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英大怒,提拳来揍,两人打了好一会儿架,以步练师腰间的痒痒肉全部沦陷告终:
“好姐姐,好姐姐,我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英一耸眉毛:“令公,你好敏感哦……”
步练师面无表情道:“贤妃娘娘,请你不要对朝臣耍/流/氓。”
戚英铁定了心要恶心步练师,遂深情款款道:“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
步练师被她恶心了好一阵:“……”
周泰!收了这个神通吧!!
——等等。
步练师心生好奇,戚英的德行她可是一清二楚,贤妃娘娘一看书就犯困,怎么如今还会吟诗了?
“呃呜,我好像是在哪儿看到的……”戚英被她问得一愣,“刚刚就自然而然背出来了……”
步练师惊道:“难不成是周泰写给你的?”
——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皇帝老儿还知道搞浪漫了?
“不是,不是,皇上怎么可能写诗给我?”戚英摆了摆手,寻思了半天,“在哪里看到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英睁大了眼睛。
她想起来了!
“——是乌弥雅公主临摹的字帖。”戚英回忆道,“当时挂墙上,我潦草扫了一眼,乌弥雅殿下那汉字写得着实不怎么样……”
步练师眼皮一跳:
乌弥雅?
莫非……
薄将山笑出了眼泪,在床上滚了一圈:“哈哈哈哈哈。”
步练师愤怒地拍枕头:“我很严肃!你正经点!”
薄将山搂过步练师,捧起这张冷冰冰的脸来:“我只是接了一下人家公主,指甲盖大点的事,还不至于让她芳心暗许。”
步练师还是觉得不对劲:“那她为什么……”
“——你管人家为什么呢。”薄将山伸出手去,拉好床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好比天变得还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能就喜欢我个两三天吧,转眼就看上别人了。薄将山心里淡漠地补充道。
【注】
*1:“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出自《古相思曲》。
第59章火狐毒是谁下的
五更天,大明宫。
老天爷今年脾气着实不太好,上京这一入秋便刮起了北风。秉着为皇帝服务的精神,百官们起得比鸡还早,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地排着队,准备去宣政殿上早朝。
“若是冻死在冬天,下官就认命了;”中书侍郎万般不舍地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飞速扶正了被寒风吹歪的官冕,又连忙把手拢回袖子里去,“——这冻死在秋天,我可心有不甘!”
又是一阵猛风刮来,旒珠哗啦啦一阵乱响,冰雹一般抽在人鼻梁上,中书侍郎哎哟哟了一声,一张脸顿时比腌黄瓜还要入味,眼角眉梢都是苦涩的味道。
一旁的鸿胪寺少卿用家乡话感叹道:“苦路西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中书侍郎有样学样地重复了一遍:“苦路西哟——!”
“你俩差不多得了,”前边的门下侍郎回过头来,“在皇城根前说东瀛话,小心被御史参本子。”
话音未落,御史便鬼一样地飘了过来,官老爷们纷纷闭上了嘴。
御史倒没听见前边的“苦路西入侵大明宫事件”,她抬眼就看见步练师下轿,连忙躬身作揖道:“见过令公。”
步练师下轿时也被冻得一哆嗦,顿感自己是寒冬腊月里的一条狗。但后辈还在向自己行礼,步练师也只好顶着瑟瑟北风,把这个揖作了回去。
年轻的女御史是第一次见步练师,没成想传闻中的步令公竟如此亲和,居然还会向下属郑重回礼,激动得又是一个深揖,险些把旒珠扫地上去。
待步练师站进队伍,旁侧的薄将山低声笑道:
“年轻真好。”
他声音低沉,嗓喉醇和,即使是调笑也没有半分轻浮态,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一国权臣。
步练师有些恍惚,原来他们也到了,感叹这句话的年纪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微微侧过脸去,如今的文武百官,很多人她都不认识了。比如她手下的中书侍郎,是个年轻而纤细的姑娘,正跟新上任的门下侍郎交头接耳——似乎是把门下侍郎惹恼了,门下侍郎一玉笏戳在中书侍郎腰上,中书侍郎嗷了一声:“苦路西哟!!!”
御史大夫重重地咳嗽一声,山羊胡都翘了起来。中书侍郎和门下侍郎连忙端正仪态,乖巧得好似鹌鹑,既而又偷偷相视一笑,大有下次还敢的意思。
年轻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这朝堂,又添了许多生面孔。步练师看着这些年轻人,或青涩拘束,或活泼灵动,或意气风发,无比的陌生,又无比的熟悉。
——流年如水,岁月如刀。
薄将山扫了她一眼,低头压声问道:“你白头发怎么又变多了?”
步练师叹了口气,语气却是笑着的:“我可没你多。”
薄将山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秋风萧瑟,宫门渐开,灯火如云,皇城连昼。
金殿寒鸦,玉阶春草,就中冷暖和谁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楼明月镇长闲,人间何事缁尘老。
吴王府,黄昏时。
周瑾一身大红喜服,坐在自己房中,展开一张旧纸。这薄薄的纸张扛不住年月,早已是泛黄发枯,其上字迹也已模糊。
“如有碍,巧相违,人生禁得几分飞。”
——这张纸的下半段,在秦王妃的手中:
“只求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
想必戚蓦尘已经扔掉了。
周瑾自嘲地笑了笑,把这张纸扔进了炭火里。
什么深宫白马,惊鸿回眸,少年悸动,最终也是旧人残象,随乱红飞花去了。
周瑾出神片刻,恍然回神,揉了揉自己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
本王也该放下了!!
我以后可是有妇之夫了!!!
周瑾快乐地寻思起来:
——二胎叫什么名字好呢?
周瑾婚事这排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大也越不过周琛那头去,表示周瑾对皇兄的尊敬;说小也不至于丢了周皇室的面子,让周泰觉得面上无光。
——毕竟周瑾婚事操办的质量把关,看似是戚英,实则是步练师。
有了步练师这层滤镜,薄将山一踏进吴王府,便觉得这个花瓶考究,那个台阶顺眼,总而言之就是满意。
步练师这般操劳,算是给戚英当枪手,得不到明面上的赞美,被薄将山夸一夸总是开心的:“以后窈窈……”
薄将山陡地把脸拉得老长:“窈什么窈窈?窈窈这才几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莫名其妙:“我说以后……”
薄将山断然道:“不行!”
“?”步练师奇道,“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薄将山斩钉截铁,“天底下怎么会有男人配得上窈窈??”
怎么可能有男人配得上我女儿???
步练师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相国大人,”步练师敬上一碗茶,虚心讨教道,“步某求教,什么人才配得上窈窈?”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薄将山还真思考了片刻,随即大胆做梦:“定是三元及第,还要封狼居胥。貌比步家女,文类老言公,武肖戚家郎……”
“——停停停,”步练师连忙打断他,“薄止,你到底想要几个头的女婿?”
薄将山严肃地比出三根手指:“最好是三头六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吃菜:“……”
你有病,下一个。
吉时已到,新人进殿!
唱喏声起,丝竹齐奏,火红的帐幔披垂而下,明灿的灯火煌煌满堂。
王侯将相齐齐一静,名公钜卿纷纷望去,周瑾一身大红喜服,长身玉立,意气风发。
贤妃戚英独坐高堂,蝉衫麟带,衣冠赫奕,一派端庄雍容。她面色拘谨,似有不安,看了眼一旁宴席中的步练师,步练师微微向她点头。
——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戚英心下安定了不少,看着英俊的儿子和娇美的儿媳,心绪又是一阵起伏,掖了掖眼角才止住了泪光。
戚英以前不爱哭的。到底是上了年纪,牵挂一多,感慨一多,人就容易落泪了。
薄将山低声问道:“陛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好歹是大朔吴王,皇帝老儿居然不现身,留贤妃一个人在高堂上?
“风寒。”这还真不怪周泰,步练师嘴唇没动,极小声答道,“老了,身子不行了,天一冷人基本在病榻上。”
自打周望身死含元殿后,周泰一夜白头,形容枯槁,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加上大局未稳,四方金戈,周泰焚膏继晷,剸繁治剧,已然是熬尽了心血,只剩下一副空虚的病体了。
周泰其人,绝对算不上好人,却算得上一位好皇帝。
薄将山沉默半晌,末了才道:
“太医怎么说?”
步练师的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日子,怕是不远了。”
在周瑾大喜的日子讨论国丧的可能性着实缺德。
两人接下来一路无话,一同看着那乌弥雅公主,在内官的唱喏声里,从乌木盘上拿起一盏白玉双凤耳杯。
按照大朔礼制,新妇该向高堂敬酒,以示菽水承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乌弥雅面颊泛红,双眸清亮,被辉煌烛火一映,更显得娇艳欲滴。戚英越看越是喜欢,连礼俗里考验新妇的环节,都大大方方地省了,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满堂叫好,贺声盈室,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御史一众,也难得露出了好脸色。
有女眷小声议论道:“若是全天下的婆婆都像贤妃娘娘一般好说话,我是做梦都会笑醒哟……”
步练师听见了这一句,笑着往后看了一眼,屏风后的女眷赶紧退回去,唯恐步令公降罪下来。
步练师哪里会生气,她也替乌弥雅高兴,戚英的性子就是这般的好,大方宽和,爽朗热情。
戚英总算熬过了深宫苦难,守得云开见月明,定会有个幸福美满的后半生……
——啪!
酒盏在地上摔得粉碎!
众人齐齐一惊,喜堂顿时一静,这听得周瑾惶惶道:
“……母妃?娘,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霍地起身,戚英正捂着嗓子,呕出一大口血来!
血中发黑,是中毒了!
——酒里有毒!!!
乌弥雅小脸惨白,一脸莫名,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随即连连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这时候的周瑾哪里听得了她分辨,连忙扶住呕血不止的戚英,厉声喝道:“太医!传太医——!!!”
正有太医在喜宴宾客之中。一位苍髯老者连忙离席,急急赶上殿来,伸手探向戚英心脉,脸色猝地一变。
李姓太医面沉如水,又复以银针试探,眸光震骇无比,向周瑾猝地拜倒:
“吴王殿下,此毒乃是西域火狐毒,酷烈难解……”
周瑾厉声打断他:“你说怎么救!!李大人,你要什么奇珍异草,本王通通找给你——!!”
李姓太医跪伏在地,默不作声,白髯止不住地颤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如遭雷击,脸色发白,步练师第一次见周瑾如此急厉的样子,高声断喝里拉扯出了沙哑的哭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戚蓦尘不忍地侧过脸去。
薄将山面无表情,低下头去,他听见步练师模模糊糊地在说什么,一字一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扯出来:
“不要留下我……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
朔风呜咽,冷星低垂。
凛冬降至,天地萧杀。
步练师跪在世界中央,狼狈万分,咽若孩提。
如有碍,巧相违,人生禁得几分飞。
只求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
【注】
*1:“金殿寒鸦……人间何事缁尘老”出自纳兰性德《踏莎行》。
第60章逛那啥那是你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五年后。
杏雨梨云,柳亸莺娇。沈府春意盎然,花团锦簇,满园的明媚风光,静静地衬出亭中端坐的少妇。
少妇玉软花柔,翠玉明珰,漫眼的风情,通身的气派,好一个瑰姿艳逸的上京贵女。
她眉眼生得含娇带怯,眼神却冰冷无比,身前铺了一地的脊梁骨。
“也就是说,”少妇柔声细语道,“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天杀的寿山炉,是怎么掉在亭哥儿身上的?”
老嬷嬷讪讪地挤出一个笑来:“小夫人,我们以前就是伺候老爷的,亭哥儿比老爷小时候还要皮呢!这男孩儿顽皮……”
少妇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道:“哦,你在和我摆资历?”
老嬷嬷冷汗挂出了额角:“老奴岂敢……”
“你就是敢。”
少妇温温柔柔地打断她:“大夫人外出游历,一年不曾归家,你便觉得是大夫人失宠了;就算亭哥儿是长子,你们也照样怠慢——以至于我沈府少爷睡个午觉,也能被寿山炉烫着了额头!”
少妇一拍桌案,震得茶碗叮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蠢奴!!!”
老嬷嬷吓得满背是汗,但又想起这小夫人,惯是好说话的软性子,便大着胆子道:“小夫人,老奴、老奴可是老爷……”
少妇轻轻一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两边梨涡深深,清如凉露,丽肖芙蓉:
“——来人,拖下去,杖杀。”
老嬷嬷惊住了。
“让红樱院所有下人都来观刑。”
少妇神情柔软,话语冷硬:
“——我沈府,是有规矩的。”
少妇正是幼娘。幼娘扶着额头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这倚老卖老的蠢东西,贴身丫鬟小莺立刻会意,向精奇嬷嬷一使眼色。
精奇嬷嬷当即上前,手脚麻利地堵住老嬷嬷的嘴,在一众惊恐的注视里,将这老嬷嬷拖了下去。随即便是请家法的唱喏,家仆抄来棍棒,然后——自然是活活打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莺低声道:“小夫人,还是回屋吧,以免凶蛮之气冲撞了您。”
幼娘才不怕这个。她转了转手上的白玉镯,突然问道:
“小莺,你说大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璎珞自从诞下长子之后,便生了离家游历的心思——这静安公主也是心狠,一别几年也不曾回家看过儿子,沈亭自打认事起就没见过亲娘,幼娘也觉得有些可怜。
小莺嘟囔道:“这不是更好么?沈府上下谁不知道,大夫人就跟摆设一般;少爷跟小夫人更亲,长大了也自然更孝顺小夫人。”
幼娘皱了皱眉毛:
“我是很喜欢大夫人的,只是今生今世,都做不成姐妹了。——小莺,这种话,以后不要让我听到。”
“——喂,”窈窈金刀大马地坐在书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局促的沈亭,“你怎么这么没用,能被个老婆子欺负了?”
沈亭便是沈逾卿的独子。沈逾卿生得跟黑炭有不解之缘,沈亭却和雪一样白,如今年幼更是分不清男女。
沈老夫人身体不好,沈亭从小是被幼娘带大的。沈亭性子像极了幼娘,小男孩头上顶着一大块烫疤,局促不安地看着窈窈,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跟在窈窈身后的少年小声道:“步妹妹,别欺负沈公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啧了一声,拽过少年的领子,不耐烦地看着他:
“——林秀才,你教我做事啊?”
这个动作太过流氓,好似市井无赖调戏良家少女,少年脸上绯红一片,连说话都结巴了:“圣、圣人言……”
“你吵死了。”窈窈冷冷道,“林慎,你要跟着我,就得认我做姐姐;你要不愿意,离我远点就是,我又不缺娘亲,不要你这个男嬷嬷!”
林慎正是当年刑部尚书林玉嶙的遗孤。因为林夫人随夫君自尽,虔州老家又甚贫弱,步练师心中不忍,便令族人代为抚养。
林小公子从小就被灌输父母是何等忠烈,于是起早贪黑地勤苦读书,小小年纪便过了院试。林慎念书念得一身书卷气,人又长得白净文秀,让窈窈很是看不惯他。
——毕竟窈窈连三字经还背得磕磕绊绊。小女孩这点嫉妒心,林慎是不会懂的,还天天巴巴地往窈窈跟前凑。
沈亭冷不丁地打小报告:“步姐姐,林哥哥喜欢你。”
林慎大惊失色:“沈公子,林某可是在帮你说话!”
沈亭天真地:“我说错了?”
林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的步窈窈,还没预料到将来的沈亭,是怎样一个肚里长牙的腹黑玩意。
窈窈大大方方地摆手,她早就知道林慎喜欢他了,问他什么理由他又说不出来,窈窈觉得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好色。
“该回去了。”林慎又开始碎碎念叨,还真像个换了性别的老妈子,“要是令公回府,看见你没在习字,又要罚你跪祠堂了。”
步窈窈心说我又不怕,跪就跪呗,况且——
“我娘今天有要事,必不会早回的。”
林慎竖起了耳朵,但表面上非要装成一副“君子是不好奇八卦”的清高模样。
窈窈:“……”
文化人真做作。
窈窈也不吊他胃口:“我娘今天要去云裳楼抓吴王。”
林慎大惊失色,又开始脸红:“这,这这这……”
沈亭好奇道:“云裳楼是什么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刚要回答他,林慎连忙捂住了沈亭的耳朵:“小孩子不要听!!”
窈窈鄙夷道:“装什么装?反正你们变成男人后,都是爱去的。”
窈窈决定去云裳楼看热闹。
整个上京谁不知道吴王殿下,是何等荒唐的风流浪子。明明家里有个天姿国色的胡人老婆,却成天在那秦楼楚馆厮混,成了艺伎口中的常客。
事也不管了,朝也不上了,气得皇帝老儿天天吃救心丸。
步练师忍了好几年,如今是终于忍不下去了,决定自己亲自去捉这废物点心。
窈窈眼睛一亮,抬脚就走:
她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看娘亲骂人。世人都说步令公发怒骇人,她倒是越看越喜欢,也不知是遗传了谁自然是薄将山的奇特志趣。
林慎跟在窈窈身后,碎碎念叨了一路:“步妹妹,乃烟花之地,清白女儿是不能进……”
窈窈不耐烦道:“那你回家去!”
“不行,”林慎凛然道,“万一你在里面被人欺负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匪夷所思地看了林慎一眼,一手提住了林慎的后领。
窈窈自幼习武,轻功卓绝,就算带着个拖油瓶,也轻盈得像是水上的飞燕。
她带着林慎拔地而起,足尖一点上飞的檐牙,踢开了云裳楼的描红花窗。
林慎连忙捂住了眼睛,嘴里又念叨起子曰圣人云来。
步窈窈可没这么矫情。女孩手搭凉棚,放眼望去,云裳楼红飞翠舞,笙歌鼎沸,不愧是烟花柳巷里的业绩头名。
云裳楼高阔绮丽,内设天井,外置连廊。层楼叠榭,飞阁流丹,四道辉煌灯柱垂天而下,仿佛那层叠着怒放的金莲,七七四十九个灯碗里烧着灿眼的光亮。
林慎愤愤道:“朱门酒肉臭!”
天井正中的高台上,歌莺舞燕,瑞彩翩跹,林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林慎不喜欢这种珠围翠绕的美女,步窈窈可是欣赏得很。女孩子盯着美女姐姐们看了一会儿,随即用手肘激动得戳林慎:
“喂,呆子,快看!”
林慎应声抬起头,只见一翩翩红影,踩着活泼俏皮的琵琶声,飞旋着进入舞池中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人肤色偏深,眼瞳碧绿,一头长发灿若织金,看来是出身西域的舞姬。西域舞娘大多袒露腰肢,林慎赶紧避开眼睛:“君子岂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哎,你真做作,不爱看就算了。”窈窈啧了一声,“那你帮我分辨,哪位是吴王殿下?”
两人正挤在窗子上,正好平视二楼雅间。玉阶彤庭,帘幕深深,其后人影晃动,看不清贵客面容。
要在这种条件下,凭剪影认吴王,确实有些为难人。
林慎却毫不犹豫道:“北面最中间那一厢。”
步窈窈奇道:“为何?”
“让你多读点书,”林慎的折扇敲了窈窈一记,“吴王殿下何等人物,那肯定得占上上席,谁还能压王爷一头?”
窈窈恍然大悟:“哦,哦哦哦。”
林慎突然睁大了眼睛:“——”
窈窈奇道:“又怎么了?”
林慎张了张口,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刚刚,好像看见,相国大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薄相国是权力巅峰的典型代表,这种男人,既不贪恋钱财,也不喜好美色——在最辉煌的权力面前,这俩东西都是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的俗物,还真不值得薄相国多看一眼。
林慎在心里评价道:这种就是比较魔怔的事业批。
——为什么薄将山会到云裳楼来?
林慎可不是步窈窈。窈窈根骨绝佳,心性奇崛,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小小年纪就敢接薄将山的刀——然而老天爷也是公平的,赐给了窈窈不凡的身手,也拿走了窈窈的脑子。
眼下窈窈单纯地气成了一个葫芦:“岂有此理,我这狗爹,竟敢背着我娘偷腥!”
林慎则在心里寻思道:
莫非这云裳楼,要发生什么了?
还没等林慎说话,窈窈便纵身一跃,女孩一身红衣,这起落间便好似翩飞的蝴蝶!
窈窈心想:我定要找爹爹要个说法去!
林慎瞪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姥姥!!!
步令公生性沉稳,而脾气暴烈,但窈窈显然只继承了娘亲的暴躁,前边那“沉稳”是连三点水都不沾!
林慎心急如焚,起身去追,但林小公子又不会武,当即从高窗上栽了下来,摔了个屁股蹲。
有艺伎吓了一跳,随即娇声笑道:“是谁家的小公子哟,这么心急?”
林慎欲哭无泪,只想去死:“我不是来逛……”
“哟,还是个脸皮薄的!”艺伎伸出削葱根似的手指,柔柔地在林慎脸上捏了一把,“姐姐知道,知道。小公子说说,想要怎样的姐姐?”
林慎:“……”
林慎面红耳赤,急于分辨,突然听见大厅处一阵躁动。
啪——!
一道锃亮的银光骤闪疾逝,活像是天公劈下的雷;几道健壮的人影横摔出去,哎哟哀声,应该是云裳楼的护院。
林慎睁大了眼睛,只见步家侍卫夹道排开,一道窈窕身形缓步走来,红衣黑裳,烫金织锦,一派肃杀雍容,好似饮着人血怒放的黑色牡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鸨身形摇晃,脸色发白,骤然跪倒:“令……令公……”
步练师负手而立,面如寒霜。酣歌恒舞的烟花之地,被她冷冰冰的霸气一镇,硬是安静得好似坟场一般:
“——九殿下,跟我回去。”
【注】
*1:“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出自杜牧《阿房宫赋》。
第61章连环扣周瑾黑化
“……令公怎地这般火气?”
帘幕后渡来一道男声,微醺慵懒,温醇低磁,挠在人耳朵上时,莫名地叫人心快了几分。
步窈窈差点以为这是她爹在说话。
——这可着实冤枉了薄将山。薄将山如今乃是朝廷一品大员,叱咤则风云兴起,鼓动则嵩华倒拔。这种一句话便能决定万民生灭的男人,呼吸间都是无尚的威严和冷肃,哪容得下这等颓唐风流。
可惜薄将山不是什么正常人。尤其是在步练师面前,薄将山的精神状况更加不稳定,张口好薇容,闭口坏令公——救命,救命,直听得人连夜快马加急离开这个世界:步窈窈觉得百病纲得单独为薄将山开一道病名,叫作“中年油炸鸳鸯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下开口的是周瑾。
周瑾已经是个保质保量的王/八/犊/子了。只见这如烟似雾的轻薄帘幕,向两旁徐徐撩开,其上的雀金刺绣随着帘幕翩然移动,像是百余只明灿夺目的金蝴蝶,往左右两侧飞散而开去。
美丽得像是一场灾祸。
步练师眉头不悦地蹙了蹙,雀金刺绣不知要耗瞎多少绣娘的眼睛,这种民脂民膏,恕她着实欣赏不来。
一道人影就从这场如梦似幻的灾祸里走来。乱发披拂,深衣鹤氅,明明是从骨子里透来的昏聩风流,被男人的好身段这么一束,反而呈出文人墨客的写意潇洒。
彩凤肃来仪,玄鹤纷成列。
周瑾这一露面,云裳楼这八百烟娇,花林粉阵,相形之下都是红尘里的俗物。吴王殿下似乎是醉得很了,东倒西歪地往大红阑干上一靠,手里捏着杯白玉双耳樽,玉质金相,霞姿月韵,风雅得好似文豪一气喝就的诗篇。
步练师见他如此不成体统,面色愈来愈沉,冷声沉喝道:
“——下来!”
周瑾醉醺醺地一扬眉毛,这一下可谓是风流尽显,旁侧的舞姬都看得愣在那里:
“……好,好,都听令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倒也听话,步练师让他下来,他便踉踉跄跄地往楼下走。一群楚腰卫鬓搀扶着周瑾,莺啼燕语,柔声娇笑,步练师看不得这等黏黏腻腻,冷着脸转开眼睛去。
唉……
步练师心里叹息:
瑾哥儿怎地会变成这般模样?
当年那个朗润清和的九殿下,怎会变成在酒色里打熬的浪子?
她要怎么……她要怎么跟阿英交代?
先前那位爽朗欢快的九殿下,似乎随同戚英死在了那个深秋黄昏。
朔风呜咽,冷星低垂。从内殿踉跄走出的周瑾,面色惨白,神情恍惚,他身上甚至还穿着大红喜服,如今看来像是挂在身上的一抔人血。
周瑾疲惫地撩起眼皮,看向候在殿外的乌弥雅。
小公主满脸是泪,惊惶无措,嗫嚅道:“殿、殿下……”
周瑾淡淡地觑着她,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笑得病态,笑得欢畅;他笑得歇斯底里,笑得浑身发抖。
他想明白了,他反应过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戚英是替他死的!
按照大朔礼法,新人进殿之后,高堂要照例向新妇出题,刁难进门媳妇几句;新妇回答之后,新郎新娘同饮一杯酒,其寓意为“举案齐眉”。
只是戚英心喜乌弥雅,又念在她是胡人,不适应这中原礼俗,故而大方地免了;所以那杯本该由周瑾和乌弥雅一同喝下的酒,反而进了戚英的口里。
——是以,本该死的,是周瑾和乌弥雅。
乌弥雅肯定不是凶手。杀了他周瑾,对北狄没有好处,反而会招来灾祸。
是另一批人想杀了他周瑾,但这阴差阳错间,母亲为他挡下了这一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瑾笑得弯下了腰去: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为什么?
我母亲做错了什么,要遭此……
周瑾想到了什么,心神陡地一震。
……
这是神机营的信号,“火树银花”!
——这个信号一旦升空,就代表着神机营,将会对这片地区进行炮击!
他们怎么敢?!
“秦王殿下也在战场!”白有苏惊道,“来援将领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皇嗣……”
薄将山阴沉道:“就是因为周琛也在战场。”
不用猜了,来援的将领,肯定是姓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太子身死,能和周瑾争夺王位的,也只有秦王周琛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围剿北狄,趁乱杀死周琛,既除外敌,又剪内患,岂不美哉?
谁知道炮击时,周琛在哪里呢?一张草席一卷,几抔黄土一洒,真相是留给活人编排的……
是以,戚家人是有意,提早炮击时间,意图炸死周琛!
……
天地良心,周瑾并不知道此事。还是在大军班师回朝后,步练师在大朝参上当面弹劾戚风,周瑾才知道西北战场上还有这一出,他二哥险些被自己人给炸死。
在这件事里,戚英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已经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了。但是天海戚氏对周琛的恶意,却是血淋淋地摆在案头的:
——周琛岂能善罢罢休?
但当时周琛并没有过多追究,这件事到后来也就无人再提。这和周琛大不大度没什么关系,只是彼时周琛还未站稳,关西张氏又元气大伤,并不是对付天海戚氏的好时机而已。
周瑾头痛欲裂,扶住额角,眸光冰冷:
……而今日,便是大好时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说周瑾与哪位皇兄最亲近,那必是秦王周琛。周琛为人正直,性格宽厚,就算他周瑾有多废物,周琛也没有动过欺辱的念头。
周瑾并不想要这皇位。要论人品、文治、武功,周瑾都诚心佩服自己的二哥,周琛坐这龙椅的确非常合适;而他周瑾的目标,从来都是个地主老财——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把一辈子舒舒服服地过完,就已经是很多人办不到的事情。
但这有谁信呢?
无论周瑾再怎么躺平摆烂,先前吴江平洪的功绩摆在那里,戚氏在周瑾身上看到了成材的希望,与张氏的关系早已势同水火。
周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无论这次投毒,是周琛的意思,还是张氏的意思,——其实都无所谓了。
哪有人是无辜的?
这些人手上都沾着戚英的血!!
