大呼冤枉:“薇容,这是一只鸟……”
步练师不讲道理:“关你鸟事!!”
……如今昆山雪,居然也死了。
小戚将军这般写道,大军在亓那古城遭遇北狄铁骑,北狄利用蜂蜜引出行军蚁,大朔将士一旦沾染此物,立刻会被咬成一张人皮。几只行军蚁钻进周琛的左手,不消片刻,他的手臂便被吃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琛自断左臂。秦王殿下在谈起恋爱来磨磨唧唧,在正事上倒是格外果断狠绝。
大朔军阵死伤惨重,北狄铁骑乘胜追击,情急之下周琛只能下令,大军撤于亓那古城废墟之中。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行军蚁无法进入古城废墟,但北狄人可以——北狄铁骑三次突袭,大军伤亡极重,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这时薄将山拿了主意。他亲自率兵突围,就近去搬援兵。
步练师睫毛发颤,闭上了眼睛。
她拿着的是战报,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作为大朔朝臣,她必须有勇气读下去。
步练师睁开眼睛,强迫自己读下去:
薄将山鸡鸣时分突围,在北狄包围圈中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配合上神机营的远程火力掩护,薄将山部队顺利地突破重围,前往就近的安息府借兵来援——
然而,薄将山没料到的是,安息府叛变了!
安息府将帅斩下了薄将山的首级,献给了北狄挛骶邪大可汗!!!
消息转瞬传至亓那古城周遭,北狄铁骑的包围大军。北狄人放声欢呼,立刻鸣镝告知,避缩于亓那古城内的大朔残兵,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薄将山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的尚书省左仆射,当年叱咤沙场的薄都尉,已经被朔人杀了!
你们、不会有、援兵了!!!
他死了?
步练师手持战报,双眼无焦,默立良久。
——哦,他死了。
薄将山身首分离,周琛重伤濒危,戚蓦尘接过了帅旗,扛起了大朔残军的指挥。
戚小将军的字迹潦草凌乱,笔锋犹劲:
“事已至此,末将无泪空流。华容愚钝,不知生路何处。然大朔残军三千,皆是血性儿女,岂能乞降于蛮夷……”
步练师的手指轻轻地发起抖来。
“末将自当先锋,血祭漠北大捷。”
“他日关西平定,山河无恙,百姓如闻金风震铄,自是我等铁甲残躯,九泉之下,为国庆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紫宸殿里,鸦雀无声。末了不知是哪位大臣,沉沉地叹了一声唉。
“——阿容!!”
步练师走下丹墀之时,人似乎被魇住了,脚下差点绊了一跤;言眉及时伸出手去,勉力扶住了她:“阿容?”
步练师依旧低着头,冕旒垂珠好一震颤动,遮住了她的表情。
言眉能感觉到步练师的手指,她的手是这么的冰凉,紧紧地攥住了言眉的手,像是溺水的旅人抓住了浮木;步练师应该是哭了,她的眼泪是那么的烫,言眉感觉自己手背都被烧出了几个孔洞。
言眉颤声道:“阿容,阿容。……”
“……”步练师张了张颤抖的唇齿,“阿眉,……我,我怎么,我怎么什么都做不了?”
她站在这权力巅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总以为天下之事,在自己面前,定有转圜之机。如今这一迭战报传来,生死阴阳早已落定,步练师这才发现,自己是何等的无能为力。
她只是内政之臣,并无熊韬豹略。关西战事胶着复杂,步练师连看明白都很难做到,更别说插手其中……
步练师双耳嗡嗡作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怎地如此没用?
——我与闺中妇人,究竟有何区别?
言眉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冻住了,她的嗓子里像是梗着一块寒冰,久久都发不出声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无坚不摧的步练师,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薇容,”言眉喃喃道,眼泪簌簌而下,“你做得很好了,你已经……很强大了。”
步练师恍惚问道:“我该怎么办?”
“……”言眉只能摇头,她伸出手去,与步练师五指相扣,“我们一起,我们……我们是一起的。”
建安巷,言府,小祠堂。
言眉站在言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垂眼冷冷地看着供桌上的长剑。
剑身修长,花纹明晰,一面蛟龙腾飞,一面凤凰展翅。北斗七星点缀其间,对应天之星象;恢弘皇气顺着刃尖流淌,在剑锋处眩开明锐的十字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为,“尚方剑”。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上打昏君,下斩乱臣。自大朔开国以来,尚方剑共有三把,这其中一把,便供奉在世代忠良的言家。
“言盈盈不肖,委身权贵,自甘堕落,乃言家大耻。”
言眉跪立在蒲团之上,双手抬起尚方剑:
“今国有难,特请此剑,以证吾道。”
长乐十六年,北狄越过长城,进犯大朔西北。西北战况胶着,战线犬牙交错。
朔朝北伐大军,大败于亓那古城。因为安息府阵前倒戈,尚书省左仆射薄将山被斩,北狄人悬挂其首级以慑天下。从此大朔接连兵败,北狄铁骑势如破竹,一路攻向帝都上京。
长乐十七年,北狄大军列阵掖水,刀光如云,箭矢成林,直逼上京而来!
紫微城乌云罩顶,太微城静如坟冢,上京城人心惶惶。
静、静、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很多人都在想,大朔朝的国命,是不是要尽了?
猛风躁动,重云压城。
步练师面色如常地在太微城当值。
中书省鸦雀无声,舍人们面面相觑,都默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起码是穿着官袍死的。”中书侍郎倒是看得挺开,这个胖大人向来都是乐天派,“哎,九泉之下,我们说不定能碰见林尚书……”
步练师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好笑么?”
中书侍郎讪讪地收声:“哎……”
步练师以袖掩口,笑了起来。中书侍郎和中书舍人们面面相觑,都跟着大笑起来,其中更有鹤发白须的老夫子,不顾仪态,纵声大笑,双目饮泪。
文死谏,武死战。太微城的这群文臣,最硬的也只剩下一身骨头了,到底有什么好怕的呢?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进来的时候,璎珞正命令侍女,把白绫悬在房梁上。
若是上京失守,帝都沦陷,北狄入城,璎珞便悬梁自缢,捍卫周皇室最后一线尊严。
“——‘士死国,妇死节’。”璎珞冷冷地皱着眉头,“本宫虽然下嫁沈家,但仍是大朔的公主。你不必多事。”
幼娘错愕片刻,露出一个笑来,温婉又谦和:“幼娘不来和公主说这些。”
幼娘侧脸抬手一招,身后仆人次序而入,呈上清一色的兵器:
“幼娘是特地来知会公主,沈府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璎珞愣了愣。
璎珞扭过头去,闷闷道:
“……我好像知道,沈钧那厮,为何这么喜欢你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娘!娘!——”
周瑾急急地追了出来:“母妃!!”
戚英银铠披挂,铁靴霍霍,倒提长/枪,朗声怒道:“不必再拦我!!我戚家儿女,浪里白龙,哪里做过缩头乌龟?!都说北狄胡儿善战,那我戚英亲自去会会!”
“不是,不是,”周瑾急得直咬舌头,“儿臣是说——”
——吱呀!
吴王府大门霍然敞开!
戚英和周瑾齐齐一愕,一同转过头去。吴王府仆从率先反应过来,齐齐跪了一地:
“吾皇万岁万万岁——!!!”
周泰站在门口,脸色淡漠,负手而立:
“爱妃,要去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英身着战甲,不必下跪。她看着周泰,声音嘹亮,不卑不亢地答了:
“自是去杀胡虏!”
杀一个赚一个,杀一双赚一双!
“不错。”周泰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正好,我们同路。”
戚英陡地一静,面色愕然,怔怔地对上了,天子含笑的目光。
戚英恨了周泰太多年,怨了周泰太多年。
以至于戚英自己都忘记了,当年在皇家围猎上,她戚英一马当先,是天子策马直追上来,把一朵石榴花簪在她的鬓角上。
当时的周泰,潇洒恣意,明朗张扬,还真像一头蛟龙,能破长风万里浪:
“巧了,戚少帅,你与朕同路!!!”
他大笑起来,挽弓射箭,射落了天上的飞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时戚英还是个少女,心说皇上确实有匹好马,这马蹄踏得真快,都快把她心跳踩碎了。
……哦,是了,是了。
戚英心中恍惚,是她恨了太久,以至于都忘记了,她戚英曾经爱过他。
戚英伸出手去,握住了周泰的手。
“——陛下,”戚英低声道,“北狄十万之众,上京兵力空虚,此战必不可胜。”
周泰垂眼,眸光窅深,定定地看着她。
戚英愕然道:“陛下?”
周泰突然低下头去,亲了戚英脸颊一记。
——周泰发起神经病来,比薄将山还要突然。戚英错愕万分,要不是手腕还被周泰攥着,她已经转身想跑了:“……”
戚英恼羞成怒道:“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爱妃,宽心。”
周泰淡然一笑,气度从容安定: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兵不血刃,远迩来服,才是大朔天子要做的事。”
长乐十七年,永安帝周泰,携贤妃戚氏,率五位重臣,亲临掖水南岸,直面北狄十万大军。
朔史记载,当时周泰一人上桥,与挛骶可汗会晤,斥责北狄不守信义。
当时上京兵力,仅有千余之众;而周泰面对十万北狄铁骑,硬生生地骂出了百万雄师的底气。
步练师正在五臣之中。彼时步练师与同事对视一眼,各自掏出了备好的早点,边听边吃,神色悠哉。
周泰骂累了,抢了步练师一个烧饼,张口咬了一大块,在道德制高地指指点点:“挛骶邪,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挛骶可汗:“……”
这一代的北狄人,对大朔天子周泰,那是刻在骨里的畏惧。先前周泰率兵亲征北狄,火神铳横扫整个草原,伏尸百万,血流千里,“风克勒”之名威震四方……这些风云往事,根本不遥远,也只是十几年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周泰宝刀未老,锋芒遍隐,更先威严。
挛骶可汗站在历史的转角,面对天子的凛凛声威,不由得惊疑起来:
周泰的底气是什么?
俄顷,四面八方,鼓角齐鸣,声若奔雷!
援军接踵而至,风樯阵马,云涌飙发,似有百万雄兵,向掖水北岸包围而来!
如果此时,挛骶可汗头脑冷静一点,或是他并不是这么惧怕周泰,其实并不难发现,这些援兵加起来,也不过是北狄铁骑的零头。
但是挛骶可汗偏偏惧了。
北狄大军偃旗息鼓,收兵整顿;周泰咬着烧饼,扭头回了上京。
戚英一背都是冷汗,她见过多少大场面,此时也是后悸不已:“陛下,北狄人当真会撤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会撤兵,会议和。”周泰镇定自若,悠容淡逸,那般惊险的表演,天子额角竟没有一滴冷汗,“若是北狄进献公主议和,那就嫁给瑾儿好了。”
戚英愕然道:“陛下怎地如此确定?”
“——爱妃啊,”周泰大笑,“朕乃天子!”
天意?我意也!
【注】
*1:“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出自司马光《资治通鉴》。
*2:“兵不血刃,远迩来服”出自《荀子·议兵》。
第50章【特别篇:白头偕老】一地鸡毛……
天启十一年,漠北大草原,回亓那王庭。
薄将山笑得没站稳,索性蹲下去接着笑:“哈哈哈哈哈哈。”
步练师恼羞成怒,一拍小弯刀:“你再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笑了,不笑了,”薄将山摆摆手,还是没忍住,“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步练师怫然大怒:“薄止,我这个秋天都不与你说话!!!”
步练师怒气冲冲地走出汗帐,——俄顷又拐了回来,把特意留给薄将山的嫩羊腿,揣进怀里收走了:
就不给你吃!
“爹,”窈窈的马这才迈过岗哨,闻声往汗帐方向骑来,“你怎么又去招惹娘?”
“你娘分不清马肉和鹿肉,被波斯人骗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薄将山格外快乐地捡起小弯刀,从烤羊上切下一块肉来,“——闺女吃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窈窈眯着眼睛,面色冷淡:“……”
这老男人的快乐还真简单。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鹰隼直冲云霄,羊群漫遍草地,又是一年秋季。
步练师一上年纪,就格外记仇起来。因为薄将山嘲笑她——嘲笑了一个下午——她被波斯奸商骗钱的事儿,步练师愤怒地写进了记仇本里,整整半个月都没搭理薄将山。
薄将山探过头来:“媳妇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面无表情地坐在胡床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近来草原步入深秋,是步练师最忙的时候。在草原上过冬可大有讲究,粮食、布匹、牛羊都要细细盘算,步练师身为回亓那大族母,根本没心思搭理这男的。
“滚,”步练师抄起玉如意,顶着薄将山眉心,把人叉了出去,“我做正事。”
薄将山蹭过下巴来:“薇容,薇容。……”
他压低嗓子唤过来,明目张胆地对人下蛊,听得步练师心还乱着,腰肢先软了。
步练师啧了一声,倒是没过多抗拒,皱着眉打着算盘。薄将山得寸进尺,整个人凑了过来,他手指上戴着珊瑚、玛瑙、翡翠指环,硌得步练师很不舒服:“手拿开!”
薄将山捏了一把:“哎,薇容,你好软。”
步练师匪夷所思地看了薄将山一眼:“你是第一次摸我是吧?”
你这人怎么越老越肉麻?
薄将山:“……”
步薇容,你比筷子还要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手不老实,步练师被闹得不行,放下算盘和他胡闹到塌上去。
“——咦,”步练师扶住他肩膀,“你晒黑了不少。”
“这漠北哪比上京,簸箕大的日头,白玉京也要晒成黑玉京了。”薄将山唏嘘道,“薇容莫不是看我年老色衰……”
步练师面无表情地踹了他一脚:“我不做了,你给我下去。”
薄将山一手攥住了她的脚腕,一手揩着不存在的眼泪:“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步练师一阵恶寒:“……”
要是当年那个薄相国知道,他老了是这般德行,必是上赶着英年早逝!
步练师好奇道:“什么声音?”
“啧,情歌。”薄将山坐起身听了一会儿,“是只孛乞斤家的小伙子,又去窈窈帐前唱歌了。”
步练师怒道:“小小年纪,谈什么情爱,建功立业去!”
不许早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薄将山重新躺回被里,“能娶到回亓那的公主,也算是一种事业有成啊。”
步练师看着薄将山。
薄将山拉下脸色来:“薇容,你再提把窈窈嫁去大朔东宫的事,我现在立刻跟你翻脸。”
步练师执拗道:“……我步家女儿,总得回中原成家的。”
薄将山霍然起身:“步薇容,穿衣服。”
步练师愕然道:“你做什么?”
薄将山怒道:“跟你吵架!夜里凉,你把衣服穿上再跟我吵!”
步练师大怒:“我偏不穿!!”
折腾了大半夜,薄将山也困了,怀里人动了动,步练师黏黏糊糊道:“相国?”
薄将山帮她把乱发别到耳后去:“薇容,我们不在大朔了。”
“你要回大朔看看么?”薄将山低声道,“我去给周瑾写信,我就不回去了,你帮我去看看钧哥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其实睡迷糊了,没听见丈夫在说什么。她又转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口中喃喃道:
“记得吃羊腿……特意给你留的……别被窈窈叼去了。”
空闻夜雪,梦枕浮生,人间安宁。
【注】
*1:“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出自白居易《后宫词》。
第51章金乌坠东宫谋逆
距离周泰一人吓退北狄,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时辰。
乌云罩顶,夜幕靡垂。
上京城内,明玉巷,步府。
“少东家,少东家!”意鹊火急火燎地冲来后院通报,“少东家,宫里来人传旨了!”
步练师本在灯下看折子,素黑长发泻了一头一肩,此时愕然抬起眼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宫里?”
“对,是宫里的大公公,”意鹊急道,“说是皇上突然降旨,要少东家赶紧进宫呢!”
这个时辰,周泰召她?
步练师柳眉一皱,手上朱笔一顿,在宣纸上滴下一颗墨来,乍一看像是一滴鲜艳的人血,在步练师的视野里陡地坍弛开去。
珠帘哗然作响,侍女陆续进屋,替步练师梳洗更衣。步练师眉头深锁,眼瞳转动,虽说步练师在行兵打仗上没什么天赋,但政/治嗅觉远远超于常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吊诡。
“意鹊,”步练师沉声问道,“这位公公,你可面熟?”
“……”意鹊眨了眨眼睛,“这,这倒是不认识。”
步练师心里疑云大起:不认识的公公?
周泰连夜召她进宫,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像是步练师这种进紫宸殿跟进自己老家一样的股肱重臣,帝王如果半夜批折子批郁闷了,或者干脆是夜里睡不着觉想找人唠嗑,多半都会传亲近大臣入宫召对。
是以,周泰身边的大公公,意鹊都是能混个眼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会儿局势特殊,风声正紧,周泰应该在头痛国防外交,怎地还叫了个面生的公公,去传内政大臣步练师?
周泰这会儿还有闲心跟她聊么?
“少东家,少东家,”意鹊赶紧反应了过来,知道步练师在担心什么,“……圣旨可作不了假呀。”
步练师淡笑一声,有一些事情的幽微,越靠近权力中心就越清楚。比如说步练师自个儿,她坐在中书省第一把手的位置上,就有能耐去捏个假圣旨出来——只不过假传圣旨,乃夷九族的大罪过,步练师不会去做而已。
然而抗旨不遵,也是谋逆大罪。
老嬷嬷奉上一奁钗环,请示步练师想要戴哪一个。
步练师沉吟片刻,随即吩咐道:
“当年薄止送我的朝凤钗在何处?就要那一支。”
老嬷嬷小声提醒道:“少东家,那是故人旧物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死人的东西,很不吉利的,自然是收起来了。
“我就是要让这死鬼,”步练师脸色淡淡的,语气里还噙着一股笑意,“在黄泉底下好生保佑我。”
薄将山其人的审美,非常的“领导”——又大又红又显眼的东西,薄相国就比较喜欢。
这只沉甸甸的五阳朝凤垂珠钗,就是先前步练师怀着窈窈的时候,他往步府上送的名贵首饰之一。
悲剧的是,步练师的审美,也非常的领导……两位领导狭路相逢,也算是一种意义上的般配。只是她为官向来清廉,步府又常常救济贫民,这种又大又红又显眼的首饰太贵重,步练师压根没银子买。
是以,薄将山赠此物,正合步练师的心意。
世事无常,生死有命。薄将山身死西北后,意鹊害怕步练师睹物思人,小心翼翼地把跟薄将山有关的东西,都仔细地收了起来:
那天国钟九下,相国死讯传京,步练师在书房静坐了一夜,一早便若无其事地上朝。她风轻云淡,谈笑自若,除了鬓角斑白之外,与他日并无任何不同。
她可是步令公,国家柱石,社稷重臣,哪能作小儿女态?