周瑾猝然张眼,瞳仁在暗夜中灼灼生辉,好似坟冢前磷磷的鬼火。
他脸上缓缓地漾起一个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阿雅,过来。”
乌弥雅小脸发白,手指蜷起,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犹豫了片刻,凑近了周瑾的身前,不安地看着他。
周瑾垂眸打量着她。这个神态像极了周泰,阴鸷、优雅、冰冷、残忍。
但周瑾浑然未觉,他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周皇室血脉中的暴戾凶狠,此时完全控制了周瑾崩溃的神志。他垂眼打量了乌弥雅一会儿,小公主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哭成这副模样,依旧楚楚动人得很。
乌弥雅怯怯道:“我,我真不知道……”
“我知道不是你。”周瑾的语气温和极了,“你大婚先前,一直待在紫微城里。两国姻亲非同小可,公主的衣食住行皆有大内高手随行,哪里能来吴王府下毒呢?”
他的好皇妃乌弥雅,只是被人利用的倒霉孩子罢了。
乌弥雅睁大了眼睛,她本以为周瑾误会了,才会变成这样的,但好像……
周瑾伸手抚上乌弥雅白腻的后颈,慢慢凑近乌弥雅玲珑白皙的耳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雅,你有错,你知道吧?”
乌弥雅咬着下唇点头,这杯酒是经过她的手的,她当然也有责任……
周瑾低语道:“——是你对不起我。”
乌弥雅害怕起来,小公主想到了远在大漠的阿爷阿娘,想到了声震漠北的大朔雄师,想到了族中长老们殷切的目光,连声音都滚上了浓浓的哭腔:“对,对不起……”
周瑾定定地看着她的婆娑泪眼:“那你要帮我。”
乌弥雅无措道:“……阿、阿雅要怎么做呢?”
事如今,云裳楼。
步练师一是来揪周瑾这个混账,二是来帮乌弥雅出头的。
今儿个一大早,小吴王妃便跑来步府诉苦,陈列出周瑾的渣男行为云云,一二三四五六七。步练师一边安慰一边心里惊讶,这乌弥雅告起状来还挺有章法的,知道怎么循序渐进,引起步练师共鸣,激起步练师的愤怒,达到步练师为她出头的目的。
——难不成是周瑾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随即把这个想法丢出去了。周瑾不待见乌弥雅,上京城无人不知,堪称大禹治水的级别,三过房间而不入;而且教自己老婆去外人面前说自己坏话,这个神经病程度都赶上薄将山了,周瑾忙着在秦楼楚馆里寻欢作乐,未必有这个空来戏弄步练师。
是以,步练师虽有疑问,但没怀疑。
眼下周瑾下楼,步伐虚浮,一群美娇娘心疼,连忙凑上来搀扶。步练师被一道红影吸引住了目光,正是之前在高台上妖娆热舞的西域舞姬——
倒不是说这个胡姬有多漂亮。而是她步伐看似翩跹,实则围绕一个轴心,这是练家子才有的脚步,普通人下盘哪里有这么稳。
这云裳楼还真是藏龙卧虎,连个跳舞的胡姬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
步练师眉峰一皱,刚想出声,这胡姬手上冷光一掠,赫然是西域金蝉丝,这吹毛断发的利器在烛火下泛起一道无穷冷意,朝着周瑾的喉口疾弹迭卷而去!
锵!
周瑾面色慵懒,连眉毛都没动,还是一副“老子喝多了酒想睡足三百六十五天”的样子。
那道追魂夺命的西域金蝉丝,在险些触及到周瑾喉口时,旁侧里飞来一只筷子,将金蝉丝狠狠震了回去。
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姬感觉到一股深厚的功力,从筷子传向金蝉丝,最后直迫她胸口。胡姬嘴角见血,不由大惊,扭头看向发难的来头:
一个女孩。
女孩鲜眉亮眼,玉雪可爱,稚嫩的五官藏着惊人的秀丽,日后定是个惊艳四方的大美人。
来人正是步窈窈。窈窈冷冷地看了胡姬一眼,面无表情地从小桌上拿起一道糕点,扔进嘴里嚼碎吞了。
步练师惊道:“窈窈?”
小孽障,你为何在此?
窈窈没回答。小女孩面色沉肃,嗡地一声响,反手拔出了背在背上的窄细长刀。
唰——!
云裳楼一时间红飞翠舞,朱唇粉面的艺伎们,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刀兵!香粉纷落,钗环急响,这群艺伎好似一剪艳光四射的云霞,从四面八方攻向窈窈和周瑾!
“西域语杀了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时间惊声四起,酒盏倾翻,客人奔逃,场面直接乱了!
与此同时,云裳楼,二楼雅座。
乌弥雅面色发白,额角见汗。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按照周瑾的安排,乌弥雅完成了央告步练师的任务后,就应该在吴王府里,继续扮演她不受人待见的吴王妃。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一群人半路截走了乌弥雅的车马。若是有人站在老天爷的位置,定能看见一群人掳走了乌弥雅,而旁侧里推出一道一模一样的车轿,由人假扮的“吴王妃”及其仆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吴王府上。
这群人的主子便是——
薄将山斜靠塌上,表情淡然,斟好一盏茶,推向乌弥雅:
“王妃受惊了。——薄某,多有得罪。”
乌弥雅没喝他的茶。小公主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先前的娇怯之气一扫而光:“阿雅,阿雅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周瑾觉得他控制了我,也很满意我的表现,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要把我掳过来?若是要传消息,让影卫来就是了。
薄将山温和地笑道:“为了让周瑾确信,你我虽然皆有挛骶血统,但并不是一伙的。”
乌弥雅愣了愣,随即认真道:“朔人就是狡诈。我不关心这个,也不懂这个,只要你对我族人好,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薄将山抬起眼睛:“薄某眼下有个交易。若是公主做成了,薄某保证,今年的北狄部落,定是衣食丰足,没有人会在寒冬里饿死。”
乌弥雅皱眉道:“你要我和下面那群愚蠢的色目女人一样,也去刺杀周瑾?”
“不。”薄将山摇了摇头,“你都觉得愚蠢,我为什么要做?”
乌弥雅愕然,她本以为这群女人,是薄将山的手下。
不,不会的,小公主立刻否定了,薄将山没有这么蠢,特地来云裳楼盯着手下人干活。
如今的云裳楼,大概分几个势力。一个是周瑾,一个是薄将山,一个是这帮色目女人和她们背后的雇主,一个是步练师——步练师大概是最懵的那一个,因为她并不是怀着阴谋来的。
乌弥雅藏在袖中的手指蜷了蜷:“相国大人,你要阿雅去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微笑。他俯身凑过去,在乌弥雅耳边,低低道:
“我要你,去毒杀,淑妃娘娘。”
“淑妃?”乌弥雅皱眉,“那不是二殿下的生母?淑妃在秦王府,我怎么……”
薄将山笑着摇头。
乌弥雅一静:
“你是说,淑妃娘娘,在这云裳楼?”
这帮围杀周瑾的舞姬,是淑妃娘娘的人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乌弥雅看着笑而不语的薄将山,心中陡地升起无穷无尽的冷意:
……戚英酒里的毒,真的是周琛下的吗?
*1:“彩凤肃来仪,玄鹤纷成列”出自李世民《帝京篇》。
*2:“叱咤则风云兴起,鼓动则嵩华倒拔”出自姚察、姚思廉《梁书·元帝纪》。
第62章红袖刀恶女窈窈
楼下杀声鼎沸,刀光剑影,血雨和白刃一同迸飞四溅。
然而薄将山身处的雅间,倒是禅意幽静得很。似乎所有混乱、杀戮、喧嚷都齐齐约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此地;薄将山懒散地靠在塌上,衣衫半敞,白发披散,像是一座浸在雾里的春山,随性而威严,俊秀而神秘。
薄将山似笑非笑地觑着乌弥雅:乌弥雅显然害怕极了,但小公主又不允许自己露怯,努力地绷着发抖的嘴角。
她已经不是刁蛮任性的北狄公主了。乌弥雅用力地攥着拳头,她必须要聪明起来,聪明人才能在大朔活下去。
薄将山给她台阶下:“殿下想知道什么?”
乌弥雅问道:“淑妃娘娘为何在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楼下那帮刺客舞娘,若说是淑妃雇佣的,那也确实合乎情理。淑妃娘娘先前便是关西张氏的嫡女,掌握着丝绸道路的胡姬贸易,而张氏每年都会进口来大批姿容貌美的西域女奴——是以,淑妃通过这个关系,雇佣了这一批刺客舞娘。
但是,为何淑妃会出现在这云裳楼?
哪有主子亲自盯着手下人干活的,这岂不是给自己惹上一身腥?
薄将山闻言笑道:“你家里人一定对你很好。”
乌弥雅紧抿着唇,确实如此。
她是父亲手上的明珠,北狄子民的珠宝,草原上最美的花朵。
“你并没有亲眼见过胡姬贸易。”
薄将山斜托脸颊,狭长的眸子里,饮着寒月一般清冷的光:“世上最黑暗最残忍的事,都可以浓缩在胡姬脚底的血痂里——是以,这群胡姬女,绝对不会相信朔人。”
万一淑妃转手把她们卖了呢?
什么事情是朔人干不出来的?挛骶邪可汗喋血玉门关,并不是太久远的事情。
乌弥雅皱眉不解道:“那为何她们会接下这一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淡然道:“和公主殿下是一样的理由。”
为了温饱,为了牛羊;为了父母族老,为了兄弟姐妹。
西域太苦了,平民太穷了,这群女刺客要的是钱,搏的是命。
乌弥雅沉默了。家里人确实对她很好。
——也就是说,这群胡姬刺客,在与淑妃的交易里,便有淑妃必须出现在云裳楼这一项。若是见不到淑妃本人,这群女刺客是不会动手的。
乌弥雅并不是愚蠢的北狄女孩,立刻听出了事情的蹊跷之处:“淑妃……这么心急做什么?”
周瑾是与她有仇吗?
为何如此着急要杀他?甚至放下了华夷尊卑,不惜与一帮胡姬刺客妥协?
若是再缓上一些时日,说不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刺客,布置一场更严密的杀局……
薄将山笑而不语。
他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里边的其中关窍,他也不甚明朗,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一定做了什么事,让淑妃没办法等下去,一定要派人杀了他。
云裳楼行刺一事,周瑾是有意引导的。他就算猜不到淑妃雇佣的是一群胡姬,也能猜到刺客就藏身在这红裳翠袖之间;所以周瑾才会让乌弥雅去步府卖惨,把步练师给请过来。
请步练师做什么?
——自然是请步练师亲眼见证,周琛集团买凶戕害皇嗣了!
一石二鸟。步练师的到场,不仅是个证人,还是颗棋子:
周瑾利用这个关头,在无声地逼问步练师: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你究竟是秦王派的,还是吴王派的?
你是要帮周琛,还是要帮我?
选罢!!!
步练师眉头一蹙,面色一沉,她已经闻到了野兽扑击前,张开血盆大口之时,暴露出的腥臊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没有大罗神仙的本事,能够瞬间知晓这前因后果。电光石火之间,步练师只能针对当前的乱局,作出最合适的应对:
“保护九殿下——!!!”
步练师在心中叹息:
……她还是站队了。
在今日,步练师在云裳楼帮了周瑾;那明日,她便是周琛的敌人。
阿英,步练师叹息,我会保全瑾哥儿……
步练师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红污的罗裙,飞溅的刀光,停在了周瑾的脸上。
周瑾位于杀机正中央,懒洋洋地端着酒盏,在舞姬的刀光剑雨里闲庭信步。吴王殿下早有预防,哪里需要自己动手,他身边的侍卫皆是高手中的翘楚,八重樱的暗器如暴雨梨花一般激射出去。
周瑾站在这如同红樱怒雨的血光里,淡笑着饮下一杯女儿红:
“——敬令公。”
万分感谢,你选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与此同时,二楼雅间。
乌弥雅突然问道:“相国,那你呢?”
——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你究竟想做什么?
薄将山淡然地喝茶:“公主殿下,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这已经算是最客气的警告了。乌弥雅打了个寒战,知道自己和薄将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人物,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薄将山看了乌弥雅一眼,他其实很欣赏这个北狄女孩:乌弥雅这个年纪,拥有这等头脑,已经算是聪明的了——若是窈窈能有这等智力,薄将山便此生圆满了。
可惜窈窈是个二百五,还在下面瞎搅合浑水,看得薄将山格外头痛。他自然不好当众出面,只能令侍卫盯住窈窈,别让她真的出了三长两短。
至于步练师……他从来不担心步练师。步练师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乌弥雅的直觉很正确,他薄将山为何坐在此处呢?
——因为在血雨降临之时,每个人身上都得沾点腥臊,才不会显得不合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位皇子暗中角力,争夺皇位,这是周泰默许的;周泰已经老了,病了,累了,他亟需确认一个皇子,是能够继承帝业的栋梁。
被自己亲爹当做蛊来养,是周皇室永恒不变的悲哀。
薄将山很聪明,他位极人臣,手握重权,周泰不可能不忌惮。只是薄将山孤身一人,一没有父母亲族,二没有世家靠山,周泰才肯放心罢了。
加之,这世上最长得像周玙的,便是薄将山了。周泰把薄将山好生安在自己身边,大可抚慰自己微末的良心,长夜漫漫时不至于孤枕难眠。
薄将山必须要参与夺嫡,必须要拥护一位皇子,以免周泰向更恐怖的方向想去;若薄将山不是周琛的对手,那他便是皇帝的对手,而薄将山并不想与周泰斗法——
他答应过步练师的不会做的事情,那便必是不会去做。
“时间还早。”薄将山打了个呵欠,似乎是有点倦了,“公主,吃茶罢。”
砰!
一碗珐琅茶盏炸了个粉碎!
窈窈抄起这盏西湖龙井茶,狠狠地向胡姬脸上拍去!
年轻人不讲武德。窈窈从紫檀几上翻了过去,她的身影矫健得像是一只红狐,在舞姬的刀光里游走出一个圆融的圈——她的刀锋甩卷出淬炼的焰影流芒,好似一条浴火的狂龙,乍然勾起满室的金线流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最正统的挛骶北狄刀法,酷烈得好似草原上的飓风!!
这是窈窈迈出家门的第一战。步窈窈非但不害怕,眼睛反而越来越亮: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就是这种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的惊险!这种以命相搏的盛大豪赌!血液在燃烧,心跳在沸腾,窈窈只觉得一股热流通过她的奇经八脉,她的动作酣畅流利得像是高台的舞娘,旋舞出血与死的美丽来!
“孽畜!!”步练师看得心惊胆战,“步窈窈,你在做什么?!”
你打上瘾了?!
窈窈快乐地笑了起来,女孩本就长相明艳,这下笑起来好似春花盛放。星星点点的血迹,溅在她人畜无害的小脸上,愈发衬得窈窈诡异而癫狂:
真是……太愉悦了——!!!!
猝地,林慎撞进了步窈窈的怀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63章影不留厂公闺蜜
林慎来得急,撞得狠,差点把窈窈的肺给顶出去。
窈窈痛咳了一声,倒是没急着问候林慎的老娘:一来林慎家母早已去世,二来她也反应过来了,为何林慎要突然撞进窈窈的怀中——
只见先前那位在高台上的西域舞娘,一把软刃使得好似金蛇狂舞,步练师的属下居然近身不了半分。舞娘刺客听见了步练师的呼喝,碧绿的瞳仁急急转了几轮,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
……当年北狄人打入上京城时,是不是大力抓捕过一个女孩?
此时此刻,不远处的步练师脸色遽变,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哗!
——舞娘刺客翩然发难,蛇形软刃猛地切开了人群,好似一柄鎏金火红的蟠龙,气势汹汹地向窈窈扑来!
眼见着这把软刃如雷如电,就要一气扎穿林慎的后心;步窈窈单臂一搂这视死如归的傻子,往后猛地一倒!
窈窈和林慎摔在了地上,险而又险地让过了横甩的软刀!
窈窈吓得寒毛直竖,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满腔兴奋也化成了后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呆子,你做什么?!”
林慎讪讪地:“……替,替你挡刀。”
窈窈怔愣了一下。对啊,林慎还在这里,她要发那神经病,怎么能把林慎给搭进去呢?
她拔刀原来是为了救周瑾,既然周瑾不用操心,那她收手便是了,怎么还打上瘾了?
锵!
软刀顺势下压,窈窈出手格挡,两段冷铁撞出铿锵一声金鸣!
舞娘刺客这一失手,便再也没了机会。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舞娘丰满的胸口激溅出硕大的血花;她整个人像是被一面巨锤击中,猛地向后飞甩出去。
这是火神铳的无尚威力。
步练师眉目微低,眸光冷静,铳身平举,枪口飘起袅袅的青烟来。
窈窈拉扯着林慎,走向步练师,口中讪讪道:
“……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啪!
步练师扬手给了窈窈一耳光!
窈窈被扇得偏过了脸去,耳中嗡嗡作响,唇角顿时见了血。
林慎吓了一跳,连忙护住窈窈:“令公息怒!都是慎儿的错——”
步练师面色冷淡道:“没你的事。”
林慎顿时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吭声了。少年担心地看着步窈窈,扯了扯她的袖子,意思是让她赶紧给步练师认个错。
窈窈默默低头擦了把嘴角,倔强地立在那里,也没有开口服软的意思。
她本来想认错的。但是步练师二话不说,便出手打了她一巴掌,窈窈心头火气一窜,便死也不服软了:
——你这般火大,便打死我好了!
步练师见女儿这副倔样,一口血都冲上了喉咙眼:“……”
小小年纪跑来这种没羞没臊的地方,还搅和进真刀真枪的血战里,——步窈窈你活腻了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怕死没关系!
你知不知你意鹊姨娘,当年为了你一条性命,是如何惨死在北狄人手里的?!!
一想到死去意鹊,步练师心头一软,若是意鹊在这里,定是心疼得不得了,
唉……
步练师闭了闭眼,强自按下了火气:
“陆公,拜托了。”
窈窈不由得愕然。一来是没想到步练师居然就放过了她,窈窈都做好了被打断腿的准备;二来是——
“师父?”
步练师身后闪出一道黑影,正是步练师口中的“陆公”,窈窈所说的师父。来人的声音阴柔而醇和,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
“姐姐客气,洒家便是做这个的。”
身在二楼雅间的薄将山皱眉道:“陆从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内力,自然是因为步练师给窈窈请了个好师父:
——紫微城第一高手,大内宦官陆从庸。
虽然步练师一向放心让窈窈摔打,但窈窈毕竟是个娇嫩的小女儿,而薄将山的北狄刀法着实酷烈霸道,硬是修炼会留下不可逆转的暗伤。
简而言之:
北狄刀法适合糙汉,不适合小娇娘虽然窈窈心是糙汉,但身还是娇娘。
可怜天下慈母心。步练师既不愿意让窈窈前功尽弃,也不愿意让窈窈暗忍苦痛,寻遍了上京名师,找遍了天下法子,最后得出一个办法:
让窈窈有足够的内功打底,补全先天筋骨上的不足。
薄将山一听就觉得离谱,内功是日积月累来的,哪个内功大师不是颤颤巍巍的老头,窈窈这个年纪能修好什么内功?
步练师奇怪道:“陆公年纪轻轻,便是大内第一高手,他不是以内功出名?”
薄将山噫了一声:“那是太监。”
“太监就太监,”步练师并不在意,“太监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步练师是圈外人,不懂这武学,也是有鄙视链的……加之,这太监的功夫,多以缩阳蓄阴为主,解释起来比较下三路,窈窈可是女孩子呢。
步练师吓了一跳:“怎么个下/流法儿?”
薄将山诚实地解释一番。步练师听得云里雾里,也不觉得有多荒唐,和寻常练功相差无几,怎么就下三路了?
事关自己女儿,薄将山很尴尬。
步练师盈白的赤足踢了他一下:“——你素来都没皮没脸的,在我面前装什么矜持?!”
薄将山被步练师一骂,顿时浑身通泰,立刻和盘托出。
陆从庸身为宦官,没了作案工具,所以他的功夫缺陷,在陆从庸本人身上是体现不出来的。
但窈窈是健康完整的女孩子。若她学了陆从庸的本事,小时候还看不出来,一旦长成大姑娘,便……便比较热情如火。
步练师耳尖一红:“……这火有多大?”
——总不能见着男子就想脱衣服吧?
这薄将山哪里得知,毕竟也没人想过,要和太监学武功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气他个没用的,武装了几百层脸皮,自己找陆从庸问了。
朝臣素来看不起阉人。陆从庸乍然被步练师请了家教,颇有些受宠若惊,不阴不阳的性子都和蔼了不少:
“只要令公在少姥十六岁之前……替她择个身强体壮的金龟婿就好。”
步练师为了女儿,豁出去一张薄面皮,不耻下问道:“要多……咳,强壮的?”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陆从庸翘着兰花指,寻思了好一会儿:“要相国大人那般的。”
步练师顿时大喜,心说这还不简单!
于是陆从庸成功变成了家教老师,传授给窈窈内力修炼的独门法子。
陆从庸和薄府来的师父都不一样:薄府师父皆是清一色的猛汉,倒拔垂杨柳,拳打镇关西,也影响得窈窈像猛汉一般;但自从陆从庸来了,窈窈顿时文静了不少,还爱翘上了兰花指。
步练师大为欣慰,她虽然不想把女儿养成林黛玉,但也拒绝把女儿养成鲁智深;陆从庸这般刚柔并济,可盐可甜,甚好。
时日一长,步练师又发现,与陆从庸甚是投缘,有着一箩筐的共同话题。
是以,两人情如姐妹,意同闺蜜,闲暇时一同逛街游玩,搞得薄将山很是郁闷,愈发看这个太监不爽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谁啊?你谁啊?你谁啊?
按陆从庸和步练师的交情,也不难解释他为何出现在此处。
陆从庸并不是孤身前来。步练师虽然是被周瑾诓来的,但还不至于空手就到,当年晋州的惨痛教训,可是给步练师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是以,步练师拉来了好闺蜜陆从庸,以及陆从庸的手下:
——“影不留”。
不愧是步令公,后手留的如此阔气。这“影不留”可大有来头,话说回当年东宫谋逆,引得北狄进城,大朔差点儿亡国,给周泰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老年阴影。周泰在ptsd的持续影响下,建立了“影不留”这一特务机构,成员由一堆身手高强的太监组成,作用是监查朝廷百官和皇亲国戚。
以及,暗杀。
陆从庸这么一露面,一楼的大乱斗,立刻从新石器时代进入航空航天时代。
黑蓑黑衣黑面具的太监,手持通体漆黑的火神铳,活似一大群黑蝙蝠涌进楼内;只听见一阵雷霆咆哮似的枪响,楼下便静得好似坟冢一般,连哀哀惨叫声都没有。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陆从庸做事如此狠绝,怪不得和步练师意气相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乌弥雅瞠目结舌:“……真不愧是大朔皇帝的鹰犬。”
薄将山闻言轻笑道:
“‘事如芳草春长在,人似浮云影不留’。”
——这可是大朔天子,对故人的爱恨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哟,都这会儿了。”薄将山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送客道,“殿下,请吧,我派人送你去做事。”
乌弥雅心有不解,满腹疑惑,但知道的越少越好,还是默默忍住了:
为什么我偏要来这云裳楼?
为什么薄将山也偏偏要坐在这里?
他好像……好像是在等什么一样。乌弥雅心有不解,薄将山在云裳楼,又能等到什么呢?
“陆公。”
满室凌乱,漫楼血气,步练师端坐在紫檀木的小凳上,云裳楼的侍婢心惊胆战地路过一地尸首血泊,替步练师呈来一碗蜜茶。
陆从庸微微欠身。这位大内宦官生得白净端正,阴柔秀丽,狭长的眼尾留着艳红的眼影,像是千年老狐化成了人形,浑身上下都漫着阴司鬼气。
陆从庸询道:“姐姐想做什么?”
步练师低头一拂茶盖:“二楼有位贵客,一直在看戏;您去问问他,是什么西洋景,看得这么目不转睛?”
——薄将山在等,步练师一行人,发现他的行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作揖应道:“庸去去便来。”
陆从庸一身漆黑深衣,外披暗金绣纹斗篷,身形拔地而起之时,好似一只冲天而起的黑鹰!
陆从庸轻功卓绝,一展身形便到了二楼;他抬手一掌击向屏风,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
——陆从庸整个人被拍了下来!
陆从庸一记鹞子翻身,轻盈灵巧地落在地面上,心中大惊,抬头望去。只见二楼步来一道人影,白发如雪,衣袂如火,正是薄将山!
林慎喃喃道:“薄叔叔?”
周瑾惊讶道:“好相国?”
步练师怒道:“——薄止?!”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名公钜卿一个个地不干正事,都来逛烟花柳巷来了?!
面对步练师冰刀霜剑一般的目光,薄将山心虚地开始苍蝇搓手:“……业余爱好,业余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面无表情,完全不想理他,扭头便向外走去。
薄将山心虚地低着头。
窈窈狠狠地瞪了自己亲爹一眼,也追着娘亲出去了。
薄将山更加心虚地低着头。
陆从庸鄙夷地看了薄将山一眼,跟着步练师一同出去了。
薄将山:?
回府途中,八马车轿。
陆从庸端来一盘晶莹剔透的金丝糖糕:“姐姐消消气罢。”
步练师冷着脸嚼了一个,糕点甜而不腻,确实是消火神器。
“庸已经查到了。”陆从庸再拈起一个喂她,尾指翘起一个优雅的角度,“从相国雅间出去的那位客人,正是小吴王妃。”
——挛骶乌弥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眉头皱起,心思骤转,末了寒声道:
“陆公,你即刻派人,速速前去紫宸殿,去探一探……”
陆从庸不解道:“姐姐这么急,是要查什么?”
步练师冷冷说出几字,陆从庸的脸色立刻变了。
第64章泰山崩周泰驾崩
——派人去紫宸殿探一探?
周泰年事已高,缠绵病榻,医者出入络绎不绝,紫宸殿都快在草药里腌制入味了。
一个病入膏肓的老皇帝,能翻起什么大浪来?依周泰现在的病情,能不能分清步练师是人是狗都很难说。
陆从庸不解道:“姐姐是想探查什么?”
步练师眉宇压低,眸光冰冷,舌根至齿尖,迸吐出几个字来:
“——陛下的安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口中发出几声怪异的呼哨,车马旁的漆黑人影立刻分出了一小拨。他们在昏黄暮色里似是翻飞的蝙蝠,向着紫微城的方向猎猎飞去。
“姐姐放心,”陆从庸道,“小卓子几人是腿脚最快的,不出半个时辰定能……”
“陆公。”
步练师十指交叉,撑住下颚,光洁的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我,看不破这个局。”
动用影不留的力量,时刻监视着紫宸殿的动静,只是下下策而已。
步练师看不破薄将山的举动——她百思不得其解,薄将山究竟要做什么?
如今上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先前在云裳楼碰面的每一个权贵,心里都怀着一个血腥味的秘密。
他们在筹谋什么?
步练师身在局外,只是本能地感觉,定有一件大事要发生——而在上京能发生的,天大不过的事情,只有这么一件:
周泰的死活,龙椅的归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以,无论这个阴谋是如何错综复杂,最后的走向定是龙椅的去处……步练师只能从结尾着力,先守住周泰这一关。
“等等,等等……”
陆从庸无奈地抬起双手,是个投降的姿势:
“好姐姐,照顾一下咱家这蠢笨脑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步练师按住一个金丝糖糕,像推棋子一般推了出去:
“这是小吴王妃,挛骶乌弥雅。”
陆从庸点头,这又如何?
乌弥雅与薄将山,在云裳楼里会面,顶多算得上是件周皇室的绯闻。放在后宅妇人心里是塌天的丑事,但这哪里能惊得动步练师?
步练师看着陆从庸的眼睛:“陛下龙体抱恙,按大朔礼制,上京的皇子皇妃,都有进宫侍奉汤药义务。”
陆从庸明白了一些:“今天轮到小吴王妃当值?”
是以,乌弥雅应该出现在紫宸殿;但是,她怎地又在那云裳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嘶,咱家出宫的时候,也没见宫里急着通传小吴王妃……”陆从庸拈着鬓角寻思,“侍奉汤药可是孝事,若是小吴王妃缺席,咱家也不会不知呀。”
也就是说,小吴王妃既在紫宸殿,又在云裳楼?
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不可能。”步练师笑了一声,“今早小吴王妃来找我诉苦——按照时辰和礼数,小吴王妃离开步府后,得立刻回吴王府更衣打扮,进宫侍奉陛下了。”
那小吴王妃如何会出现在云裳楼?
步练师拿出一只糖糕:“这里是步府。”
她又挪出一颗糖糕,放在不远处,遥遥地夹着那颗代表小吴王妃的糖糕:“这里是吴府。”
“小吴王妃要是得出现在云裳楼,又要在紫宸殿出现,那只有一个可能——”
最近沈府大兴土木,修缮房屋,清早便有工匠运来砖瓦木石。吴王妃的车驾肯定不能从这些东西上飞过去,是以,他们肯定得绕道。
绕道,绕道,自然绕的是小路。
没人的小路上,吴王妃的车驾,被人掉包了。真的吴王妃前去云裳楼,与薄将山会面;假的吴王妃前去紫宸殿,侍奉周泰汤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恍然:“原来如此……”
“这不是重点。”
步练师摇了摇手指,拿起代表吴王妃的糖糕,送进了自己嘴里:
“——重点是,如此精心地掉包吴王妃,却让我们轻易地发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大费周章地掉包乌弥雅,不就是为了掩饰乌弥雅,来到云裳楼的行踪?
来的时候如此掩人耳目,为何走的时候如此粗糙,一下子就给影不留发现了真面目?
不觉得,这一切,太做作了吗?
陆从庸猜测道:“也许是吴王殿下遇刺,惊吓到了吴王妃?”
步练师脸色沉凝,不置可否。
若说乌弥雅年纪小,被刺客吓住了,仓皇离开云裳楼,倒也说得过去。但是——
跟她会面的可是薄将山!
薄将山是什么人?这男的手上的人命,恐怕比见过的刺客还要多,乌弥雅受惊后仓皇行事,薄将山就这么看着她离开?
不可能。
步练师太熟悉薄将山了。薄将山的手段高明地方在于,你根本看不出来他高明——像李家倒台,像挛骶邪中计,你会觉得这人计谋无双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会。
泰山崩,黄河溢,在这人手里做来,都像是水到渠成的平常事。
但李氏倒台怎么可能寻常?但挛骶可汗身死怎么可能普通?
薄将山其人行事,惯以“平平无奇”为掩,在最关键的时机杀出致命的一招。
之前步练师在云裳楼看见薄将山,说是生气吃醋,倒不如说是心寒……
你我交颈而卧多年,竟然还是同床异梦?
“相国大人还真是个捂不热的石头。”陆从庸冷嗤一声,“窈窈都这么大了,他竟还把姐姐当外人;天下的男人都是狗心肝罢了,姐姐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步练师忍俊不禁,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末了又想起了什么,怅然叹息一声:
“……我与他没有夫妻之名,但这么多年野鸳鸯的情分,总是挂在了心上的。”
步练师一直觉得,自己与薄将山,那就是搭伙过日子;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彼此各取所需,日子不就过下去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凉薄话说是这么说,但是……
这些年的相处、相知、相濡以沫,步练师早已动了那份真情。
她心里确乎是小小地盼望,薄将山也是一样——
步练师失笑道:“我是不是得寸进尺?”
陆从庸没回话。
陆从庸恨不得薄将山滚的越远越好。但这挑拨离间的酸话到了嘴边,也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姐姐……”
步练师突然站了起来!
陆从庸吓了一跳:“姐姐这是怎么了?”
步练师双眼圆睁,面色震惊,喃喃自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想到了,一件往事。”
……
怀中小花猫陡地一挣,伶俐柔活地跳下假山去;乌弥雅下意识地去捉,脚下不慎踩空,整个儿从山石上栽了下来!
……
薄将山接住她的手法很巧妙。乌弥雅只觉得自己腰际被托了一下,双脚便稳稳地踩在了地上;乌弥雅踉跄一步,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
薄将山抬手一揖,算是告辞。乌弥雅看着他的背影,薄将山身形高大,步伐稳健,道路尽头候着一位正绯官服的女臣,正偏着头撩起旒珠看他。
步练师揶揄地看着薄将山:“相国大人,英雄救美,有何感想?”
薄将山嗯了一声:“是挺香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姐姐是说,”陆从庸听明白了,“吴王妃还没过门时,相国与吴王妃便有一段缘分?”
先前乌弥雅在假山上失足,薄将山救下了乌弥雅。这件事传出去并不好听,为了乌弥雅和周瑾的名声,步练师特意敲打过在场的太监宫女,谁也不许把这件事传出去。
是以,薄将山救了乌弥雅这件事,是没几个人知道的。
——陆从庸听得云里雾里,这又怎么了?
难不成两人私下里还有一腿?陆从庸心说那倒不至于,虽然他素来看不惯薄止,但薄将山绝不是那种勾搭有夫之妇的男人……何况步练师这等容貌气度,乌弥雅又哪里比得上呢,摘野花也不是这个不讲究法儿。
步练师喃喃道:“香。”
——薄将山当时说,“是挺香的”。
陆从庸哭笑不得:“姐姐难道在吃醋?”
“你给我端正些!”步练师怒道,“吴王妃何时用过香?你也参加过宫廷夜宴,见过吴王妃本人,她身上可有半分胭脂味道?”
陆从庸一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确实如此。乌弥雅是北狄公主,草原上的小女儿,身上素来是不用香的。若是女子的体香——当时薄将山只是接住了乌弥雅,光天化日之下,断不可能凑到人身上细闻,何来的“香”?
陆从庸愕然道:“说不定是故意气姐姐的。”
薄将山无聊事还干得少么?
步练师面沉如水,态度正肃,一点也不像说笑的模样:
“你我皆是中原朔人。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道这中原儿女,被香料养惯的娇贵鼻子,是闻不到另一个味道的。”
陆从庸奇道:“是什么?”
步练师沉声道:
“——‘巫蛊之香’。”
巫蛊?
“等等,姐姐,这越说越乱了。”陆从庸连忙喊停,“这薄相国和吴王妃,皆是北狄胡人;但这巫蛊之术,可是南蛮的把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比如吴江流域一带,才盛行巫蛊之风,怎地和大漠北狄扯在一处了?一个是北胡,一个是南蛮,八竿子打不着的关……
陆从庸咬住了舌头:
等等?
……吴江流域?
步练师脸色冷淡,眸光暗沉:
“吴江水患之前,我曾与薄止一道,在梧州城郊探访民情。有神婆以巫蛊之术,愚弄山民,搜刮百姓……”
……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老神婆跪在地上,瑟缩不止:“我、我、我是受人指使的啊!!!”
——又是受人指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薄将山这句话听上去是在体贴她,实际上是一记冰冷的敲打:
这事归我管了,不需要你插手。
……
当年薄将山特意支开步练师之后,到底跟老神婆说了什么?
上京,黄昏,薄府。
薄将山睫羽银白,瞳仁深红,这样一双眼睛,饮着红融的夕阳时,活像是眼眶里飘摇着血色的火焰。
沈逾卿在书房等候多时。见薄将山进来,起身作揖道:“相国。”
“你倒是变了,”薄将山笑道,“换做以前,你非得扑上来不可。”
沈逾卿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换做以前,相国定会让我知晓,吴王妃这一棋是何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特意掉包乌弥雅,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静、静、静。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沈逾卿,旁侧烛火哔剥一声,打碎了满室的寂静。
薄将山淡淡道:“钧哥儿觉得是何意?”
沈逾卿沉默半晌,末了答道:“一风声耳。”
此举,只是一道风声,若有若无的风声。
乌弥雅在紫宸殿侍奉汤药,那是紫宸殿上下宫人全都看到的;至于小道消息说,乌弥雅曾在云裳楼,与薄将山相会至少是露面,又有几人当真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但步练师都看见了,这个小道消息,又不是空穴来风。
吹过有心之人的耳,就成了某个既成事实:
吴小王妃参与了夺嫡之争。但此事只是风声,若有若无的风声,有心之人拿捏不到确乎的把柄。
——是以,一风声耳。
至于接下来的故事,就要看吴小王妃的本事了。
先撇开这个不谈。这个捕风的有心之人,想必便是在上京涡流中不安的周琛。周琛宅心仁厚,若不特意设计,恐怕周琛还下不了决心,与周瑾相争相斗……
薄将山是在挑拨琛瑾二人!
薄将山淡淡地听了,并不置可否:
“钧哥儿还想问什么?”
沈逾卿毫不客气地问了:“贤妃娘娘酒中的毒,相国可知情?”
“唉……”薄将山叹了口气,“若我说此事,与我毫无关系,你可信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逾卿沉默。
晚风卷起,枝叶婆娑,碎影摇晃。
上京在山雨欲来的杀气里,迎来了又一个漫漫长夜。
——啪!
紫宸殿内传来一声瓷碗碎裂的惊响!!
太监宫女惊叫不已,淑妃娘娘面色惨白,瞠目结舌,跌坐在地:
“陛……陛下……”
只见病榻上的周泰,饮下淑妃的汤药之后,咳出了一口又一口的紫血来;周泰双目圆睁,白髯上尽是鲜血,手指淑妃,嘶声怒道:
“毒……毒妇……”
末了又是一大口血。周泰捂着喉咙,撕心裂肺的咳嗽,一股死气从胸口弥出,很快蔓延至全身上下,连皮肤都呈出了骇人的青色。
淑妃面无人色,抖如糠筛,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碗药怎么可能有毒???
——周泰早晚都是要死的,皇位早晚都是琛儿的,她怎么可能蠢到去戕害周泰?
淑妃心神一震,她刚刚遇见了,吴小王妃……
跟随周泰多年的老太监,率先反应了过来,尖细的嗓子嘹亮地响了起来:
“传太医!!快传太医!!!——”
咚。
周泰摔在了龙榻上,双目暴突,面色惊怒,再也没了活气。
他死了。
第65章万万岁监国步相
步练师霍然起身:“什么?!”
“影不留”的黑衣宦官一身夜露,单膝跪在地上,头压得极低,声音又细又轻,像是大戏起锣后造势的鼓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令公,千真万确。”
——周泰真的死了!
步练师如遭雷击,头晕目眩,跌坐回了椅子上。
陆从庸偏头看着步练师,都说灯下看美人,愈添三分颜色。红烛烧灼,灯花哔剥,步练师面色惨淡,恍若白瓷,颤动的睫翼像是将死的蝴蝶。
她呼吸不稳,胸膛起伏。莹莹的眼泪漫出步练师的眼眶,一颗一颗地坠在她绞在一起的手指上。
陆从庸眸光一动。
万岁爷确实是慧眼识人。
要陆从庸看来,这满朝文武之中,最忠诚真心的,就属步练师了。说得更过分一点,步练师对周泰的拳拳相报之心,甚至能比过秦王府和吴王府的那两位王爷。
周泰有没有养出好儿子,陆从庸尚且不能定论;但周泰确实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在这暗潮汹涌的权力旋涡里,依然在为死去的天子流泪。
她值得影不留的尊敬,也值得陆从庸的善意。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撑着额角,心绪起伏,哽咽难言。
她自幼失怙,既无父母,也无兄长,祖父也是早早离世。步练师童年里,大部分的情感空缺,都是由周泰来弥补的。
她对周泰的感情,既有君臣之礼,更有反哺之情。
步练师垂下娑婆的泪眼,摊开自己素白的掌心。这是女人的手,掌身单薄,五指纤细,这更是权臣的手,拿得起大权,握得住国命。
当它还属于一个小小女孩的时候,是周泰稳稳地握住了它。年幼的步练师,被天子带进了大明宫,从此那个深宅里的曙后星孤,站在了权力的金字塔顶端,俯瞰着全天下的风云。
君父,君父。
——周泰于她,既是君,也是父。
步练师恍惚着想起,吴江水患之后,她重回上京。在那紫宸殿内,周泰垂眼望着她,是如何老泪纵横,是如何喜极而泣。
她难道不知道,周泰的性格何其凉薄,何其残暴,何其不仁?
她难道不知道,周泰做了多少恶,造了多少孽?
她难道不知道,步九峦之死,周泰难辞其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
步练师紧紧地捂住嘴,无声地痛哭起来。
……周泰也是她的养父,也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引路人。
因为在那多年以前,就是这样一位罪孽深重的天子,身穿着血迹未干的龙袍,向着年纪浅幼的步练师伸出手来:
“你够勇敢吗?”
你够勇敢吗?
——你敢不敢,与朕一同,去天下最阴暗、最血腥、最无耻的地方?
步练师亦步亦趋地,进入了大朔朝堂。
——你敢不敢,与朕一同,站在天下最寂寞、最寒冷、最孤独的地方?
步练师小小年纪,便站上了权力巅顶。
一同。一同。一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我君臣一心,父女一命。怎么到头来,是你先走了?
三十九岁的大朔重臣步练师,双手掩面,咽若孩提。
太平七年冬,永安帝周泰驾崩,谥号为“武”。
威强睿德曰武。
克定祸乱曰武。
夸志多穷曰武。
周泰这一生,崎岖坎坷,光辉瑰丽;血雾漫漫,白骨累累。多少年的壮哉风云,多少年的悲喜往事,都缩在史官寥寥数笔里,皆由青史后人评。
国丧之下,大地之上,大江大河涛声汹涌,东流而去。
十载悲欢如梦,抚掌惊呼相语,往事尽飞烟。
【疯臣卷三:杀主灭宇京·完】
步练师愕然道:“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令公,此乃陛下口谕。”
传令之人鬓角秋白,两鬓皆霜,正是周泰御前的老太监:“陛下吩咐奴才,若是由不测之阴,便由令公操持册立之事。”
——“操持册立之事”?
步练师听得眼皮直跳,一股寒颤直冲大脑:
这句话看似风轻云淡,但翻译过来便是,这个龙椅接下来交给让谁坐,是由步练师来布置谈判桌!
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纵观前史,若是帝王暴薨,东宫无主,便是太后联结名公钜卿,几方巨头坐在一张桌前,商定新帝人选之事——
然而太后死得比周泰早多了。
步练师闭上了眼睛。由于周泰那一拨的皇子夺嫡,几轮政/治/迫/害下来,周皇室人丁何其寥落,如今思来想去,竟没有一个合适的周家人来操持主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现在是什么时候?”薄将山叹了口气,“你挂着这幅字,不怕小人搬弄是非,说你有谋反之心?”
周望冷笑一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我就是小人。”
……
周望笑道:“你与步薇容真是越来越像了。”
唰!
薄将山抓住周望的衣襟,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紫檀桌案倾翻,香炉咕噜噜滚去,茶壶杯盏碎了一地。薄将山从小习武,体格健硕,相比之下周望羸弱太多;周望被拉扯得近前,看着薄将山的神情,呵呵地笑了起来。
薄将山眯起眼睛:
“周云讫,你救过我很多次,我也再三警告你。”
“别做傻事,现在不是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做什么——都不是时候。”
……
当时,薄将山离开东宫之前,将一只素色小盒交给了周望。
周望倒也不想猜,直戳了当地问道:“这是什么?”
薄将山淡淡道:“——‘养龙蛊’。”
周望闻言一静。
他抬起眼睛来,看向薄将山。深秋落叶,暮雨湫秽,薄将山的眼睛里依旧饮着光明。
这是周望在这偌大的上京,唯一一个交心的好朋友。
周望苦笑道:“你不是说不是时候?”
——现在不是造反的时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答道:“以防你等不及。”
周望顿了顿,随即问道:“此物有何用?能救我不成?”
“你若想杀父弑君,那是天理不容,一旦事情败露,没人可以救你。”这番惊人又残忍的话,薄将山说来平淡而随意,“此物,是以防你,做不成事的。”
“如果你做不成……”薄将山凑过去,低声言语道,“——我帮你反,你安心去死便是。”
周望偏头看着他,顿觉人生有此恶友,真是八辈子作孽的福报,朗声大笑起来。
薄将山也大笑出声,末了作揖告辞,扭头钻进深秋暮雨里。周望也转身向反方向走去,两人肩上都是零落的枯叶,没有谁回头。
这是他们生平最后一次相会。
长乐十七年,东宫谋逆。周望起兵迅速,发难突然,将周泰囚至紫宸殿。
他命令亲兵将一素色小盒,打开后速速扔进了紫宸殿里……
薄将山怔愣半晌,末了叹了一声:“我已经记不起太子殿下的模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啪!!
步练师终于按捺不住满腹的怒火,拍案而起,厉声断喝:
“——薄止,以臣弑君,是为朔贼!!”
薄将山闻言一笑:“是吗?”
“薇容啊,天命无常,唯有德者居之。”薄将山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愉悦地看着步练师,甚至声音还是笑着的,“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陛下做过什么,你比我还清楚;如今他只是遭了报应,怎么能怪我呢?”
“——是他自己无德啊。”
薄将山嗓声轻柔,好似情人呢喃,眸中锋寒渐盛,又似刺客暴起:“周泰若是对周望稍微好一些,周望便不会走上此路……他们亲父子之间,尚且凉薄如斯;我一介外姓人,又哪来的拳拳之心?”
是周泰自己无德无仁,才落得今天这般田地;要不然我心中怀着再多的不臣之心,又怎么能奈何得了大朔天子半分?
步练师冷嗤一声:“休得混淆恩怨,诡辩是非!”
“如今家国无君,社稷无首,你就是第一等的罪人!”步练师怒道,“‘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之持禄养交而已耳,国贼也’!——薄将山,你也不怕遗臭万年,招来永生永世的唾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令公张口仁义、闭口道德,还真是陛下养出来的一条好犬啊。”
薄将山也抬高了声调,嘲讽地笑出声来:
“薄某为国贼?薄某入朝为官,几经春夏,不愧苍天,不怍万民!”
“周泰久不立储,致使皇室内斗:秦吴二王,暗里相争,明中相斗,如此经年,国力虚耗,金石空流!苦的是谁?苦的是上税的万民,苦的是天下的百姓!他们缴的税、纳的赋、服的役,是为了一家一姓之怨,一兄一弟之争,你说可笑不可笑?”
步练师辩道:“这也是为了选出……”
“——选出英明睿智的新帝?”薄将山笑着打断她,“好薇容,选出来了吗?以手足相残,以兄弟阋墙,以同室操戈选出来的东西,能是什么仁慈的君主,能是什么圣明的皇帝?都是只想着一己之利的自私蠢物罢了!”
“……也是。”薄将山表情恍然,“周泰哪里是为天下人而选?他只是想选个周家的守墓人,守住周家的荣华富贵罢了,正需要这等自私自利的蠢东西。”
“薇容,你我同经风雨,共度苦厄,知道这个朝廷,是烂到骨子里去了。”薄将山神情温和起来,语气开始变得柔缓,“治世之能臣,安稷之栋梁,乃勠力上国,下惠流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者。”
“——岂是一家一姓之忠仆?”
“好薇容,你心怀天下,仁民爱物,为什么理解不了我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天下,不该姓周。
步练师沉默了。
薄将山神色愈发愉悦起来,修长苍白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缀成一篇志在必得的鼓点。
良久,步练师抬起头,看向薄将山:“薄止,我翻译翻译,你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为了天下万民,你暗中作梗,引起秦吴二王之死斗,缩减夺嫡相争之磨锯。秦吴二王,必会两败俱伤;你在加快朔朝的毁灭,让天下人有个真正的明主。”
薄将山叹息道:“大仁大义不方便做的事,就由我薄某来做。”
步练师笑了起来。
她笑得太纵情、太放肆、太嘲讽,以至于眼尾都漫出了眼泪:“薄将山,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你在替民揽过?”
“这‘明主’是谁?是你吗?——若不是你,难道你要你口中的‘万民’,举手投选出他们满意的‘明主’?”
薄将山沉声喝道:“天下为公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厉声回道:“薄将山,睁开眼看看,这天下的百姓,有多少人识字,有多少人明理!!”
怎么公?!
薄将山,你告诉我,在这个时代,怎么个天下为公?!
大朔太穷,东陆太穷,时代太穷!
铁犁牛耕,男耕女织,只能让大部分人的劳动,来保证小部分人的吃饱喝足——这就是落后,这就算局限,这就是无能为力!
这个时代说到底,就是个愚昧落后、自私自利、黑暗堕落的时代!!
……它需要一把龙椅,它也只能容得下一把龙椅。
“一家一姓之天下,乃是整个东陆,最合乎情理的统治!就算周皇室倒了,还有下一个赵皇室、王皇室、李皇室,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人,面孔大多都是一个模样,‘一家一姓的守墓人’,哪里会有半分区别!”
“——你!”步练师举起手,指向薄将山,“薄止,你坐在龙椅上,也不会有区别;你的子孙,坐在龙椅上,也不会有半分区别!这天下之人,尚且离不开这把龙椅的统御;那谁坐在上面,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少做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垂眸看着薄将山,嘴角漾起一个讥诮的弧:
“……薄止,说到底,你只是仇恨周家罢了。周泰已殁,乱流汹涌,往后不知有多少鹤怨猿啼,又不知有多少兵燹之祸……你猜猜看,苦的是谁?”
是百姓。是万民。是苍生。
“薄止,若是皇权平稳过渡,是根本不用死这么多人的。”
步练师退后一步,厉声断喝:
“而现在,都是因为你!薄止,你耽于幻想,湎于仇恨,窝藏祸心,竟还不甘苟且——”
“百代忠良贤能,何不愧杀你也!!!”
她愤然拂袖而去,步入漫天风雪里。
天牢。
“一窝一窝又一窝,三四五六七八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淑妃坐在狱中,蓬头垢面,披发跣足,拍手笑道:
“——食尽皇王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
【注】
*1:“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出自司马迁《太史公自序》。
*2:“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之持禄养交而已耳,国贼也”出自荀况《臣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3:“勠力上国,下惠流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出自曹植《与杨德祖书》。
*4:“天下为公器”出自陈/毅《湖海诗社开征引》。
*5:“一窝一窝又一窝……”出自李调元《题麻雀》。
第67章父母心周玙重生
“你来做什么?”
淑妃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乱发披拂,衣衫褴褛,活像是一头被逼至末路穷途的母狮;她看向步练师时,眼中情绪愤郁难平,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这般田地,你可满意了?”
步练师站在她身前,衣冠高华,簪笄玓瓅。
步练师平静地反问道:
“——我为何要满意?”
淑妃一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周琛与步练师感情甚笃,淑妃是极力反对二人走在一起的,为此明里暗里都使了不少绊子。淑妃一直觉得步练师必是恨毒了她,若是没有她淑妃,说不定……
“能嫁给秦王,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吧?”
步练师无所谓地笑道,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十指交叉搁在膝头:
“这都多少年的往事了,我何必耿耿于怀?”
淑妃不由一哽。
确实如此。步练师如今贵为监国大公,首辅重臣,大有步九峦第二的意思;一个没得到的男人而已,步练师压根不放在心上:
——你的亲亲好大儿,老娘根本就不稀罕。
淑妃脸色愈发地难看起来:“步薇容,你来作甚?”
步练师淡淡道:“救周琛。”
淑妃冷笑道:“不用你教,我知道怎么做。”
“如今这盆脏水泼下来,我是怎么也洗不清了!”淑妃绝望道,“不就是一死么?我会上书陈情,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绝不拖累我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冷声喝道:“你想得倒美!”
淑妃被吼得一震。
“淑妃娘娘,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和李皇后当年不一样!”步练师直视着淑妃干枯的双眼,“李家倒台,皇后自缢,周望仍能稳坐东宫,这是为何?——是因为李家没有谋反!你若是认下此罪,那就是诛九族的塌天大祸!”
“到时候,秦王殿下,会在宗人府里,任人糟/践,度过残生!”
淑妃脸色发白,唇瓣颤抖:“我儿可有大功勋在身……”
步练师匪夷所思地看了淑妃一眼。
——她刚刚好像说的,是诛九族的下场吧?
这女人眼里竟是没有父母亲族,只有自己的好儿子周琛吗?
关西张氏如何抄家斩首,血流千里,淑妃竟是不关心的吗?
也是,步练师恍然,这世上有几个傻姑娘戚英呢。
戚英被亲族相挟,被迫脱下战袍,在深宫里十年如一日——什么梦想,什么期盼,什么追求,从此都烟消云散了。戚英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只是“皇帝的妃子之一”,从此百年的苦乐皆由他人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必淑妃也是如此吧?当年在西域商道上纵横捭阖的关西巨富,人称财神奶奶的张氏嫡女,往昔又是何等风光呢?
戚英心胸豁达,不与亲族计较;但能有几人能做到?淑妃被父母亲族断送了自己的事业前程,从此只能在方寸的天地里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心中积攒的愤懑和怨恨又该有多少?
步练师垂眼看着淑妃,心里生出极大的悲哀来:
……这个时代,吸干了女人的血。
“功勋也是陛下赐的。”步练师淡声道,“如今陛下已去,谋逆之罪压下来,什么都算不了数的。”
淑妃如遭雷击,浑身一震,脸上毫无血色。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步练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淑妃娘娘,薇容是来指一条活路的。”
淑妃颤瑟道:“你为何要帮我?”
你既已不心念琛儿,为何要拉我们一把?
“我并不是在帮你。”步练师淡声道,“若淑妃娘娘殁了,秦王殿下定会与吴王殿下,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届时,家将不家,国将不国,朝野动乱,生民烦忧,谁能得到好处?”
淑妃眼睛亮了起来:“你与周瑾竟不是一条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本以为步练师会站在周瑾那一边,巴不得秦王集团倒霉倒霉再倒霉才好;如今这番话说下来,倒有端水的意思在里面了。
“淑妃娘娘可误会步某了。”
步练师抬起眼睛,烛火映入眼瞳,烧灼出惊心动魄的华彩来。她已是不惑之年的岁数,不是年轻貌美的小妹妹了,却风华依旧,神采翩然。
那是浸入骨子里的美丽,沉入气质里的风情;它不会随着岁月而褪色,反而会因为时间而深厚。
步练师轻笑一声:
“——我与天下人,才是一条心。”
淑妃怔然睁眼,默然片刻,低低道:
“我这会儿才明白,琛儿为什么着了魔似的喜欢你。”
步练师笑了笑,不置可否。如今秦王和小戚王妃感情甚笃,她和周琛早已断了个干净,这种马后炮她没必要接。
淑妃见她不答,心下更放心三分,随即才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静静地看着淑妃:“这段日子,会很艰难,相当多的人,会盼着你死。——你要活着等下去,等到我给你翻案,把你从天牢里捞出来为止。”
淑妃心下愕然,步练师竟有法子,把她从谋反的滔天大罪里捞出来?
“这个女人太聪明了……”淑妃心下思衬,“还好不是我家儿媳。我哪里镇得住这等人物?还是戚华容这种心直口快的暴脾气好。”
淑妃转念一想,这等人中龙凤,本就不是一纸婚书可以栓得住的,怅然地叹息了一声。
她当年,也是铆足了劲,想成为步练师这般的大女子啊……
淑妃并不是蠢物。既然步练师不说怎么翻案,淑妃也不会去问,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她本人反而更安全;淑妃心思如电,随即关心起,另一个利益交换问题:
“我要如何报答你?”
明人不说暗话。步练师想要稳住秦吴二王,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只是在淑妃存活的前提下,有更多的转圜之机罢了。既然步练师愿意对秦王集团友善到这个地步,一定也有条件吧?
步练师清冷的眉眼,攒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淑妃虽然斗不过薄将山,那也算是后宫娘娘里的智谋天花板了;她懂得在政/治/斗/争中,欠人情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没有答应什么,就是答应了所有;这种亏本买卖,淑妃才不会做。
还不如现在摊开说得清清楚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如此,步练师也不矫情,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需要知道,当年我重生的真相。”
淑妃脸色一变:
“你怎知此事与张氏有关?”
“……”步练师闻言歪了歪头,耳下明月珰微微摇晃,“哦,淑妃娘娘竟然不知,当年吴江水患前,秦王殿下来梧州找过我么?”
……
“琛哥,你擅长的是排兵布阵,论起权谋之术,你根本没有如此深重的心机。……”步练师闭了闭眼,指节攥得发白,究竟是忍住了,“——你前来梧州找我,是受了谁的指派?”