但是她鬓角都白了呀……人一生能有几个人,值得为他白了头发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意鹊知道步练师心里一定万分难过,千般苦楚,百倍折磨:
——也不知这要强的少东家,主动提出戴那朝凤钗,心里得经历怎样一番惨痛,才能说出那样云淡风轻的揶揄来。
步练师淡声道:“意鹊。”
意鹊连忙应声道:“少东家,奴婢在。”
“……”步练师看了她一眼,眉眼素冷得像是细雪,“意鹊,你跟着我的年月不长,但你是我身边人里,最能让我信任的。”
意鹊面色愕然,随即惶恐跪下:“少东家……!”
“你精明能干,也忠心为主。”步练师垂下眼睫,看着意鹊的眼睛,“幼娘虽说对我也忠心,但是她也会为自己打算,知道怎么才能利用我和薄止,攀到沈家的高枝上去。”
意鹊小声辩解道:“幼娘并无这般心机……”
“你能看出来的事,”步练师笑着打断她,“我也能看出来。”
意鹊大为惶恐,连连磕头:“幼娘也是心慕右丞,顺势而为,虽说动了些小聪明,但对少东家还是忠心耿耿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有责怪幼娘的意思。”步练师摇头,“我是说,能为自己打算,是件好事。意鹊,你跟在我身边,是想要什么吗?”
意鹊心里震骇无比,少东家不过是半夜要入宫罢了,这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怎么今天这一出,少东家像是……
……像是知道自己回不来了一样?
意鹊泣道:“少东家这话就说得太生份了!意鹊不过是个山野弃妇,少东家见我可怜,才收留我的,我哪里敢有其他念想?王五伤透了我的心,我这辈子也不肯信其他男人了,只想一辈子伺候少东家!”
步练师突然倾身过来,按住了意鹊的肩膀!
步练师戴着镶金嵌玉的护甲,这是女臣位阶尊卑的证明,此刻扣在意鹊肩膀上,冷得像是一把铁镊子:
“意鹊,我把窈窈托付给你,我要你护她安危,保她周全,你答不答应?”
意鹊睁大了泪眼,随即点头道:“少东家的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步练师冷冷逼问道:“如果你死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意鹊发狠地皱着眉头:“奴婢就算还剩一口气,也会给小姐找个好出路!”
步练师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
“——意鹊,就冲你句话,我们便是姐妹了。此次进宫,凶多吉少,若我身死,你便是窈窈的母亲;你抚养她到成人,便算是对得起我了。”
意鹊浑身一震,如遭雷击,愣愣地看着步练师:
……少东家,这是在,托孤吗?
“接下来,你记好,字字都不要漏。”步练师眉头深锁,眼眸如星,“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保我女儿一条性命,我保你一世富贵无愁。”
步练师穿毳冕,衣宗彝,裳黼黻,一身烟罗重紫,七旒冕坠五彩玉,好一个高华雍容的庙堂公卿。
步练师接到圣旨,本来还是心起疑云,然而幼娘的信鸽连夜捎来密信,她便全明白了。
幼娘的密信写得很草很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圣急诏钧入宫”
——沈逾卿也接了连夜突传的圣旨。
那就说明这圣旨不止一个,很可能整个上京的大人物,都收到了一模一样的圣旨!
圣旨突召众权臣连夜入宫,步练师已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皇城大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玉玺,到底在谁的手里?
掖水北岸,北狄虽惧,却不撤兵,又是在等待什么?
“……少东家,”意鹊红着眼睛嗫嚅道,“能不能不去了?”
推说身体抱恙,只是拒绝一次传召而已;皇上如此器重步练师,应该没什么事吧?
步练师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都可以不去,但是她必须去!
如今山河已破,国难当头,舆图恐有换稿之危,社稷恐有覆灭之险。此时上京皇城又生急变,她怎么可能当那缩头乌龟?
她得去!
她一定要去!
她必然得去看看,到底是哪位乱臣贼子,搞出这等风浪来!
“……少东家,”意鹊低声道,“要再看一眼小姐吗?”
步练师浑身一震。
女儿是她唯一的软肋。一提到窈窈,步练师又恐惧起来,她也是一介凡夫俗子,她怎么会不害怕呢?
她害怕自己一去不回;她害怕自己看不到女儿成大;她害怕自己再也听不到窈窈唤她娘亲……
步练师反手摸了摸那柄朝凤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时薄将山身死之时,不知有没有想过窈窈呢?
是了。
步练师心里一哂,薄止此身以许社稷,何来应许这段儿女情长呢?
“不见了。”步练师面色冷漠,语气决然,“我先是大朔重臣,再是窈窈生母。”
她抬步上了轿辇,再也没有回头。
长乐十七年,东宫谋逆,太子造反。禁军与叛军厮杀震天,血染紫微城,火烧大明宫,史官称为“长宁之变”。
逆贼周望,假以圣令,诏重臣入宫;群臣被诓入殿后,周望大兴招揽,顺应者生,不服者斩。
乌云罩顶,狂风乱起,砂石飞溅。
皇城静默,宫墙依旧。重重叠叠的琉璃瓦,冷眼瞧着这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一次皇室操戈。
步练师被叛军挟到含元殿时,士卒正拖拽着一道血淋淋的人影,汉白玉上呈出一条惊心动魄的血痕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诸位重臣皆是脸色苍白,惊骇万分,齐刷刷地看向步练师。
步练师认出来了那血葫芦是谁,悲哀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是当今御史大夫。
那位刻板正直的老爷子,总爱瞪着一双鹰眼睛,在殿前纠察百官的仪容错处。
是了,周望这般不忠不孝,第一个跳起来大骂的,肯定是御史大夫……
步练师撩起眼皮,冷冷地看向前方。
太、子、周、望!
——逆贼!!!
周望负手而立,眼神寒冷,表情微笑:
“本宫还以为,要见到令公,得花上一般功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这等机敏聪慧,事前定会察觉不妙,周望本以为她不会进宫——不,也能这么说,步练师这般聪明,定是能猜到,若是她不现身,周望会怎么找到她:
从她的挚爱亲朋、故交好友、步氏亲族里,一个、一个、一个地杀,直到步练师人肯出现为止!!
是以,步练师大大方方地出现了,省得周望再走一道血腥的过程。
步练师淡淡地觑着周望。
薄将山生前,与周望是好友。周望高大英俊,气质阴冷,与薄将山,确有几分相似。
如今周望起兵谋反,控压群臣,凤眼里尽是血丝,神态反而呈出一股愉悦来,整个人像是从地府里爬来的恶鬼,疯魔无比,癫狂如斯。
他怎么能不快意?
——周望谋反之心多年,筹谋此刻已久,如今事成过半,他怎么能不快意?
“今日有劳令公,”周望笑道,“请您亲自秉笔,写传位诏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陛下在哪里?”步练师寒声道,“按大朔礼制,传位诏书,当由……”
周望叹息道:“杀。”
——唰!
刀光掠起,恍如雷霆!
叛军手起刀落,一位中书舍人,身首当即分离,飞血直溅蟠龙大柱!
步练师脸色一变,厉声急道:“周云讫!你这般残暴不仁,还想令群臣臣服?!!”
周望半身染血,朗声大笑,形容癫狂:
“步薇容,你倒是告诉我,我今日所作所为,与我父皇有何不同?!!”
——当年我的好父皇荣登大宝,不也是血流千里,天下缟素?!
他不残忍?他不冷酷?他不暴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好父皇,当朝天子,杀的人那才叫多!!!
我的母后,周泰的发妻,被他逼得自缢而死!
我的外祖父,周泰的恩师,被他一杯毒酒赐死!!
我的母族,当年全力扶持周泰上位的太乙李氏,更是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而我——
我,太子,周望,周泰的长子,当朝天子的骨肉。
被他逼得与兄弟相争;
被他逼得与亲朋内斗;
被他逼得冷眼旁观李家的衰弱,更被他逼得连自己母亲的丧事都不能痛哭!!
周望看着步练师的眼睛,笑容愈发地快意放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薇容,你的祖父,也是被他逼死的,你忘记了?”
当年步九峦,怒斥逆贼周泰,既而拔剑自刎,你忘记了?
步练师看着周望,眼底发红,嘴唇颤抖。
她嘶声道:“太子殿下。”
“我们儿时一同在紫宸殿……陛下教我们如何处理政务,如何批改公文,如何应对群臣……你忘记了吗?”
周泰教你治国,周泰教你理政,周泰教你如何斡旋在世族之间,周泰教你如何平衡好各方利益,周泰嘱咐你要成为一个贤明仁慈的君主……
你都忘记了吗?
太子殿下,你忘记了吗?
周泰是你父皇啊……
是他牵着你的手,是他带你迈入朝堂,是他带你见识这权力巅顶的风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是你父亲啊,你难道忘记了吗?
周望逐渐安静下来,像是淋着冷雨的猛兽,形容狼狈,戾气深沉。
“步薇容,你不必拿父君之情压本宫。”周望双眼血红,逼视着步练师,“若是有来生……我不愿生在帝王家。”
我不愿当这个东宫太子,我也不愿做周泰的儿子。
步练师心底一寒,怆然闭眼。
周望走近步练师,垂首耳语道:
“我与薄止,是手足之谊;我与盈盈,是夫妻之意。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动你的家人……只要你向臣服于我。”
听到薄将山和言眉之时,步练师的眸光,水一样晃动了一下;随即她平复心情,面如寒霜,冷笑连连:
“做梦!”
周望没料想到步练师,竟也是这般顽冥不化,不由得怫然变色,低声怒吼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愚忠!!!——步薇容,别为难我!我不想再杀一个栋梁之臣!!!”
“哈。”
步练师怒极反笑,好似金刚怒目,眸光灼灼如火,直直烧到周望心底:
“我步薇容,一生只忠于大朔!谁当皇帝,我步薇容并不关心!”
“但你看看你干了什么?!!”步练师厉声断喝道,全殿的火烛都随之颤动,“若是我猜得不错,宫里这点兵,不是你周云讫造反的底气吧?——你挑在这个时候,不就是为了和北狄人里应外合!”
“北狄蛮夷,狼子野心!你以为挛骶可汗,会助你登上皇位?!——大错特错!!!北狄人进宫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你杀了祭祀狼神!
“从此大盗移国,朔朝覆灭,大朔的江山就是挛骶的江山,大朔的万千儿女,便是挛骶的异姓奴仆!!!
“——这是亡族灭种之危,岂是你一家一姓之恩怨?!!”
步练师声嘶力竭,气鸣自促,胸膛好似怒发的火山:
“我大朔千万儿女,岂会引颈待戮?到时候,自是文死谏,武死战,士死国,妇死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望,你给我看好了,这天下的亡国之难,这江山的灭顶之灾,都是因为你引狼入室!到时候,你我皆入黄泉之下;我倒要看看,你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静、静、静。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含元殿前血迹斑斑,步练师的怒斥回音不绝,周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殿下,还来得及。”步练师哑声道,“你此时回头,还来得及。”
周望闭上眼睛。
来不及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
此时的北狄人,已经通过他给的密道,在京郊现身;那条密道经过秘密挖掘,早已不是能带走白有苏一人的羊肠小径,它可以陆续通过十万大军……
来不及了。
都来不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算步练师说的是真的,那又怎么样?
周望已经一无所有了,这天下人的生死,与他又有何干?
大家一同死去,倒也不失圆满!!
“一派胡言!”周望睁开眼睛,眸光寒冷无比,“来人,割去令公的口舌!”
叛军左右听命上前,中书侍郎大声叫道:“你怎么敢——!!!”
这位和气的胖大人,像是一头发怒的野牛,恶狠狠地冲撞向叛军!
步练师大惊失色:“谢大人,不妥!!!”
——能在周望身边待着的叛军,那必是高手中的高手;远不是你我这等身手,可以轻易反抗的!!
……滴,答。
步练师瞳孔骤然一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晚了,晚了,都晚了。
中书侍郎的胸腑上,探出一道凛凛的刀尖来。
步练师踉跄着倒退一步,眼里浮出晶莹的泪光。
中书侍郎看向步练师,一张和善的圆脸上,满是疼痛的冷汗;他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只呕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
步练师颤声道:“谢大人,谢大人……”
“……”中书侍郎嘶声道,“令公,你看我……”
“像不像……林尚书啊……?”
他步伐一晃,轰声倒下,恍若山崩。
步练师怆然坐倒,泪如雨下。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起码是穿着官袍死的。”中书侍郎倒是看得挺开,这个胖大人向来都是乐天派,“哎,九泉之下,我们说不定能碰见林尚书……”
……
含元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重臣,缓缓站起。这些人,皆是当朝泰斗,皆是一国柱石。有年轻的,有老迈的;有愤怒的,有悲伤的;有凛然的,有瑟缩的。
但是都站了起来。
“逆贼,”秘书省大监明玲慢声道,“这间含元殿里,只有大朔的臣子,没有鄙陋的小人。”
周望沉默片刻,安静得像一具死尸;但他随即笑了起来,笑容癫狂,形容疯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个正人君子!好一个社稷砥柱!”周望像是在大笑,又像是在大哭,“你们这些贤臣,忠臣,直臣……怎么在我李家冤声震天、亡魂无数时,没有一个站出来的?”
他笑得全身发抖,伸出手指,一个个点过去:
“你们这些人,谄媚我的,讨好我的,见风使舵的,落井下石的……你以为我都不记得了?我冷眼瞧了朝堂二十年,你们这些人的嘴脸,在我眼里早就穷形尽相!!”
“少在我面前装正人君子!!!”
周望笑得声音嘶哑,恍惚间有了哭腔:
“你们还真以为……我不敢把你们全杀了啊?”
周望扬手一挥:
“动手!——步练师最后一个杀,我要让她好好看着,每一个人的下场!!!”
一道女声突然喝来,纤细娇嫩,恍若黄鹂急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且慢!”
步练师回头望去。
暴雷如锣,瘦雨如针。大雨弥天下,染血宫阶上,静静地立着一道窈窕的身影。
——言眉。
言眉的神色比这场大雨还要凄冷。她脱簪披发,一身缟素,倒提着一柄明黄色的长剑,整个人就像是一道孤冷笔直的剑锋。
是言眉。
言家儿女,才有这般,凌然之态。
周望眼皮一跳,脸色兀地沉下来:
“盈盈,你来做什么?”
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眉猝然抽出长剑,剑身掠起一道惊电,乍然间像是一道奔雷扫过大殿;这是一柄绝世的好剑,这是一把御赐的宝剑,此乃——
尚方剑。
上打昏君,下斩佞臣。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盈盈,你不会用剑。”周望沉声道,“快点放下,别割伤了自己……”
言眉手提此剑,向他走来。
叛军见状,唰然亮出兵器,凛凛对着言眉。
周望扬声道:“别伤着她!”
言眉视眼前刀兵为无物,径直撞上叛军的刀口;叛军听从周望的命令,只好让开了一条路。
言眉静静地向周望走来。
周望看着言眉的眼睛,神色震惊又茫然:“你要杀我?……就连你,也要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眉冷冷地看着他。
周望猝然上前,劈手夺下尚方剑。他的身手太好了,言眉在周望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他攥着手腕穴道,吃痛地跪倒在地。
周望把尚方剑随手一扔,用力掐着她的脖颈,迫使她看向自己:
“盈盈,盈盈,你也要杀我?——你也要杀我吗?!!”
言眉艰难地看着他,神色却是无比的讥诮。
喀地一声,言眉修长白嫩的脖颈,发出一声不堪承受的脆响;周望被她的神情激怒了,下手都没有了轻重,嘴里却是最温柔的语气:“盈盈,盈盈,我心爱的盈盈……”
“太子殿下——!!!”
传令兵急急冲上殿来:
“吴王……吴王打进来了!”
史书并没有解释,周瑾是从哪儿,搬出来的救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许周瑾是未卜先知,前一天召来了兵马;也许周瑾只是碰巧,府里养了甲奴三千;也许周瑾……也许周瑾早就有谋反之心。
他和大哥周望的区别只在于,周瑾还忌惮着兵临城下的北狄。
总而言之,贤妃娘娘戚英,风姿犹胜当年,她一马当先,长/枪如龙,率先杀来,怒声高喝道:
“把薇容还给本宫——!!!”
含元殿前,杀声震天,碎血如潮,暴雨冲不去,惊雷盖不住。
叛军们纷纷抽身,与吴王战作一处。
周望扔开言眉,漠然起身,撩起眼皮,与远方的周瑾对视。
周瑾面无表情,立马原地,像是位失意的诗人,淋着这场凄神寒骨的深秋暴雨。
什么废物,什么天真,什么单纯……通通只是帝皇家,同室操戈的把戏。
周瑾咧嘴一笑,一字一顿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哥、再、见。”
周望瞳孔骤然一缩。
——言眉扑进了周望的怀里。
言眉不知何时捡起了地上的尚方剑,她带着这道凄绝寒冷的剑光,飞身扑进周望的怀里。
这是言眉第一次拥抱他,如此主动,如此决然,如此……真心。
以周望的身手,言眉的动作,其实无比地迟钝。
但是——
这是言眉。
言眉终于愿意拥抱他,周望又怎么会躲开呢?
这是言眉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拥抱他。言眉把尚方剑刺入周望的心口,再用全身的力量把剑身撞进去。周望展开双臂,热忱地拥抱,自己最心爱的女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盈盈,盈盈,……”周望咳出一大口血来,“盈盈,我的好盈盈……”
言眉被他死死地圈在了怀里,浑身骨骼像是碎了一样地疼。周望发狠地抱着她,像是他只要不松手,就不会失去她:
“盈盈啊……盈盈啊……”
言眉面色寒冷,眸光凛冽,无动于衷:
“周云讫,我恨你,我恨毒了你。”
周望看着她的脸,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已是强弩之末,嘴角漫溢出大股的血,但神色却畅快无比:
“你最好……你最好一辈子,这一辈子都记恨我,老了……老了还要恨着我,哈哈哈哈哈哈……”
言眉冷冷道:“我不会的。”
周望一愕。
步练师突然反应过来,惊惶地大喊道:“拦住她!拦住她!快拦住阿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眉反手拔出匕首,在周望惊恐的眼神里,往自己喉咙扎去!