周琛默然不语。
步练师太过聪明,这般冰雪剔透的女子,“爱情”二字太轻太轻,根本蒙不住她的眼睛。
“你不想说,我来替你说。”步练师吸了吸鼻子,“淑妃娘娘本就是李家人。你来劝我与你一同回到关西,是受了北恒公的提点,对么?”
周琛急急道:“阿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抬起眼睛,她像是哭累了,又像是根本没哭: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北恒公定是这般劝你的:‘只要步练师答应此生不再踏入朝堂,便给她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好身份;你能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秦王府,她就踏实本分地做那秦王妃。’——是不是?”
……
淑妃的脸色格外震惊,像是被人一马桶拍在了脸上:“……”
饶她是个儿子控,此刻也只想倒拎起周琛,往死里猛甩——甩甩甩,甩足三百六十天,甩干净这大猪蹄子脑袋里的水才好!!
二百五!!!
步练师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你竟敢瞒着你老子娘,跑去薄将山的眼皮底下,和他看中的女人私会?!
——薄将山要是再胆大些,完全可以把你的人头留在梧州!!!
不,说不定他就想这么做……淑妃越想越胆战心惊,薄将山之所以不这么做——那是因为步练师的缘故。
若淑妃站在老天爷的位置上看,定会知道步练师当天晚上就和薄将山睡了。
不过这种床帏交易,淑妃就算不知,也能猜到个大概;当时步练师一无所有,能绊住薄将山的手段,不就是个花容月貌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一想,步练师简直是有情有义的真性情,而周琛才是那个恋爱脑上头的二百五!
淑妃气得无话可说,她一生精明谨细,怎么生出了这么蠢的儿子?
步练师看这淑妃脸色变化,心里猜到了七八分,跟聪明人交流真是舒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步练师当时委身薄将山,傻幼娘还以为步练师是被强逼的,还哭哭啼啼了好一阵。
步练师心情复杂,小女孩心思就是单纯,成年人的交易向来是各取所需:套了层“被逼无奈”的遮羞布而已,怎么还真觉得是她步练师吃亏了?
这件事算是步练师和薄将山不清不楚的开端,还有得掰扯,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周琛在梧州现身这一事,结合淑妃如今的反应,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周琛是瞒着老妈,在外公北恒公的指点下,跑来梧州找步练师的。
——也就是说,北恒公知道,步练师在乌苏江复活了。
太吊诡了。这件事,李家肯定是不知道的,若是李家人知道步练师复活,一定不择手段也得把步练师做了;而戚家……若是戚家人知道步练师还活着,那吴江水患这事就用不着周瑾出面了——戚家人对周瑾这大废物向来没有信心,大可以拜托步练师帮忙解决呀。
是以,关西张氏,是五柱国之中,唯一提前知晓,步练师离奇重生一事的。
为什么?
步练师看着淑妃的眼睛:
“张氏在我复活一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淑妃揉着爆炸的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长气。
“这件事隐秘至极,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淑妃按着额角回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父亲替皇上做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了。”
步练师眼皮一跳。
……
黑影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两块冷铁在相互摩擦:“步大人,世上不止你一个人,是重生的亡魂……”
不止?
步练师浑身一震:这世上的重生之人,竟然不止她一个?
确实。这重生之法,又不是被周泰垄断的;就算周泰掌握着这批方士资源,也没有道理只复活步练师一个人。
……
“父亲做这件事情,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了……”淑妃艰难地回忆道,“对了,令公可还记得,身死关外的三殿下周玙?”
步练师脸色一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注】
*1:“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出自刘向《触龙说赵太后》。
第68章他是谁记忆禁区
——周玙?
谁?
“这是何人?”步练师闻言愕然道,“我不曾相识。”
淑妃匪夷所思地看了步练师一眼:“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步练师:“……”
这很奇怪么?
——天地良心,她是真不认识。周泰身体力行地为国做鸭,崽那是生了一个又一个;这些皇子公主之中,也只有经常去大明宫的几位,能与步练师混个脸熟。
至于那些在后宫窝着的,尤其是母妃和戚英关系不怎么样的,步练师哪里会认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且这三殿下——听这排行次序,是紧排在周琛后头的皇子,步练师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想必是幼年早夭的皇嗣。
步练师奇怪道:“我该认识么?”
“……”淑妃面色说不出的古怪,“令公,你差一点,就要嫁给三殿下了。”
步练师闻言一惊:
什么?
步练师离开天牢时,暮色低垂,夕阳西下。晚霞像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渗出惊心动魄的红来。
步练师心里有事,正怔怔地出神,突然感觉有人在看她,一撩眼皮才发觉,一辆八马车轿正停在不远处。
八头骏马皆是品相不凡的乌云踏雪,马辔是由生铁打造而成的古怪形状。车框花纹雍贵,底色醇厚深黑,四面垂着深红色的帷帐,乍一看像是一滩被黑铁框住的鲜血。
陆从庸站在车旁,双手笼在袖子里,像头过分温驯的黑鹰。
“……”步练师愕然道,“你怎地在这里?”
陆从庸凉悠悠地答道:“姐姐,出门不带丫鬟婢子,连个侍卫护院都没有,是个很坏的习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闻言眉头一皱,她最讨厌的就是官老爷的排场,上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乌泱泱一片;再说了,这里可是太微城,哪里用得着这些?
眼下她来提审淑妃,也没惊动太多人马。步练师只消在天牢前等待片刻,步府的马车便能赶来接她。
——影不留的首领太监亲自来接,那得是周泰才有的待遇了;她步练师算是个什么东西,哪里担得起这等排面?
“姐姐如今是监国大公,自然得小心伺候着,不然留我们这群奴才做什么?”
陆从庸一手掀开车帘,一手放得极低:这车门装得太高,步练师裙摆又不方便,得踩着他手上去。
步练师不喜欢如此,但思忖片刻,还是踩了上去。
陆从庸此话无错。她如今是监国大公,周泰秘不发丧,新帝人选尚空,这等节骨眼上的时候,步练师的人头一定很值钱。
影不留这般大张旗鼓,就是为了敲山震虎:
步练师如今是影不留的重点保护目标,想杀步练师便是与整个影不留作对。
世上也没有太多人,敢去得罪一群,无牵无挂的杀手太监。
——是以,陆从庸这个面子,步练师得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影不留的太监惯会伺候人。轿厢中炭火温暖,熏香昏聩,小几上摆着步练师最爱吃的点心。
步练师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陆从庸这般贴心,步练师被惯出了馋嘴来,整个人都圆润丰腴了不少——和薄将山相处令人暴瘦,和陆从庸相处令人长膘,步练师心说干脆你俩绑在一起得了,起码能平衡一下我的体重。
几块冰凉甜润的软糕下肚,步练师终于没这么郁闷了,脸色都红润好看了不少:
“陆公,帮我查一个人。”
陆从庸替步练师剥着晚柑:“姐姐吩咐便是了,咱家定把他底儿给刨出来。”
步练师也不客气:“周玙。”
陆从庸手上一顿,倒也没多问。
步练师补充道:“此事关系甚大……”
陆从庸从善如流地接话:“——定不走漏半点风声。”
“不,”步练师摇了摇手指,“得漏,得漏点风声,到薄止的耳朵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奇道:“这是为何?”
“陆公,你得明白一件事。”
灯火明灿,薄烟轻晃,步练师粲然一笑,惊心动魄的妩丽:
“——没有人,是永远的敌人。”
“陆从庸在查周玙?”
煌煌地龙烧得满室皆春,烛火打在薄将山的面庞上,牵扯出错落有致的阴影。
连弘正便没薄将山这么潇洒了。即使地龙烧得再旺,老人抱着两个汤婆,也照样瑟瑟发抖:
“令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薄将山单手支颐:“不,她什么也没发现。”
“她要是真知道什么,定不会让我知道。”薄将山随意地一挑手边灯芯,“影不留那群阉臣,嘴巴比铁浇的还紧。我们之所以能知道这个动静,就是因为——”
连弘正闭目答道:“她什么也查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笑而不答,这自然是废话。
周玙暴毙关外一事,是大朔的阴谋,是周泰的血债。周泰亲自动手建起的信息壁垒,加之又相隔了如此多的年月,哪里是步练师能调查出来的?
影不留是周泰一手打造的。陆从庸惯是条知道分寸的忠诚好狗,怎么会去揭露主人刻意隐藏的秘密?
是以,步练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通过影不留查出真相。
连弘正沉吟片刻:“这是在招揽。”
步练师故意放出这个风声,就是想引起薄将山集团的注意。这是一道橄榄枝,若是薄将山识趣相握,他们还能再次结盟——
“难不成,”连弘正微微讶异,“令公不再追究养龙蛊一事了?”
薄将山笑眯眯道:“你信吗?”
连弘正沉默不答,心说谁要在你面前猜你老婆的心思。
薄将山笑意盈盈,在诡谲烛火下,更显得森然鬼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是政治大家。在一国之得失面前,一人之恩仇,便显得无足轻重。若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到我的支持,步练师想稳定局势,便容易得太多。”
连弘正叹了口气:“可是相国,你是……”
——你是要反的。
你怎么可能如步练师的愿?
薄将山看着眼前灯火一豆,默然不语。
他想起了漫山遍野的红梅,想起了亭中比梅花还要烈艳的女人,想起了那些犹似铁骑突出、刀枪齐鸣的棒喝:
“——而现在,都是因为你!薄止,你耽于幻想,湎于仇恨,窝藏祸心,竟还不甘苟且!——百代忠良贤能,何不愧杀你也!!!”
步薇容这是在叫他迷途知返,悬崖勒马,浪子回头。
薄将山出神地望着这剪温暖的烛火:
——你怎么还不肯放弃我呢?
难道你仍觉得,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不合时宜地想起,少年时在那皇家晚宴上,他薄将山被一条狼狗欺辱时,也是没人敢来救他。
只有——
……
步练师单手持鞭,鞭上鲜血兀自滴沥不止;女孩静立于庭中,像是一道明灿的银色月光,唰然劈开这昏聩糜烂的黑色雾瘴。
薄将山的眼睛里,渐渐地有了光。
……
——好像在故事的最开头,她就是那道明灿的月亮。
步练师不同于一般的温柔月光,她凛冽至极、霸道至极、蛮横至极,一鞭下去都是腾腾的血气,一眼看来都是森森的轻蔑。
但是就是她,但是就偏偏是她,但是就只有她。
只有她步练师,在所有人都以为薄将山,要活活被一条狗咬死的时候,一鞭子抽碎了所有的麻木和沉默:
“——畜/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所有疯狂的爱意和迷恋,都源自于这鲜血淋漓的一记鞭/笞;她强大、她美丽、她神圣、她庄严,薄将山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叫嚣起来,要把这个女孩的名字,刻进神魂、融入骨血里:
步练师。
薄将山幽幽道:“我对她并不好。”
她怎么……还不愿意放弃我呢?
连弘正急急道:“相国,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薄将山静静地看了连弘正一眼。
老人突然感觉到一股砭肤刺骨的冷意,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她可不是我的至亲。”薄将山懒散道,“你我皆是人间的孤魂野鬼,哪里来的至亲呢?”
她是我的檐边月;她是我的巅上雪;她是我的颈中刀。
而我——
薄将山十指交叉,抵住下颚,双目像是野狼的眼睛,在暗夜里飘摇起磷磷的碧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在烂泥里头,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的,一头丧家之犬罢了。
是夜,步府,慎独居。
窈窈偷偷摸摸地从窗户里翻了进来,一把将林慎从拔步床上拽了起来:
“走,陪我喝酒去!”
因为林慎和窈窈闯进云裳楼那件事,窈窈挨了不少的家法伺候;而林慎——林慎没有功夫傍身,又生得细皮嫩肉,一棍子打下去怕打出个好歹——步练师揉着太阳穴,喝令林慎闭门思过:
算是罚了,但没完全罚。
窈窈倒没什么意见。她虽然泼辣刁蛮,但也能分是非:去云裳楼的馊主意,本来就是她出的;况且林慎差点因为她,搅进红白刀子的打杀里。
只重罚她一个,窈窈也没什么屈——打就打嘛,她又不怕,步练师又不能真把她怎么样,打完不还是放她去玩。
只是最近不同了。
窈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依照娘亲没日没夜的加班议事,和师父日愈暴躁的言行来看,——这大明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糟心事,还是不能让普通老百姓知道。
——难不成那皇帝老儿驾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乌黑的眼珠转了转,随即向上一翻:管他呢,她又不关心,倒是林慎这种书呆子,肯定得哭鼻子。
步府最近戒严,连泼猴窈窈,也不能随意乱跑了。
窈窈一开始还听话,过了几天就觉得憋得慌:
——她一定得出去玩!
林慎忍无可忍道:“步窈窈,哪座花果山才能养出你这种泼猴来?”
【注】
*1:“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出自徐克《狄仁杰之通天帝国》。
第69章周郎顾薄周对峙
半夜被女孩子从被窝里拽起来,林慎的人生又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林慎光着上身,双手抱胸,恼羞成怒:
“你大晚上不睡觉作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从小和林慎一起长大,俨然把对方当做了知心男姐妹,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好害臊的。
眼下窈窈金刀大马地往塌侧一坐,长刀斜斜地抱在怀里,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
“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
“——‘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是吧?”林慎愤怒地打断她,“步窈窈,背书背全了,后边可是接了一句‘怀民亦未寝’!”
我可是睡得正熟!!!
林慎性格向来温软,只是这起床气分外怵人。窈窈扁了扁嘴,开始扯他被子:“我错了嘛!你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
林慎:“……”
令公所言极是,窈窈就是被他林慎娇惯得无法无天!
“不行!”林慎态度格外坚决,“这都宵禁了,还有哪里好玩?去睡觉。”
窈窈噘起的小嘴都能挂个葫芦了:“不是还有夜市嘛。”
林慎瞪眼:“良家女从不去夜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抱着枕头开始蹬腿:“你给我裹小脚算了!”
“你少给我偷换概念!”林慎大怒,“步窈窈,眼下时局非同小可,令公既然让你安心待在宅中,自然有她的理由!——你少给令公添乱!”
小女孩哪里管这么多,窈窈委屈成了一条猫猫虫:“你和师父都一样!张口我娘闭口我娘的,都没人想着我!”
啪!
林慎一拍床板,厉声训道:
“——你也该懂事了!若你不是令公所出,又有谁会多看你一眼?!”
这刻薄话脱口而出,林慎立刻就后悔了。
窈窈一下愣在原地,大眼睛闪了闪,立刻盈满了眼泪。
她性子素来要强,几棍家法打下来,窈窈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如今林慎这一句恶言,窈窈却立刻见了眼泪。
“不是,”林慎自知失言,连忙找补,“窈窈,我不是这个意思……”
窈窈霍地起身,哽着嗓子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慎,你愿意跟着我,就是因为我娘亲是步练师,是不是?”
——若我不是步练师的女儿,你是不是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林慎讷讷道:“窈窈,很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女孩哪里听得进这种话,窈窈立刻哭着跑走了:
“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林慎披着兽毛大氅御寒,提着八角灯笼照路,一脑门官司地溜出了步府。
——窈窈不见了。
窈窈哭着跑走后,林慎立刻起身去追,结果自然是没追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毕竟窈窈那个级别的轻功,整个步府的护院家丁都追不上,何况林慎一个没功夫的。
唉,这天寒地冻的晚上,窈窈能去哪里呢?
林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她添衣服了没有……
他不敢惊动步练师。林慎自幼早慧,熟悉官场,这大明宫里发生的事,他暗暗猜出了七八分;甚至步练师突然与薄将山交恶,这其中的原因,林慎也能猜出个三四分来。
眼下正是步练师焦头烂额的时候,怎么好拿小儿女的吵嘴去烦她?
加之步练师性情暴烈,教训起女儿来绝不手软。要是因为林慎一句刻薄话,惹得日后母女生了间隙,他林慎一头撞死在步府也难辞其咎了。
唉……
林慎叹了口气。
——他确实嫉妒窈窈,方才那句刻薄话,才会说得如此难听。
为什么她可以父母双全,出身显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她不用寄人篱下,不用看人脸色,不用仰人鼻息?
为什么她每天都能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但这又不是窈窈的错;他因为自己的不如意,去伤害一个全然无辜的女孩,又算是什么道理呢?
林慎愧疚不已,加快了脚步。
林小公子在上京颇有名气,毕竟是步练师培养的后辈,这里头隐隐就有和朝堂新秀沈逾卿较量的意思。林慎偶遇夜里巡逻的金吾卫后,靠刷脸蹭了好一段的顺风车,独自一人钻进了繁华绮丽的夜市里。
窈窈啊窈窈,你去哪里了?
眼下正值子时午夜,上京夜市人声鼎沸,灯火连云,千街错绣。
窈窈平日里最爱念叨一家江湖酒肆,正位于上京卧龙江畔,夜市里最高的楼阁顶端,四面皆无楼梯攀附,好一个无天无地之所。
这便是传闻里轻功高绝者才能够进入的“下西楼”。
弥天夜幕飘起了些零星小雨,被香烟暖雾卷裹兜起,像是一笼柔媚的轻纱,若隐若现地遮罩在高楼/身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林慎作为一只走地鸡,正愁不知怎么上去。
猝地,满耳筝琶之声陡地一乱,又蓦地回轨;似是夜市里的琴师一同约好,共同错了这一拍的弦。
林慎莫名其妙地问路人:“这是怎么了?”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哪。”路人笑眯眯道,“你看这动静,就知道,是周公子来了呀。”
周公子?
林慎听得一头雾水,抬头远眺而去。
只见那卧龙江上,泊来一道小舟。
琴音愀然空灵,悠远禅意,像是大江的一声沧桑的叹息。小舟顺流而下,驶出飞渺烟云,林慎这才看见一袭红衣如火,在江风里缥缈无定,仿佛谪仙降落世间。
红衣、古琴、孤舟、冷雾、寒江,共同谱成了一曲古意而雍艳的雅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慎惊道:
“——窈窈?!”
窈窈被人点了穴道,被迫“乖巧地”坐在船边:
若是眼神可以咬人,这个红色的神经病,早被她嚼碎活吞了!
窈窈怒道:“放开我!”
红衣人端坐船头,淡然抚琴,闻言轻笑:
“为什么呢?”
窈窈瞪眼:“……”
她确实是想负气出走的:但刚到巷头,窈窈就后悔了,她要是这么闹,她老子娘非得气出个好歹不可。
所以窈窈灰溜溜地打道回府,没成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男人:
——却不料被这神经病截了胡!
窈窈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来人暗中发难,动手奇快,窈窈居然连来人的长相都没看清,就被打晕了;
等窈窈醒过来,便是四面江水,孤舟二人的情形。
窈窈四肢动弹不得,只能愤怒地龇着白牙,好比一条被踩着了尾巴的柴犬: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红衣人正背对着她,一方漆黑长发如同悬瀑,发丝间坠着暗金丝缕白玉佩。
窈窈心头火起,这神经病一直在笑,根本没停过!
来人的声音温雅而醇厚,窈窈总觉得有些耳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你是谁呢?”
“哈!”窈窈得意起来,“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绑架我!说出来吓死你,我娘可是——”
红衣人笑着接口:“监国大公步练师。”
窈窈:“……”
窈窈噎了噎:“你、你知道你还问我?”
“是你太蠢了,”红衣人笑着指出,“我刚刚,并不是,疑问句。”
——是反问句。
窈窈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大大咧咧地嘁了一声:
“妈/的,搞这么复杂干什么,合着你就是想骂我呗!”
红衣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饶是红衣人巧舌如簧,也被窈窈噎了一下:“……你说得对。”
窈窈得意了:“哼哼!”
红衣人:“……”
薄将山和步练师怎么会生出你个二百五来。
“你是谁?”窈窈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怎么还敢绑架我?”
“按辈分……”
红衣人顿了顿,笑着回头:
“——你该叫我二叔。”
窈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男人眉若刀锋,鼻似折剑,五官端正,俊美无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长相简直跟她爹一模一样!!!
不不不……首先发色就不对,她爹可是上京出了名的白毛男;其次是气质神态,若说薄将山是马背上的王侯,那么此人便是草庐里的君子。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这是我二叔?
我那狗爹竟然还有兄弟么?
“二叔?”窈窈舌头都捋不利索了,“那,那你是薄……”
“我不姓薄。”男人淡淡地打断她,“我姓周,名玙,字云容。”
我是周玙。
窈窈歪了歪头,表情茫然,陡地“啊——”了一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大道理:
“我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温和地笑道:“你懂什么了?”
“我懂了,我懂了,”窈窈恍然大悟,“你们不是一个爹!!!”
所以才不同姓!
窈窈得意地想:我真聪明!
周玙的笑容出现了裂痕:“……”
周玙强自笑道:“你还真聪明。”
窈窈得意地摇头晃脑:“哪里哪里。”
周玙:“……”
周玙默默扭过头去,不想和这个二百五说话。
周玙闭嘴了,窈窈可不肯闭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既然是我二叔,你为何要绑架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还点我穴道!
周玙笑道:“我为何不能绑架你?”
窈窈一梗:“……”
周玙这人真讨厌,说什么都要反问,问得窈窈很是恼火,这男人真是一点也不爷们儿!
窈窈转了转眼睛:
“喂,你是不是和我爹有仇?”
周玙笑了笑,还不算太傻。
“那你可就绑错人了。”
窈窈冷笑一声:“我爹娘不是夫妻,顶多算是野鸳鸯,我都跟我娘一个姓呢!”
“你若是想要挟我爹,还不如去沈府绑架沈逾卿,我爹可能来得快一些。”
周玙突然觉得这傻姑娘,与心机深沉的父母浑然不似,倒是有几分难得的天真可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吗?”
窈窈翻了个白眼,鬼知道你为什么。
周玙摊手:“我打不过沈钧。”
窈窈:“……”
“草,”窈窈大受震撼,口吐芬芳,“沈叔如此厉害?我也要跟他打一架!”
他看上去黑不溜秋一猴儿,没想到还是尊斗战胜佛!
周玙差不多习惯了窈窈的人设,再也不会被她的雷言雷语给无语到了。
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周玙竟然和仇人的女儿,就这么聊了起来:
“你可知沈钧不是沈家所出?”
“啊?”窈窈莫名其妙,“沈叔不是沈家所出,难道还是你所出?”
周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还是不能习惯窈窈的人设:“放肆!”
窈窈继续放肆:“——呸!”
不容我放肆,我也放肆多回了!
周玙:“……”
这到底是哪座花果山的泼猴成的精?
“沈钧不是沈侯所出。”周玙闭上眼睛,平心静气,劝告自己,不要和野丫头一般见识,“他的生父,你很熟悉。”
窈窈惊恐道:“还真是我爹啊?”
周玙:“……”
——在你眼里你爹就是这么个人设?
看来薄将山混得也不怎么样嘛。
周玙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连骗人的语气都愉快了三分:“是当今圣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惊呆了:“啊?”
啊?
啊??
啊???
——等等,不是,沈叔原来是皇子么???
“算不上皇子。”周玙冷嗤一声,难掩轻蔑之色,“只是皇家丑闻而已,沈侯也真是能忍。”
窈窈听明白了,是沈老夫人,跟皇上有过一腿;所以这沈家长子,其实是……皇上给臣子戴绿帽的产物?
怪不得沈侯的爵位是传给沈家次子的!
“沈钧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懂事起就领命去外历练,想来也是待在上京难受。”周玙轻描淡写道,“——沈逾卿那一身本事,可是实打实的边军功夫,我可不敢招惹他。”
窈窈突然道:“你在骗我。”
周玙微笑道:“为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皇上是沈叔他爹,定不会把静安公主许配给他,哪有兄妹成婚的道理?”窈窈皱着眉毛,“你说八卦就说八卦,怎么连八卦也要骗人?”
周玙笑得格外恶劣:“因为好玩啊。”
窈窈怒道:“你是坏人!”
一点也不好玩!
周玙饶有兴致地逗她:“你没见过坏人吧?”
窈窈嘁了一声:“你怎知我没见过……”
她瞳孔骤然一缩。
周玙随手拿着窈窈的佩刀,锋利凄冷的刀锋,正悬在窈窈的头顶。
周玙温和地问道:“你知道怎么剥人皮最快吗?”
窈窈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在头顶这里画个十字。”周玙笑得温柔极了,“然后把水银灌入……就能得到一张新鲜完整的人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骂道:“……你有病!”
“啊,我确实是药石罔效,无药可医。”
周玙凑近窈窈,他的脸在月色下,动人心魄的昳丽,散发着罂粟那样陈腐又魅惑的甜香:
“……怎么,你能救你二叔吗?”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噗!
窈窈突然听见耳边风声一掠!
周玙淡淡地啧了一声。
这支弩/箭钉穿了周玙的手掌,刺棱棱地卡在了他的骨/肉间。
赤红的鲜血蜿蜒而下,周玙却连眉毛都没动,饶有兴致地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蘸了一些,在窈窈的脸上写道:
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鲜血淋漓的标记。
窈窈脸色发白,如坠寒窟,这个男的看起来正常,其实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
这人可比她爹疯多了!!
“——大哥,这么凶做什么?”
周玙看向飞渺的江烟,一艘乌蓬船缓缓驶来,窈窈认出了银白色的长发:
“爹!”
薄将山看见闺女脸上那个“玙”字,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好二弟,你找死?”
【注】
*1:“解衣欲睡……”及下文引用,出自苏轼《记承天寺夜游》。
*2:“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出自许浑《送谢亭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3:“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出自李端《听筝》。
第70章同根生娘,甜不甜?
周玙记得自己见到母妃的第一天:
“——娘,娘,娘!!”
他踏过柔软的青草,他扑向和煦的天光。伊雅公主闻声撩起轿帘,她的眼神像是破碎的琉璃,静静地望着周玙的面庞。
伊雅公主似乎认出了他是谁,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是天真稚幼的女孩,看见了心爱的布娃娃,眼角眉梢都是动人的光彩。
周玙也跟着嘿嘿傻乐,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小盒,从里面拈出一小块糖来:“娘,你吃,甜的!”
——甜的,你吃!
——娘,好吃吗?
——都给你,都给你!
周玙自小在草原长大,以为草原上罕少的糖糕,便是世界上最珍贵的食物。伊雅公主吃着比皇宫点心劣质太多的糖糕,却露出了幸福又满意的笑容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天也是周玙最甜的日子。年幼的三殿下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和其他人一样:
我有娘亲啦!
我娘亲爱吃甜的,和我一模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娘亲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
周玙记得自己见到母妃的最后一天:
“——娘,娘,娘!!”
他踏过泥乱的土地,他扑向燃烧的毡房。伊雅公主闻声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像是破碎的琉璃,静静地望着周玙的面庞。
伊雅公主似乎认出了他是谁,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是天真稚幼的女孩,看见了心爱的布娃娃,眼角眉梢都是动人的光彩。
“娘,跟我走!”周玙心急如焚,去拉伊雅公主的手,“波斯人打过来了,你快跟我离开!”
——我带你走,你跟我走!
——你为什么不愿跟我走?
……你不要玙儿了吗?你不要玙儿了吗?!
伊雅公主呆呆地望着暴怒的儿子,她神智只比三岁的孩童,眼下竟生出几分委屈,垂着头默默地摇了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震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七窍都渗出紫黑色的鲜血来;这时周玙才注意到胡几上的酒杯:
鸩酒!
——娘,你喝了什么?!!
——谁让你喝的?!谁让你喝的?!!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伊戈加北狄语:医生!伊戈加!!我要伊戈加!!
伊雅公主惊恐地看着自己儿子,周玙撕心裂肺地大喊,状若疯癫,涕泗横流。
她的智力理解不了前因后果,只能尝试着展开双臂,把周玙拥进自己冰冷的怀中。
周玙还记得那一天,波斯人得到大朔的默许,攻打北狄挛骶王廷,烧了八百里的营帐。
而他就在王帐正中,四面都是燃烧的烈火,母亲怯怯地抱着他,眼尾挂着紫红色的鲜血,像是两道被诅咒了的眼泪。
伊雅公主拍着儿子的后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哭不哭……玙儿不哭……娘抱……不哭不哭……”
大火点燃了一切,四面皆是熊熊烈焰,周玙紧紧地抱着饮下毒酒的母亲。
他从未哭得这样绝望,这样纵情,这样声嘶力竭。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
原来这人间,正是地狱吗?