她终于报仇了。
她终于,终于,终于做了,周望最恐惧的一件事:
让周望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世间最后一个珍视之人,是怎么死在他面前的……
惊雷奔涌,雨声磅礴,步练师的痛声悲呼,掠向乌云罩顶的上京苍穹:
“阿眉——!!!”
……
眉儿快步上前,好文秀一小姐,此时竟不顾仪态,放声大哭起来:
“——好你个步薇容,还知道活着!!!”
步练师笑着告饶:“哎别打别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锤死你!锤死你!”眉儿一顿乱拳,好似猫猫打架,“老天爷算是长了回眼,道你也是不该死的!你这番重生,天大的事,也不知送封信来,我还是上朝时才知道的!锤死你锤死你!”
……
“瑾哥儿可是我教出来的,”步练师矜持地一撩鬓角,从鼻子里哼出气来,“言端公,多夸夸,我就爱听御史夸人。”
言眉怒道:“呔!吃我砂锅大的拳头!”
姐妹相处就是活泼,转眼间两人又开始野猫打架,互相对拳。
言眉笑得花枝乱颤,滚到步练师怀里,口中叫道:“还是跟你待着舒心,我不去上朝了,你养我罢!”
……
步练师恍惚问道:“我该怎么办?”
言眉只能摇头,她伸出手去,与步练师五指相扣,“我们一起,我们……我们是一起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
步练师飞身扑去,捂着言眉的脖颈,抱着她跌跪在地。
鲜血如泉,迸涌四流。步练师怎么按着伤口,都止不住血,步练师惊恐无比,泪飞如雨:“太医!!太医——!!!”
言眉睁着眼睛,看着步练师,依稀是笑着的。
她伸出手来,钻进步练师的掌心。言眉真是小啊,步练师与她五指相扣,只感觉手里攥着一小块没有生气的寒玉。
步练师泣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事?
你报复了周望,也痛罚了我啊……
“对不起”,言眉发不出声,艰难地比着口型,“对不起,是我”……
一直以来,都是我,都是在通风报信。
是我把你的行踪,通通汇报给了周望,无论是你怀孕的消息,还是你亲自动身去晋州,调查春榜一案……你之所以身处险境,受制于薄将山,都是我,都是因为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都是我。
我言眉一生,罪孽深重,上愧于天,下怍于地,哪里有脸面,再苟活下去呢?
“没关系……没关系……”步练师痛彻心扉,嘶声哭泣,“没关系,阿眉,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的苦衷,我知道你的难处,我知道你的不得已。我没有怪过你,阿眉,从始至终,我们都是好姐妹,我们不曾分离……
“不要离开我,”步练师哽咽难言,语无伦次,“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恨周望”,言眉看着步练师,又像是看着远方,慢慢地做着口型,“但我更恨自己”……
——我言眉这一生,最恨的是我自己。
言眉神思恍惚,走马灯旋转不休,她发现自己还是个小小少女,和步练师手挽着手,嬉笑打闹着绕过宫墙。
这一辈子,她的手绢没有被风吹出去;这一辈子,她没有遇见当时的东宫太子……
好啊,真好啊。
她们五指相扣,并肩谈笑,影子交叠在一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一起,我们一起……我们是一起的,永远都不会分离。
真好。
第52章金瓯碎上京沦陷
入秋初雪,寒霜重降。
大朔边境,玉门关,丝绸驿道。
“赫玛其玛,”北狄老妇用肩膀顶开兽皮帘帐,把切好的羊肉与羊奶端了进来,“看在狼神的份上,您不要与可汗置气,多少吃一些吧……”
赫玛其玛,在北狄语中,便是“首领夫人”的意思。老妇知道这位中原女子,乃是可汗心尖上的人物,饮食起居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这厢房之中,只剩下了一条手臂!
啪!
杯碗盘刀摔了一地,老妇骇得连连退后:“狼神啊……”
这位中原女子,长相文弱,性格暴烈,一路上不知逃脱了多少次,守卫们无奈之下,只好把她的右手铐在了炕脚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
她居然用分食羊肉的小刀,把自己的手臂切了下来!!!
“……”老妇想起可汗的死命令,脸色与死人一般苍白,“赫玛其玛逃了!赫玛其玛逃了!!快把她找回来,要是让可汗知道了……”
可汗一怒之下,我们都得被剥皮!
挛骶邪抬起双眼,远眺上京,神色像是冰湖与冷月。
北狄王庭挛骶氏,在关西的传说里,乃是魔神的子孙后代。挛骶邪长发雪白,恍如冰雪瀑;眼瞳深红,犹似丹砂血。他身形高大,体格剽悍,英俊强健,上京已是深秋寒夜,泼天的怒雨凄神寒骨,浇在他曝露的胸膛上,挛骶邪竟然也不觉得寒冷。
他不是柔弱狡诈的中原人。北狄挛骶氏,是魔神的后代,狼神的信徒,能在严冬里与巨熊搏斗的勇士。
挛骶邪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大朔帝都。
当他还是小可汗的时候,曾经作为北狄的质子,来到这座陌生而繁华的城市。这里丝绸盈楼,这里珠屑铺街,这里的人用炭火把严冬烧成暖夏。当挛骶邪随着宫人走进紫微城时,才知道世界上竟有这般恢弘瑰玮的地方,关西神话竟描摹不出它万分之一的雍贵神奇。
这里是整个东方的中心,这里是伟大帝国的心脏,这里是大朔王朝的上京。
在这里,挛骶邪失去了深爱他的阿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这里,挛骶邪遇见了他深爱的阿娴。
山海翻复,星霜屡变。如今挛骶邪身为北狄可汗,带着十万铁骑兵临城下,用血与火敲开上京华丽古朴的城门。
唳!
鹰声飚掠,猛禽飞降,一头白鹰落在挛骶邪的肩膀上。
挛骶邪收到讯息,唰然抽刀出鞘;刀身饮着一道凄厉的电光,猝然破开万万里的长风,刀尖直指向——
日出东方,帝都上京!
挛骶邪站在暴雨之下,身处狂风之中,好似魔神亲临人世,浑身都缠绕着死意与腥气:
“——杀。”
长乐十七年,东宫意欲谋反,勾结北狄异族;北狄人自密道出兵,直奔上京城下。
由此,“卫京之战”爆发。大朔举国震恐,四方府兵火速疾援,然而时节已入寒秋,大朔北境多处雪封冰阻,援兵迟迟不至……
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间就是国命!!
若在日出之前,北狄攻下皇城,挟天子以令四方;那么江山易主,舆图换稿,胡人入关,整个中原都是北狄人的跑马场!
届时,大朔之人,无人有家;届时,大朔之人,无人有国!
所有人都是丧家之犬,所有人都是亡国之奴!!!
日出之前!在日出之前!就在日出之前!
此时,上京,太微城。
百里青无奈笑道:“又是令公的主意?”
与梧州抗洪那时一样,每一个仍在岗位上的官员,都会分发到一块刻着姓名的木牌。
“听到外边的声了没?毛焦火辣,城破那是早晚的事。”沈逾卿吩咐着下属,把尚书省的重要簿册,堆在天井里一把火烧了,“挛骶可汗一进城,定是直奔大明宫,届时挡在路上的太微城……”
太微城的官员,又能在北狄的铁蹄下,苟活几条性命?
所有还在当值的官员,一脚已经踏进阎王殿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手腕上系个记名木牌,就是为了方便家属认尸,死后不至于被野狗叼去罢了。
“……”百里青看向沈逾卿,“你不回家看看?”
“——我就是从家里来的。”沈逾卿低头整理着书册,“我爹嚷嚷着要去守城,我娘忙着念佛诵经,我婆娘……”
沈逾卿想起了幼娘,表情不由自主地明朗了些:
“她很好,我放心。”
百里青笑得很僵硬:“……”
有老婆了不起么!!
“——”沈逾卿抬起眼睛来,“你是知道了?”
百里青懵然:“我该知道什么?”
沈逾卿定定地看着他:“你的生母并非百里夫人,乃户部尚书白有苏,你知道么?”
百里青不由错愕,他这点儿身世秘辛,薄家疯人院都知道。白尚书这么温婉娴静的一个人,年轻时竟有一段风/流/韵/事,百里青自己都不怎么能接受,他的生母居然是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尚书省同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谈起这一出八卦?
沈逾卿的神色很肃穆:“那你可知,你生父是谁?”
百里青当然不知道。
他对自己的出身没什么兴趣,也从来没想过借着他那个有权有势的娘,攀附上哪一门好差事。
能被相国赏识,在相国身边做事,百里青已经相当知足了。
沈逾卿闭眼。
——薄将山在北伐之前,特意嘱咐过沈逾卿,“若到危急存亡之时”,就让百里青知道他的身世。
当时沈逾卿听得一头雾水,睡觉都在抱着老婆琢磨,什么是“危急存亡之时”?
现在看来,相国何等雄谋大略,料到北狄会攻进上京,大朔正在危急存亡之时。
若沈逾卿还是个小年轻,只会顾着崇拜相国的智谋;而今时不同往日,沈逾卿在宦海中浸泡日久,只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寒冷。
在战火里摇摇欲坠的上京,好比一面巨阔无畴的棋盘,每一个人都是一颗棋子。对弈人正在静静地俯视着众生,一念之间便是一个人的生死,一家人的祸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相国,你真的死在,暴风雨的前夜了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相国,是你吗,是你在下棋吗?
——那我们是什么?我们这些忠于你的年轻人,是你的棋子,还是你的工具?
沈逾卿不敢想下去。
他现在只能站在百里青面前,照着薄将山的嘱咐,一字不差地做下去:
“你的母亲,是户部尚书,白有苏;”
“你的父亲,是北狄可汗,挛骶邪。”
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
战鼓声歇,兵戈声止。护城河里漫溢着鲜血,铁甲残躯飘摇着火焰,大朔的旗帜在熊熊烈火里,化为一抔死灰飘去。
像是这个王朝的劫灰一般——
上京城破了!!!
北狄狼兵欢呼着冲进上京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号角声凄厉,马蹄声躁烈,野蛮再一次战胜了文明。
长乐十七年秋,守城将士全军覆灭,京军都统举家自尽,由此上京城破。北狄铁骑冲入上京,屠戮百姓,劫掠商贾,惨声不绝,伏尸遍野。
朔史称作,“长宁大耻”。
上京世家,难逃此劫。建安巷言府,前御史大夫言正自焚,在烈火里捍卫了清流言家最后的尊严;明玉巷步府,北狄狼兵洗劫一空,步家祠堂付之一炬。
野史猜测道,当年这些胡人,是接到了可汗的命令,要他们在步府里,找出步练师的亲生女儿来。因为挛骶可汗,此时已经得知,薄将山并未身死的消息……
【注】
*1:“上疆场……郊原血”出自毛/泽/东《贺新郎·读史》标点符号有改动。
第53章生何欢豪赌开始
哒哒哒哒哒哒——!
雨急,风急,马蹄急。
车轮飞转,骏马狂奔,乱泥四溅。惊雷怒雨,枝叶颤瑟,源源不绝的黑影掠入深林,朝着前方的马车暴拥疾卷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猎猎猛风声里,似有雄鹰长唳,这是北狄人特有的呼哨:
“活捉那个女童!!!”
意鹊抱着窈窈,僵坐在车轿里。
令公的料想是对的。自令公进宫不到半个时辰,步府在喊杀声里付之一炬。来自各方的人马,都在搜寻窈窈小姐,他们不惜掀起明玉巷那三尺方的地皮,也把这个小小的女孩给找出来。
——外面,外面,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窈窈不过是令公的私生女,这个小小的女孩,如何会成为各方势力的争夺目标?
意鹊一颗心寒到了底:
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步练师并没有料到北狄真的会攻入上京。如今令公给的众多地址,有的已经被北狄人占领,有的已然人去楼空,有的干脆是被战事波及,在黑/火/药的爆炸里沦为一片火海……
——意鹊心乱如麻,冷汗如雨:北狄人就快追上来了,她却不知要逃去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现在要带窈窈小姐,逃到哪里去才好?
窈窈扯了扯意鹊的衣袖。
意鹊愣了愣,低下头去,窈窈正鼓着腮帮子,用力地把糕点咽下去。
意鹊面色愕然,小姐这就饿了?
意鹊是看着窈窈长大的。比起整天忙着处理家国大事的令公,意鹊才是陪伴窈窈最多的那个人:窈窈的饮食起居,无不遵循名门规矩,哪有半夜就饿了的道理?
窈窈又看了意鹊一眼,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点心来,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去。
意鹊突然明白了:
……窈窈小姐,在安慰她。
窈窈曾经高烧不退,整天吃不下东西。意鹊急得形容枯槁,两鬓花白,整夜守在窈窈的床头不曾合眼。令公听闻此事,请旨求来御医,窈窈病情这才有了起色,终于能慢慢地喝粥了,意鹊激动得放声悲哭,还吓了窈窈老大一跳。
窈窈误会了。小女孩似乎是觉得,自己吃下东西,就会让意鹊高兴;所以眼下窈窈见意鹊愁眉不展,就特意在意鹊面前吃糕点,试图让意鹊开心起来。
——多么幼稚又诚恳的真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意鹊哭笑不得,话未说出口,眼泪却先一步落下来:“……”
小姐啊……窈窈小姐啊……我的好窈窈啊……
意鹊出身低微,遇人不淑,命运这般糟/践下来,她这颗心早就凉透了。意鹊对男女之情绝望,只是感念令公的恩德,这辈子要好好伺候令公,求一张草席裹尸罢了。
而窈窈的出现,对于意鹊而言,像是干涸的田地等到了它的雨露。
意鹊看着这个跟自己毫无血缘的女孩儿,在自己尽心尽力的照料之下,从皱巴巴的小小一只,慢慢出落成粉妆玉琢的好模样;她这一颗蒙在风霜里的心,似乎也跟着鲜活了过来,感觉人生都有了盼头——
令公先前问意鹊,问她跟在自己身边,到底想要什么?
——她想看着窈窈长大;她想看着窈窈成人;她想看着窈窈幸福安乐一生;她甚至不需要窈窈记得她。
意鹊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小奴才。意鹊只是想看着……看着……她能站在一旁看着窈窈,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怎么事到如今,连这点小小的念想,都是奢侈的幻梦呢?
“小姐,小姐……”
意鹊的手指冰凉无比,发着颤按在窈窈的脸上。窈窈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明明还是个稚气的雪团子,气质却有了几分清冷脱俗,不知是随了母亲还是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意鹊出声哽咽,眼泪扑簌,眼神却愈发坚定,“……小姐……我的小姐啊……”
我的好窈窈。
我的好女儿。
幼娘睁大了眼睛,脸色唰然变得惨白。
沈府的护院家丁,皆被这不速之客,狠狠地震了一惊。
意鹊跪在枯草里,低垂着脑袋,表情柔和又安详。
她漫身是血,皮开肉绽,背上插满了箭矢,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今却像是一面箭靶。幼娘踉跄着走近,这才看清楚了意鹊,她的耳朵都被削去了一半,连带着右手手掌也不见了。
但意鹊怀里的女孩却毫发无损,像是冰雪雕琢成的偶人,在血与火的噩梦里沉沉地睡去。
没有人能解释清楚,意鹊一个身手粗浅的村妇,是如何在北狄人的围追堵截里,把窈窈完好无损地带出来的。
但是意鹊偏偏做到了。
她抱着安睡的窈窈,跪立在沈府的园林乱草里,心满意足地坠入永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惊雷狂雨,烈火残躯,血漫城池。
哭喊的孩童,尖叫的妇女,战死的青年,燃烧的老人。
金乌西坠,这是一个帝国的黄昏;金瓯碎裂,没有人可以在国难中幸免。
会有谁来拯救这个国家?
会有谁来拯救这片大地?
会有谁来拯救千万生民?
日出之前!就在日出之前!就在日出之前,一切皆有答案!!
紫微城,大明宫,紫宸殿。
一张地图陡地铺开,平摊在了御书案上。
周望起兵突然,谋逆迅速,先发制人地将周泰软禁在紫宸殿;而几个时辰过后,周望血溅五步,叛军尽数围剿,周泰站在紫宸殿中,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周泰面色疲惫,眼神淡漠,步练师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枯槁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悉心培养的长子咬破了喉咙,周泰会是怎样一番作想呢?
然而眼下的时局,容不得周泰矫情。
“现在北狄人已经攻向宾耀门。”周瑾半肩浴血,浑身都是寒气,“儿臣已经下令,放弃太微城。”
紫宸殿内,群臣噤声。
北狄人已经打到紫微城脚下了,那大明宫离沦陷还会远吗?
“微臣不懂兵法,但也明白人多就能欺负人少的道理。他们迟早会攻破紫微城,这没什么好分辨的。”步练师率先打破沉寂,她声音冷冽清晰,好似在紫宸殿里撒了一把泠泠寒玉,“只是时间问题。眼下八方府兵来援,最快也要日出之后;北狄人也知道厉害,他们一定比我们着急,要抢在日出之前拿下大明宫。”
——然而问题在于,紫微城如何撑过到日出?
紫宸殿再次沉默了。
丁铃铃铃——
西风乍然卷起,殿前风铃晃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回过头去,眸光深深,倏然展颜:
“恭喜陛下,天佑大朔!”
周泰看向步练师:“薇容此言何意?”
“雨停了,刮的是西风!”步练师朗声道,“而北狄所在的宾耀门,乃是紫微城东门!”
周瑾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令公言下之意,是……”
步练师一压眉宇,眸光灼灼:
“此乃相国《六策》之计:‘敌位下风时,火攻可破也’。”
北狄将领仰首向天,面露奇色:
“大汗,有东西飘过来了!”
挛骶邪长眉一皱,抬头远眺而去。西风卷地而起,紫微城上空出现了大片大片的……
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姚黄魏紫,五彩缤纷,这是云彩么?
不,不,这是——
绸缎?
紫微城各处宫殿的帷幔,被上千宫人联结在一处,顺着西风飞出宾耀门之外!
有北狄族长嗤笑出声:“朔人这是山穷水尽,指望用一堆破布,来绊倒北狄勇士的马蹄吗?”
北狄兵卒闻之,纷纷哄笑起来。
挛骶邪抬起手,众将士随即安静,其中一位北狄将领奇道:“大汗,怎么了?”
挛骶邪死死地盯着天空,缓缓向下飞来的帐幔:“你们不觉得,特别的香?”
香?
北狄将领翕动鼻翼,他也闻到了一股浓香。这一大片帐幔顺风飞来,好似一剪火烧云;与此同时伴来的还有一股浓香,以至于这片帐幔慢慢向地面坠来时,就像是一座花圃拍在了地上……
挛骶邪瞳孔骤然一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对!!!
这是……这是——这是为了掩盖,帐幔的另一股味道!
火油的味道!!!
步练师眸光凛冽,表情冷漠,厉声喝道:
“放箭!!”
唰!!!
角弓怒张,百箭齐发!
紫微城的禁军装备着最精良的火/弩,这些飞箭上配置着火/种与黑/火/药。箭矢在高速飚掠之下烈烈燃烧,乍然间这上百支飞箭,犹如上百颗天降陨星,各自拖曳着熊熊燃烧的尾羽,朝着宾耀门前瀑落而来!
哗——!
火烧箭接触到帐幔,当即点燃了火油;大片的帐幔爆燃而起,此时真的化为了火烧的云朵,朝着北狄大军劈头盖脸地拍下!
挛骶邪放声喝道:“退避!全军退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朔的火油不可小觑,一旦沾身就难以扑灭,北狄勇士只能活活烧死!
这是谁想出来的计策?!
——难道现在的紫微城里,还有挛骶邪没见过的帅才?
挛骶邪深红色的瞳仁,激溅出惊电一般的眸光,仿佛穿越了数十层的宫墙,恶狠狠地蛰在了步练师的心上!
步练师浑身一震,汗毛竖起,像是被一条饿狼盯住了喉咙。
周瑾吓了一跳:“小娘,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幻觉。”步练师摇头道,压低了声音,“云潇,知会右丞,该动身了。”
眼下暴雨出停,地面潮湿泥泞,这些帐幔就算沾满了火油,也燃烧不了太久……只是缓军之计,算不上什么有排面的小把戏。
步练师的真正目的,是让生性多疑的挛骶邪再起疑心,这紫微城里还有胸有成竹的帅才!
接下来——
步练师眸光冷肃,面容阴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让百里青,去见他的生父,挛骶邪。
这是步练师平生,第一次将自己的好姐妹,推进赌桌的砝码里。
第54章薄将山想我了没
平旦时分,宾耀门前。
暗夜黑沉,炬火燎天。几道身影披挂着沉甸甸的夜幕,出现在了北狄可汗挛骶邪的面前。
挛骶邪斜靠主座,坐姿慵散,气度浑弘,好似一头犯了春困的猛虎。他撩起银白色的眼睫,淡淡地看向来人:
“你是?”
“——周瑾。”来人抬手摘下兜帽,露出白净文秀的脸来。四面都站着彪悍的北狄勇士,他好似站在群狼的中央,脸色却平静得像是北邙山顶的天湖,“本王排行第九。”
挛骶邪淡淡地一哂:“九殿下。”
“告诉我,”挛骶邪双腿交叠、十指交叉,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周瑾,“我有什么不杀你的理由?”
北狄可不讲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礼数。如今北狄已经打到了大明宫前,什么脸面都已经撕破了;据说太子周望已然血溅五步,那么大朔皇帝一定不介意再死一个皇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等累卵之危下,居然还有皇子敢来见挛骶邪;这不得不让北狄可汗,正眼打量了周瑾片刻。
挛骶邪一眼看出他是个练家子。周瑾身段清瘦,颀长挺拔,站坐皆有一道轴心,是位典型的中原剑客;然而周瑾并未佩戴兵器,腰间空空如也,不卑不亢地看着挛骶邪:
“可汗,本王,向您介绍一个人。”
“哦?”挛骶邪一扬眉毛,“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兴趣?”
周瑾淡声道:“白有苏。”
挛骶邪陡地一顿。
——提她做什么?
白有苏已经被他掳回了西北,大朔还有什么能拿捏他的人?
“当年白尚书好胆色,一人一马追去关外,就是为了与可汗私定终身。”周瑾眸光冷淡地觑着他,“然而可汗却娶了波斯公主……白尚书愤然出走,回到关内,两人死生不复相见。”
挛骶邪寒声道:“你想说什么?”
周瑾直奔主题:“当年白尚书已有了身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挛骶邪脸色未动,眼神已经变了。
“她与父母极力斡旋,也要生下这个孩儿。在白老大人的让步下,这个男孩顺利出生,只是未足满月,便与生母分离。他被送去了附属白氏的小族,由百里氏照料抚养。”周瑾静静地觑着挛骶邪的脸色,“百里夫人膝下无子,得此子如获至宝。这个男孩很聪明,很上进,小小年纪,便能高中榜眼,如今在尚书省当职……”
挛骶邪猝地打断了他:“我儿现在在——”
周瑾身后人摘下了兜帽,百里青抬起了一双眼睛,和挛骶邪一样的深红:
“……百里青,见过可汗。”
挛骶邪霍地站起:“——”
挛骶邪瞳仁震颤,嘴唇发抖,他安静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你和阿娴……很像。”
百里青肤色白皙,相貌清秀,好一张儒雅公子的脸,确实是继承了白有苏十成十的端正标致。但他的眼神、气度、表情,与挛骶邪一样地冷峻深沉,挛骶邪看着百里青的面孔,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百里青对上挛骶邪的眸光,不由自主地蜷起了手指。
见到多年未曾谋面的生父,百里青的心情异常的冷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什么好激动的。
无论是白有苏还是挛骶邪,百里青都谈不上什么感情;比起这两位血脉相连的人,百里青更感激养育自己的百里夫妇,和一直敲打照拂自己的薄将山。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挛骶邪在意他:
百里青知道自己是个筹码,是个能拖延时间的好筹码。
只是……
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愤怒从何而来,烧得他指骨都蜷曲起来,只能狠狠地攥在拳里:
——为什么这种人会是我的生父?!!
为什么当年你要背叛我的生母?!
为什么现在你要侵略我的国家?!
你竟还能说出“我儿”……“我儿”……挛骶邪,不是你曾染指我的生母,就有资格以人父自居!!!
“今日,本王带百里侍郎来见;而非,以人质作为扣押要挟——就是为了,向可汗展现大朔的诚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语速缓慢,声调冷静,挛骶邪看着这个年轻人,总觉得有一股古老的魂灵,在周瑾身上复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每一任的大朔帝王,都会给挛骶邪这般感觉。他们语调缓慢,他们气息冰冷;就像是一具历尽沧桑的老尸,七情六欲不在,喜怒哀乐不觉。
挛骶邪闭了闭眼,勉力按下激动的心绪,冷冷地重复了一遍:“诚意?”
周瑾微笑:“大朔求和的诚意。”
挛骶邪朗声大笑,双手抬起:“——我为何不直接攻进去呢?”
周瑾也大笑道:“那为何可汗不赶紧这么做?日出之后,援兵来到,届时可汗,那就是腹背受敌了!”
挛骶邪一静。
为什么?
那是因为北狄大军攻破上京,消耗惨重,亟需修整。而大明宫内,似有帅才,定设下阴诡陷阱,等待着北狄众兵。
若是一时心急,鲁莽攻城,北狄大军再过多折损,那么就算他攻占了大明宫,也应付不了随后而至的援兵……
——这也是挛骶邪为何此时,竟还能坐在此处,心平气和地接见周瑾的原因。
对于朔人而言,挛骶邪攻占大明宫,也不过就是换一任君主,接着与北狄作对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对于挛骶邪而言,他离北狄王庭千万里,眼下孤军深陷中原,若是兵马都折在朔人手中,那么日后的草原之上,哪来他挛骶氏的立足之地?
是以,挛骶邪要么火速攻占大明宫,挟天子以令四方朔军,完成东陆大一统的霸业;
要么议和,带着黄金丝绸回家,继续做他的草原霸主!
前者彪炳千古,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后者……后者,只需要挛骶邪此时收兵。能打到大朔上京,令天子让步议和,放眼整个草原,又有几个霸主能够做到?
周泰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会让周瑾前去与挛骶邪谈判:
北狄可汗,你怎么选?
……
周泰淡然一笑,气度从容安定: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兵不血刃,远迩来服,才是大朔天子要做的事。”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历史见证了永安帝周泰的豪赌大赢。
长乐十七年,朔狄议和,两国协穆,不动干戈。由于此和约实乃城下之盟,大朔每年要向北狄输纳岁币,为大朔开国以来未曾蒙受之屈辱,史称“永安之盟”。
由此,北狄退兵,向北撤去。在胡儿铁蹄之后,是一个帝国的巨大创口,是千万个家庭的悲剧,是几辈人毕生难以弥合的噩梦。
大风泱泱,大潮滂滂。山川依旧,长河未改,历史的车轮,日夜滚滚向前。
铅云密布,碎雪纷飞。
百里青翻了页书,示意侍女放下热奶,就可以退下了。
自百里青随北狄撤出上京,又过去了几月的光阴。挛骶可汗信守承诺,一路向西北撤出大朔国境;再不消多少时日,北狄人便能在大朔边军的眼皮底下,耀武扬威地走出关去。
“青儿。”
百里青闻声一愣,身形闪避,正好错过了侍女探来的手——百里青闻声抬起眼睛,脸色登即一变:
白有苏?
——这是白有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记忆里那个貌美温婉的女尚书,如今满脸都是风霜憔悴,眼下衣装扮成侍女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苦难深重的妇人。
她本就苦难深重。百里青心里一痛。
白有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百里青发现了她空荡的右边袖管,瞳孔不由得一缩:“白尚书……”
“不宜多言。”白有苏打断了他,“青儿,娘是来带你走的。”
她再次,再次,再次向百里青,伸出自己的手来。
印象中白有苏的手,和所有上京女臣一样,都是白玉雕成的纤纤十指。而如今白玉苏的手,像是被炭火熏过,哪有当年半分的水灵精致?
这这些消失的年月里,她究竟受了多少的苦?
百里青双耳一嗡,他突然想起到,在他看不见的岁月里,白有苏又受了多少苦呢?
……难道她不值得自己,唤一声“娘亲”吗?
眼下容不得百里青矫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有苏走得很急,似乎在躲避什么,百里青只好快步跟在她身后。挛骶邪有令,任何人不许阻止百里青出入,因此两人走得十分顺利,根本没有岗哨会拦着他们。
百里青看着白有苏的背影,唇齿张了又合,他该不该叫她一声“娘”呢……
——咻!!!
一声啸响掠上半空,炸开明灿的焰火来!
百里青陡地一惊,这是北狄人的焰火,是敌军来袭的信号!!!
“——薄将山,你王/八/蛋!”白有苏大骂道,拽上了百里青,“我儿,快跑!!!”
百里青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白尚书,你说什么?”
挛骶邪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
长乐十八年,玉门关前,再生奇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失踪多年的秦王周琛,与王妃戚氏,从地底浩浩荡荡地杀上地面,兵马正好出现在北狄军营的正中央!!!
史书记载,长乐十六年,秦王大军围困于亓那古城中时,是秦王妃戚氏陡生奇智,发现了古城下的亓那皇陵,这才避开了北狄的围剿歼灭。
秦王残军在亓那皇陵修整之时,又遇见了另一个本来身死多日的人……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挛骶邪。
几年的风刀霜剑,几年的颠沛流离,他肤色黑了不少,意态不羁,神色戏谑,与挛骶邪对峙时,陡地生出几分神似来。
“好舅舅,”薄将山大笑道,“——侄儿可想你啦!”
杀!!!
【注】
*1:“大风泱泱,大潮滂滂”出自朱相远《中华世纪坛序》。
第55章从前仇相国身世
二十年前,紫微城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树银花,雪意涔涔。少年跟着宫人,穿过重重宫门,越过深深宫帘,一路踅进这瑰玮恢弘的皇家宫城里。
琤——
一声弦歌落在他的肩头。少年循声望去,朔风烧起八百里的梅火,那是上千棵烈艳无畴的红梅。梅林正中立着一处巍巍高楼,有窈窕女儿凭栏抚琴,龙言凤语,云起雪飞,余音缭绕。
“那是步少姥在以琴会友呢。能在大明宫里开琴会的,放眼整个紫微城,也是步少姥独一份的恩宠。”宫人笑着解释道,“听这琴音,大概是白少姥;阿郎若是想听,再等上片刻,言少姥还未出手呢……”
宫人震惊地看着少年捡起了一颗石子:“阿郎?”
少年叼着根草,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接着把石子砸了出去!
当!!!
这小石子精准地砸碎了琉璃瓦,吓得高楼里的女孩们纷纷惊叫起来!
有一雍容贵女,列众而出,面色沉肃,高声冷斥道:“——何人在此放诞无礼?!”
宫人吓得跪了下去:“步少姥恕罪!步少姥恕罪!”
这位贵女正是年幼的步练师。步练师杀气腾腾地眯起眼来,少年大咧咧地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叼着根草,根本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里来的小王/八/羔/子?
步练师怒道:“——你谁啊?”
少年懒散地一哂,颇显玩世不恭,扬声回了一串北狄话。
完全听不懂北狄鸟语的步练师:“……”
这小子是不是在骂我???
抚琴女子掩口笑了一声,替步练师用北狄语回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欺负女人是北狄的风俗习惯吗?”
少年愕然。
“这紫微城里,能懂北狄语的确乎不多,也难怪小郎君寂寞了。”
抚琴女孩面如白瓷,眼若琉璃,她相貌温婉,仪态大方,莞尔一笑时,满园的红梅都黯然失色:
“——那我陪你玩好了,小郎君想玩什么呢?”
素来放荡不羁的北狄少年,在女孩自然大方的邀请下,莫名其妙地扭捏起来。
这便是北狄小可汗挛骶邪,作为质子扣押在上京时,第一次遇见白氏嫡女白有苏。
彼时年少,美人尚小,英雄年幼。
步练师垮起一张小猫批脸:
“你又要跟那胡儿去鬼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早就答应好的嘛,今天就是要陪他去玩。”白有苏双手合十,眼神恳切,“好姐姐,好姐姐,求你了,帮我跟言老夫子编几句骗话,今天我就不去那昭文台了。”
步练师冷着脸,坐在一旁,抱着双臂:“我才不要,你找言眉去!”
言眉吓得喵喵直叫:“我才不敢跟我爹撒谎!!!”
步练师蛮不讲理:“自己亲爹都怕!要你有什么用!”
言眉一阵委屈:“人家就是没用嘛!”
步练师大怒:“废物不准在我面前呼吸!”
言眉大声告状:“苏姐儿!薇容又凶我!呜呜呜呜呜——”
“好嘛好嘛,”白有苏抱着言眉,“唉,不去就不去吧……”
言眉嘤嘤呜呜。
白有苏唉声叹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眉毛抖了抖:“……”
“知道了知道了!”步练师败下阵来,连连摆手道,“我去骗言正,这样总行了吧?”
白有苏激动地抱着步练师的左胳膊:“爹!”
步练师骂道:“我才没有你这种闺女!”
言眉抱着步练师的右胳膊,企图和白有苏做个对称。
步练师心头火起:“苏姐儿跟男人私会去,你在这激动什么?”
言眉委屈道:“你嫌我了!”
步练师冷酷得像杀人犯:“我就嫌你了,你拿我如何?”
言眉大怒:“我不理你了!”
一盏茶后,步练师和言眉抱在一起,冷眼瞧着白有苏粉面生春,含羞带怯,手脚麻利地爬过宫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眉捏着鼻子:“——‘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步练师啧了一声,连道晦气:“去去去,说点吉利的。”
挛骶邪正如约候在宫墙另一头。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足以吸引去整个上京闺阁的目光。
言眉不由得感叹道:“好英俊啊……”
步练师保持不同意见:“——噫,这头发怎么是白的,我可不喜欢。”
言眉对步练师的腐朽审美表示绝望:“呵呵!”
步练师怫然大怒,于是两人又开始对拳。
“哎,”言眉惊道,“别打了,快看,苏姐儿跳了……”
白有苏从宫墙上一跃而下!
挛骶邪伸手接了个满怀。黑衣少年,白马银鞍,怀中少女韶颜稚齿,鬓边簪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彼时步练师和言眉,都是闺阁小儿女,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言眉喃喃道:“好浪漫啊……”
步练师喃喃道:“好臂力啊……”
挛骶邪低下头去,言眉捂住嘴,比正主还激动:“哦莫,哦莫莫莫,他们要亲了,他们要亲了!!!”
步练师去遮她的眼睛:“你不许看!”
“太狡猾了!”言眉也去遮她的眼睛,“你也不准看!”
于是两人又开始对拳。这动静惊动了白有苏,白有苏抬眼一看,恼得满脸通红:“喂!你们两个没羞没臊的坏东西……”
挛骶邪趁她不备,咬了她嘴角一记。
白有苏愣住了:“……”
步练师和言眉也看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挛骶邪大笑起来,一夹马腹,白马飞奔,春风骀荡,又是一年春。
直到挛骶邪的马跑远了,步练师和言眉还在震惊之中,脸颊连着脖子都是红的。
言眉喃喃道:“……他、他们要生男孩还是女孩啊?”
步练师喃喃道:“反正不要白头发。”
……
白有苏还记得那个春天。满城桃花云蒸霞蔚,迎面春风和煦如斯,挛骶邪带着她,飞驰在无畴的春色里。
只是她太年轻,太青涩,太稚嫩,只顾着低头害羞了,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上一眼,她人生里最花团锦簇的春天。
当时白有苏真的幻想过,自己会嫁给爱情,到苍莽的西北去,到广袤的草原去,到烁金的大漠去……只要挛骶邪握住她的手,到哪里她都不会怕,到哪里都是她的家。
太傻了。
……太傻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十年后,西北边境。
战鼓如雷,杀声震天。
百里青喝道:“当心!!!”