周玙大放悲声,不如他和母亲,一同离去罢。
……娘,那杯鸩酒,苦不苦啊?
然而周玙没有死。
周玙死在王帐,没有任何意义,周泰不会放任任何一只棋子,毫无意义地出局。
若说伊雅公主的死,是为了挑起波斯和北狄之间的新仇旧恨;那么周玙的死,就是大朔进攻北狄的理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周玙没有和母亲一同死去。
一群死士冲进了王帐,带走了号啕不已的周玙。从此世上再无那位风雅清和的三殿下,只有大朔天子手里的一颗——
小小棋子。
……
史书记载,挛骶邪向大朔借兵五日之后,数十个北狄饥民抢劫了三殿下周玙的车马,把周玙及其仆从二十余人,一并杀害于玉门关外。
……
痛失皇嗣,家国受/辱!
鸽派大臣缄口收声,鹰派大臣群情激奋,永安帝顺利地向北狄全面宣战。原本协助北狄攻打波斯的大朔军队,闻令瞬间调转枪口——
至此,“天子北伐”爆发。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记得自己见到周玙的最后一天。
风沙漫天,衰草连绵。
周玙的车驾被薄将山的兵马,堵在了无人突经的小小栈道上。
冰冷凄寒的铁骑刀枪,围堵着大朔皇子的车辇,后者显得格外的孤弱可怜。
在周泰的计划里,薄将山一众,便是宣战借口里的,“北狄饥民”。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周玙苍白消瘦的面庞,低低地笑了起来;少年将军笑得嗓音嘶哑,笑得浑身发抖:
“三殿下,害怕吗?”
“……”周玙自嘲地笑了一声,“真不愧是父皇。”
虎毒尚不食子。
大朔天子,东陆帝王,果然是比虎狼还要狠毒的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也别得意。”周玙淡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在父皇的手上。”
薄将山哈哈大笑:“——我又不是你!”
“我生在泥沼里,长在战场上,知道自己命如草芥,贱如纸张,从不奢望,从不念想。”薄将山眸光阴冷,表情微笑,“周玙,你的胃口太大,你想要的太多,陛下都容不了你!”
是以,你会死在周泰手上;
是以,周泰会死在我手上!
“我要的东西太多?”周玙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薄止,我毕其一生,只想为母亲养老送终,做个清闲本分的小王!!”
我很贪心吗?!
我很贪心吗?!!
想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薄将山,我很贪心吗,我很贪心吗——?!!
薄将山不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宜妃娘娘已经死了:你却想让她活着。人死不能复生,注定你要恨陛下一辈子。”
陛下怎么可能容你?
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对他怀着弑母之恨的皇子?
——这玉门关外,你非死不可!
周玙双目尽赤:“这是我母亲!!!”
薄将山厉声断喝:“这也是我母亲——!!!”
伊雅公主是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
你以为当时伊雅公主饮鸩自尽时,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只有你一个么?
周玙,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么?
……母亲不认得我,她根本不记得我。她不会吃我给的东西,也不会对我展开灿烂的笑容,更不会主动拥抱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被全世界遗忘的那一个!!!
周玙,我薄将山,最嫉妒的就是你!
薄将山记得周玙的死法,和母亲一模一样。
“……”周玙端着白玉双耳杯,晃了晃里边的鸩酒,“薇容知道么?”
薄将山默然不语。
她当然不知道。
——但她必然会知道。
她会知道玉门关外,发生了怎样一场谋杀;她会知道亲手赐周玙毒酒的,正是边军都尉薄将山。
步练师不会恨周泰,也不敢恨周泰;她无处安放的仇恨,只能转嫁到薄将山的身上。
“原来如此。”周玙见他不答,冷笑一声,“——兄长,你也得不到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算我死了,她也会恨你一辈子;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碰不到半分!
薄将山淡淡地觑着他:“所以呢?”
“她恨着我,也是心里有我。”
薄将山懒洋洋地张嘴,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而你死了,在她心里,连半点尘埃也不剩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后来,周玙身死玉门关外。
后来,步练师得知真相,泣血不止,大病数日。
后来,步练师重回朝堂,与薄将山相遇。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步练师既不记得她曾经在皇家宫宴上,救过一个汉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小将领;也不记得当时波斯人火烧北狄王庭,是薄将山把她救出了燎燎火海。
步练师冷冷地看着薄将山,只能想起被他一杯毒酒赐死的周玙,只能想起刻骨钻心的血海深仇。
步练师啐他:“你不要脸!”
薄将山大笑不止:“多骂点,我爱听。”
薄将山与步练师作对多年,本以为天意如此,缘分如是,只要步练师还恨着他,就算是心里有他。
直到钟雀门外一斩,薄将山才幡然醒悟,当年周玙自尽之前的遗言,多像一句刻毒的诅咒:
“——兄长,你也得不到她。”
就算我死了,她也会恨你一辈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碰不到半分!!
但如刀的天意,弄人的命运,又急转向另一条路:
步练师死而复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竟全然忘记了周玙一事;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她居然与薄将山,真的做成了一对野鸳鸯。
然而天底下哪有完全的好事——
周玙也从地狱走来,背负着刻骨的仇恨,一袭红衣,一把古琴,在卧龙江上现了身。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卧龙江上,云烟浩渺,薄雾掩映;舟前孤零零坠着的渔火,也被迷蒙的水汽包裹成了茧。
薄将山静静地看着周玙。
两人虽说长相酷肖,气质却迥然不同。若说薄将山是金玉樽里的鸩酒,入喉如饮下一把刀;那么周玙便是山间融化的雪水,清雅寡淡,与世疏离。
薄将山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知道周玙这身是什么意思:
——厉鬼索命,自然是身穿红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薄将山低低重复了一遍,“弟弟,你真是大胆,竟敢如此高调地在上京现身。”
“该死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周玙笑得也很随意,表情与薄将山别无二致,“我为何不敢现身?”
——周泰都死了,我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倒是你薄将山,居然能和薇容喜结连理,诞下子嗣,天有何公?!”周玙脸色一变,冷声断喝,“我周玙一日不看到你的死状,我周玙一夜难以安眠!!”
窈窈大怒道:“二叔,你就是见不得人好!你心/理/变/态!”
薄将山倒是一静,没接周玙的话茬。
薄将山突然问道:“你不问窦蔻可安好么?”
你不问红豆的下落么?
“——她?”周玙冷笑一声,“她这般痴迷于你,定是为你鞍前马后、万死不辞了。怎么,这也要和我炫耀么?”
薄将山淡淡地打断他:“她死了。”
周玙陡地一静,像是突然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这些年来,很是想念你。”薄将山从袖中掏出一物,远远地扔给了周玙,“这是她的荷包,放在你这里,我想更合适。”
……
窦氏太极?
蔻红豆、蔻红豆、蔻红豆……步练师心思急转,薄将山的这个侍女,难不成是当年窦尚书的爱女,百年难见的女武状元,窦家太极传人窦蔻?
……
当时陪同伊雅公主省亲的上京贵女里,除了步练师和白有苏,还有窦尚书之女,窦蔻。
……
蔻红豆抬手一招,昆山雪扑棱棱地掠来,稳稳地立在她的肩头。她身段宛曼,款款一福时,千般妩媚,万种妖娆:
“令公这是要去何处?”
……
她们早就认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时隔多年,物是人非,步练师早就忘记了。
周玙已经快忘记窦蔻的模样了。
他踏过柔软的青草,他扑向和煦的天光。窦蔻会如约等在第三个帐篷的拐角,白马温驯地立在她的身侧,红裳女孩静静地站在热烈的灿阳下,像是绣在草原上的一簇烈火。
她也曾明媚过,她也曾快乐过。她也曾像万千少女那样,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
周玙从来都不好好叫窦蔻的名字。
他爱叫她——
“红豆!红豆!”
……当时只道,是寻常。
【注】
*1:“三界无安,犹如火宅”出自鸠摩罗什《法华经》。
*2:“飞鸟尽……走狗烹”出自司马迁《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3:“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出自苏轼《赤壁赋》。
*4:“当时只道是寻常”出自纳兰性德《浣溪沙》。
第71章大争世小酌之时
大夜弥天,冷雨如浇。
一星微微灯笼火,把潮湿的雨幕,烫开了一个橘红色的洞。长街尽头驶来一辆古朴无华的青蓬小车,毂道镶银的车轮辘辘地滚过道旁水洼,不动声色地滑入了悄然敞开的豫王府侧门。
步练师端坐轿中,闭目养神。待到青蓬马车停下,马夫掀起了轿帘,步练师这才撩起长长的睫羽,投来静水寒潭一般的目光。
周理站在挂着雨流的屋檐下,鼻梁上夹着单片的西洋目镜,双耳下坠着碧绿的菱形耳坠,灿金色的长发在腰间堆叠成波浪一般的绚锦。
比起中原的王爷,周理生得金发碧目,看上去更像是位阿碧司河畔的学者,举手投足间都是由波斯语编织而成的睿智和风情。
这便是豫王殿下。
他由波斯公主阿黛所出,在皇子中排行第四,名理,字云机。
周理躬身作揖:“理,见过令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步练师的品级地位,倒是皇嗣向她先行礼了。
步练师抬手一揖:“豫王殿下。”
周理平生不苟言笑,闻言也只是一眯眼睛,算是敷衍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这位波斯雕塑一般冰冷的四殿下,向一旁展开手臂,是个请的姿势:
“令公,请。”
《朔史稿》有载:平安七年有雨夜,监国大公步练师,与豫王周理夜雨密议。
这时的步练师也没料到,这次密会将改变整个朔史的走向,也将改变自己的命运。
夜色潮湿,冷雨潇潇,史官将这次密会,称作“敏豫协定”。
敏,为步练师百年后的谥号,她被追赠为太子太傅,也是大朔史上唯一一个被单谥为“敏”的臣子——
那步练师和周理,究竟协定了什么呢?
步练师是为了淑妃的事来找周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理其人说来简单,他是个很安分守己的皇子,既没有周琛那般优秀得令群臣不安,也没有周瑾那般废物得令众人生疑。周理这一辈子都泡在大理寺,断案以外的事他一律都不关心。
周理其人说来也复杂——他身为大理寺卿,就是大朔最高法院法官。能到他手上的案子,哪一件不是塌天祸事,在周理这双手上都能断个干净。
步练师曾向周泰进言,觉得大理寺卿这个位置,还是埋没了周理的才华。
周泰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步练师吃茶,这个话题就不要再谈了。
当时步练师还觉得是周泰偏心,为了巩固东宫的地位,有意弹压周理的大好前程——如今看来却是最明智的举措,周泰此人何等深谋远虑,周家的男人不可能全搅进政治旋涡里,总得有一个高高挂在局外的看客。
这个看客,便是周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周泰已死,淑妃落狱,秦王和吴王随时都能兵戎相见,大朔恐有分裂割据的危难——
周理,你还要再看下去么?
没成想甫一落座,倒是周理率先开了口:
“令公,泰山也。”
步练师顿了顿:“泰山何解?”
“卧龙江上,正是兄弟相残,手足相戕,血流漂杵之时。”周理面无表情地替步练师斟茶,“令公却还能稳坐豫王府,与理商讨别人家的事。”
“天子无私事,皇事即国务。”步练师闻言一笑,“步某食朔禄,为朔臣,自然以国事为先。”
步练师这句话轻描淡写,实则点明了两个事实:
一,步练师知道,此时卧龙江上,薄将山在和谁厮杀;
二,步练师知道,却依旧坐在这里,和周理协商淑妃行刺一事。
公与私,大与小,国与家,她选择了前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理这时才抬起眼睛,静静地觑着步练师。
步练师表情微笑,淡然回望,周理说得半分不假,她正像是一座泰山,压住了魑魅魍魉,抵住了旋涡急流,仿佛是大朔的定海神针。
——她坐得住,她当然坐得住,就算亲生女儿如今生死不明,她依旧坐得住!
因为穿上这身官袍,她不再是谁的母亲,她不再是谁的爱人,她只是监国大公步练师!
周理感慨道:“果真是‘无毒不丈夫’。”
步练师笑靥如花:“比起这句话,男子似乎更爱说另一句——”
“‘最毒妇人心’。”
轰!
惊雷劈过,烛影摇颤,步练师凉凉地看着周理,眼睛里仿佛也下着一场潇潇冷雨。
周理终于收起了成见、傲慢和骄矜,像对待一位万钧重臣一样,放低了自己的冰冷语气:
“令公想让理如何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然是替淑妃娘娘翻案。”步练师一展眉宇,周理不算难搞,起码是识时务的俊杰,“此事正适合豫王来做。淑妃娘娘从陛下驾崩一事中脱身,秦王殿下才有收手的理由,大朔才不会陷入内斗的险地。”
周理面如平湖地听完,一点惊异之色都没有:“令公是绝有把握,此事不是淑妃娘娘所为?”
步练师粲然一笑,好似春花盛放,饶是不近女色的周理,也被这无俦丽色恍惚了心神:
“——真凶在卧龙江上呢。”
是以,于公而言,无论是薄将山,还是周玙死了,步练师都毫不关心,都当是为民除害。
于私……
步练师感觉心狠狠地被扎了一刀,撕心裂肺的痛楚一闪而逝,但她脸上依旧神色淡淡,没有任何反应。
她没有私。
大公无私。她没有私。她没有私。
周理听完步练师的计策,眨了眨碧绿的眼睛,活像一只懒散的波斯猫儿:
“善。——理便这样做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行。
步练师:“……”
这会儿轮到步练师懵逼了:“……”
等等,原来豫王殿下,大理寺卿,周理这般好说话?
——不对啊,步练师匪夷所思,周理是何等油盐不进,步练师可是早有耳闻。
无论是周琛还是周瑾,应该都先后拉拢过这位金毛豫王,然而周理就好似一只铁石心肠的老猫,理都不理这俩人一下!
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还是天上下红雨了?
波斯老猫竟然如此好说话!
步练师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理俊美到令人屏息的面孔,简直能在这帅哥脸上找到“乖巧温顺”四个字。
女人生性好奇八卦。
“……”步练师也不能免俗,还是没按捺住,多嘴问了一句,“豫王殿下竟如此爽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
周理冷冰冰地喝茶,权当步练师在夸她:“嗯。”
步练师:“……”
她讨厌高冷的猫咪!!!
周理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听出了步练师言外的问句,撩起鎏金的睫羽,奇怪地看了步练师一眼。
步练师微微点头:?
“……”周理眨了眨眼,“令公。”
“无论是秦王殿下,还是吴王殿下,都是我的皇兄皇弟。”
“——世上哪有看着家人刀兵相见,宛如仇人相杀的道理?”
步练师浑身一震,不由得神魂一肃。
“……我母妃薄命,已薨数载有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理转过头去,看向珠帘之外,绵绵不歇的冷雨。
他的话很轻很轻,像是一声微渺的叹息:
“我在这大朔的家人,只有这几个而已。”
周理静静地闭上眼睛。
都说四殿下梅妻鹤子,清闲凉薄,大公无私,最是无情之辈。
——其实他心中最为长情,也最爱咀嚼过去的时光。
他总爱回忆往昔,届时鲜衣怒马,青春年少,没有人为江山愁白了鬓角。
周理经常被大哥和二哥带出宫去玩耍,而周望和周琛总爱互相别苗头,而周理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说最少的话,吃最多的鸡腿——后来有了九弟,最能吃的就变成了周瑾。
常常是周望和周琛打架,周理和周瑾在一旁围观吃瓜。
周瑾总是感慨:“大哥和二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周理冷冷道:“总是这样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噫,”周瑾怪叫道,“四哥,你好怪哦——”
周理默默撇开脸去,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个丢脸的活物。
为什么不好呢?
如今周望身死含元殿,不知尸身还剩下几根骨头;
周琛在亓那古城痛失一臂,也不复当年的明朗潇洒;
周瑾则性格大变,心机暗藏,城府极深,嬉笑怒骂,皆是计算。
——回不去了。
周理望着凄神寒骨的雨,回不去了。
大哥、二哥、九弟,都已经走了。只有他周理还站在原地,形容狼狈地淋着泼天的冷雨。
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令公,”周理轻轻问道,“何时雨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轻声回答道:
“快了。”
——就快了。
周理遥遥举杯道:“敬这大争之世。”
步练师一饮而尽:“敬这小酌之时。”
【注】
*1:“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出自林外《洞仙歌·飞梁压水》。
*2:“敬这大争之世……”出自《大秦帝国之纵横》台词,仅为致敬,无冒犯意。
第72章时间到开始降魔
与此同时,卧龙江,孤舟夜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哗!
一道刀光如惊雷掣电,乍然切碎了整个雨幕!!
一颗颗水珠次第爆开,惝恍间焕发出瑰艳的光彩;薄将山一刀推出,刀鸣仿佛虎啸龙吟!整个江面都被他的气劲所殃及,激卷起通天的碎浪来!!!
周玙面无表情,不闪不避,反手从琴中拔出了一泓冷刀。
锵——!
这场对决已经超出了窈窈能够围观的范畴——两厢刀锋激撞在一处,酷烈的气劲爆散开去,窈窈只感觉自己体内气息紊乱不已,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窈窈恍惚间想:
这才是……真正的……
北狄刀么?
冷锋相击,金石狂响,眨眼之间,薄将山与周玙,在半空对了十三刀。每一次刀锋交击,都会炸开灿目的火花;猛烈的气旋由此生发,天风、海雨、碎云、狂潮齐齐狂飙四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玙乱发披拂,衣袂怒张,纵声狂笑!
他一袭红衣如火如血,眼下更像是地狱里爬来的恶鬼,投来被业火烧灼了千年的目光:
“兄长——!!!”
惊雷迸涌,亮电飞渡!
“我们就在这天子脚下,上京皇城,一决生死,一断高下!!!”
周玙咆哮起来,势若猛虎,他高高跃起的背影,仿佛天际最盛大的焰火!
这一天……这一天……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
你我兄弟二人间的爱恨、仇怨、罪孽……既然说不清、道不完、理还乱,那就都交给手里的刀去嘶吼、去咆哮、去呐喊!!!
——今日这卧龙江,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奔雷,怒雨,寒江。
薄将山的手下已然封锁了江面,但他们只是解开了窈窈的穴道,带着她远离了二人的交锋区域。
卧龙江上,江水沸腾,猛风旋激。两人的身形在这乱雨狂潮里,好似两头矫健的猛虎,或是两只凶猛的飞鹰。
刀光如瀑,血色如烧。
窈窈眼皮狂跳起来:
若是单论实力技巧,她爹说什么也是要盖过周玙一头的;薄将山当年在关西叱咤风云,一刀可令泰山崩倾,那是何等的威武风光?
但是……
拳怕,少壮。
时间,岁月,衰老,不放过任何一位英雄。
薄将山已经老了,周玙却正年轻。他们本该是同龄人才对——但周玙复活的时间,却在步练师重生之后:这其中相隔的岁月,是薄将山追不回来的青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死斗。
窈窈惶惑无比:
为什么呢?
为什么爹爹愿意去赴这场不公的死斗呢?
薄将山手下高手如云,让薄家疯人院去截杀周玙,周玙还能伤到薄将山一根头发吗?
为什么?
薄将山啐出一口血,却畅快地大笑起来。
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他与周玙,一母所出,本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
却因为天意,因为人祸,因为家国,因为一个女子……走到如今不死不休的境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趣!
何其有趣!!
既然我们谁都对不起谁,那也不用分什么是非、什么黑白、什么善恶!你我皆交由手中这把刀,一决生死,一断高下!!!
砰!
铳声响起,声若暴雷!
薄将山一愕。
周玙也是一惊。
两人皆停下了动作,齐齐循声望去。另一叶船只划来,步练师面无表情地站在船头,手上的火神铳飞出一缕袅袅青烟。
薄将山怔然道:“……薇容。”
周玙嗓子梗了梗,末了嘶声低语:“薇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不由得乜了周玙一眼:
——你叫她什么?
周玙冷冷地看了薄将山一眼:
——怎样?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步练师再次按动扳机!
哐!哐!
她的枪法出神入化,第一枪打断了周玙的刀,第二枪打断了薄将山的刀!
薄将山虎口都被这一枪震裂了,只能悻悻地把刀柄一扔——没事,他就算徒手,也能把周玙的细脖颈给拧断。
利落、狠绝、霸气,这种霸道蛮横的劝架,也只有步练师才干得出来。
“……”步练师这时才撩起眼皮,面如寒霜地扫了两人一眼,“三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忍不住道:“我也在这!”
步练师怒道:“我又没瞎!”
薄将山:“……”
周玙:听到了没!
周玙得意起来:“薇容。”
周玙死而复生,步练师却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她寒凉地看了周玙一眼,眼神比这场雨还要冷:
“三殿下,我就只有一个问题。”
周玙看着步练师的眉眼,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怀念:“你说。”
步练师问道:“戚英酒杯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周玙脸色立刻就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没等周玙张口辩解,步练师手腕一翻,铳身绕着她手臂飞速一转,下一颗铳弹在清脆的机械音中上了膛:
砰!
她这一枪直接打断了周玙的右腿!!
何其果断,何其狠辣,何其绝情。
“——没关系。”
步练师冷冷地垂下视线,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周玙,神情居然呈出诡异的悲悯来:
“我有很多时间,听三殿下,慢慢跟我解释。”
下一位,薄将山。
步练师扬起手掌,袖袂飞展,她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耳光太毒辣、太干脆、太响亮,薄将山嘴角当即见了血。
“王/八/羔/子。”步练师冷冰冰地做了评价,“你身为一国重臣,不为国事烦忧,却跑来这里为了些私人恩怨,喊打喊杀,动辄生死,成何体统!”
薄将山被打得偏过脸去,闻言倒是一哂,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来。
他立刻理解了上京的形势,到底发生了何等惊变:
时间到了。
——步练师,开始,收网了。
夜雨潇潇,灯影重重。
“久要不可忘,薄终义所尤;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
周琛独自站在辉煌大殿内,用力地推开眼前高门。吱呀声反复响起,一扇扇雍华朱门次第打开,纠缠着的潮湿水汽扑入户内。
周琛撩起眼皮,仰首向天,发如泼墨,袍似新雪。他常年征战沙场,再风致的书卷气里,都透着几分铁血的傲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沁骨浸魂的夜雨潇潇而下,周琛孤身站在殿内,静静地听着这场绵绵不绝的冷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
这是雨的声音。
这是血的声音。
这是死的声音。
周琛突然听见了一道脚步声,轻轻地切开了这潇潇雨声,由远及近而来,那是戚蓦尘挑灯夜行。
在青云谱成的冰冷殿中,她是唯一的暖颜色。
周琛无端地想起,当年他们初见时,也是在一处雍华殿中。彼时戚蓦尘才十八岁,少女将军银铠红氅,面如深秋寒霜,古艳、冰冷、骄傲:
“——末将戚华容,见过秦王殿下。”
而如今的戚小王妃,早就过了少女的年纪。眼下她身怀有孕,腰身渐粗,单手扶着后腰,再也走不出那杀气腾腾的虎步了。
戚蓦尘大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
“周大福,你他奶奶的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里开门是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三十六道三丈高门,全被你一个人打开了,这手是有多闲得慌?
周琛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闷得慌。”
——太闷了。
这个上京太逼仄、太压抑、太沉闷了。
所有阴谋诡计都憋在花团锦簇里,绝不能让人知晓;一切的仇怨魂灵都懊丧地深潜在大地中,永世不得超生。
这里的每一片瓦砾、每一道宫墙、每一片土地,都显得血迹斑斑,疑窦重重。
“……你还在担心娘娘?”
戚蓦尘自从怀孕后,人也迟钝了不少,眼下她困得要死,又打了个哈欠,哥俩好地勾住周琛的肩膀,软绵绵地摇了摇:
“嗨呀,没事,真没事。令公不是来信保证过了么,那还能有假?娘娘迟早会回府的,走走走,睡觉去。”
周琛顺着她的臂膀,把她圈入自己的怀中。
戚蓦尘吃惊地睁圆了眼睛,倒是不自在了起来:“周大福你怎么腻腻歪歪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蓦尘脸颊一烫。
周琛低下头去,他的唇微微发冷,蹭过她光滑的额头、英气的眉毛、齐楚的鬓角,低醇的声线喃喃自语道:
“……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
戚蓦尘心里突地一跳,女人的直觉发作,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云福,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周琛蹭着她的脸:“我说你该睡了。”
戚蓦尘皱了皱眉,还想再问什么,周琛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向后院走去。
周琛在亓那古城痛失一臂,如今只剩下了一条胳膊,居然还能把她稳稳地捞在怀里。
戚蓦尘心惊胆战地搂着他脖颈:“——你没事吧?周大福你都多少岁了,别逞强,我现在可胖了……”
周琛点头同意:“夫人,你真胖,本王快要骨折了。”
戚蓦尘握拳锤他:“知道还不放我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琛就不:“才不要呢。”
我不会放手的。
如果可以……我这一辈子,都不想放手。
“……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
戚蓦尘迷迷糊糊道:“你去哪里?”
“很快就回来。”
周琛坐在床边,低声回答,戚蓦尘听见布料的窸窣声,那是周琛在穿衣服。
“这雨还没停啊……”戚蓦尘听见了冷雨弹窗的动静,伸手拉了拉周琛的袖子,“你等雨停了再去吧。”
周琛站起身来,像是一道孤独的长剑:
“雨很快就停了。”
——只要我去,雨就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妃,王妃?!”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拿出巾帕来,要给戚蓦尘擦拭:
“王妃身怀有孕,是最有福气的人呢,怎么还哭了呢?”
戚蓦尘泪流满面,悲声痛泣,浑身颤抖。
丫鬟莫名其妙,昨儿夜里的动静,大家可都听见了呢;怎么二殿下刚出门,王妃反倒哭起来了?
丫鬟突然看见,王妃的手里,攥着一张小纸条。
那是当年戚蓦尘大婚时,周瑾偷偷递来的字条:
——“只祈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
后来戚蓦尘开始接受周琛,便把这张字条扔到篓子里了;她以为它再也不会出现了。
什么少年惊艳,什么朦胧情愫,都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而它出现在了周琛的枕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周琛把它重新捡了起来,无声地收藏了这么些年。方才周琛离开时,便把这张字条,放在了自己枕上:
——如果他一去无回,那么凭着这张字条,戚蓦尘和肚中的孩儿,也能在周瑾的刀锋下保全。
这便是,永别了。
戚蓦尘双手掩面,痛哭失声:
“混……账……”
【注】
*1:“久要不可忘……知命复何忧”皆出自曹植《箜篌引/野田黄雀行》。
第73章制六合你和我斗?
——啪!
步练师这一耳光,抽得又快又狠又响,大有直接把薄将山的狗头给抽飞的意思。
薄将山被扇得偏过脸去,既而慢悠悠地回过头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动作既轻浮又孟浪,还捎着些早有预料的慵懒,眼角眉梢都是戏谑和轻嘲。
殷红的鲜血漫出他削薄的唇。
薄将山唇角挂着一行血,好整以暇地向步练师咧开,狂热无比,放肆如斯:
“……薇容,你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真是美极了。”
他的言下之意,暧昧又蛊惑:
——好薇容,你确定,要与我当众与我撕破脸面吗?
我可是这世上,与你最亲密、最混乱、最不齿的男人……你,确定要与我为敌吗?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在塌上叫过多少声“夫君”?
步练师闻言淡凉一哂。
又来了。
这些位高权重的男人,无论有多么才华横溢,对付女人的话术,总是离不开“爱”这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男人是发自内心的认为,女人绝对是会被“爱”支配的动物吗?
薄将山,你跟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野鸳鸯,却屡屡在我手里吃亏,也不反思反思,究竟是为什么?
……我步薇容,从来都是,政治动物!
薄将山脸色一变,他讨厌这个表情。
步练师这样望着他时,总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怜悯一只地上的蝼蚁。
这份怜悯的体量,不会超出给予一只蝼蚁的分量;而这份等同于蝼蚁的关怀,就是步练师对薄将山的回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公正、她无私、她慈悲。
薄将山的爱再如何的病态疯狂,步练师也不会感到畏惧或者困扰;她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小家碧玉,步练师不会怕这等狂热的疯子,只会给予一道仿佛神明垂视蝼蚁的目光。
她是步令公!