金石声唰然响起,刀身掠起一道淬烈的光华,百里青拔刀出鞘,扬刀便斩,几道流矢一分为二!
身法利落,出刀狠绝,白有苏失神一瞬:“谁,谁教你的刀?”
“哈?”百里青反手收刀,“那自然是相国大人——”
是了,是薄将山。是北狄王庭出身的薄将山,才会教出和挛骶邪一模一样的刀。
此时容不得白有苏抚今追昔。薄将山单方面撕毁了和白有苏的承诺,提前吹响了战争的号角。按照先前的计划,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大朔援兵会包围这里,届时此处将化为黑/火/药的地狱,没有一个北狄人能活着走出玉门关!
这是大朔的报复,这是周泰的怒火,这是挛骶邪血洗上京的代价!
快走!快离开这里!再迟就来不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里青突然道:“白尚书……”
白有苏厉声打断他:“这里不是说话的时候!”
百里青不是不会看形势的人。只是他心里生出一个强烈的预感,有些话再不说,以后就没有再去补充的意义了:
“挛骶可汗一直在寻你……他沿路散布钱财,拜托当地居民,若是遇到你,要好好收留你……”
白有苏眸光一顿,随即低声道:“青儿,你在为你生父说话?”
百里青没有要为挛骶邪说话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有一些事情,得让白有苏知道,才不至于太遗憾:
“白尚书,挛骶可汗膝下无子……他至始至终,只有过你个夫人。”
他至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人。
白有苏默然片刻,避开脸去,什么也没说。
傻孩儿啊……并不是所有真心的情爱,都会获得一个美满的结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你生父之间,横亘着太多误会,太多遗憾,太多血仇。我们缘分太浅,用情太深,如今才这般纠缠难清,彼此苦楚。
不如,及时止损,彼此放过。
从此,天涯陌路,不再相逢。
“——阿娴!!!”
白有苏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想回头,却又止住了。
百里青闻声回头,火海连天,箭雨如潮,挛骶邪纵马奔来,纵声厉喝道:
“阿娴——!!!”
百里青瞳孔骤然一缩,他看见了缀在身后的人影,那是飞奔而来的薄将山!
薄将山厉声下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眼皮直跳:这退隐之后再次复出,放眼三百六十行,都算不上好兆头。
戚英闻言一笑,英姿飒爽,丽色无畴:
“好薇容,放心罢!”
与此同时,混战之中。
“百里侍郎听令!”
薄将山纵马狂奔而来,刀光如雪,吼声如雷:
“——即刻诛杀敌酋挛骶邪!!!”
白有苏大骂道:“薄将山,你混账!!!”
臣弑君,子弑父,常有不赦!
你这般命令,岂不是将青儿,推入不孝的死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尚书!”薄将山厉声回道,端得是正气凛然,“自古忠孝两难全——!”
白有苏差点被这狗东西气得吐血:“你……”
薄止,这忠孝二字,你是半点也不沾!!!
——唰!
百里青猝地拔刀,寒锋一掠而过,好似紫电青霜!
挛骶邪身下骏马哀声惊嘶!百里青这一刀斩断了马前蹄,挛骶邪的坐骑顿时失去了平衡,往旁翻摔而去——
砰!
如雷如电如龙的刀意飙发而出,陡然见分成三道凌厉的长锋!
——是挛骶邪拔刀发难了!
北狄可汗何其勇武,前有百里青阻击,后有薄将山杀至,在两位高手夹击之下,挛骶邪竟然不落下风!空气里燎燎燃起无数纷扬的碎屑,碎石、尘沙、飞絮,挛骶邪的身形好似矫健灵活的鹰隼,在亮如雷殛的刀光里进退自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挛骶邪纵声咆哮,刀锋咄咄,寸寸逼来:“侄儿,中原的山水,把你的刀养软了!”
——你养尊处优太久太久,早已忘记了杀伐的模样!
“不……”
薄将山手腕翻转,刀身搪格,劈面而来的刀风,吹飞开薄将山如雪似冰的长发。杀机凛凛,战火燎燎,他皱起锋利英气的长眉,眼中情绪复杂又晦暗:
“……舅舅,只是你没有老。”
——咻!
一颗烟火飞上了极目高空,爆炸出灿烈无匹的颜彩!
这是大朔的信号!
薄将山脸色一变:“——百里侍郎,不可恋战,撤!!!”
白有苏也认出了这是什么信号,不由得脸色唰然一白:“薄止,你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妈的,”薄将山面沉如水,“我怎么可能知道?”
百里青还是第一次听薄将山粗口,不由得惊异地看了薄将山一眼。
“傻孩子别看热闹了!”薄将山敲了百里青一记,“走!!!”
这是神机营的信号,“火树银花”!
——这个信号一旦升空,就代表着神机营,将会对这片地区进行炮击!
他们怎么敢?!
“秦王殿下也在战场!”白有苏惊道,“来援将领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皇嗣……”
薄将山阴沉道:“就是因为周琛也在战场。”
不用猜了,来援的将领,肯定是姓戚。
——如今太子身死,能和周瑾争夺王位的,也只有秦王周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围剿北狄,趁乱杀死周琛,既除外敌,又剪内患,岂不美哉?
谁知道炮击时,周琛在哪里呢?一张草席一卷,几抔黄土一洒,真相是留给活人编排的……
是以,戚家人是有意,提早炮击时间,意图炸死周琛!
白有苏听懂了薄将山的意思,不由得面色一寒,刚想说什么——
百里青脸色大变,惊声叫道:
“——娘!!!”
白有苏感觉到了身后的热浪和劲风,惊恐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完了、完了、完了……
神机营的子母火/炮高高飚出一个令人心惊的角度,炮/弹拖曳着淬烈的火焰尾翼,在白有苏身后暴降而下!!!
薄将山只来得及扑倒身侧的百里青:“趴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砰——!!!
天地都安静了一霎!
子母火炮的威力非同小可,惊人的热浪和杀伤破片爆溅而去,可以把一个活人瞬间碾成一只摔碎的西瓜。百里青挣扎着站起来,两耳都是尖锐的弦音,他看见了铅灰的苍穹,燃烧的毡房,纷扬的土浪……
……他看见了挛骶邪。
挛骶邪的白发披散开去,好似一道明亮的溪涧。千钧一发之际,是挛骶邪拉开了白有苏……白有苏蜷在他怀中,呛咳着抬起头来,她就此逃过了一劫。
白有苏被尘沙呛得咳嗽不止:“青儿,青儿!青儿你没事吧——?!”
百里青哪里会有事:“我没……”
挛骶邪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白有苏吓了一跳:“牙郎?”
牙郎是挛骶邪的小名。挛骶邪白眉紧皱,摆了摆手,他距离子母火炮的爆炸太近了,怕是震伤了五脏六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挛骶邪闭了闭眼,冷汗挂出了额角,“阿娴,我有话对你说。”
白有苏的眼神,晃颤了一瞬,她紧抿着唇,伸手去搀他:“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挛骶邪拄刀为撑,站了起来。
白有苏心里一阵发疼,压低了声音道:
“挛骶邪,你挟持我罢。你以我做人质,逃到关外去,过了无定川,你就自由了……今后别回大朔了,好不好?”
——好不好?
挛骶邪低头看向白有苏。白有苏形容狼狈,灰土满面,那双眼睛却明若琉璃,瞳仁里静静地映着他的面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看向他的眼神,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挛骶邪心神一阵恍惚,仿佛他还是那个墙头马上的少年,白有苏还是那个年轻娇怯的少女。他们就如初见时那般,挛骶邪不是北狄可汗,白有苏不是大朔朝臣,他们只是……相爱的少男少女。
他们彼此之间只有情意,没有误会,没有仇恨,没有死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有彼此。
挛骶邪开口道——
砰!
枪声乍起,幻梦破灭。
白有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牙郎?”
挛骶邪胸口中枪,仰面倒去,血涌如泉。
白有苏面色惨白,眼神震惧,不不不不不不……
她以为她已经放下了。周琛大军之所以能够准确地摸到北狄营地,全靠白有苏熟悉挛骶邪的行兵路线;是她亲手将北狄铁骑送进了鬼门关。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要挛骶邪的命……这可是北狄的大汗,大朔向来有俘虏敌酋的传统,挛骶邪怎么可能会死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她用了半生去爱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白有苏当即跌跪下去,伸手按住挛骶邪的伤口,幻想着能够止住他的血。她表现得还真像是挛骶邪的赫玛其玛,看着自己的夫君的惨状,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牙郎……牙郎……”
错了。
都错了。
错得太厉害了。
当年,霰雪漫天,红梅遍地,我们就不该相遇。
当年,春光和煦,满城桃花,你不该在墙下等我,我也不该跳进你怀里。
错了,错了,错了。
我们不该相遇,我们不该相知,我们不该相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怎么,怎么,怎么不是陌路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愕然万分,倒退了一步。
白有苏抬起婆娑的泪眼,回头望向枪声乍起之处。遥遥的山坡之上,列着一排的神机营,而其中端着火神铳的人影,正是她无比熟悉的好姐妹——
步、练、师。
白有苏面无表情地盯着步练师,眼眶通红,眸光冰冷。
火神铳铳口还冒着青烟。步练师对上了白有苏的视线,立刻感到一股恨意蛰向心口,她浑身的血液都随之凝结成冰。
——是她误会了。
步练师本以为,是挛骶邪挟持了白有苏,而薄将山和百里青,正在与挛骶邪对峙……
所以她举枪瞄准,按动扳机,当场狙杀了挛骶邪。
神机营将领顺着步练师的视线,看见了薄将山等人,立刻下令火炮避开那片区域。
将领惊疑不定道:“尚书大人是记恨上我了吗?”
“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脸色惨白,喃喃自语:
“苏姐儿……是恨毒了我。”
【注】
*1:“三千年来浪淘尽,一声叹息风流去”出自鲍鹏山《风流去》。
*2:“臣弑君,子弑父,常有不赦”出自司马光《资治通鉴》。
第57章耳鬓磨对床夜雨
春寒料峭,云遮雾罩。
大明宫,紫宸殿。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老太监好比一只来春的猛兔,手脚麻利地蹿上丹墀,尖细的嗓子唱起了捷报:
“——西北大捷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平元年,西北大捷,大朔雪耻,敌酋挛骶邪,血祭玉门关。
永安帝周泰下诏,宣周琛班师回朝。百姓箪食壶浆,夹道以迎,好一番喜庆太平的景象。
步练师撩开轿帘,天光晴好,惠风和畅,听得有征夫悠悠在唱:
“虏阵横北荒,烽火昼连光;虎竹救边急,戎车森已行。明主不安席,拔剑心飞扬;推毂出猛将,连旗登战场……”
兵威冲绝幕,杀气凌穹苍。
列卒赤山下,开营紫塞旁。
步练师远远眺去,有千里烟火,有万里人家。山川瑰玮,长河巨阔,人们显得如此微渺,又如此鲜活。
孟冬风沙紧,旌旗飒凋伤。
画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
旌旗漫卷,铁甲灿烁,兵马汇成一道钢铁长河,向着遥遥的中原滚滚流去。那里有慈母的白发,那里有春闺的遥望,那里有稚儿的夜哭,那里有所有人的家乡。
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单于一平荡,种落自奔亡。
周琛闻声转过头去,戚蓦尘边吃红薯边骂人,腮帮子鼓得圆滚滚的。后者似乎是感觉到了周琛的目光,回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福哥儿你要红薯啊?”
周琛唇边不自觉地漾开笑意:“你吃,我吃不惯。”
戚蓦尘鄙夷地“噫”了一声:“——娇贵。”
周琛朗声大笑起来,仿佛极为受用。
戚蓦尘:?
你有病?
天朗气清,阳光和煦,两人并辔而行,岁月温柔地流淌而去。
收功报天子,行歌归咸阳。
【疯臣卷三:杀主灭宇京·上篇:攘外·完】
回京途中,大朔军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酒半醺,更漏分,画堂银烛照黄昏。
步练师眸光潋滟,呼吸急促,薄将山的手劲又沉又稳,严实地捂住了她的嘴,哄得倒是又轻又柔:
“乖……乖一点……”
枕上恩,被底亲,丁香笑吐兰麝喷。
步练师推开他,半天缓不过来,末了懒洋洋道:“……老实交代,你是怎么从安息府活下来的?”
薄将山餮足地枕在她胸口:“卿卿,我可困了……”
步练师:“……”
若薄将山再年轻上几岁,光凭那副白净俊俏模样,或许步练师还会心生几分怜爱来;
但如今的相国大人已经装不了嫩了。
这几年的风霜雨雪折腾下来,薄将山已经从一个精致的权臣变成了一个粗犷的猛将,眼下扮可怜的效果,不啻于一头狼学猫叫,看得步练师很是嫌弃:
“薄止,你恶心不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不悦地啧了一声:“薇容,我们这是多年重逢,你能稍微柔情蜜意一会儿吗?”
步练师怒道:“我不是从了你么?”
——你怎么要求这么多?!
薄将山假惺惺地抹着眼泪:“薇容,你都不心疼人家。”
步练师冷笑道:“哦,你才知道啊?”
少来!
薄将山:“……”
薄将山突然张开臂膀,大力地把人圈进怀里。
两人刚刚完事,步练师一身薄汗,只觉得闷得慌:“放开!你这又发什么病?”
“哎,”步练师挣扎不脱,薄将山黏着她滚了一遭,“把薇容的石头心捂热一点。”
步练师冷漠道:“你格局真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伤心道:“薇容,有的薄止而立之年死了,耄耋之年才埋。”
“哦?”步练师冷笑一声,“那你后来埋了吗?”
薄将山:“……”
一比零败北。
“不要,”步练师埋进被子里,背部白净又宛曼,“我不跟你一起。”
薄将山一拢衣衫,靠在床边,笑意深深:“——你陪我洗,我就告诉你。”
步练师一眼识破了薄将山的陷阱:“薄止,你本来就是要告诉我的。”
怎么还多出了个前提条件?
薄将山:“……”
这几年过去,步练师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步练师伸出一只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
“抱我。”步练师懒声道,“抱我我就去。”
“……”薄将山惊讶片刻,“薇容,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撒娇功力见长?”
步练师怒道:“你抱不抱?!”
薄将山受用地点头:“对,这才是原来的味儿。”
步练师怫然大怒,一把推开薄将山,噔噔噔地往浴桶去了。
薄将山乐得不行:“哎,哎,别生气嘛……”
一比一持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赤脚站在地上,理直气壮地摊开手,仿佛地主婆压榨长工,薄将山认命地低头给她换好衣裳。
薄将山的手指压了压步练师的锁骨:“啧,瘦了,怪不得刚才硌了我一记。”
“你也是。”步练师低声道,“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打仗在外,安危都成问题,哪来的好好吃饭?
薄将山短促地笑了一声,倒是没接步练师的话:“回上京,我请你去钓鱼台吃饭。”
钓鱼台是上京最好的菜馆。步练师听了也没生出几分向往,反倒挑剔起薄将山的寒酸来:“你居然带我去外面吃?”
薄将山:“……”失礼。
两人出身悬殊,看法不同。步练师在周泰身边长大,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钓鱼台就是食堂一般的存在。
薄将山感叹了一句万恶的官僚,捧着步练师的脸道:“我夫人是想去吃什么?”
步练师眼睛一亮:“听说上京有一家江湖酒肆,非轻功高绝者不能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残忍地揭穿:“薇容,你那点功夫,是绝对上不去的。”
“我作弊,”步练师踩他脚,“你抱我上去,四舍五入也是我上去了。”
“……”薄将山闻言扶额,这个法子绝对不行,但是他可以私下去跟老板通融,“薇容,其实那家也不是很好吃……”
步练师:“我不。”
薄将山:“……好好好,去去去。”
二比一败北。
“不对,”步练师幡然醒悟,“我是问你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薄将山突然道:“薇容,红豆死了。”
步练师一静,睁大了眼睛,偏头看着他。
薄将山握过她的手。步练师骨相标致,肩头平削,手臂纤长,薄将山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肩头:“这里是子母火炮爆/炸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手指往下移了半寸:“这里是我。”
步练师惊悚地睁大了眼睛,仿佛已有火药味扑进了她的鼻腔。薄将山神色疲惫又淡漠,不知是麻木了还是看淡了:
“是红豆……红豆救了我。”
千钧一发之际,红豆飞身而起,一掌将薄将山推了出去……硝烟爆散,尘沙飞溅,薄将山抬起脸来,正好对上了红豆的眼睛。
黑/火/药直接炸去了红豆的下半身。多么漂亮的姑娘啊,如今只有半截儿躺在黄沙里,像是一碗打碎了的红汤。
薄将山看得分明,红豆脸上有笑意。
她笑了。
她为什么会笑?
——是觉得自己还清了恩情,再也不用对不起他了吗?
步练师沉默半晌,末了轻声道:“要好好重恤她的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摇头:“她没有家人了。”
窦家早已满门抄斩,红豆哪里还有家人。
步练师静了片刻:“薄止,我其实,有一个看法,但一直没和你说……”
薄将山抬起眼睛来。
“……”步练师看着他,“这只是我作为女人,毫无道理的直觉……”
“红豆姑娘,其实是,喜欢你的。”
薄将山怔愣半晌,久久无言。
都没有意义了。
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在长乐十六年,安息府叛国,在将士的拼死护卫下,薄将山得以杀出生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了躲避追杀,薄将山身边的影侍,献上了自己的头颅。
由此,薄将山假死,北狄人把影侍头颅悬于城门,一路攻向上京。
步练师轻声问:“死了多少人?”
薄将山笑了一声:“你该问活了多少人。”
步练师主动钻进他怀里,用力地抱紧了薄将山,闷闷地嗯了一声。
“西北被北狄控制了,我一声张就是死。”薄将山抚摸着步练师的长发,“西北战线犬牙交错,我判断定有不少残兵剩勇,和我一样流离在外……”
步练师会意道:“所以你这些年,就是把这些人,收集起来?”
薄将山低头亲吻她的眉心:
“这些人可是从地府里爬来的恶鬼,对北狄怀着血淋淋的仇恨,是最好的反击力量。”
步练师闷闷道:“那你是如何与周琛会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动了动,步练师抬起头,看见他拿着一枚令牌。
步练师奇道:“这是……”
“这是回亓那族的‘拜火令’。”薄将山用亓那古语重复了一遍,“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母亲是胡人军伎?”
步练师惊道:“大家说她是北狄女……”
“确实如此。”薄将山点头道,“当年关西边军讨伐草原,其中驱逐的草原部落,最大的便是‘回亓那’。”
步练师听懂了:“她是回亓那的……”
薄将山笑着纠正她:“——母亲是郡主的女奴。”
“这说不通,”步练师坐起身来,“北狄女……呃,你母亲,她明明可以用这个令牌,去换更好的生活……”
薄将山摇头道:“草原女子刚烈坚忍,信守承诺。回亓那郡主命令她,要把这个拜火令,交给合适的人。”
而不是去换一个体面的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一肃。
“我用拜火令,召来了回亓那人。”薄将山继续道,“他们告诉了我,亓那皇陵,就在亓那古城之下。”
步练师明白了,他是想以皇陵里的财宝,去筹集反击的军资——结果遇到了周琛和戚小将军他们,这才联合在了一处,共同谋划反击的时刻。
“诶,”步练师突然想到,“回亓那人知道你想动祖产,还不得把你活吃了?”
薄将山正色道:“——回亓那大族长除外。”
我就是大族长!
步练师:“……”
原来权势迫人这道理,在哪儿都行得通。
西北大军抵达上京时,已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薄将山迈入步府时,见一众丫鬟婆子讪讪,院中的小丫头浑身是泥,拿着柄小木剑,眼神不善地盯着薄将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丫头面相肖了步练师七分,冷艳而端正,又稍显刻薄。她生着一头乱蓬蓬的白发,潦草地扎成三股辫,其上还沾着些泥浆,——看来是没少上房揭瓦。
薄将山愣住了:“这位小女侠是……”
步练师冷冷地抄着手臂:“你女儿。”
我可没有泥猴的基因!
薄将山心里默默腹诽:我也没有,我觉得是后天教育导致的——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窈窈,”步练师一指薄将山,“你爹,叫爹。”
窈窈面色漠然,眸光暗沉,看着薄将山,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
薄将山:“……”
——原来我摆出这副表情的时候这么欠揍吗?
“嘶,薇容,”薄将山摸了摸鼻子,“我觉得她想捅死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阳光灿烂地拍了拍他的肩:“自信点。”
——她就是想捅死你呢!
薄将山:“……”
不得不说薄将山收买人心的本事一流。
西北大捷,班师回朝,上京忙成了一锅粥,步练师刚喝了一碗茶,就得去书房写册子准备上书。
薄将山此次“死而复生”,更是一堆破事连天,但他显然发挥了绝佳的时间管理,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摸进步府,和女儿培养一下并不存在的感情。
窈窈翻了个白眼,小仙女才不理他。
三天之后。
窈窈亲热道:“爹爹!窈窈要骑马马!”
步练师目瞪口呆了半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脸色淡然,表情微笑,示意步练师不要如此大惊小怪,你又不是第一天见识到你男人蛊惑人心的本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璎,璎珞公主,”幼娘偏过脸去,声音又轻又低,“……有了。”
步练师啧了一声。她猜对了,果然是这事。
不过这也奇怪,沈逾卿和周璎珞那是相敬如宾——沈逾卿这厮是真把璎珞当客人看的——半个月都不一定去璎珞房里一次,怎么这还能怀上,幼娘却没动静?
也怪不得幼娘坐不住,跑来步练师这儿诉苦了。
幼娘眼睛红红的:“小姐,我是不是福薄?”
步练师叹了口气,女子一嫁人就被动,一生的欢喜忧愁,都拴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别多想,”步练师斩钉截铁道,“薄止多缺德一男的?你看我不照样怀上窈窈了。”
幼娘:“……”
幼娘嗫嚅道:“那是小姐恩德深厚。”
步练师心说我手上的人命可不比薄将山少几条,但是这话说出来未免也太吓人了——只好换了个话题:“幼娘,你要不找点事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急急道:“幼娘绝非游手好闲……”
“我知道,你管家。”步练师打断她,“——但那也是沈逾卿的。你现在手里也攒了点积蓄,去做自己的小生意吧。”
去赚钱!
幼娘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可是,可是幼娘不懂这个。”
“没关系,我也不明白,我找个步府的掌柜教你。”步练师笑道,“你手上有了吃喝不愁的钱,心里是不是就踏实多了?”
——就算你以后失宠了,手里还攥着大把银子,日子也不会难过。
幼娘恍然大悟,她本就不笨,被步练师一点拨,心里立刻盘算起来,眼睛都亮了不少:“小姐,你怎么这么多办法?”
步练师伸出手指,一戳幼娘的脑袋:
“——你别整天想着沈钧,自然就聪明了。”
夜里薄将山一来,步练师才知道,沈府到底出了什么瓜,璎珞为什么会怀上,而幼娘肚子里却没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也不怪幼娘瞒着步练师。一来这八卦着实丢沈逾卿的脸,二来幼娘是个傻姑娘,自己受了委屈,是不会找步练师出头的。
步练师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得瞠目结舌,末了不由得感叹道:
“——德川茶茶,大贱/人也。”
这就得说到璎珞的母妃,周泰后宫著名绿茶,德妃德川茶茶。
德妃费尽心思把璎珞塞进了沈府,并没有就此满足;沈逾卿除了端水义务之外,根本不进璎珞那屋,令德妃很是着急。
璎珞性子高傲,要她去争幼娘的宠,璎珞肯定是不肯的;这边德妃急得跳脚,馊主意应运而生:
既然璎珞不受宠,幼娘也别想受宠!
步练师:“……”
她看不明白,她大受震撼。
先不说这个想法有多坏,这个想法首先就很蠢——退一万步讲,如果幼娘真的失宠了,沈逾卿就会喜欢上璎珞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泱泱上京贵女,哪一个是他沈大公子配不上的?
假以时日,沈府真的又抬了个贵妾,德妃能保证这个贵妾的性子,比幼娘还要温软善良,不与璎珞别苗头吗?
德妃真是又坏又蠢……步练师扶额叹气,也真是苦了璎珞了,她们母女一场,估计一辈子都得被这倒霉娘们坑。
德妃让幼娘失宠的手段如下:
——差人在幼娘吃食里做手脚,让幼娘难以怀孕。
“……”步练师理解无能,“那这事儿怎么捅出来的?”
薄将山叹了口气,也觉得十分头大:“钧哥儿觉得不对劲,亲自一查,情报网一拉,什么都出来了。”
沈逾卿这人精,虽然不怎么管后院的事,但心里拎得清清楚楚:在他眼皮底下动的手脚,沈逾卿本能地觉得不舒服——沈逾卿是哪一号人物,官场上的手段一进后院,那就是降维式打击,德妃那点马脚根本藏不住。
步练师惊道:“然后?”
沈逾卿自然大怒。但沈逾卿又不可能闯进后宫,逮着德妃骂上一顿;只能给璎珞那一房脸色看,把跟德妃沾边的丫鬟婆子都发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听得连声叹气:“唉,璎珞啊……”
薄将山斟酌了一下措辞。因为男人之间的话题,也不好全转发给步练师,怎么听怎么不雅:
“钧哥儿和璎珞大吵一架。钧哥儿气得没了分寸……可能就是那时候怀上的,夫妻俩已经很久不说话了。”
入夜,沈府。
璎珞虽说有了身孕,但身段清减了不少,双颊也塌陷了下去,整个人像是大了好几岁。她抱着梅子罐看书,见丫鬟急匆匆地进来,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来:“本宫不听闲话。”
“不是闲话呢。”丫鬟凑近璎珞,“是白棠院出了事,小夫人关着门,没让老爷进去。”
白棠院是幼娘住的地方,小夫人自然指的是幼娘。
他俩的情/趣,关我什么事?
璎珞无所谓地耷拉下眼皮:“哦。”
“大夫人,”丫鬟哎呀一声,“是老爷往红樱院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璎珞怔愣片刻,冷笑一声,不为所动:“那又如何?本宫还要起身去接吗?”
“不用接,”门外传来凛冽的男声,“我自己进来。”
丫鬟婆子对视一眼,给沈逾卿行了个万福,默默退了出去。
璎珞面无表情地翻着书,没有搭理沈逾卿的意思。沈逾卿自顾自地坐下了,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率先开口道:“我来看你。”
“本宫领了小夫人的好意。”璎珞冷冰冰地答,眼睛只看着书卷,“只是本宫不见某人,心里更自在。”
沈逾卿头痛欲裂,叹了口气:“璎珞……”
璎珞脸色冷漠,低头看书,不再搭话。
沈逾卿去捉她的手。他动作太快,璎珞避不开,狠狠瞪着他:“沈钧!放开我!”
沈逾卿低声道:“你让我看看你的伤……”
璎珞怒道:“我看见你沈钧就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逾卿闻言一静,手上陡地松开了。
璎珞胸膛起伏着,嘴唇还在轻微发抖;她低下头去,眨了眨眼睛,又翻了一页书。
沈逾卿低声道:“你想要什么?我去做。”
璎珞顿了一下,倒是没抬头,双拳攥紧,咬着牙道:
“和离。我们和离。”
沈逾卿的声音很平静:“璎珞,这是国婚。”
——你我都选择不了。
“……”璎珞闭了闭眼,“那我要搬出去,我要到庄子里去。”
沈逾卿觑着她:“璎珞,你不必自苦。”
璎珞咬着下唇不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京的确太闷了,你去散散心也好。”沈逾卿起身道,“幼娘会陪着你,你们一起出去转转。”
璎珞愕然:“她为什么……”
沈逾卿垂下眼睛:“是不是更好受了?”
璎珞猛地抬头:“我才不用你沈钧可怜!”
沈逾卿提高了声音:“周璎珞,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大夫人!”
璎珞:“……”
璎珞闷闷地吃梅子:“……哦。”
“小夫人,”丫鬟凑近幼娘耳边,“老爷在红樱院歇下了。”
幼娘拍拍胸口,吁了口长气:“天灵灵,地灵灵。”
丫鬟很是不解:“小夫人,这是为什么?大夫人若是得宠了,又有了孩子,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笑道:“若大夫人有了孩子,却不得宠,岂不是宠妾灭妻?”
——外人会怎么议论沈逾卿,又会怎么议论我?
丫鬟小莺悟了:“哦哦哦,小夫人,你这叫深谋……”
“——深谋远虑。”幼娘接言笑了起来,她年纪本就不大,笑起来还有着少女式的俏皮,“小莺,做人不能太馋。该是大夫人的,就得是大夫人的;我们平白地占去,是要倒大霉的。”
况且——
若是沈逾卿和璎珞和睦,这两人都会来感谢我。
不过这句话没必要说出来。幼娘对小莺笑了笑,两人继续做那小孩衣服去了。
小莺冷不丁道:“小夫人,那你吃醋吗?”
幼娘针线顿了顿,最终短促地笑了一声:
“……小莺,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明柳媚,红情绿意。
清脆而悠长的驼铃声响起,特有的瑞龙脑香气弥漫开去。一道风情迥异的车队,缓缓驶入了上京城。
车轿中的女孩不甘寂寞,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紧接着又被人拉了回去,几道音色各异的北狄语响起:
“公主殿下,注意礼节!”
“公主小心,恐有刺客!”
“公主万万不能如此轻浮!”
挛骶乌弥雅气得鼓起了腮帮子,耳下的明月珍珠一晃一晃的:“你们都管我一路了!”
“公主殿下的婚事,”为首的妇人絮絮叨叨道,“关系到所有北狄子民……”
乌弥雅痛苦地捂着耳朵:“小花猫听不明白!”
不就是嫁给一个朔人皇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双手合十祈祷上天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狼神在上,让乌弥雅殿下快快长大吧,她可是要嫁给朔人的可怜新娘啊!
爱看美女是人类的本能。步练师本还在好奇,这传说中的草原第一美人,到底是何等天姿国色——结果不出三日,步练师与薄将山一同被诏去大明宫时,在路上正好撞见了乌弥雅公主。
薄将山眼力极佳,啧了一声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玉笏。
步练师仗着自己是女人,大大方方地看个不停,心里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北狄女儿,皮肤和羊奶一般雪白。
乌弥雅正光着雪白的小脚,脚踝银铃清脆有声,她身手敏捷地爬上了山石之上,捉住了躲在上边的小花猫:“抓到啦!我抓到啦!”
小花猫不满地喵喵叫。
站在山石下的太监都快急哭了:“小祖宗哟,快请下来吧,您若有个好歹,我们有几个脑袋好掉啊!”
“你们朔人就是无聊,怎么动不动就死呀死的?”乌弥雅不高兴地皱着眉毛,“我们北狄的女子,可没有大朔那么娇……啊!”
怀中小花猫陡地一挣,伶俐柔活地跳下假山去;乌弥雅下意识地去捉,脚下不慎踩空,整个儿从山石上栽了下来!
步练师看得一惊,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觉得身侧刮起猛风——是薄将山突地动身窜了出去!
乌弥雅还记得那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光灿烂,满园锦簇,一行飞鸥掠上渺渺蓝天。
薄将山接住她的手法很巧妙。乌弥雅只觉得自己腰际被托了一下,双脚便稳稳地踩在了地上;乌弥雅踉跄一步,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薄将山垂下眸光,对她一眨眼睛;乌弥雅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去。
吓傻了的太监和宫女,这才齐齐反应过来,哗然跪了一地:“相国大人。”
乌弥雅看着自己的足尖,心跳如擂鼓一般,感觉耳朵都烧了起来:“……”
薄将山抬手一揖,算是告辞。乌弥雅看着他的背影,薄将山身形高大,步伐稳健,道路尽头候着一位正绯官服的女臣,正偏着头撩起旒珠看他。
步练师揶揄地看着薄将山:“相国大人,英雄救美,有何感想?”
薄将山嗯了一声:“是挺香的。”
步练师一沉脸色,扭头便走:“下作!”
薄将山:“……”
——是你问我感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和乌弥雅的婚事,很快就敲定了大喜的日子。
又是一桩国婚。步练师不是内官,倒不清楚其中的繁琐流程;戚英倒是被烦得不行,天天躲来步府偷闲,蹭吃蹭喝还蹭步练师。
步练师鄙夷道:“贤妃娘娘,懒死你得了。”
“好薇容,你帮我吧,”戚英埋进步练师的颈窝,好似一只惯会撒娇的大猞猁,“太多字了,我——不——想——看——”
步练师怒道:“这可是瑾哥儿的婚事!”
戚英委屈道:“太多字了!我的母爱支撑不住这么多字!”
步练师瞪眼:“你怎么可以大声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戚英亲热地抱着步练师的手臂蹭呀蹭:“我是大傻子!我有薇容就好了!”
步练师:“……”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既然戚英都承认了自己的智力,步练师也没什么刻薄话要说。
步练师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翻阅起来,戚英带来的一叠纸张:步练师的办公效率惊人,转眼间分门别类,理好了大婚的琐事顺序,让戚英一件一件照着去处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薇容,”戚英把下巴垫在步练师肩头,“我总觉得,瑾哥儿好像……不怎么乐意。”
“得了吧,”步练师冷笑一声,“——戚小将军都把秦王的床摇坏几张了?我就不信周瑾还惦记着人家,除非他有曹贼的志趣。”
戚英真诚地感叹道:“华容做了王妃之后确实是越来越美了……”
步练师:“……”
——贤妃娘娘,请你不要对皇妃耍/流/氓。
“我还偷偷去看了眼那个北狄公主。”戚英继续丢人,梦幻地托着腮,“太漂亮了,我郑重宣布,白发就是北狄最瑰丽的文明。”
步练师嘲笑着戚英腐朽的审美:“呵呵!”
挛骶乌弥雅还没过门,戚英就自觉维护起了儿媳:“干什么干什么,你不觉得美吗!”
步练师大摇其头:“戚英,整个大朔,也找不出你这般贪恋儿媳美色的婆婆!”
戚英大怒,提拳来揍,两人打了好一会儿架,以步练师腰间的痒痒肉全部沦陷告终:
“好姐姐,好姐姐,我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英一耸眉毛:“令公,你好敏感哦……”
步练师面无表情道:“贤妃娘娘,请你不要对朝臣耍/流/氓。”
戚英铁定了心要恶心步练师,遂深情款款道:“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
步练师被她恶心了好一阵:“……”
周泰!收了这个神通吧!!
——等等。
步练师心生好奇,戚英的德行她可是一清二楚,贤妃娘娘一看书就犯困,怎么如今还会吟诗了?
“呃呜,我好像是在哪儿看到的……”戚英被她问得一愣,“刚刚就自然而然背出来了……”
步练师惊道:“难不成是周泰写给你的?”
——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皇帝老儿还知道搞浪漫了?
“不是,不是,皇上怎么可能写诗给我?”戚英摆了摆手,寻思了半天,“在哪里看到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英睁大了眼睛。
她想起来了!
“——是乌弥雅公主临摹的字帖。”戚英回忆道,“当时挂墙上,我潦草扫了一眼,乌弥雅殿下那汉字写得着实不怎么样……”
步练师眼皮一跳:
乌弥雅?
莫非……
薄将山笑出了眼泪,在床上滚了一圈:“哈哈哈哈哈。”
步练师愤怒地拍枕头:“我很严肃!你正经点!”
薄将山搂过步练师,捧起这张冷冰冰的脸来:“我只是接了一下人家公主,指甲盖大点的事,还不至于让她芳心暗许。”
步练师还是觉得不对劲:“那她为什么……”
“——你管人家为什么呢。”薄将山伸出手去,拉好床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好比天变得还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能就喜欢我个两三天吧,转眼就看上别人了。薄将山心里淡漠地补充道。
【注】
*1:“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出自《古相思曲》。
第59章火狐毒是谁下的
五更天,大明宫。
老天爷今年脾气着实不太好,上京这一入秋便刮起了北风。秉着为皇帝服务的精神,百官们起得比鸡还早,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地排着队,准备去宣政殿上早朝。
“若是冻死在冬天,下官就认命了;”中书侍郎万般不舍地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飞速扶正了被寒风吹歪的官冕,又连忙把手拢回袖子里去,“——这冻死在秋天,我可心有不甘!”