——你向我索要爱?
——好,我可以施舍一点给你。
你要求我逢场作戏,我愿意假戏真做;你要我扮演地/下/情/人,我甚至可以乐在其中。
你我之间的暧昧、欢/爱、纠缠、血脉,都是政治棋盘上明码标价的商品!
而步练师从来都是一位公正且讲理的顾客:
她想从薄将山这里得到什么,就会慷慨地付出相应的代价。
床帏如是,官场如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现在,步练师与薄将山的地位,出现了颠覆式的变化——
步练师寒声吩咐:
“陆公,点了他的穴。”
——她是监国大公,而薄将山,是乱臣贼子。
那么这场桃色交易,从周泰驾崩开始,就已经告终。
她不会被薄将山的“爱”蛊惑、操纵、支配……步练师这等政治动物,冷静无比,冷血如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不会是谁的玩物。
江山是她的玩物!!!
“别说你喜欢我了……”步练师慢声轻嘲,“薄止,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何曾想过我的感受?”
你薄将山设计弑君,挑拨离间,给周瑾下套,给周琛设局。此等虎狼之祸心,此等乱国之野望,你考虑过我步练师,该如何自处吗?
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薄将山,暗示、提醒、商量……通通都没有!
——你还配和我说爱?!
你真当我是红豆那般的傻姑娘,为你鞍前马后,辛劳半生,最后还愿意为你而死,只是为了你嘴里的那点“真心”么?
笑死人了!
“……当然啦,我也不生气。”
步练师歪了歪头,耳下明月珰粲粲摇晃,好一个皎若云月的美人,在凄冷月色下露出一口尖牙来:
“——我做这些,也没考虑你。”
步练师以上京为棋盘,不动声色地下了一场大棋。
小孤山,红梅亭,步练师那般陈词,就是为了稳住薄将山——她不会吃饱了撑着,专门跑去天寒地冻的地方,把薄将山骂一顿就跑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周泰突然驾崩,新帝尚无人选,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而朝野权臣之中,最能犯上作乱的,便是中嵩公薄将山。
薄将山诈死的那几年,可不是在边陲陶冶情操的:
他四处奔走,笼络人心,巩固势力。若是仔细计算下来,李家倒台后的那些资源,又大半都被薄将山蚕食进了囊中。
——若是真的举旗造反,不知有多少府军响应薄将山的号令。
所以,薄将山就算是弑君的幕后黑手,步练师也不能轻易去动他。
疯子之所以是疯子,那就是因为他真的什么都敢干:真把薄将山惹烦了,那就把周家那几个皇子全杀了;当然薄将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但他又不是怕死的:
大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在阴曹地府里吃席算了!
是以,步练师对付薄将山的对策,只有一个字:
稳。
把薄将山稳住,让他暂时别疯——窈窈是个很好用的砝码,但是制止不了薄将山在政治上的野望;所以步练师搬出了家国天下,苍生万民,厉声训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红梅密议的最大成果,就是薄将山信念的动摇。
毕竟薄将山对这把龙椅,并不是真的很稀罕:薄将山对权力的渴望,对倒政的野心,来自于他对周皇室的仇恨。
严格意义上来说,薄将山不是真的觊觎皇位的叛臣,不能和周望划到一个类别去虽然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才子、帅哥、王/八/蛋。
——他只是一位疯臣。
他因为一己私仇,意图推翻大朔——这是大自私;
他出身寒微,命运悲惨,对民间疾苦抱有天然的同情,想为百姓求得一个“明主”——这是大无私。
是以,薄将山虽然疯,但还有得有救。
薄将山后续的行为,也符合步练师的判断。薄将山自红梅密议之后,确实没有大动作,反而是保持一种作壁上观的态度:
他在纠结、他在犹豫、他在彷徨。
步练师眉目沉凝,微微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时候,推出第二颗棋子,给薄将山带路了。
这第二颗棋子是谁呢?
——三殿下,周玙。
步练师确乎不记得周玙。
这其中的原因,牵扯到重生的玄秘,步练师无暇去刨根问底。
但是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忘记了的往事,问一问知情的故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这位知情的故人便是:
白有苏。
为什么是苏姐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
……
“——‘周玙’?”步练师伸出两根手指,顶住了自己的额角,“哪位?”
王偏旁的周家人,那就是周泰的崽了——
她一个从小在紫宸殿长大的,怎么对这位皇子半点印象都没有?
……
“……”白有苏细细地端详着步练师的神色,看她的反应纯然不似做伪,只能失望地放弃试探,“——我也不太清楚,薄止让我来问的。”
她竟不记得了?
白有苏在心里啧了一声:莫非这重生之妙法,还能在人记忆上做手脚?
这倒没什么关系。白有苏表情微笑,她有的是机会,让步练师好好记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一边不动声色地留了个心眼,一边拉下好一张臭脸来:
“少跟我提薄止!”
……
步练师当时,便把周玙二字,记在了心上:
这白有苏,定是知情的故人!
然而此事有一难:
苏姐儿自从回到上京之后,再也没有和步练师说一句话。
但是没关系。
“姐妹情深”四个字,远没有世人想的那般凉薄脆弱。
挛骶邪说到底也只是白有苏心仪的男人,哪里比得过与步练师从小长大的姐妹情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挛骶邪确实是步练师一枪杀的;这段仇恨血渍犹干,该如何化解呢?
步练师太赶时间。
国事如火势,晚一天都是大患,她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和白有苏耗在挛骶邪的问题上。
所以步练师是这样做的:
——她跪在白有苏的书房前,一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肚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狠辣、无情、果断,周泰的虎狼之性,完美地复刻在了步练师的脾性上。
——周泰对步九峦最大的报复,莫过于把他的孙女步练师,培养成了自己的模样。
这一刀捅得毫不留情,鲜血立刻染红了步练师的裙裳。
步练师额角见汗,脸色发白,但仍旧面无表情。
这等皮肉痛楚,她完全忍得住!
步练师笔直地跪在庭中,面无表情地等待着白有苏。
白有苏果然坐不住了,从书房快步地冲出来:
“大夫!去叫大夫——!!!”
步练师虽然鲜血贲流,痛苦万状,但是她心里无比地清醒,她的身体乃是重生之躯,这一捅是不至于伤及性命的。
步练师知道自己有多坏:
她在用昔日的姐妹情分,站在道德高地上绑架白有苏,迫使白有苏迅速原谅自己,和盘托出周玙那件往事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血淋淋的苦肉计。
白有苏死死咬着唇,深深地望着步练师,脸上浮出无比的悲哀的痛色来:
“薇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疯?”
步练师面无血色,闻言微微一哂:
“苏姐儿,你看啊,这满朝的文武——”
谁不是一柄笏,一身血,一朝无?
这宦海,就是一方血海;沉着的,都是百姓尸骨!
……
“朝中人才济济,有谋臣,有能臣,有贤臣。他们无论善恶,无论清污,只要能让大朔前进,都是皇帝的好棋子。”
“——你要从大朔滚滚前进的车轮底,把那些无辜的百姓,救出来。”
“此事艰巨,逆天而行,稍有不慎,整个大/朔/官/僚都是你的敌人。这种臣子,姑且叫他,为‘疯臣’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步练师撩起眼皮,瞳光奕奕,神色决然:
当年祖父便失败了:步九峦拔剑自刎,血祭江山,以死明志。
但她不是步九峦,她是步练师!
——她能振长策、她能御宇内;她能执敲扑、她能鞭天下!
步练师要做这一等一的疯臣,步练师要做一个无人敢做的大梦:
她要把夺嫡之乱的伤亡减到最小,她要让下一个太平盛世加速到来!
——上承旧繁华,下启新时代,这过渡年间的风云,就由她来翻覆!!
【注】
*1:“她能振长策……鞭天下”化用自贾谊《过秦论》:“振长策而御宇内……”。
第74章无字碑疯臣野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有苏神魂巨震,心绪惊骇,一股兴奋的颤栗从尾椎直冲大脑,炸得头皮都发麻起来:
“……薇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如今大朔的局势,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隐隐中还有南北割据的意思。
大江以北,三十二道边关,以关西张氏为首,府军有意无意地靠拢集结,百万北境铁骑厉兵秣马,随时可以挥师南下。
大江以南,京畿附近,天海戚氏已经完成了水师至步兵的转换,浩浩百万精兵随时可以开拔。
然而仔细看去,无论是张氏集团,还是戚氏集团,其间不乏一些眼熟面孔:如果细究下来,不难看到,薄家疯人院在其中活跃的身影……
你明白么?
火/药/桶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谁燃起第一颗火星!
而步练师你,中立谈判的鸽派大臣,阻挡了所有人的利益!无论是秦王集团,还是吴王集团,甚至是薄将山的中嵩公势力——都想把你吊死在城门,血祭这天下大乱的开局!
你明不明白?
——这战事一起,最先死的,就是你步练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姐儿,所以我着急,我着急要在这天下乱起来之前——”
步练师肚腹上刚开了个洞,一张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却有如熠熠的星火。
仿佛万万里的朝霞,都烙进了她的眼瞳里,焕发出惊心动魄的华彩来:
“摆、平、它。”
步练师这第二颗棋子,便是三殿下周玙。
有了白有苏这一可靠的信息来源,步练师知道了周玙的身世和死因。
周玙是大朔的牺牲品。三殿下本该在多年以前,就暴薨在玉门关之外;本该是黄泉里的亡魂一缕,如今却又重新出现在了人间。
何其怪哉!
“周玙还活着?”
白有苏惊骇万分:“——你怎地确定?”
步练师对“周玙”此人的好奇,的确是始于白有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白有苏只是点到为止的试探而已。真正令她起了兴趣的,是当年科举春榜大案,步练师在晋州遇见的黑影——
……
黑影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两块冷铁在相互摩擦:“步大人,世上不止你一个人,是重生的亡魂……”
不止?
步练师浑身一震:这世上的重生之人,竟然不止她一个?
确实。这重生之法,又不是被周泰垄断的;就算周泰掌握着这批方士资源,也没有道理只复活步练师一个人。
猝地,一道明灿的火花,从步练师脑海里跳闪而过。
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鬼使神差,或者就是女人毫无道理的直觉。步练师看着黑影的眼睛,牙齿到舌尖迸吐出三个字:
“是周玙?”
由此,魑魅行街,魍魉盈道,好戏开场。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有苏摇头道:“只言片语,何以为信。”
“我当然也不相信。”步练师单手支颐,眸光清醒而冰冷,“——所以我一直在查,很难查。”
大朔之所以要控制西域,一是为了边境布防的安宁,二是为了商道的巨额暴利。但是大朔作为东陆霸主,不可能无端地对小国出兵;它需要一个理由,而这个理由,便是周泰的亲生儿子:
——周玙。
周玙的死亡,是大朔野心的遮/羞/布。
既然事关君王的颜面,一国的尊严,周玙相关的事都变得扑朔迷离。
那步练师是怎么发现,周玙重生的事实呢?
步练师举起一根手指:
“窈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年北狄攻入上京,特地分出了一批人手,去捉拿窈窈。”
——意鹊正是死在了那一场没有名目的追捕里。
“为什么?”步练师摊开手,“窈窈不过一小小女童,能有什么特别的价值?”
“我顺着这个往上查,就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步练师收回双手,十指交叉,“活捉的胡人俘虏里,有人看见了薄将山,走进了可汗的牙帐。”
白有苏当即否认:“挛骶邪不可能与薄止为伍。”
他们可是血海深仇的大敌!
“所以不是他。”步练师摊开手,“是另一个和薄将山形貌酷肖的人……”
周玙。
是周玙与挛骶邪事先勾结,是周玙想要生擒窈窈!
白有苏立刻抓住了重点:“你怎知周玙与薄止形貌酷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都忘记了周玙,还是我告诉你的从前往事;你既然不记得周玙,又从何得知他的相貌?
步练师悲哀地露出一个笑来: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紫宸殿有一间密室?”
……
步练师梦见了自己幼时,无意间闯入了紫宸殿的密室,墙上挂着祖父的铁钩银画:
“帝王无情,臣子有骨”。
这内容妄议君上,大逆不道,可称谋逆。但周泰却对着这幅字,无声流泪,不能自已。
冷酷的帝王对着臣子的逆言,狼狈地呈出了一颗石头心,一颗正流血不止的石头心。
……
“北狄撤离上京之后,大明宫重新修缮了一通。”步练师的目光投向无限远的地方,“我也得到了机会,再次走进了那间密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间密室与记忆里的别无二致,只是墙上又多了一张挂画:
画中少年黑发白衣,玉质金相,霞姿月韵。他的容貌酷肖薄将山,气质却与薄将山大为不同。
这是三殿下周玙。
步练师重生之后,已经全然不记得,周玙是何等人物了。彼时步练师站在密室里,也只是在画像前驻足了一会儿:她以为这是周家早夭的皇嗣,甚至猜测过薄将山与周皇室的关系。
直到如今白有苏道出当年,步练师才知道周玙为何而死。
——那周泰又是抱着何等心情,把周玙的画像挂在自己的密室里呢?
周泰冷酷、阴险,凶残,他是合格的君王,也是不称职的父亲。虎毒尚不食子,周泰却可以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化为大朔战前的一道血旌旗。
既然周泰这般铁石心肠,又为何要挂一副周玙的画像?
一介小小弃卒耳,怎值得大朔天子,在密室里掩面而泣?
步练师闭上眼睛,她追随周泰多年,却发现自己全然不了解这个君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永安帝周泰,就像是一道,无字之石碑。
你不能否认他的恶毒,你也不能否认他的仁善;你不能否认他的功业,你也不能否认他的罪孽。
在这座石碑上,可以刻上无数个形容词语:阴险、英明、睿智、暴虐、薄情、理性……每个词都可以形容他,却又不能完全形容他。
步练师怅然一叹。
周泰正如一尊历史大器的残角,他的一生可以窥见一个时代的风云和悲怆。在以剥/削/奴/役为基石的家国巨构之下,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时代的伤疤。
如是一叹,唯有一叹。
白有苏叹道:“你就狠得下心对付周玙?”
你们曾经相爱过啊,你差一点就要嫁给他了,你还记不记得?
“……”步练师安静半晌,少女般怒了努嘴,表情呈出近乎残忍的无辜来,“苏姐儿。”
“——爱情,算是个什么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有苏震悚地看向步练师。
她发现自己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步练师大义凛然的表皮之下,包裹着一颗捂也捂不热的心。
步练师对爱的认知是无比畸形的:她自幼在周泰身边长大,她对“爱”的认知就像是筹码,步练师拼命想在朝堂作出成绩来,为的是换取周泰等价的关爱和认可。
但是“爱”不是这种东西。
爱是不讲道理的。
——就像是言眉身怀利剑,周望也要拥抱她;
——就像是窈窈与意鹊血脉无关,意鹊却仍旧奋身保护窈窈;
——就像是挛骶邪万死难辞其咎,白有苏面对挛骶邪的尸首,却仍旧会悲痛万状。
“爱”哪里是赏罚分明的东西呢?
它就是不讲道理的情感,它就是至死不渝的浪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无法理解。
所以薄将山用“爱”蛊惑不了步练师:
她才是那个最精明、最冷酷、最果决的商人,只要这份交易不划算,她立刻会终止交易。
而现在,周玙对她的爱,无法抵过他的罪孽:
“苏姐儿,你知不知道?”
步练师看向白有苏,字字都要磨出血来:
“——戚英酒杯里的毒,凶手不是秦王集团,甚至也不是薄止集团。”
“当时周瑾抓到了下毒之人,供认这是秦王下属的意思……而我顺着这条藤查,却又更悚人的发现。”
“戚英的火狐毒,来自于上京夜市,‘下西楼’中的一位无名江湖客。而夜市伶人指认道,近来有一位风雅的‘周郎’,夜夜出现在此处,甚至还有了‘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的说法。”
“周玙这般高调,是为了向薄止挑衅;但他却没有想过,我查戚英之死会查得这么深,会把火狐毒和周玙的下落联系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姐儿。”
步练师的眼尾燃着疯魔的红意:
“你可知我夜夜都梦见,阿英吐血不止,向我哭告?”
“你可知我夜夜都难眠,两耳都是阿英的哭声?”
“谁和阿英的死有关系,我步薇容永生永世都不会放过他!!!”
——血仇横亘在此,爱情又算是,什么东西啊?
步练师对周玙举起了屠刀。
大朔历史这样记载到:
既然周玙想抓住窈窈,那么步练师便顺水推舟,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他眼前。
在步练师的无声默许下,窈窈赌气翻出了步府,在明玉巷里被周玙掳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光做这一件是不够的:
——她必须要有一个好由头,让薄将山进入此瓮。
步练师的目光,落在了影不留上。
步练师一边要求陆从庸查周玙此人,以表示自己对周玙存在的无知;一边要求影不留放出调查周玙的风声,让薄将山咬住这只鱼钩。
一方面,是给薄将山将功折罪的机会;一方面,是提醒薄将山,周玙还活着,你该动手了!
明面上,上京祥和太平,笙歌夜夜高奏;实际上,上京血雨狂飙,人头纷纷落地。
利用薄将山对付周玙,确实是一招绝妙的棋。在薄家疯人院的行动下,周玙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他安插在上京的眼线内应被逐一查出……只要几个昼夜,周玙就可以变成,一个孤注一掷的孤家寡人。
薄将山完成作业,确实是保质保量。
步练师冷眼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地让事态进一步发酵:
周玙掳去窈窈,与薄将山在卧龙江上决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薄将山在对付周玙,周玙也在消耗薄将山。
步练师则趁此良机,在暗中狠狠地楔下势力,惝恍间上京的兵力,竟然全变成了步练师的人——
而在这卧龙江,就是最后的收网。
薄将山不难发现,自己的布兵,全被上京禁军,包夹在了火力范围中。神机营的火神铳排列成林,冷冷地对着薄将山的下属们。
而其中一把火神铳,是被一位熟人握着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沈逾卿立马江头,倒提着一把火神铳,向薄将山遥遥作揖:
“——相国。”
只有沈逾卿倒戈,控制薄将山集团,才会如此顺利。
薄将山怔了好一会儿,才找着自己的声带:
“你是怎么说动钧哥儿的?”
步练师反问道:“你当年是怎么诱惑幼娘的?”
薄将山闻言一窒。
“薄止,你太小看女人了。”步练师幽幽轻笑,“你觉得幼娘天真、傻气、自私,想攀上沈逾卿这根高枝,变成上京的金凤凰——这种女人,你见多了。你觉得幼娘很好控制,所以你想把她当做小小工具,插在沈逾卿的身边……暗示沈逾卿,提醒沈逾卿,警告沈逾卿。”
薄将山犯了这个时代的男人普遍会犯的错误:
他们从不正眼看幼娘这般的小女子。
——就像是当年在楼船上,薄将山不在意意鹊的存在那样,意鹊才能从火海里带走步练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步练师知道。
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她太明白女孩的聪慧、魅力、能力,究竟可以放大到何种地步。
而幼娘这经年累月的枕边风,就是把沈逾卿,薄家疯人院的头号功臣,变成步练师这一派的人物!
薄将山恍然大悟,纵声大笑起来。
影不留的诏狱是个好地方。
天牢是不可能去的。无论是薄将山还是周玙,都是身份尊贵,牵系甚广,手段遮天的大人物。政斗其幽微何其晦涩,步练师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来定两个人的罪。
——而且步练师也不需要定罪。
她只需要控制。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控制这两个大朔最强搅屎棍,对局面的稳定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是以,影不留的诏狱,是个很合适的地牢。
后世史官认为,步练师此举,意味着大朔的特务统治迈向一个全新的高度;从此诏狱便代替了天牢,成为大朔最黑暗的地方。
步练师不知道,也不关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泰的无字之碑,也立在了她的心中。她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至于清浊黑白,是非功过,都让后人去评说。
眼下的步练师提着一盏灯笼,走进诏狱无尽的黑暗里去。
这一星灯笼火,照亮了薄将山的面孔。
薄将山坐在牢狱的草席上,深衣随意地半敞着,露出笔直的锁骨和坚实的胸膛来。
他如今是步练师的阶下囚,却也没有懊丧或者慌张。薄将山懒散闲适地坐在狱中,姿态放松得像是一个富贵闲人,找了个僻静幽雅处小憩一般。
——他知道步练师不会拿他怎么样。
薄将山的政治价值,就好比长在大朔胸口上的一根刺:
长在那里,大朔会痛;
若是拔/出,大朔会血流不止。
眼下时局如此紧张,大朔流不起多余的血!
是以,薄将山不急,他一点也不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等着步练师开出合适的价码,继续他们没完没了的孽缘。
裙摆如碧波般掠过稻草,步练师一振下裳,端坐在薄将山面前。
她开口道:“薄……”
话音戛然而止。
薄将山唇舌间有铁锈的味道,侵入时像是侠客猝然拔刀。步练师猝不及防,向后倒去,薄将山抬手在她后脑上垫了一下,两人一同撞在了墙上。
步练师手指动了动,伸进自己的衣领里,抓住了薄将山的手,低声呵斥道:
“——大胆。”
薄将山微微抬起头,饶有兴致地觑着她。步练师眉眼冰冷,嘴唇嫣红,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的,一朵本不可亵玩的雪莲花。
“薇容,”薄将山低下头去,气息扑在步练师的颈项间,“你手持国柄,又掌虎符,整个上京都在你鼻息下……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
第75章钓鱼台他一人来
“——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两人离得极近,薄将山温热的呼吸,扑在了步练师的下颚上;然而这气氛却无半分暧昧可言,步练师冷肃威严,薄将山笑里藏锋,像是两头对峙的虎狼,随时可以暴起扑杀。
他们敌对太长,相爱太短,比起相配更擅长相杀。
薄将山垂下眼皮,眸光暗郁,嗓声低哑:
“你私囚重臣,操持国柄,一手遮天。四海之内,万民生灭,不就在你步练师一念之间?”
“……薇容,你比窃国贼还要窃国贼,你比薄将山还要薄将山啊。”
步练师闻言一哂,伸出手来,反扼住了薄将山的脖颈,用力地把他按到地上去!
此时姿势陡地倒转,步练师跨坐在薄将山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薄止,仇恨和偏见,已经影响了你的判断。”
低低的笑声流淌过薄将山的喉咙。薄将山似乎听见了无比荒谬的笑话,整个人都笑得发抖:
“薇容,你是说,这周皇室里,还能找到一个明主么?”
薄将山面色一冷,沉声沉喝道:“他们马上就要互相残杀,杀得血流漂杵,杀得天下缟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你……”
薄将山躺在地上,向上伸出手去,捧住了步练师的脸颊。
“步薇容,你的命,就是皇室内斗的遮羞布。无论是周琛赢了,还是周瑾赢了,最后都会拿你的血洗刷罪孽,把手足相残的祸事栽赃到你这监国大公的身上!”
他太熟悉了,他太熟悉不过了——当年步练师被斩于钟雀门外,朝堂的风向便是如此!
有意义么,薇容?
这个周家,这个朝廷,值得你这样做么?
步练师不为所动。
她面无表情,神色冰凉,真像是一轮皎皎银月,铅华不染,污/秽无犯:
“薄止,周皇室,没有你想的那般不堪。”
雨。
阴云沉沉地压在上京万家檐脊上,天与地交织出无穷无尽的丝丝冷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红。
雨浇红蕊,雾湿宫墙。上京城的山茶花,名唤“鹤顶红”,鹤顶红盛放之时,犹如大火燃烧京都。
甲兵、刀枪、人马。
来自不同势力的勇夫悍卒,沉默地站在这场泼天的冷雨里,等待着各自主君的号令。
——他们在等什么?
大朔历平安七年春,豫王周理在钓鱼台设宴,邀请皇兄秦王周琛,与皇弟吴王周瑾赴宴。
上京哗然,举国皆惊!
各方兵马日夜兼程,摧枯拉朽,飞速地向上京聚拢;而上京城则像是一夜之间长出了无数的倒刺,各方府兵刺棱棱地扎在街头巷尾,一时间偌大的上京,都显得无比的拥挤。
沉默。时间在狂燃。
安静。杀意在酝酿。
所有人都有预感,钓鱼台之宴将决出,大朔江山下一任的归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场雨,要停了。
此时,钓鱼台。
周理撩起珠帘时,步练师正站在朱窗旁,负手而立,抬头向天,看着这场潇潇的冷雨。
钓鱼台之宴,自然是步练师的意思。以周理的权势,尚且端不起这碗水。他在步练师的鼎力支持下,才得以向秦王和吴王伸出手来:
是和谈,是妥协,还是兵戎相见,血流成河?
这血迹斑斑的汗青史册上,将写下温柔一笔,还是狠辣一刀?
步练师听到了脚步声,却没有回过头来:
“你出汗了?”
周理默然不语,他确实没有睡好。此等风虎云龙的大场面,他周理确实没有见识过。
——大朔之君,江山之主,真的可以在这间小小的亭台里,和和气气地选择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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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练师粲然一笑,满城的鹤顶红,相形之下都黯然失色:
“——大不了我一头撞死在这里便是,四殿下何故慌张至此?”
周理脱口而出:“理不愿令公如此。”
步练师闻言一愕,周理知自己失态,连忙绷起一张冷面,漠然地撇开脸去。
步练师一哂,温声唤道:“四殿下。”
步练师伸出自己的手来,周理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握住了;步练师把自己的另一只手盖上去,双手用力地握住了周理发冷的手指。
她的声音温和,她的语气庄重,她的气魄像浩浩长河那般温柔又磅礴:
“——老臣,护着你。”
后来周理一直在想,是不是他和步练师的缘分,来得太早太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至于他的后半生,都无法再遇见一个,比步练师还要惊艳的人。
——又或许是太迟太迟了。一切的故事都有了自己的方向,一切的姻缘都有了自己的尾声,以至于周理的这段情愫来得太不凑巧,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发芽,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枯萎了。
只道是,少年情/事,老来悲。
……
眼下周理不敢看步练师的眼睛,哑然张了张口,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理,都听令公的。”
此时,吴王府。
周瑾淡淡地觑了一眼天色:“消息属实?”
“属实。北恒公的派出的死士,已经潜入了上京城内,随时准备劫入天牢,救走淑妃娘娘。”
周瑾的属下半跪在殿外,两臂皆缚着沉重的臂鞲,随时可以上马出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属下遵循殿下的命令,在天牢外的防火道里,埋伏下八百精兵。届时定能将这帮宵小一网打尽,坐实关西张氏谋逆之罪名!”
周瑾突然问道:“我皇兄呢?”
属下愣了一下:“殿下是指……?”
“关西张氏这般焦急,”周瑾淡淡地补充了自己的意思,“我二哥又是什么态度?”
“……”属下沉默半晌,“秦王府,并无异动。”
周瑾怔愣片刻,末了轻声一哂:“二哥还真坐得住……”
——二哥,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呢?
黑云压城,风雨如磬,此为上京,至暗时刻。
“殿下。”
乌弥雅从九曲屏风后出现,身后跟随着的侍女,捧着一件深红鹤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衣由火狐毛所织,沾水不湿,遇火不燃。”乌弥雅温声道,“殿下,春寒料峭,且加衣吧。”
——钓鱼台之行,必定凶险万分,还是穿上这件吧。
周瑾眯起眼睛,伸出手来,掐住了乌弥雅的小脸。
吴小王妃不愧是北狄第一美人,目含娇,眉生花,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口,泛着动人心魄的朱色光华。
周瑾只觉得陌生。
他到底有多少年,没正眼看过她了?
“……”周瑾看着她,“你的汉话,居然如此流利了。”
乌弥雅深红色的瞳仁里,静静地映出了周瑾的面容来:
“妾谨遵殿下吩咐。”
先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北狄少女,已经会规规矩矩地自称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沉默了半晌,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你希不希望我回来?”
乌弥雅温婉地回答道:“自是希望的。”
周瑾手指一点她的心口:“真的希望吗?”
乌弥雅低下头去,吴小王妃的睫羽浓密,像是蝴蝶银色的翅翼:
“妾的心是殿下的,命也是殿下的。”
她只是个精美无瑕的纸娃娃,翻来覆去也只有这几句话。
周瑾心口一阵烦闷,罕见地暴躁起来,甩袖向外走去。
乌弥雅在原地躬身道:“殿下慢走。”
周瑾突然顿住了脚步,猛地回过身来,大步向乌弥雅走去;乌弥雅惊了一跳,随即被攥住了手腕,周瑾把人用力地拉进了自己怀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昏地暗的纠缠。
乌弥雅脚下发虚,人都有些站不稳,周瑾捞住了她的腰肢,箍在了自己的怀中。
乌弥雅生得娇小玲珑,周瑾自己的手掌张开,就能遮占她大半的腰身。
乌弥雅气鸣自促,双手抵着夫君的胸膛,抗拒地撇开脸去:“……”
“我知道你恨我。”周瑾顺势低头咬去,直到那方盈白的肌肤上,洇出渗血的红印来,“我何尝不恨你?”
乌弥雅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我们就是得在一起……你说可不可笑?”周瑾低低地说道,“你至死都得和我一起;百年之后,你的尸首,也要和我躺在一处。”
“阿雅。”周瑾温柔地,温柔地,温柔地扼住她的脖颈,“——我恨你,你恨我;这就叫一双两好,天生一对。”
随后,钓鱼台。
上京如坟冢,灯笼如冥火,周瑾一袭深红鹤氅,眸光在辉煌灯火的映衬下,洇染开人血般的红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抬手一揖,微微一哂,眼睛里没有笑意:“四哥。”
周理点头道:“九弟。”
两人嘴上说着称兄道弟的话,却没有任何的熟络可言,空气冰冷而沉默,偶尔被鸦声打碎。
周瑾款款落座,他胸有成竹,姿态倒是放得随意:“二哥还没有来吗?”
“秦王府的仆从已经来报,说二哥自己出门了。”周理没什么感情的接话,四殿下尽职尽责地充当陪聊,“——应该还要一会儿。”
单独出门?
周瑾端起茶盏,闻言一笑:
好二哥,你究竟想怎么来呢?
是想带着兵马来,还是想带着故人来?
没关系……周瑾双眼微眯,没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论周琛来硬的,来软的,都没有关系。周瑾隐忍多年,筹谋至今,就是在等这一天。
——来吧!
二殿下,亮出你的刀来!!
周理微讶道:“二哥?”
周瑾心下不由得生奇,他没听见车马的动静,钓鱼台附近寂静无声。
——因为周琛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周琛孤身一骑,缓辔轻裘,从燎燎似火的鹤顶红花丛里,悠容淡逸地向钓鱼台行来。
天黑地红,风雨暗沉,周琛是画面里唯一的白色。
发如泼墨,袍似新雪,周琛像是从步练师的记忆里走出来。惝恍间岁月倒流,人事依旧,周琛还是那个皎如星月的少年将军。
他孤身一人,没有护卫,没有随从,没有兵马。在花海里埋伏着的刀斧手,面面相觑;在树阴里潜伏着的铁甲奴,愕然无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现在周瑾摔杯号令,埋伏的兵马便能万箭齐发,周琛一定死在乱箭穿心之下。
屏风后的步练师霍然站起,脸色震骇,久久无言:“……”
——蠢!
蠢货!!!
你这般……你怎地这般……你怎地这般蠢!!!
周瑾立刻就能杀了你!!!
你不怕么?你不怕么?!
……周琛,你这般前来,是准备好死了么?
步练师双耳嗡嗡作响,心中痛苦难以言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啊。
这就是……周琛啊。
当年梧州夜雨,杀机暗涌,周琛也不是怀着一腔热忱,特地前来见她了吗?
孤勇、凛然、天真、淳厚……
这就是,她曾经爱过的,秦王周琛啊。
周瑾紧紧地攥着茶盏,指节都握至发白,万般心绪起伏,最后化为了一声苍冷的叹息:
“……原来,是家宴啊。”
他不是心软了。
周瑾只是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一位敬佩的兄长,乃是关西秦王,二殿下周琛。
【注】
*1:“少年情/事老来悲”出自姜夔《鹧鸪天·正月十一日观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76章断天命上关西秦王
两个时辰之前。
上京城,长安巷,秦王府。
长云暗雨,残红污锦。周琛迈出朱红高槛,顺着抄手回廊,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门。
周琛微微睁大了眼:
“喻辅国?”
七旬老臣静静地跪在回廊中央,一肩一袖都是艳丽的碎红花瓣,显然是在此等待多时了。
周琛哪里担得起这等大礼,连忙躬下身去:“老师快快请起……”
老人把头埋得更低,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老臣,与殿下,相识二十有六;追随殿下,一十九年。”
周琛怔愣片刻,收回手去,默默地站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喻辅国跪在周琛跟前,声音苍老,语气悲怆:
“殿下为人淳厚,性情刚直,从未枉曲,从未折节。”
“殿下奉命戍边,栉风沐雨,老臣记得;殿下断臂求生,向死而生,老臣记得。”
“殿下……”喻辅国沟壑纵横的额头,慢慢地触在了地面上,冷得老人发起抖来,“……实乃大英雄也。”
周琛漠然片刻,随即一哂:“老师……”
“殿下——!!!”
喻辅国纵声悲号:“殿下有贤君之相,明主之风!他日荣登大宝,手持国柄,定能安定河山,成就一方霸业!”
“这钓鱼台,不可去,不可去啊!!!”
周琛轻轻地笑了起来:
“老师,学生,心意已决。”
喻辅国怆然闭眼,老泪纵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都觉得我适合当皇帝……”周琛笑着叹息一声,“也没人问过我,想不想当这个孤家寡人。”
关西张氏日益膨胀的野望,已经超出了周琛的控制。再过不了多少时日,张氏定会与周瑾兵戎相见:届时又是一河鲜血,一山白骨,一国大难。
有必要么?
该结束了,该结束了。这场皇权之争,早该结束了。
周琛闭上眼睛:
“老师,我很累。”
“我皇兄造反,与我大哥有牵系的人,都像是猪狗一样被屠了个干净;
“我父皇暴毙,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眼睛怎么也合不上;
“我母妃落狱,在天牢中惶惶不可终日,我连去看一眼的权力都没有。”
“——老师啊,你告诉我,”周琛半跪下来,对上了喻辅国,被眼泪烧得通红的昏花老眼,“是不是所有周家人,都得双手沾满亲人的鲜血,才能活下去?”
喻辅国泣不成声,惶惶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周琛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皇子的手,养尊处优,肤色白皙;这是将军的手,疤痕遍布,刀茧丛生;这是文人的手,手指削长,骨肉匀停。
喻辅国握着周琛的手,像是多年以前那样,君臣一心,互相扶持,共赴这泼天风雨。
周琛摇头道:
“我累了,老师,我真的累了。”
——而正值壮年的秦王殿下,却要主动放开老臣的手了。
喻辅国死死地攥着周琛的手:
“殿下,殿下,此事定有转圜之机!北恒公狼子野心,一意孤行,让老臣去游说……”
周琛怆然一笑:“老师,学生试过,学生早就试过了。你当我母妃,你当我外祖父,你当整个关西张氏,不知道我无意于东宫主位?”
然后呢?
便是关西张氏迫不及待地要除掉周瑾;便是云裳楼那场荒唐又可笑的闹剧!
喻辅国哽住了,老人知道此地已是绝境,愈发用力地攥住周琛的手;周琛无奈地看着老人,眼里涌动着温柔又悲哀的泪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殿下既然要赴宴,”喻辅国喃喃道,“便拿老臣的头去吧!臣代君死,天经地义,吴王必能……”
周琛沉默地摇头。
他就是为了让更多人活着,才要去赴这钓鱼台之宴的。
他坚定地、缓慢地、温和地,把自己的手,从老人枯枝般的手指里,一点点地抽了出来。
黑发秦王放开了白发老臣的手。
喻辅国惶恐起来,他身为一国重臣,三朝元老,从未露出过如此慌张的神色,以至于急急地拽住了周琛的袖子:
“殿下!!!”
周琛沉声喝道:“我意已决!!”
喻辅国痛声道:“殿下还年轻啊——!!!”
你尚年轻,还有希望,还有可能!
你还没见过自己的儿女,你还没与相爱之人白头偕老,你还没享过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你怎么,就走上绝路了?
周琛笑道:“不小了。”
——当年林尚书以死进谏,也是这个年纪吧?
我是秦王周琛,我是天子骨肉,我是叱咤关西的云麾大将!
我周琛难道还比一介文臣更没有骨气么?!
既然周瑾要争;张氏要争;薄止要争;——那我周琛,就让他们,都争无可争!
这场雨,该停了!
上京城,钓鱼台。
屏风后的步练师,浑身发抖,脸色惊白。
回去,回去!
步练师双耳中嗡嗡作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云福你给我回去!!
去把你的兵马带来,去把小戚王妃带来!!
去跟周瑾来一场势均力敌的谈判!!!
而不是……而不是……
屏风外,薄雾浓云,瑞脑残香。
周瑾缓缓作揖道:“二哥。”
大朔历平安七年春,秦王周琛、吴王周瑾、豫王周理,相会于钓鱼台,后人称之为,“钓鱼台之变”。
史书这般记载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首先,由豫王周理牵头,说清楚了两件事:
其一,贤妃戚英中毒一案。
周理呈上了周玙的供述——这卷供述,自然是步练师在抓获周玙之后,于诏狱获得的成果:
戚英所中的火狐毒,这幕后之黑手,乃是死而复生的三殿下周玙。
周瑾默然片刻,有些错愕,随即凉凉一哂:
“令公真有本事。”
这也能查出来。
但是……就算戚英的死,与周琛并无关系,那又怎样呢?
周玙挑拨离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如今秦吴对峙之僵局,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事关系到两大集团的利益,牵连到上百个世家大族的生死,岂是一桩恩怨能够销解的局面?
难道步练师竟是如此天真,以为周瑾和周琛言归于好,这把龙椅的归属,就可以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谈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二,永安帝周泰中毒一案。
周理呈上了一方养龙蛊,说清楚了周泰暴毙之缘由,实则为蛊虫作祟所害。而大理寺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把淑妃从中摘出去。
周琛面有讶色,随即了然一笑:
“令公有心了。”
步练师此举,无异于能保全整个关西张氏,不沦为弑君之逆贼。周琛知道步练师此举的用心,无非是告诉他和张氏,不必孤注一掷,尚有转圜余地……
周琛侧过身来,对着旁侧屏风,遥遥举起茶盏,随即一饮而尽:
薇容,多谢。
屏风后的步练师闭上双眼,任由两行清泪四下流去。
随后,周琛开口,把周理摘了出去:
“四弟,让我和九弟,单独说说话。”
周理眨了眨眼睛,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绣屏风后毫无动静。
周理头皮陡地一紧,知道此事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变故,只得依言起身离席。
在撩起珠帘之前,周理突然回过头来,无端端地问了一句:
“二哥,你何时带我和九弟去围猎?”
周理神情很认真,问得也很认真。
就像是少年时候那样。周琛比周理年长很多,可以自由出入这紫微城,为人又性情温厚,比周望那个阴阳怪气的好说话多了。
是以,周理和周瑾,在昭文台学得无聊时,都会闹着要周琛带他们出去玩。
——何时再去呢?
“……”周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等国丧过了,我们一同去吧。”
周理不安地问道:“真的吗?”
周琛无奈地笑了起来:“你二哥何时骗过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理望向周瑾,似乎是要他保证什么:“我们一同去。”
周瑾默然片刻,随即浮出一个笑容来,稀薄得像是雪地上的流光:
“好,我们兄弟三人,一同去。”
第77章断天命下周琛殒没
“九弟。”周琛撩起眼睫,“现在,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可安心?”
雾隐楼台,雨湿京都。鹤顶红被雨洇成了深红颜色,好似一片即将凝固的鲜血,洸洋在钓鱼台的开阔四野。
在这孤高的钓鱼台上,周瑾与周琛相对而坐。炉中的瑞脑香已经燃尽,偶尔发出一声炭火的哔剥;九曲屏风上绣着彩凤呈祥,玄武来贺,鲜艳喜庆的屏风后坐着默默垂泪的步练师。
静、静、静。
周瑾的眼神逐渐冰冷,犹如凛冬来临时的湖面:
“二哥,你是在施舍我么?”
如今剑拔弩张,兵戎相见,你还是看不起我这个废物老九,要大发慈悲地让我一把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潇,我知道你这些年,忍得太辛苦,演得太辛苦,藏得太辛苦。”
周琛平静地对上了周瑾的眼神:
“云潇,你累不累?二哥累了。”
周瑾错愕道:“什么?”
周琛看着周瑾的眼睛,试图从阴鸷和疲惫里,找出先前那个朗月清风的九殿下来:
“云潇。二哥,无心与你争这天下。”
周瑾脸色猝地一变,正想冷笑出声,这种以退为进的鬼蜮伎俩,他周瑾已经见了太多……
唰!
周琛从腰间的蹀躞带上,拔出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来:
“二哥何时骗过你?”
“我已写好绝笔。”周琛面色平静,“待我自绝后,还望九弟善待我妻儿亲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脸上掠过一阵空白。
他先前料想过千种场面,万般结局,周瑾自有百种应对——周琛手握重兵,实力雄厚,夺嫡之争注定要杀得血流漂杵。
你死我活,成王败寇,周瑾已然做好了粉身碎骨的觉悟:
他要争!他要抢!他要夺!
屈居于人下,只有任人宰割;隐忍于人后,只会遭人作践!
他要站在权力最顶峰;他要坐拥江山万万里;他要这天上天下唯他是从!!
但是……
“二哥,”周瑾冰封一般的目光,像水一般地晃动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你现在手握着利器,应该一把刺向我的胸口;我们现在是两头虎狼,共同争夺着一头雄鹿。
……你现在,算什么?
“二哥,别天真了。就算你我不想争,自然有无数双手,推着我们去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的声音又冷又轻,像是往地上撒了一把针:
“我们是回不了头的。无论是我天海戚氏,还是你关西张氏,那都是弯如满月的大弓,一放手就能让射出毁天灭地的箭/矢来!”
周琛厉声喝道:“但是我们姓周!!”
周瑾一静。
“九弟,还记不记得,当年令公是如何死在钟雀门的?——因为她动摇了柱国,她动摇了豪强,她撼动了那些坚如铁石的世族!”
“……结果我们现在,有什么不同?你我皆是各自母族的提线木偶!我们周皇室千百年来,都活在世家大族的阴影里,永生永世都要被关在蛊种里相互残杀,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周琛一字一顿道:
“当年高祖开国,分封手足,豪赏左右。一十三年后,八王动乱,威逼上京,高祖不得不手刃兄弟,夷灭亲族。”
至此,大朔周皇室,便陷入了永无止境的自相残杀里。
“父皇当年诛荆王、歼平王、斩太贞公主、剿昭德太后,杀得暗无天日,灭得群雄噤声。如今我大朔万里疆域,竟然找不出一个,姓周的大朔亲王。”
周家人的血,都在周家人的刀上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潇,”周琛撩起眼皮,投来悲哀的目光,“我们周家人,死得够不够多?”
自大朔开国起,周姓皇室,天子血脉,就像是被下了一个恶毒至极的诅咒。兄弟阋墙,姐妹相杀,父子刀兵相见,母女反目成仇。
够了、够了、够了!
这段被操纵的命运,这段被诅咒的血脉,就从我周琛自戕这里结束!!!
“九弟,若我身死,张氏没有推举的皇子,打不出勤王的旗号,势必会偃旗息鼓。”周琛低声道,“届时你荣登大宝,顺势着手削藩,二哥只求你留我亲人,一条性命。”
周瑾浑身一震。
周瑾手脚冰凉,发起抖来,他一颗被尘世烧成磐石的心,突然绽开了几道裂口,殷红的鲜血汩汩四流。
“二哥,二哥,”周瑾颤声道,“你不必如此!只要你我兄弟同心,大不了推举四哥上位便是!你不必……你不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周琛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这怎么可能呢?
周瑾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冻成了冰: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都是戚张二族的旌旗,在两大柱国的威压和挑拨下,哪里来的兄弟同心,哪里来的握手言和?
……堂堂周家皇嗣,天子骨肉,只是被关在蛊盅里的可怜虫。
他们血脉相连,只能杀得暗无天日,只能拼得你死我活。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周瑾睁大的眼睛里,缓缓流出两行泪:
“二哥,……你回去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这算什么?
你该与我相残,你该与我相害,你该与我相杀!!!
你这算什么?!!
——二哥,你……你为什么……
还要把我当弟弟啊?
暗山寒雾,冷雨潇潇,残红遍地。
“昭昭有朔,天俾万国……”
周琛望向朱栏之外,有十万烟火人家,有一方太平盛世。
列祖应命,四宗顺则。
申锡无疆,宗我同德。
曾孙继绪,享神配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琛举起了这柄匕首——
周瑾霍地起身,正要出手阻止;锦绣屏风后扑出一个人影,从后向前抱住了他。
是步练师。
步练师死死地拽住了周瑾,伸手遮住了周瑾的眼睛:
“别看……别看……听小娘的……别看了……”
周瑾感觉到步练师的眼泪,一颗颗烫在他的肩颈,烧得他神魂都焦曲着发抖;
步练师遮住了周瑾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周琛,看着秦王殿下,看着她曾爱过多少年的男人——
周琛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一抹。
血光泼溅,势若飞虹。
关西秦王,云麾大将,就此殒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蓦尘做了一个梦。
梦里长烟落日,雁过衡阳,大军缓缓地向东行去。
戚蓦尘骑在马上,啃着红薯,腮帮子鼓得圆滚滚的。
周琛总爱偏过头来看她。戚蓦尘最讨厌这种扭扭捏捏的,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张口打诨道:“福哥儿你要红薯啊?”
周琛唇边不自觉地漾开笑意:“你吃,我吃不惯。”
戚蓦尘鄙夷地“噫”了一声:“真娇贵。”
周琛朗声大笑起来。
天朗气清,阳光和煦,两人并辔而行,岁月温柔地流淌而去。
——喂,大福,你说我们,会白头偕老吧?
【注】
*1:“昭昭有朔,天俾万国……”改自贺知章《郊庙歌辞·禅社首乐章·太和》,原文为“昭昭有唐”,后续皆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78章杀了我跟我走罢
戚蓦尘惶惶睁大了眼睛。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这片久积上京的阴云,终于销声匿迹;这场凄神寒骨的冷雨,终于鸣金收兵。灿烈的天光直射而下,照得上京明艳动人,瑰丽无比,正是波斯商人口中的天上人间。
周琛的尸体静静地停在这方明丽的春色里。
秦王府一时间静得可怕,间或有一声来自仆从的抽噎。
戚蓦尘静默地站在周琛的尸首边,站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雕塑。
“王妃,王妃,”老管家低低道,“您……哭一哭吧。”
贴身嬷嬷不忍心地撇开脸去。
戚蓦尘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是被老管家叫回了魂;她整个人有些木木的,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末了平静地开口:
“你们先退下吧。”
“我还有话,”戚蓦尘笑了一下,脸上呈出少女式的羞赧和甜蜜,“要和大福一个人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管家担心地往里看了一眼,既而缓缓地扣上了朱红描金的隔扇门。
一时间殿内暗了不少。烛火惶惶地跳动在戚蓦尘的眼睛里,她坐在周琛尸首的旁边,缓缓拔出了周琛的佩刀。
这是追随周琛一生的名刀,环首制式,豪悍锋利,刀振时,有如虎啸龙吟;劈斩间,人马皆碎裂,神佛不能近。
这把刀重愈九九八十一斤,也只有铁甲巾帼戚蓦尘,身怀六甲也能轻松地拔出这把好刀来。
“你是何时下定的决心?”
刀光如水潋滟,照得戚蓦尘的眉眼,也格外寒冽:
“是我怀孕的时候?还是父皇驾崩的时候?还是淑妃娘娘入狱的时候?”
戚蓦尘笑了一下:“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我知道我脑子笨,不懂权术,只看兵书。”戚蓦尘低下头去,刀刃平滑如镜,映出秦王妃明艳大方的眉眼来,“平生所愿,不过你做你的关西秦王,我当我的泼辣悍妇而已。”
“你我皆是行伍之人,这辈子做过最多的事,不过是保家卫国,镇守边疆,抵御外侮。”戚蓦尘看着周琛死气横生的面庞,“我们做的好事,不够多么?”
“我们攒下的功业,不够我们白头偕老,相守一生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回答。
没有人可以回答戚蓦尘。
戚蓦尘安静片刻,随即叹道:“算了。”
“——谁能和老天爷讲道理呢?”
算了。
戚蓦尘抬起手臂,横刀于颈:
“你为大义而死,为大局而绝,为大朔而终,确乎配得上我戚华容。”
“——华容,陪你便是。”
嘭!!!
一双素手抢先伸将过来,握住了环首刀的刀刃,顿时血流如注:“王妃不可!!!”
戚蓦尘困惑地抬起眼来,正好对上了步练师惊恐的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半跪在地,双手抓住了刀刃。她抓得太狠,以至于刀刃陷进了手掌,殷红的鲜血汩汩四流。
戚蓦尘恍惚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是啊,若说哪一个女人可以在秦王府横行无阻,那必是周琛的青梅竹马步练师了。
“王妃不可!!”步练师急急道,“秦王府已无秦王,不可再无秦王妃!秦王于九泉之下,也不愿意妻儿走上绝路!”
戚蓦尘张了张口,轻轻地问道:
“……步薇容,你在假惺惺什么?”
你就是布置钓鱼台的幕后人,在我面前装什么慈悲心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是你步练师,眼睁睁地,看着周琛自尽的吗?
——你有功夫来拦我,为什么不去拦周琛?!!
步练师面色一白,愕然地松开了手。
戚蓦尘突然提高了声调:
“步薇容,你在装什么啊——?!!”
步练师张了张口:“我是……”
老管家一见不好,连忙插嘴道:“令公,王妃是悲伤过度……”
步练师抬起手来,示意老管家先退下。
“你杀了多少人?”戚蓦尘双眼通红,霍地起身,“纠察虔州水坝,你杀了三百人;推翻李氏党羽,你杀了两千人;铲除周望根系,你杀了足足七千八百人!!!”
“你满手鲜血,满背命债!天底下哪里有你这般浑身是血的忠良?!!——就你步薇容,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装慈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蓦尘高声断喝,几近力竭:
“步薇容,这身官袍裹着的,哪一个不是禽/兽,哪一个不是猪狗,哪一个不是伪君子?!你们一个个,张口大义,闭口万民,好一颗仁民爱物的菩萨心,到头来却能冷眼旁观秦王自尽!!!”
戚蓦尘的胸膛像是贲发的火山,剧烈地起伏着;她怒视着步练师,慢慢地冷了下来,声音颤抖又破碎:
“步薇容……周琛这一辈子,爱得最深女人,可永远不是我戚华容啊。”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看着他眼睁睁地去死?”
柳亸莺娇,万紫千红,又是一年春。
步练师整个人曝在灿烈的阳光下,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冰雕人偶,一步一步地走出秦王府。
她的步伐还是从容的,她的仪态还是优雅的,她的表情还是得体的。
她是监国大公步练师,怎么会作小儿女态呢?
步练师双耳嗡嗡作响,内心一片茫然无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不想哭。
她只觉得……干净,真干净,真的好干净。
有恩的,死里逃生;
无情的,分明报应。
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
看破的,遁入空门;
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好似一片食尽鸟投林——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步练师突然站定,胸腑一阵气血翻涌,最后呛出一大口的鲜血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属下的惊呼声里,步练师眼前一白,蓦地向下栽去。
【疯臣卷四:相煎何太急·完】
步练师看见了人。
她看见了许许多多人,许许多多张脸,许许多多的亡魂。有贩夫走卒,有王侯将相,都是死在她手里的人。
她看了看自己的脚,被无数双白骨鬼手,拉扯着往下陷;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掬着一大捧的人血。
步练师愣了愣,抬起眼睛来,静静地看着眼前人。
这是一位华衣美妇,倾国倾城,艳与天齐。她脖颈上缠着三尺白绫,吊在步练师面前的半空中。
这是步练师自缢的生母。
“娘,”步练师淡凉地开口,“你恨毒了我吧?”
“我怎能不恨你?”妇人幽幽地开口,“是你杀了你的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步练师冷笑一声,“娘,那我告诉你,父亲没有死,你信不信?”
生母愕然:“是你……”
步练师厉声道:“是你太没用了!”
“——你只是个貌美如花的废物而已。”
步练师浑身浴血,满脸刻薄讥诮,好端端的一对母女,却像是仇人一般:
“祖父自刎后,父亲跟随叛军,负隅顽抗,步氏一族面临抄家灭族的大难!而你身为当家主母,你在干什么?——你天天躲在屋中,以泪洗面,命令仆妇把你最喜爱的钗环首饰,埋到榕树底下去,避免抄家时给人拿去了!”
生母尖叫着争辩:“我只是个深宅妇人,我懂什么?!你整天混在男人堆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般……”
步练师沉声厉喝:“可是我救了整个步家!”
“是我在大明宫前跪了一夜,求得周泰亲自见我一面;是我献计引出叛军,步氏一族才能将功折罪,免了这抄家斩首的大祸!”步练师怒道,“你在干什么?你扇了我一耳光,你说我不守妇德,迟早会给家里惹来大难!”
生母尖叫道:“你父亲就是因为你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没有死!”步练师冷声喝道,“我与你说了上百次,父亲终有一日会与你相见!可你不信你的亲生女儿,却听信那些流言蜚语,真以为父亲已死,傻傻地上吊自尽了!”
步练师怒斥道:“你何其蠢也!!!”
生母捂着自己的脸,嘤嘤哭泣起来。
步练师坚如磐石的怒容,陡地绽开了裂痕;她像是暴怒之后的孩子,后悔起刚才说过的话来。
她伸出手去,企图拉住母亲的衣袖,口中喃喃道:
“娘,娘,娘……”
“我错了,薇容错了,薇容错了……”
“你看我一眼,娘,你看我一眼……”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疼疼薇容……你疼疼薇容……”
“薇容好孤独……薇容好怕孤独……娘,你疼疼薇容,你疼疼薇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睁开了眼睛。
林慎惊喜地大叫道:“二夫人,二夫人,令公醒了!”
步练师盯着帐顶,怔怔地出神,耳旁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幼娘带着丫鬟婆子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太医打扮的老人。
“姐姐?姐姐?”幼娘凑上来关切地问道,“可有哪里不适?要喝水么?小莺,把水端上来,要温过的……”
步练师默默地睁着眼睛,突然流下两行眼泪来。
一屋子的人全静了。
步练师这般的女子,竟然也会流泪么?
“令公是积劳成疾,悲痛过度所致。”老太医替步练师把过脉,“这是心病。沈二夫人,要多多陪伴令公……”
幼娘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给小莺,小莺立刻捧出一袋金叶子,老太医摆手拒绝了:
“能替令公诊治,是老朽之荣幸,自然是不收金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姐姐,”幼娘屏退下人,敛起了裙裳,坐在床边道,“幼娘伺候您喝药。”
步练师哑声道:“你如今是三品诰命夫人,我哪里能使唤你做这些?”
幼娘笑了起来:“幼娘爬得再高,也永远是姐姐的丫鬟,让幼娘伺候您吧。”
步练师不再拒绝。她默默地倾身向前,幼娘捧着汤碗和调羹,一点点地把药喂进步练师嘴里。
步练师轻声道:“幼娘,你老了。”
幼娘愣了愣,随即笑道:“幼娘是福薄之人,比起姐姐芳华永驻,自然是老得更快的。”
步练师摇了摇头:“我也老了。我们都老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岁月无情,年华残忍,时间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幼娘低低道:“幼娘就算走不动了,也会让人抬过来,伺候姐姐的。”
意鹊姐姐没做完的事,就让我来做吧。
“幼娘,”步练师的声音很轻很轻,“扶我起来,我要去个地方。”
幼娘吓了一跳:“姐姐应该静养才是,这又要去哪里?”