又是一阵猛风刮来,旒珠哗啦啦一阵乱响,冰雹一般抽在人鼻梁上,中书侍郎哎哟哟了一声,一张脸顿时比腌黄瓜还要入味,眼角眉梢都是苦涩的味道。
一旁的鸿胪寺少卿用家乡话感叹道:“苦路西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中书侍郎有样学样地重复了一遍:“苦路西哟——!”
“你俩差不多得了,”前边的门下侍郎回过头来,“在皇城根前说东瀛话,小心被御史参本子。”
话音未落,御史便鬼一样地飘了过来,官老爷们纷纷闭上了嘴。
御史倒没听见前边的“苦路西入侵大明宫事件”,她抬眼就看见步练师下轿,连忙躬身作揖道:“见过令公。”
步练师下轿时也被冻得一哆嗦,顿感自己是寒冬腊月里的一条狗。但后辈还在向自己行礼,步练师也只好顶着瑟瑟北风,把这个揖作了回去。
年轻的女御史是第一次见步练师,没成想传闻中的步令公竟如此亲和,居然还会向下属郑重回礼,激动得又是一个深揖,险些把旒珠扫地上去。
待步练师站进队伍,旁侧的薄将山低声笑道:
“年轻真好。”
他声音低沉,嗓喉醇和,即使是调笑也没有半分轻浮态,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一国权臣。
步练师有些恍惚,原来他们也到了,感叹这句话的年纪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微微侧过脸去,如今的文武百官,很多人她都不认识了。比如她手下的中书侍郎,是个年轻而纤细的姑娘,正跟新上任的门下侍郎交头接耳——似乎是把门下侍郎惹恼了,门下侍郎一玉笏戳在中书侍郎腰上,中书侍郎嗷了一声:“苦路西哟!!!”
御史大夫重重地咳嗽一声,山羊胡都翘了起来。中书侍郎和门下侍郎连忙端正仪态,乖巧得好似鹌鹑,既而又偷偷相视一笑,大有下次还敢的意思。
年轻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这朝堂,又添了许多生面孔。步练师看着这些年轻人,或青涩拘束,或活泼灵动,或意气风发,无比的陌生,又无比的熟悉。
——流年如水,岁月如刀。
薄将山扫了她一眼,低头压声问道:“你白头发怎么又变多了?”
步练师叹了口气,语气却是笑着的:“我可没你多。”
薄将山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秋风萧瑟,宫门渐开,灯火如云,皇城连昼。
金殿寒鸦,玉阶春草,就中冷暖和谁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楼明月镇长闲,人间何事缁尘老。
吴王府,黄昏时。
周瑾一身大红喜服,坐在自己房中,展开一张旧纸。这薄薄的纸张扛不住年月,早已是泛黄发枯,其上字迹也已模糊。
“如有碍,巧相违,人生禁得几分飞。”
——这张纸的下半段,在秦王妃的手中:
“只求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
想必戚蓦尘已经扔掉了。
周瑾自嘲地笑了笑,把这张纸扔进了炭火里。
什么深宫白马,惊鸿回眸,少年悸动,最终也是旧人残象,随乱红飞花去了。
周瑾出神片刻,恍然回神,揉了揉自己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
本王也该放下了!!
我以后可是有妇之夫了!!!
周瑾快乐地寻思起来:
——二胎叫什么名字好呢?
周瑾婚事这排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大也越不过周琛那头去,表示周瑾对皇兄的尊敬;说小也不至于丢了周皇室的面子,让周泰觉得面上无光。
——毕竟周瑾婚事操办的质量把关,看似是戚英,实则是步练师。
有了步练师这层滤镜,薄将山一踏进吴王府,便觉得这个花瓶考究,那个台阶顺眼,总而言之就是满意。
步练师这般操劳,算是给戚英当枪手,得不到明面上的赞美,被薄将山夸一夸总是开心的:“以后窈窈……”
薄将山陡地把脸拉得老长:“窈什么窈窈?窈窈这才几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莫名其妙:“我说以后……”
薄将山断然道:“不行!”
“?”步练师奇道,“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薄将山斩钉截铁,“天底下怎么会有男人配得上窈窈??”
怎么可能有男人配得上我女儿???
步练师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相国大人,”步练师敬上一碗茶,虚心讨教道,“步某求教,什么人才配得上窈窈?”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薄将山还真思考了片刻,随即大胆做梦:“定是三元及第,还要封狼居胥。貌比步家女,文类老言公,武肖戚家郎……”
“——停停停,”步练师连忙打断他,“薄止,你到底想要几个头的女婿?”
薄将山严肃地比出三根手指:“最好是三头六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吃菜:“……”
你有病,下一个。
吉时已到,新人进殿!
唱喏声起,丝竹齐奏,火红的帐幔披垂而下,明灿的灯火煌煌满堂。
王侯将相齐齐一静,名公钜卿纷纷望去,周瑾一身大红喜服,长身玉立,意气风发。
贤妃戚英独坐高堂,蝉衫麟带,衣冠赫奕,一派端庄雍容。她面色拘谨,似有不安,看了眼一旁宴席中的步练师,步练师微微向她点头。
——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戚英心下安定了不少,看着英俊的儿子和娇美的儿媳,心绪又是一阵起伏,掖了掖眼角才止住了泪光。
戚英以前不爱哭的。到底是上了年纪,牵挂一多,感慨一多,人就容易落泪了。
薄将山低声问道:“陛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好歹是大朔吴王,皇帝老儿居然不现身,留贤妃一个人在高堂上?
“风寒。”这还真不怪周泰,步练师嘴唇没动,极小声答道,“老了,身子不行了,天一冷人基本在病榻上。”
自打周望身死含元殿后,周泰一夜白头,形容枯槁,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加上大局未稳,四方金戈,周泰焚膏继晷,剸繁治剧,已然是熬尽了心血,只剩下一副空虚的病体了。
周泰其人,绝对算不上好人,却算得上一位好皇帝。
薄将山沉默半晌,末了才道:
“太医怎么说?”
步练师的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日子,怕是不远了。”
在周瑾大喜的日子讨论国丧的可能性着实缺德。
两人接下来一路无话,一同看着那乌弥雅公主,在内官的唱喏声里,从乌木盘上拿起一盏白玉双凤耳杯。
按照大朔礼制,新妇该向高堂敬酒,以示菽水承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乌弥雅面颊泛红,双眸清亮,被辉煌烛火一映,更显得娇艳欲滴。戚英越看越是喜欢,连礼俗里考验新妇的环节,都大大方方地省了,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满堂叫好,贺声盈室,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御史一众,也难得露出了好脸色。
有女眷小声议论道:“若是全天下的婆婆都像贤妃娘娘一般好说话,我是做梦都会笑醒哟……”
步练师听见了这一句,笑着往后看了一眼,屏风后的女眷赶紧退回去,唯恐步令公降罪下来。
步练师哪里会生气,她也替乌弥雅高兴,戚英的性子就是这般的好,大方宽和,爽朗热情。
戚英总算熬过了深宫苦难,守得云开见月明,定会有个幸福美满的后半生……
——啪!
酒盏在地上摔得粉碎!
众人齐齐一惊,喜堂顿时一静,这听得周瑾惶惶道:
“……母妃?娘,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霍地起身,戚英正捂着嗓子,呕出一大口血来!
血中发黑,是中毒了!
——酒里有毒!!!
乌弥雅小脸惨白,一脸莫名,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随即连连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这时候的周瑾哪里听得了她分辨,连忙扶住呕血不止的戚英,厉声喝道:“太医!传太医——!!!”
正有太医在喜宴宾客之中。一位苍髯老者连忙离席,急急赶上殿来,伸手探向戚英心脉,脸色猝地一变。
李姓太医面沉如水,又复以银针试探,眸光震骇无比,向周瑾猝地拜倒:
“吴王殿下,此毒乃是西域火狐毒,酷烈难解……”
周瑾厉声打断他:“你说怎么救!!李大人,你要什么奇珍异草,本王通通找给你——!!”
李姓太医跪伏在地,默不作声,白髯止不住地颤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如遭雷击,脸色发白,步练师第一次见周瑾如此急厉的样子,高声断喝里拉扯出了沙哑的哭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戚蓦尘不忍地侧过脸去。
薄将山面无表情,低下头去,他听见步练师模模糊糊地在说什么,一字一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扯出来:
“不要留下我……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
朔风呜咽,冷星低垂。
凛冬降至,天地萧杀。
步练师跪在世界中央,狼狈万分,咽若孩提。
如有碍,巧相违,人生禁得几分飞。
只求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
【注】
*1:“金殿寒鸦……人间何事缁尘老”出自纳兰性德《踏莎行》。
第60章逛那啥那是你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五年后。
杏雨梨云,柳亸莺娇。沈府春意盎然,花团锦簇,满园的明媚风光,静静地衬出亭中端坐的少妇。
少妇玉软花柔,翠玉明珰,漫眼的风情,通身的气派,好一个瑰姿艳逸的上京贵女。
她眉眼生得含娇带怯,眼神却冰冷无比,身前铺了一地的脊梁骨。
“也就是说,”少妇柔声细语道,“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天杀的寿山炉,是怎么掉在亭哥儿身上的?”
老嬷嬷讪讪地挤出一个笑来:“小夫人,我们以前就是伺候老爷的,亭哥儿比老爷小时候还要皮呢!这男孩儿顽皮……”
少妇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道:“哦,你在和我摆资历?”
老嬷嬷冷汗挂出了额角:“老奴岂敢……”
“你就是敢。”
少妇温温柔柔地打断她:“大夫人外出游历,一年不曾归家,你便觉得是大夫人失宠了;就算亭哥儿是长子,你们也照样怠慢——以至于我沈府少爷睡个午觉,也能被寿山炉烫着了额头!”
少妇一拍桌案,震得茶碗叮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蠢奴!!!”
老嬷嬷吓得满背是汗,但又想起这小夫人,惯是好说话的软性子,便大着胆子道:“小夫人,老奴、老奴可是老爷……”
少妇轻轻一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两边梨涡深深,清如凉露,丽肖芙蓉:
“——来人,拖下去,杖杀。”
老嬷嬷惊住了。
“让红樱院所有下人都来观刑。”
少妇神情柔软,话语冷硬:
“——我沈府,是有规矩的。”
少妇正是幼娘。幼娘扶着额头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这倚老卖老的蠢东西,贴身丫鬟小莺立刻会意,向精奇嬷嬷一使眼色。
精奇嬷嬷当即上前,手脚麻利地堵住老嬷嬷的嘴,在一众惊恐的注视里,将这老嬷嬷拖了下去。随即便是请家法的唱喏,家仆抄来棍棒,然后——自然是活活打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莺低声道:“小夫人,还是回屋吧,以免凶蛮之气冲撞了您。”
幼娘才不怕这个。她转了转手上的白玉镯,突然问道:
“小莺,你说大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璎珞自从诞下长子之后,便生了离家游历的心思——这静安公主也是心狠,一别几年也不曾回家看过儿子,沈亭自打认事起就没见过亲娘,幼娘也觉得有些可怜。
小莺嘟囔道:“这不是更好么?沈府上下谁不知道,大夫人就跟摆设一般;少爷跟小夫人更亲,长大了也自然更孝顺小夫人。”
幼娘皱了皱眉毛:
“我是很喜欢大夫人的,只是今生今世,都做不成姐妹了。——小莺,这种话,以后不要让我听到。”
“——喂,”窈窈金刀大马地坐在书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局促的沈亭,“你怎么这么没用,能被个老婆子欺负了?”
沈亭便是沈逾卿的独子。沈逾卿生得跟黑炭有不解之缘,沈亭却和雪一样白,如今年幼更是分不清男女。
沈老夫人身体不好,沈亭从小是被幼娘带大的。沈亭性子像极了幼娘,小男孩头上顶着一大块烫疤,局促不安地看着窈窈,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跟在窈窈身后的少年小声道:“步妹妹,别欺负沈公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啧了一声,拽过少年的领子,不耐烦地看着他:
“——林秀才,你教我做事啊?”
这个动作太过流氓,好似市井无赖调戏良家少女,少年脸上绯红一片,连说话都结巴了:“圣、圣人言……”
“你吵死了。”窈窈冷冷道,“林慎,你要跟着我,就得认我做姐姐;你要不愿意,离我远点就是,我又不缺娘亲,不要你这个男嬷嬷!”
林慎正是当年刑部尚书林玉嶙的遗孤。因为林夫人随夫君自尽,虔州老家又甚贫弱,步练师心中不忍,便令族人代为抚养。
林小公子从小就被灌输父母是何等忠烈,于是起早贪黑地勤苦读书,小小年纪便过了院试。林慎念书念得一身书卷气,人又长得白净文秀,让窈窈很是看不惯他。
——毕竟窈窈连三字经还背得磕磕绊绊。小女孩这点嫉妒心,林慎是不会懂的,还天天巴巴地往窈窈跟前凑。
沈亭冷不丁地打小报告:“步姐姐,林哥哥喜欢你。”
林慎大惊失色:“沈公子,林某可是在帮你说话!”
沈亭天真地:“我说错了?”
林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的步窈窈,还没预料到将来的沈亭,是怎样一个肚里长牙的腹黑玩意。
窈窈大大方方地摆手,她早就知道林慎喜欢他了,问他什么理由他又说不出来,窈窈觉得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好色。
“该回去了。”林慎又开始碎碎念叨,还真像个换了性别的老妈子,“要是令公回府,看见你没在习字,又要罚你跪祠堂了。”
步窈窈心说我又不怕,跪就跪呗,况且——
“我娘今天有要事,必不会早回的。”
林慎竖起了耳朵,但表面上非要装成一副“君子是不好奇八卦”的清高模样。
窈窈:“……”
文化人真做作。
窈窈也不吊他胃口:“我娘今天要去云裳楼抓吴王。”
林慎大惊失色,又开始脸红:“这,这这这……”
沈亭好奇道:“云裳楼是什么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刚要回答他,林慎连忙捂住了沈亭的耳朵:“小孩子不要听!!”
窈窈鄙夷道:“装什么装?反正你们变成男人后,都是爱去的。”
窈窈决定去云裳楼看热闹。
整个上京谁不知道吴王殿下,是何等荒唐的风流浪子。明明家里有个天姿国色的胡人老婆,却成天在那秦楼楚馆厮混,成了艺伎口中的常客。
事也不管了,朝也不上了,气得皇帝老儿天天吃救心丸。
步练师忍了好几年,如今是终于忍不下去了,决定自己亲自去捉这废物点心。
窈窈眼睛一亮,抬脚就走:
她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看娘亲骂人。世人都说步令公发怒骇人,她倒是越看越喜欢,也不知是遗传了谁自然是薄将山的奇特志趣。
林慎跟在窈窈身后,碎碎念叨了一路:“步妹妹,乃烟花之地,清白女儿是不能进……”
窈窈不耐烦道:“那你回家去!”
“不行,”林慎凛然道,“万一你在里面被人欺负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匪夷所思地看了林慎一眼,一手提住了林慎的后领。
窈窈自幼习武,轻功卓绝,就算带着个拖油瓶,也轻盈得像是水上的飞燕。
她带着林慎拔地而起,足尖一点上飞的檐牙,踢开了云裳楼的描红花窗。
林慎连忙捂住了眼睛,嘴里又念叨起子曰圣人云来。
步窈窈可没这么矫情。女孩手搭凉棚,放眼望去,云裳楼红飞翠舞,笙歌鼎沸,不愧是烟花柳巷里的业绩头名。
云裳楼高阔绮丽,内设天井,外置连廊。层楼叠榭,飞阁流丹,四道辉煌灯柱垂天而下,仿佛那层叠着怒放的金莲,七七四十九个灯碗里烧着灿眼的光亮。
林慎愤愤道:“朱门酒肉臭!”
天井正中的高台上,歌莺舞燕,瑞彩翩跹,林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林慎不喜欢这种珠围翠绕的美女,步窈窈可是欣赏得很。女孩子盯着美女姐姐们看了一会儿,随即用手肘激动得戳林慎:
“喂,呆子,快看!”
林慎应声抬起头,只见一翩翩红影,踩着活泼俏皮的琵琶声,飞旋着进入舞池中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人肤色偏深,眼瞳碧绿,一头长发灿若织金,看来是出身西域的舞姬。西域舞娘大多袒露腰肢,林慎赶紧避开眼睛:“君子岂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哎,你真做作,不爱看就算了。”窈窈啧了一声,“那你帮我分辨,哪位是吴王殿下?”
两人正挤在窗子上,正好平视二楼雅间。玉阶彤庭,帘幕深深,其后人影晃动,看不清贵客面容。
要在这种条件下,凭剪影认吴王,确实有些为难人。
林慎却毫不犹豫道:“北面最中间那一厢。”
步窈窈奇道:“为何?”
“让你多读点书,”林慎的折扇敲了窈窈一记,“吴王殿下何等人物,那肯定得占上上席,谁还能压王爷一头?”
窈窈恍然大悟:“哦,哦哦哦。”
林慎突然睁大了眼睛:“——”
窈窈奇道:“又怎么了?”
林慎张了张口,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刚刚,好像看见,相国大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薄相国是权力巅峰的典型代表,这种男人,既不贪恋钱财,也不喜好美色——在最辉煌的权力面前,这俩东西都是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的俗物,还真不值得薄相国多看一眼。
林慎在心里评价道:这种就是比较魔怔的事业批。
——为什么薄将山会到云裳楼来?
林慎可不是步窈窈。窈窈根骨绝佳,心性奇崛,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小小年纪就敢接薄将山的刀——然而老天爷也是公平的,赐给了窈窈不凡的身手,也拿走了窈窈的脑子。
眼下窈窈单纯地气成了一个葫芦:“岂有此理,我这狗爹,竟敢背着我娘偷腥!”
林慎则在心里寻思道:
莫非这云裳楼,要发生什么了?
还没等林慎说话,窈窈便纵身一跃,女孩一身红衣,这起落间便好似翩飞的蝴蝶!
窈窈心想:我定要找爹爹要个说法去!
林慎瞪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姥姥!!!
步令公生性沉稳,而脾气暴烈,但窈窈显然只继承了娘亲的暴躁,前边那“沉稳”是连三点水都不沾!
林慎心急如焚,起身去追,但林小公子又不会武,当即从高窗上栽了下来,摔了个屁股蹲。
有艺伎吓了一跳,随即娇声笑道:“是谁家的小公子哟,这么心急?”