“去诏狱。”步练师道,“我要见薄止。”
幼娘眨了眨眼睛,脸色一阵为难。
步练师奇道:“怎么?”
“……”幼娘低下头去,“相国,应是越狱了。”
步练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这一昏睡了太久,周瑾早就有动作了。
现在周瑾将登大宝,还会放过薄将山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无法定薄将山的罪。要说谋逆弑君,细究起来,乌弥雅的手上沾着更多周泰的血;周瑾既然不定乌弥雅的罪,就不会动薄将山的罪。
如今大局刚刚平定,朝堂不宜再有太大的波澜。周瑾起码也不会明面上,去铲除薄将山这么一个社稷重臣。
但是薄将山肯定是要死的。
周瑾再怎么心慈手软,也不会放过弑君的逆臣。
而薄将山绝不会坐以待毙。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是树大根深的中嵩公。
薄将山定是连夜脱逃,叛出大朔,天高地远,他薄将山岂无归处?
步练师淡淡一哂。
薄止,你我永别,竟然连个招呼也不打么?
……算了,算了,我们也不是什么鸳鸯连理,做什么要尽这一份儿女深情。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步练师突然听见了房顶上的异动:“——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啪!
幼娘惊呼一声,药碗碎了一地!
她的脖颈上,多了一把刀。
薄将山反手横刀,架在幼娘的脖颈上:
“嘘。我跟薇容,说说话。”
步练师听见了周遭动静,应该是薄家疯人院,控制了步府的护院。
幼娘站在十步外的珠帘后,担忧地望着步练师这边。
多少日不见,薄将山胡须长了不少,本就深邃刚硬的眉眼,又磨砺出几分沧桑的坚毅来。他如今换上了轻便的胡服骑装,一副随时可以上战场的模样,倒提着佩刀的手,也扣着冷硬的护铠。
步练师愕然片刻,随即莞尔,这是来与她告别的么?
也好。
这段缘分,有始有终,也算是完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止,你杀了我吧。”
步练师的眼睛里,慢慢地浮起破碎的泪光:
“我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是时候放下这滔天权柄,去九泉下追随先帝了。
“往后的新时代,也已经不需要,一个双手鲜血的女权臣了。”步练师看着薄将山的眼睛,“大朔需要的,是一个独立的、强大的、不依附世族、不旁靠巨卿的新帝。”
一手遮天的监国大公步练师,应该暴薨在瑾儿登基之前。
臣,为国尽忠,为君而死。
是时候了。
“薄止,你杀了我吧。”
稀薄的天光透过窗牗,打在步练师的面颊上,她的脸像是脆弱的白瓷一般:
“……死在心爱之人手里,也算是天意温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伸出手来:“跟我走。”
步练师愕然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薄将山平淡地反问:“很奇怪么?我专程来见你,就是来带你走的。”
——带我走?
步练师下意识地摇头,她不能,她怎么能,她怎么能和薄将山一起逃呢?
“不愿意是吧?”薄将山一扬眉毛,“——要我跪下来求你?也可以。”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薄将山发疯发得毫无预兆,说跪就跪了下来,比他妈跳楼还干脆!
步练师惊得差点站起来:“薄止,你有病?你干什么?!”
论官职,你比我还高一等;论身份,你我也是平级人物。刑不上大夫,就算薄将山如今是叛贼,落狱后也得以礼相待!
你怎么能向我下跪?!!
薄将山倒是能屈能伸的人物,端端正正地跪在床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跟我走。”
步练师匪夷所思道:“你疯了?!你忘了么,你如今之所以落到这般田地,多半是因为我……”
薄将山大大方方地点头:“你第一天认识我?”
我薄止本来就疯!
步练师无语了半晌:“……”
带个昔日大敌走,的确是很符合,薄将山神经病的作风。
不行,不行,这太荒谬了……
“薇容,”薄将山看着步练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求求你,跟我走吧。”
“就当是你,陪我发了一次疯。”
【注】
*1:“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出自王勃《滕王阁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2:“有恩的……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出自曹雪芹《红楼梦》。
第79章大结局上烈火人间
“薇容,长乐十三年,我便求过你。”
薄将山静静地看着步练师,他的眼睛里像是蓄着一方暗沉的血海。
他的爱病态可怖,他的爱隐晦含蓄,他的爱……从未宣之于口。
步练师睁大了眼睛,怔愣地看着他。
惝恍间,岁月倒流,时光逆转。她和薄将山还是针锋相对的年轻人,在临刑前夜的天牢里冷冷地对峙。
“你说,”薄将山伸出手去,“你求官,为的是江山社稷;你求死,护的是朝纲律法。”
——现如今,无论是江山社稷,或者是朝纲律法,都不需要一个权势滔天的监国大公了。
好薇容,看看我,跟我走,好不好?
步练师错愕地看着薄将山,“白玉京”早已不复往年的年轻潇洒,岁月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薄将山依旧向步练师伸出了手来。
他们彼此怨恨,他们彼此计算,他们彼此利用,他们彼此陷害。他们像是两头虎狼,在杀机中对峙,在沉默里暴起扑杀;他们又像是两条毒蛇,在心机里纠缠,在黑夜里交颈而卧。
他们是宿敌——
步练师眨了眨眼睛,眼泪比话语更先一步,跌出了眼眶:“……”
——他们偏偏相爱了。
步练师哽咽道:“你该恨我。”
薄将山回答:“我不正常。”
步练师梗声道:“你不该这么快原谅我。”
薄将山回答:“我确实有病。”
步练师抬手遮住了眼睛:“这没有道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薄将山笑了起来:“你和疯子讲什么道理?”
步练师:“……”
步练师破涕为笑。
上京风云变幻,福祸无常来去,她早已疲惫至极,笑容黯淡得像是雪地上徘徊的流光,又像是痴人嘴里的梦幻泡影:
“薄大人,你能带我去哪里呢?”
薄将山回答得很干脆:“回老家。”
步练师一愕:“老家?”
也就是——
“西域。”薄将山沉声道,“和回亓那人生活在一起。”
那里有广袤无垠的草原,那里有驼铃悠扬的大漠,那里有繁华热闹的丝绸商道,那里有你没见过的另一番天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里不同于逼仄、压抑、沉闷的上京,那里的瓦砾、城墙、土地,不会血迹斑斑,不会疑窦重重。
在那里,你不用绞尽脑汁,你不用耗尽心血;
在那里,你只是来自中原的普通女人;我只是回到家乡的普通男人。
薇容,跟我走吧,到西域去。
步练师缓慢地,缓慢地,伸出手去。
这是女人的手,窈窕白净;
这是权臣的手,血迹犹干;
这是步练师的手,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攥紧成拳,都是孤苦无依。
言眉放开了它,戚英放开了它,步练师命里那些重要的人,都一一放开了它。
薄将山握住了这只手,十指相扣,力道坚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罢。”
步练师惊道:“你说什么?”
幼娘坚定道:“幼娘要和姐姐一起走!”
步练师:“……”
薄将山:“……”
薄将山往旁退开几步,示意你们姐妹自己解决,他不方便在场旁听。
“你说什么蠢话?”步练师大怒,“此去西域,福祸难料,你放着好好的沈府二夫人不当,来凑什么热闹!”
幼娘急得哭了起来:“姐姐不要丢下幼娘!”
“你疯了?!”步练师心说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都他妈不正常,“你同我去了,沈钧该如何是好?!”
幼娘跺脚泣道:“姐姐只有一个,相公可以再找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句话把步练师说傻眼了:“……”
不远处的薄将山投来震惊无比的目光:“……”
“还是姐姐教我的!”
幼娘生怕步练师不要自己了,一时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姐姐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等我变老变丑了,沈钧说不定会纳十八个美娇娘……”
薄将山忍不住插嘴道:“钧哥儿哪里是这样的人……”
幼娘一把抱住步练师的胳膊:
“幼娘不听!没有姐姐,幼娘早就被歹人害了,哪有命再遇见老爷?姐姐对我有恩,老爷也对我有恩,但比较起来,果然还是姐姐更重要!”
步练师:“……”
薄将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突然问道:“薇容,我跟白有苏,哪一个更重要?”
步练师扶额:“问得好,下次不要问了。”
如图所示,上京逃脱小队里,混进了幼娘和她的贴身婢女小莺。
小莺听闻幼娘的决定,双眼放光,十分激动:“夫人,老爷肯定会来追你的!”
幼娘一想到沈逾卿可能追上来,就心虚得想躲起来算了:“……所以呢?”
有必要兴高采烈地说出来么?
“好浪漫,好霸道!”小莺还是个年轻姑娘,捧着脸颊尖叫道,“她逃,他追,他们都……”
步练师冷冷地打断她:“不准发表弱智之言。”
小莺委屈地一福:“嘤。”
与此同时,步窈窈小女侠,拒绝了上京逃脱小分队的邀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林慎过了春试,我会来找娘亲的。”窈窈表情平静,眼神坚定,“云潇叔叔向来疼我,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娘安心去吧。”
步练师愕然。
步练师的计划是死遁——也就是在步府后院放把火,从义庄里找具女尸烧了就行,步氏族人也能脱个干净。
她没考虑过林慎的处境。林慎不像沈逾卿,早就自己站稳了脚跟;她这么一去,林慎作为“令公门生”,处境不知有多么尴尬和艰难……
所以窈窈要留下来。
只要窈窈还在,周瑾的目光,会停留在林慎身上的。只要慎哥儿自己争气,周瑾会赏识这个朝廷新秀,林慎今后的路也会好走得多。
步练师有些恍惚,从什么时候起,窈窈已经能看到这一层了?
她又有多少时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女儿了呢?
“……”步练师垂下眼神,看着窈窈的小脸,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你长大了。”
“长大了”的窈窈眼眸乌溜溜地一转,心虚地捏了一把手上的冷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窈窈的聪明脑袋,哪里能看穿这一层。
这一切都是周玙告诉她的——窈窈作为一个小小女孩,只是放不下在上京的玩伴,想和好朋友们再待一会儿罢了。
她的二叔周玙,就像是仇怨往事,吹来的一阵腥风——他出手太快,也消失太快,以至于这偌大的上京城,也只有窈窈还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窈窈知道他坏。就是周玙这个大坏蛋,害死了贤妃娘娘,还挑唆关西张氏和天海戚氏两家,把秦王逼上了绝路。
真是个魔头!
如今的三殿下周玙,处境算是罪有应得:即将登基的周瑾,不忍再杀手足兄弟,便将周玙软禁在了紫微城的深宫里。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有人知晓,没有人记得。
又做回了一个孤魂野鬼。
但是……
窈窈一直在想,这个大魔头,怎么不在卧龙江,把她给杀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时爹爹踏舟而来,尚有百步之遥;而她自己被点了穴道,也是动弹不得。
若是二叔恨毒了爹爹,做什么不在爹爹面前,把她给杀了呢?
——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仇人杀害,爹爹一定会疯的吧?
为什么二叔不这么做呢?他绑了我,不就是为了,在爹爹面前手刃雪恨么?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难道这大魔头,还会心慈手软不成?
窈窈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在周瑾的默许下,窈窈隔三差五,就去冷宫烦一烦周玙。
——步练师要离开大朔这件事,也是周玙事先算给窈窈听的。
窈窈惊道:“我娘怎么可能离开?”
周玙笑得很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窈窈翻了个白眼,扭头便飞出宫去,——转眼间又绕了回来:
“我不想这么快和娘亲一起走,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周玙愕然道:“为何?别的地方,比上京有趣多了。”
窈窈低落地垂下头去:“……我的好朋友都在上京呀。”
若是去别的地方,窈窈就没有朋友了。
周玙闻言怔愣了片刻,窈窈太单纯干净了,衬得他这个心机深沉的怪物,格外的面目可憎。
……他当时怎么没有杀了她呢?
是因为自己不想?
还是觉得自己不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周玙,生于阴谋,死于阴谋;重生后,怀着满腔的仇恨,制造阴云,搅弄谋局。
这半生都荒废了。
周玙微微一哂,以他的智谋,成全一个小女孩的心愿,又有什么难处呢?
“过来。二叔来教你,怎么跟你娘说。”
步练师与窈窈相别,母女俩倒是没哭;反而是林慎泪飞如雨,大有哭晕过去的意思。
“……”步练师叹了口气,阻止了林慎跪下磕头,“慎哥儿,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林慎哭得要背过气去:“慎儿何德何能,与令公知己相称!”
步练师看着少年青涩年轻的脸,心里生出无限的感慨和唏嘘。
“林慎。”
步练师抬手按住了少年瘦削的肩头,眸光像是东流的大江,从容、温和、磅礴如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朝中人才济济,有谋臣,有能臣,有贤臣。他们无论善恶,无论清污,只要能让大朔前进,都是陛下的好棋子。”
“——你要从大朔滚滚前进的车轮底,把那些无辜的百姓,救出来。”
“此事艰巨,逆天而行,稍有不慎,整个大/朔/官/僚都是你的敌人。”
“这种臣子,姑且叫他,为‘疯臣’吧。”
林慎睁大了眼睛。
他双手作揖,缓缓下拜:
“学生谨记。”
这便是,清流名臣林慎公,最开始的开始。
与步练师相别的最后一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庭院正中。
薄将山淡淡地觑了一眼,无声无息地握住了刀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拦下了薄将山:
“陆公,你来了。”
陆从庸披着一身淋漓墨意,仿佛是被裁剪下的黑夜本身,沉默地立在庭中月色里。
“姐姐,”陆从庸低低地问,“为什么?”
你不要大朔了吗?
你不要周瑾了吗?
……你不要我了吗?
步练师摇摇头:“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陆从庸厉声喝道:“不可能!”
步练师静静地看着他:“陆公,你要拦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从庸沉默不语。
薄将山悄无声息地改变了站姿,陆从庸是紫微城第一高手,对付起来确实会有一些吃力……
陆从庸霍地拔刀!
他——
手腕一震,刀身一甩,陆从庸反手握着雪亮的刃身,刀柄朝向了步练师:
“姐姐,给洒家一刀,影不留也好向新帝交差。”
步练师愕然片刻,随即笑了起来:
“陆公,多谢。”
陆从庸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看步练师:
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本来有很多的话,想跟步练师说;但是到头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算了。
缘分尚浅,何必情深?
事如芳草春长在,人似浮云影不留。
留不住的……留不住的。
周瑾负手走进了紫宸殿。
灯火明煌,瑞脑飞香。这皇气恢弘的大殿中,站着一位白发老者:
步练师的生父,大国师步七星。
步七星鹤发童颜,道骨仙风,面色却冰冷无比,眉眼间皆是对世间的漠然与疏离。
无论他的亲生女儿步练师,在外搅起了多少泼天风雨,步七星都懒得看上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凡夫俗子而已。
步七星抬手作揖,连跪都没跪:“陛下,太妃不可复活。”
周瑾皱眉道:“这是为何?”
你能让令公死而复生,让三哥重回人世,为何不能复活我母妃?!
步七星漠然道:“先皇试过,不可,便是不可。”
周瑾眼皮狠狠一跳:
……原来周泰试过,要复活戚英么?
步七星的面色无悲无喜:
“重生之法,需得遵循两条:其一,是强烈的执念;其二,是完好的身体。”
步练师虽被斩首,但执念深刻,只消把断颈缝合,施以偃家之术,在黑棺里静置九九八十一日,便能起死回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尸身被冰封在昆仑玄冰中的周玙同理。有了步练师的成功案例,周泰终于同意,步七星在周玙身上施术。
周泰不可:他被养龙蛊咬穿了五脏六腑;
戚英不可:她并没有强烈的执念。
周瑾默然片刻,腹中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苍凉的叹息:
“原来如此,退下吧。”
步七星刚刚走下丹墀,便被周瑾叫住了:
“步道长,昨夜步府走水,令公葬身火场,你可知?”
步七星脸色漠然,语气冷淡:
“七星,一心求道,不问俗世。”
“哦,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瑾清峻秀气的脸,浮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来:
“让朕猜一猜——”
“令公的黑棺,本该好好地待在紫微城才是;又为何会离奇失踪,多日后出现在乌苏江,恰好被南巡的薄止撞见呢?”
这么巧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步七星寒在了丹墀上。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周瑾站在朱红门槛前,眸光深深,笑容冷冷,“——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步七星低声道:“老道并不知陛下何意。”
周瑾笑而不语,步七星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
步七星沉默片刻,突然回过头来,跪在了丹墀之上:
“陛下,起死回生之人,毕竟不是俗世之物,只有三十年的寿命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
……请你,放我的女儿,去她想去的地方吧。
【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1:“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出自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前一句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故林慎说“何德何能与令公知己相称”。
*2:“事如芳草春长在,人似浮云影不留”出自辛弃疾《鹧鸪天》。
*3:“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出自刘向《触龙说赵太后》。
第80章大结局下正文完结
步练师愕然地站在三口黑木重箱前:
“这都是送给我的?”
“娘还嫌不够多呢。”百里青笑眯眯地揣着双手道,“娘说这西域毕竟不比中原,令公毕竟是拿笔的儒生,哪里忍得了没有书墨的寂寞。”
时局敏感,风声紧张,白有苏并没有来送别,而是让儿子送了三大箱——
书。
步练师随便看了眼内容,要么是正儿八经的经史子集,要么是花前月下的诗词歌赋,顿时很是胆战心惊,总觉得自己一辈子也看不完。
百里青附耳小声道:“娘说令公爱看的在箱子最下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恍然大悟,顿时十分受用:“代我谢过苏姐儿了。”
薄将山一边捏着条蛇,一边凑过来奇怪道:“薇容你爱看什么?”
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乃是权臣榜当红大类:此物,既可以装格调,还可以表忠心,薄将山亦在其中之列。
步练师作为一条深藏不露的土狗,平生最大的爱好,莫过于通宵挑灯一些“书生抛弃佳人,佳人发奋读书,日后变成书生顶头上司”的大女主复仇爽文话本,面无表情道:
“女人的事你少管。”
薄将山挑起眉毛,手里捏着蛇:“……”
等等。
步练师吓了一大跳:“你哪里来的蛇?!!”
薄将山哦了一声,把掌中的粉色小蛇给步练师看:“百里侍郎送我的,毕竟师生一场……”
步练师如遇大敌,面色发白道:“拿开!!!”
薄将山一乐:“哟,步大人,怕蛇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练师争辩道:“……我才不怕!”
薄将山手掌一翻,不知怎地,那条粉色小蛇竟然不见了。
步练师奇道:“你的蛇呢?”
薄将山神秘道:“钻你衣服里去了。”
步练师:“……”
小莺奇道:“刚刚是令公在尖叫吗?”
幼娘平静地摆手:“小莺,不要多管闲事。”
——令公很要面子的,小心被她灭口。
步练师一行人是从密道离开的上京。
等车马辘辘驶出城郊,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步练师回过头去,西天血红,云海如烧,上京的城墙浸在灿耀的金色里,恍若九天之上的辉煌阊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往南去,是宏阔的朱雀大道;
再往南去,是瑰玮的太微皇城;
再向南去,是壮丽的紫微宫城。
紫微城里,大明宫内,含元殿上,有万国衣冠,有天下群英,跪伏满地,高呼万岁——
再见了。
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步练师一行人混进了西行的商队里。
每次驿道关卡,官兵巡察,薄将山和步练师都淡定至极,还真像一对归乡的富贵胡商。
反而是幼娘吓得不行:“姐姐,我让小莺去打听了,这官府虽没明文告示,但都说再抓相国呢……”
步练师手里捏着她爱看的话本,面色平淡地翻过一页:“知道为什么吗?”
幼娘眨巴着大眼睛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这个商队,来自乌苏江边的梧州。”薄将山抱着个瓦罐走过来,“而此地的太守,乃是长乐十五年,春榜案中那位险些被斩的状元郎。”
“我懂了!”小莺恍然大悟,“老爷说过,这叫官官相护!”
步练师:“……”
薄将山:“……”
幼娘怒道:“你懂什么,这叫知恩图报!”
“……”薄将山从瓦罐里掏出他的宝贝小粉蛇来,“其实也说得没错,下次不准再说了。”
步练师骤然翻脸:“你不要过来——!!!”
百里青送的这条名贵小粉蛇,薄将山取了个很霸气的名字,叫做:
金箍棒。
步练师面无表情道:“薄将山,你真对不起自己三元及第的学历。”
我不理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捧着他的宝贝金箍棒,脸上露出了老来得子的快乐:
你要理解!
金箍棒在薄将山无限度的宠溺下,光荣获得薄家二女儿窈窈是大女儿的身份,性子比狗还要活泼好动,幼娘和小莺都喜欢把她缠在手上。
步练师:“……”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还是回上京算了!
太平七年十月,步练师一行人,来到了关西大域第一关:
玉门关。
这里是北狄可汗喋血之处,亦是大朔与西域的交通枢纽。车马千万,驼队无数,各国的商人云集于此,步练师掀开车帘望去,竟能看见三种肤色的面孔。
小莺摇头晃脑地感慨:“春风不度玉门关……”
步练师:“……”
幼娘怒道:“小莺,说点吉利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扶额道:“说得好,下次不许说了。”
依薄家疯人院的本事,准备通关文书并不难。官兵掀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见车内都是如花似玉的女眷,官兵抱拳道了声“得罪”,在通关文书上盖了印章,便让薄将山一行的车马过去了。
幼娘心有余悸道:“原来这么容易么?”
“玉门关有两关。”薄将山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关是验货。我们一不带‘黑货’,二不带‘禁货’,自然过得快。”
“难的是……”步练师柳眉一皱,望向极目之处的城门,“第二关。”
——第二关,是验人。
甲兵俨然阵列,旌旗迎风展动,第二关的城门上,站着一位银甲红披的英武将军:
戚风!
小莺脸色一白。
步练师冷静地吩咐道:“幼娘,取我妆奁来。”
幼娘依言拿来了。步练师从中取出一根白玉簪子,握在手中,伸向车外,高高举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静、静、静。
万里无云,烈日悬天,这根白玉簪高高举起,眩出一圈瑰丽的五色光晕。
——这是戚英送给步练师的成人礼。
戚风沉吟片刻,末了摇头叹息:
“……到底是,故人债,最难还啊。”
“怕是要对不起沈相国了,”戚风笑着摇头,“——来人,不必查了,放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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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娘一拍桌案,霍然起身,怫然变色:“你说什么?!”
“小姐!小莺绝无二心!”小莺哆哆嗦嗦地跪下了,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小、小莺与戚风将军,早有书信往来……”
步练师无奈扶额:“……”
幼娘身边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贴身丫鬟,竟然能和正三品的大将“书信往来”?
步练师看了看小莺的长相,想了想沈逾卿和幼娘,突然又觉得合情合理了。
小莺哭得要背过气去了:“小莺也不知道戚风将军,竟是那镇守玉门关的!他、他只是在信里问我,到哪里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幼娘匪夷所思道:“这不就是在套你的话?!”
原来这一路上的行程,都是你这个蠢丫头在通风报信!
小莺哆嗦道:“可、可是我们一路上,不是很顺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气得不行,刚想出口训斥,步练师抬起手来,打断了二人:“得了。”
“戚风是我的故交,白龙将军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不会轻浮到去勾搭别人的丫鬟。”步练师单手支颐,眸光淡凉,“多半是沈钧在其中牵线搭桥,小莺,是不是?”
小莺愣了愣,想起自己与戚风将军相识,多半是因为老爷的缘故,顿时点了点头。
幼娘脸色一白:“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
“沈钧料到你会跟我跑了罢。”步练师笑了笑,“没事,多半只是要你回去,不然我们早倒霉了。小莺,傻丫头,起来吧。”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沈逾卿利用小莺,掌握了车队的行程情况,再让戚风把人截在玉门关;只是戚风看见了姐姐旧物,一时间心绪起伏,便把步练师一行人放走了。
幼娘闻言摇头道:“我自然是会跟着姐姐的!”
步练师笑道:“沈钧亲自来接你,你也不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闻言一愕:
“……什么?”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薄将山抬手示意,手下人敲响了驼铃,一行车马停在了茫茫黄沙里。
幼娘不可置信地撩起车帘。
极目之处,金风震铄,铁甲铿锵,一队人马出现在地平线上——
薄将山朗声笑道:“钧哥儿腿脚真快!”
沈逾卿一骑当先,飞驰而来。马蹄飒沓,尘沙飙涌,他像是一柄极快的刀,切开了这苍茫的风沙:
“——相国所教骑术,钧毕生不敢忘!”
沈逾卿翻身下马,踩过几步黄沙,伸出了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幼娘。”
幼娘咬着下唇,低下头去,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沈逾卿的手悬在半空,静静地等着她。
步练师啧了一声:“幼娘!”
幼娘肩膀一颤,流下泪来,却依旧是摇头。
沈逾卿沉默片刻,收回手去,拔下了头簪。
幼娘震悚地抬起头来,只见沈逾卿一头漆黑长发,飞扬在了熔金色的漠北大风里。
“幼娘与我,少年夫妻。钧原本以为,那是到白头的缘分。”
幼娘睁大了眼睛。
沈逾卿垂下眼去,握住一缕长发,反手拔出匕首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罢了。你自由,我欢喜。”
他手腕用力,向发束割去——
“老爷!”
幼娘缓缓地回过头去,看了身后的步练师一眼。
步练师淡然微笑,点了点头。
去吧。
到你夫君的身边去。
……只是这从今往后,姐姐不在上京,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幼娘眼眶又红了一圈,她紧紧地咬着下唇,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被沈逾卿一把拥在了怀里。
幼娘抓着他的衣襟,放声大哭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的哭声清亮又绵软,被长风卷裹,被大雁捎去,一路向南飞去——
飞向玉门关内,飞回大朔中原,飞到金粉繁华的上京去。
薄将山勒马侧了几步,步练师站在马车前沿上,两人并肩沐浴着天光,看着沈逾卿和幼娘消失在风沙里。
步练师感慨道:“年轻真好。”
薄将山深情款款地张开臂膀:“你要不要……”
步练师一翻白眼,扭头就走。
薄将山:“……”
“哎,”薄将山郁闷地捏着金箍棒,“二闺女,我们来抱抱?”
粉色小蛇估计到了叛逆期,扭动着挣开了薄将山的手,自顾自地爬回罐子里了。
薄将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将山郁闷地回头,刚好跟连弘正看了个对眼。老人原本捧着个红泥手炉,站在马车旁吃瓜看戏,如今对上了薄将山的眼神,默默地转身钻进了马车里。
只剩下薄将山一个人吹着北风:“……”
步练师也没想到,这在西域里,竟还能碰见故人:
“……公主殿下?”
马上的红衣女子掀起风帽,露出鲜妍俏丽的脸来:“令公!”
——竟然是静安公主周璎珞!
步练师万万没想到,她和璎珞断了的师生缘分,在西域又重新续了起来。
如今的璎珞可不是千娇万贵的公主了,她访过波斯,拜过北狄,用脚丈量过丝绸路。
天高地阔,南北无边,她来去都自由。
步练师奇道:“这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我画的地图。”璎珞肤色微深,笑容灿烂,明快得好似草原上的红狐,“令公和相国要去何处?璎珞来带路便是!”
在璎珞的帮助下,薄将山一行人,顺利地和绿洲的回亓那人洽接,热热闹闹地在草原上安顿了下来。
至此,世上只有回亓那的大族长和大族母;
至此,世上再无薄相国与步令公。
蓝天高阔,碧草无垠,牛羊陷在蓬勃的绿色里,散布在繁星一般的毡房之间。
漠北大草原,回亓那王庭。
当薄将山走进王帐时,步练师正靠在胡床上,——人已经睡着了。
她梦见了烈日下的钟雀门;她梦见了怒雨下的梧州城;她梦见了哭声里的科举场,她梦见了鲜血里的钓鱼台。
她梦见了洪浪里的士卒;她梦见了廷杖下的文人;她梦见了哭号的帝王;她梦见了自缢的臣子;她梦见了喋血的美人。
恩仇、爱恨、喜怒,多生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君臣、英雄、美人,多风流。
只不过,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只道是,山川未改,大河东流。
【作品:《疯臣》】
【作者:叶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完结于2021/11/6,晋江正版,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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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春风不度玉门关”出自王之涣《凉州词》。
*2:“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出自曹雪芹《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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