林慎欲哭无泪,只想去死:“我不是来逛……”
“哟,还是个脸皮薄的!”艺伎伸出削葱根似的手指,柔柔地在林慎脸上捏了一把,“姐姐知道,知道。小公子说说,想要怎样的姐姐?”
林慎:“……”
林慎面红耳赤,急于分辨,突然听见大厅处一阵躁动。
啪——!
一道锃亮的银光骤闪疾逝,活像是天公劈下的雷;几道健壮的人影横摔出去,哎哟哀声,应该是云裳楼的护院。
林慎睁大了眼睛,只见步家侍卫夹道排开,一道窈窕身形缓步走来,红衣黑裳,烫金织锦,一派肃杀雍容,好似饮着人血怒放的黑色牡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鸨身形摇晃,脸色发白,骤然跪倒:“令……令公……”
步练师负手而立,面如寒霜。酣歌恒舞的烟花之地,被她冷冰冰的霸气一镇,硬是安静得好似坟场一般:
“——九殿下,跟我回去。”
【注】
*1:“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出自杜牧《阿房宫赋》。
第61章连环扣周瑾黑化
“……令公怎地这般火气?”
帘幕后渡来一道男声,微醺慵懒,温醇低磁,挠在人耳朵上时,莫名地叫人心快了几分。
步窈窈差点以为这是她爹在说话。
——这可着实冤枉了薄将山。薄将山如今乃是朝廷一品大员,叱咤则风云兴起,鼓动则嵩华倒拔。这种一句话便能决定万民生灭的男人,呼吸间都是无尚的威严和冷肃,哪容得下这等颓唐风流。
可惜薄将山不是什么正常人。尤其是在步练师面前,薄将山的精神状况更加不稳定,张口好薇容,闭口坏令公——救命,救命,直听得人连夜快马加急离开这个世界:步窈窈觉得百病纲得单独为薄将山开一道病名,叫作“中年油炸鸳鸯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下开口的是周瑾。
周瑾已经是个保质保量的王/八/犊/子了。只见这如烟似雾的轻薄帘幕,向两旁徐徐撩开,其上的雀金刺绣随着帘幕翩然移动,像是百余只明灿夺目的金蝴蝶,往左右两侧飞散而开去。
美丽得像是一场灾祸。
步练师眉头不悦地蹙了蹙,雀金刺绣不知要耗瞎多少绣娘的眼睛,这种民脂民膏,恕她着实欣赏不来。
一道人影就从这场如梦似幻的灾祸里走来。乱发披拂,深衣鹤氅,明明是从骨子里透来的昏聩风流,被男人的好身段这么一束,反而呈出文人墨客的写意潇洒。
彩凤肃来仪,玄鹤纷成列。
周瑾这一露面,云裳楼这八百烟娇,花林粉阵,相形之下都是红尘里的俗物。吴王殿下似乎是醉得很了,东倒西歪地往大红阑干上一靠,手里捏着杯白玉双耳樽,玉质金相,霞姿月韵,风雅得好似文豪一气喝就的诗篇。
步练师见他如此不成体统,面色愈来愈沉,冷声沉喝道:
“——下来!”
周瑾醉醺醺地一扬眉毛,这一下可谓是风流尽显,旁侧的舞姬都看得愣在那里:
“……好,好,都听令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倒也听话,步练师让他下来,他便踉踉跄跄地往楼下走。一群楚腰卫鬓搀扶着周瑾,莺啼燕语,柔声娇笑,步练师看不得这等黏黏腻腻,冷着脸转开眼睛去。
唉……
步练师心里叹息:
瑾哥儿怎地会变成这般模样?
当年那个朗润清和的九殿下,怎会变成在酒色里打熬的浪子?
她要怎么……她要怎么跟阿英交代?
先前那位爽朗欢快的九殿下,似乎随同戚英死在了那个深秋黄昏。
朔风呜咽,冷星低垂。从内殿踉跄走出的周瑾,面色惨白,神情恍惚,他身上甚至还穿着大红喜服,如今看来像是挂在身上的一抔人血。
周瑾疲惫地撩起眼皮,看向候在殿外的乌弥雅。
小公主满脸是泪,惊惶无措,嗫嚅道:“殿、殿下……”
周瑾淡淡地觑着她,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笑得病态,笑得欢畅;他笑得歇斯底里,笑得浑身发抖。
他想明白了,他反应过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戚英是替他死的!
按照大朔礼法,新人进殿之后,高堂要照例向新妇出题,刁难进门媳妇几句;新妇回答之后,新郎新娘同饮一杯酒,其寓意为“举案齐眉”。
只是戚英心喜乌弥雅,又念在她是胡人,不适应这中原礼俗,故而大方地免了;所以那杯本该由周瑾和乌弥雅一同喝下的酒,反而进了戚英的口里。
——是以,本该死的,是周瑾和乌弥雅。
乌弥雅肯定不是凶手。杀了他周瑾,对北狄没有好处,反而会招来灾祸。
是另一批人想杀了他周瑾,但这阴差阳错间,母亲为他挡下了这一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瑾笑得弯下了腰去: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为什么?
我母亲做错了什么,要遭此……
周瑾想到了什么,心神陡地一震。
……
这是神机营的信号,“火树银花”!
——这个信号一旦升空,就代表着神机营,将会对这片地区进行炮击!
他们怎么敢?!
“秦王殿下也在战场!”白有苏惊道,“来援将领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皇嗣……”
薄将山阴沉道:“就是因为周琛也在战场。”
不用猜了,来援的将领,肯定是姓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太子身死,能和周瑾争夺王位的,也只有秦王周琛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围剿北狄,趁乱杀死周琛,既除外敌,又剪内患,岂不美哉?
谁知道炮击时,周琛在哪里呢?一张草席一卷,几抔黄土一洒,真相是留给活人编排的……
是以,戚家人是有意,提早炮击时间,意图炸死周琛!
……
天地良心,周瑾并不知道此事。还是在大军班师回朝后,步练师在大朝参上当面弹劾戚风,周瑾才知道西北战场上还有这一出,他二哥险些被自己人给炸死。
在这件事里,戚英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已经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了。但是天海戚氏对周琛的恶意,却是血淋淋地摆在案头的:
——周琛岂能善罢罢休?
但当时周琛并没有过多追究,这件事到后来也就无人再提。这和周琛大不大度没什么关系,只是彼时周琛还未站稳,关西张氏又元气大伤,并不是对付天海戚氏的好时机而已。
周瑾头痛欲裂,扶住额角,眸光冰冷:
……而今日,便是大好时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说周瑾与哪位皇兄最亲近,那必是秦王周琛。周琛为人正直,性格宽厚,就算他周瑾有多废物,周琛也没有动过欺辱的念头。
周瑾并不想要这皇位。要论人品、文治、武功,周瑾都诚心佩服自己的二哥,周琛坐这龙椅的确非常合适;而他周瑾的目标,从来都是个地主老财——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把一辈子舒舒服服地过完,就已经是很多人办不到的事情。
但这有谁信呢?
无论周瑾再怎么躺平摆烂,先前吴江平洪的功绩摆在那里,戚氏在周瑾身上看到了成材的希望,与张氏的关系早已势同水火。
周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无论这次投毒,是周琛的意思,还是张氏的意思,——其实都无所谓了。
哪有人是无辜的?
这些人手上都沾着戚英的血!!
周瑾猝然张眼,瞳仁在暗夜中灼灼生辉,好似坟冢前磷磷的鬼火。
他脸上缓缓地漾起一个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阿雅,过来。”
乌弥雅小脸发白,手指蜷起,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犹豫了片刻,凑近了周瑾的身前,不安地看着他。
周瑾垂眸打量着她。这个神态像极了周泰,阴鸷、优雅、冰冷、残忍。
但周瑾浑然未觉,他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周皇室血脉中的暴戾凶狠,此时完全控制了周瑾崩溃的神志。他垂眼打量了乌弥雅一会儿,小公主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哭成这副模样,依旧楚楚动人得很。
乌弥雅怯怯道:“我,我真不知道……”
“我知道不是你。”周瑾的语气温和极了,“你大婚先前,一直待在紫微城里。两国姻亲非同小可,公主的衣食住行皆有大内高手随行,哪里能来吴王府下毒呢?”
他的好皇妃乌弥雅,只是被人利用的倒霉孩子罢了。
乌弥雅睁大了眼睛,她本以为周瑾误会了,才会变成这样的,但好像……
周瑾伸手抚上乌弥雅白腻的后颈,慢慢凑近乌弥雅玲珑白皙的耳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雅,你有错,你知道吧?”
乌弥雅咬着下唇点头,这杯酒是经过她的手的,她当然也有责任……
周瑾低语道:“——是你对不起我。”
乌弥雅害怕起来,小公主想到了远在大漠的阿爷阿娘,想到了声震漠北的大朔雄师,想到了族中长老们殷切的目光,连声音都滚上了浓浓的哭腔:“对,对不起……”
周瑾定定地看着她的婆娑泪眼:“那你要帮我。”
乌弥雅无措道:“……阿、阿雅要怎么做呢?”
事如今,云裳楼。
步练师一是来揪周瑾这个混账,二是来帮乌弥雅出头的。
今儿个一大早,小吴王妃便跑来步府诉苦,陈列出周瑾的渣男行为云云,一二三四五六七。步练师一边安慰一边心里惊讶,这乌弥雅告起状来还挺有章法的,知道怎么循序渐进,引起步练师共鸣,激起步练师的愤怒,达到步练师为她出头的目的。
——难不成是周瑾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随即把这个想法丢出去了。周瑾不待见乌弥雅,上京城无人不知,堪称大禹治水的级别,三过房间而不入;而且教自己老婆去外人面前说自己坏话,这个神经病程度都赶上薄将山了,周瑾忙着在秦楼楚馆里寻欢作乐,未必有这个空来戏弄步练师。
是以,步练师虽有疑问,但没怀疑。
眼下周瑾下楼,步伐虚浮,一群美娇娘心疼,连忙凑上来搀扶。步练师被一道红影吸引住了目光,正是之前在高台上妖娆热舞的西域舞姬——
倒不是说这个胡姬有多漂亮。而是她步伐看似翩跹,实则围绕一个轴心,这是练家子才有的脚步,普通人下盘哪里有这么稳。
这云裳楼还真是藏龙卧虎,连个跳舞的胡姬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
步练师眉峰一皱,刚想出声,这胡姬手上冷光一掠,赫然是西域金蝉丝,这吹毛断发的利器在烛火下泛起一道无穷冷意,朝着周瑾的喉口疾弹迭卷而去!
锵!
周瑾面色慵懒,连眉毛都没动,还是一副“老子喝多了酒想睡足三百六十五天”的样子。
那道追魂夺命的西域金蝉丝,在险些触及到周瑾喉口时,旁侧里飞来一只筷子,将金蝉丝狠狠震了回去。
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姬感觉到一股深厚的功力,从筷子传向金蝉丝,最后直迫她胸口。胡姬嘴角见血,不由大惊,扭头看向发难的来头:
一个女孩。
女孩鲜眉亮眼,玉雪可爱,稚嫩的五官藏着惊人的秀丽,日后定是个惊艳四方的大美人。
来人正是步窈窈。窈窈冷冷地看了胡姬一眼,面无表情地从小桌上拿起一道糕点,扔进嘴里嚼碎吞了。
步练师惊道:“窈窈?”
小孽障,你为何在此?
窈窈没回答。小女孩面色沉肃,嗡地一声响,反手拔出了背在背上的窄细长刀。
唰——!
云裳楼一时间红飞翠舞,朱唇粉面的艺伎们,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刀兵!香粉纷落,钗环急响,这群艺伎好似一剪艳光四射的云霞,从四面八方攻向窈窈和周瑾!
“西域语杀了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时间惊声四起,酒盏倾翻,客人奔逃,场面直接乱了!
与此同时,云裳楼,二楼雅座。
乌弥雅面色发白,额角见汗。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按照周瑾的安排,乌弥雅完成了央告步练师的任务后,就应该在吴王府里,继续扮演她不受人待见的吴王妃。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一群人半路截走了乌弥雅的车马。若是有人站在老天爷的位置,定能看见一群人掳走了乌弥雅,而旁侧里推出一道一模一样的车轿,由人假扮的“吴王妃”及其仆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吴王府上。
这群人的主子便是——
薄将山斜靠塌上,表情淡然,斟好一盏茶,推向乌弥雅:
“王妃受惊了。——薄某,多有得罪。”
乌弥雅没喝他的茶。小公主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先前的娇怯之气一扫而光:“阿雅,阿雅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周瑾觉得他控制了我,也很满意我的表现,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要把我掳过来?若是要传消息,让影卫来就是了。
薄将山温和地笑道:“为了让周瑾确信,你我虽然皆有挛骶血统,但并不是一伙的。”
乌弥雅愣了愣,随即认真道:“朔人就是狡诈。我不关心这个,也不懂这个,只要你对我族人好,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薄将山抬起眼睛:“薄某眼下有个交易。若是公主做成了,薄某保证,今年的北狄部落,定是衣食丰足,没有人会在寒冬里饿死。”
乌弥雅皱眉道:“你要我和下面那群愚蠢的色目女人一样,也去刺杀周瑾?”
“不。”薄将山摇了摇头,“你都觉得愚蠢,我为什么要做?”
乌弥雅愕然,她本以为这群女人,是薄将山的手下。
不,不会的,小公主立刻否定了,薄将山没有这么蠢,特地来云裳楼盯着手下人干活。
如今的云裳楼,大概分几个势力。一个是周瑾,一个是薄将山,一个是这帮色目女人和她们背后的雇主,一个是步练师——步练师大概是最懵的那一个,因为她并不是怀着阴谋来的。
乌弥雅藏在袖中的手指蜷了蜷:“相国大人,你要阿雅去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微笑。他俯身凑过去,在乌弥雅耳边,低低道:
“我要你,去毒杀,淑妃娘娘。”
“淑妃?”乌弥雅皱眉,“那不是二殿下的生母?淑妃在秦王府,我怎么……”
薄将山笑着摇头。
乌弥雅一静:
“你是说,淑妃娘娘,在这云裳楼?”
这帮围杀周瑾的舞姬,是淑妃娘娘的人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乌弥雅看着笑而不语的薄将山,心中陡地升起无穷无尽的冷意:
……戚英酒里的毒,真的是周琛下的吗?
*1:“彩凤肃来仪,玄鹤纷成列”出自李世民《帝京篇》。
*2:“叱咤则风云兴起,鼓动则嵩华倒拔”出自姚察、姚思廉《梁书·元帝纪》。
第62章红袖刀恶女窈窈
楼下杀声鼎沸,刀光剑影,血雨和白刃一同迸飞四溅。
然而薄将山身处的雅间,倒是禅意幽静得很。似乎所有混乱、杀戮、喧嚷都齐齐约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此地;薄将山懒散地靠在塌上,衣衫半敞,白发披散,像是一座浸在雾里的春山,随性而威严,俊秀而神秘。
薄将山似笑非笑地觑着乌弥雅:乌弥雅显然害怕极了,但小公主又不允许自己露怯,努力地绷着发抖的嘴角。
她已经不是刁蛮任性的北狄公主了。乌弥雅用力地攥着拳头,她必须要聪明起来,聪明人才能在大朔活下去。
薄将山给她台阶下:“殿下想知道什么?”
乌弥雅问道:“淑妃娘娘为何在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楼下那帮刺客舞娘,若说是淑妃雇佣的,那也确实合乎情理。淑妃娘娘先前便是关西张氏的嫡女,掌握着丝绸道路的胡姬贸易,而张氏每年都会进口来大批姿容貌美的西域女奴——是以,淑妃通过这个关系,雇佣了这一批刺客舞娘。
但是,为何淑妃会出现在这云裳楼?
哪有主子亲自盯着手下人干活的,这岂不是给自己惹上一身腥?
薄将山闻言笑道:“你家里人一定对你很好。”
乌弥雅紧抿着唇,确实如此。
她是父亲手上的明珠,北狄子民的珠宝,草原上最美的花朵。
“你并没有亲眼见过胡姬贸易。”
薄将山斜托脸颊,狭长的眸子里,饮着寒月一般清冷的光:“世上最黑暗最残忍的事,都可以浓缩在胡姬脚底的血痂里——是以,这群胡姬女,绝对不会相信朔人。”
万一淑妃转手把她们卖了呢?
什么事情是朔人干不出来的?挛骶邪可汗喋血玉门关,并不是太久远的事情。
乌弥雅皱眉不解道:“那为何她们会接下这一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淡然道:“和公主殿下是一样的理由。”
为了温饱,为了牛羊;为了父母族老,为了兄弟姐妹。
西域太苦了,平民太穷了,这群女刺客要的是钱,搏的是命。
乌弥雅沉默了。家里人确实对她很好。
——也就是说,这群胡姬刺客,在与淑妃的交易里,便有淑妃必须出现在云裳楼这一项。若是见不到淑妃本人,这群女刺客是不会动手的。
乌弥雅并不是愚蠢的北狄女孩,立刻听出了事情的蹊跷之处:“淑妃……这么心急做什么?”
周瑾是与她有仇吗?
为何如此着急要杀他?甚至放下了华夷尊卑,不惜与一帮胡姬刺客妥协?
若是再缓上一些时日,说不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刺客,布置一场更严密的杀局……
薄将山笑而不语。
他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里边的其中关窍,他也不甚明朗,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一定做了什么事,让淑妃没办法等下去,一定要派人杀了他。
云裳楼行刺一事,周瑾是有意引导的。他就算猜不到淑妃雇佣的是一群胡姬,也能猜到刺客就藏身在这红裳翠袖之间;所以周瑾才会让乌弥雅去步府卖惨,把步练师给请过来。
请步练师做什么?
——自然是请步练师亲眼见证,周琛集团买凶戕害皇嗣了!
一石二鸟。步练师的到场,不仅是个证人,还是颗棋子:
周瑾利用这个关头,在无声地逼问步练师: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你究竟是秦王派的,还是吴王派的?
你是要帮周琛,还是要帮我?
选罢!!!
步练师眉头一蹙,面色一沉,她已经闻到了野兽扑击前,张开血盆大口之时,暴露出的腥臊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没有大罗神仙的本事,能够瞬间知晓这前因后果。电光石火之间,步练师只能针对当前的乱局,作出最合适的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