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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酣耳热,秋华转变话锋问:“梁兄是山西人氏,不在故乡享福,奉母入川万里奔波,不知有何贵干?”
潜龙的脸色沉下来了,叹口气说:“真是一言难尽,敝乡地处边墙附近,地方不靖,因此迁地为良,拙荆是成都府人氏,不惯边地生活,不服水土,因此举家迁至四川落业,箱笼行囊已在月前派人先行入川安顿。家母舍不得离开,一再拖延,因此至今尚在途中。”
“梁兄入川之后,有关生理之事,是否已有打算?在外地落业,必须从头做起,相当费劲呢?”
“兄弟打算设武馆授徒,家岳有的是田地,倒也衣食无虞。要不,就在天府镖局找份差事干干,并无不可。”
秋华淡淡一笑,说:“咱们学武的人,如果靠武艺谋生,似乎出路不大。骨风峥嵘的人,不屑投军或投入官府。做镖师设武馆到底下乘。流落江湖为非作歹,也不是了局。梁兄,做镖师倒不如……”“你反对我做镖师么?”潜龙抢着问。
“正是。”
“那么,仍然像你一般在江湖中鬼混?”
秋华呵呵笑,说:“梁兄请勿误会,小弟之所以闯荡江湖,只是看看人间百态而已。小弟不以豪杰自命,也不以亡命自居。三十岁以前,如不在天下各地走走,成家生子以后,哪还有闯荡的余暇?小弟认为,练武的人,决不可靠武艺谋生,瓦罐不离井上破,那会坑了自己。寒门务农为生,百十亩薄田无虞匮乏。小弟三十岁之后,便要蓑衣芒鞋继承祖业,不复在江湖鬼混了。因此,小弟也劝梁兄,买百十亩薄田……”潜龙不住摇头,接口道:“抱歉,我这人不是扛锄头的材料,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偏厢内,突然传出女人的争论声,打断了两人的话。
首先,是年轻女人的嗓音在叫嚷:“婆婆,你少嘀咕几句好不?一天到晚要转回去,要埋骨在故乡。哼!腿长在你身上,要走你走好了,又没人阻拦你。整天摆着这副债主面孔,我可受不了。”
显然,说话的是潜龙的妻子。
秋华一怔,目光落在潜龙梁北的身上。
潜龙梁北毫无感觉,似若未闻,干了一碗酒,接着豪放地说:“大丈夫才艺在身,岂能不一展抱负。老弟,目下你我虽已闯出些少名头,但算得了什么?不趁年轻力壮时痛痛快快地干一场,到老来怨天尤人也就晚了。”
秋华脸上的笑容渐敛,喝了半碗酒。
里面,潜龙的妻子又在发活了:“儿子是你的又怎样?你要回去请便,反正你还不至于老得不分东南西北,你走就是。”
“把我变卖产业的钱还我,我会回去的。”老太太愤愤地说。
“你别做梦,变卖产业的钱该是你儿子名下的,大概你老糊涂了,居然在路上争起儿子的祖业来。”接着,尖叫声刺耳:“北郎,你进来。”
潜龙梁北不是聋子,刚才婆媳间的对话,他岂有没听见的道理?脸色一沉,气虎虎地离座而起,进入了偏厢,立即传出他乖戾的叫声:“娘,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整天到晚想回去,你是什么意思?你走好了,免得怨天恨地讨人厌。”
接着传来了老太太啜泣的声音,一面啜泣一面说:“北儿,为人不可忘本。这些年来,你有几天在家中过的?为娘日夕倚闾以待,盼望你改恶从善返家团聚,让为娘安度余年,好不容易你带着媳妇回来了,一声不响便将祖上留下的田舍卖掉,逼为娘万里奔波风尘仆仆……”“砰”一声响,潜龙拍案的声音乍起,接着是他的怪叫:“你有个完没有,带你到四川享福,你却人在福中不知福,好没道理!要回去,你走好了,我是不回的,日子长着呢,你这种态度我受不了。你最好闭上嘴,休惹我生气,快用你的膳,还要赶路呢。”
脚步声隆隆,他出来了,脸上的怒容未消,直至回到桌旁,方换上了笑脸,坐下来道:“两位见笑了。家母上了年纪,整天唠唠叨叨免不了的,家务事实在令人头痛,不加理会其实也平安无事。”
秋华脸上变了颜色,首先抓起身旁的包裹,愤愤地站起,离座到了另一副座头坐下,向店伙叫道:“伙计,给我另摆杯盘,来四味下酒菜,两瓶好酒。”
店堂中食客已愈来愈多,黑、白二虎主仆三人,也在厅角进食。所有的食客,已在先前潜龙进入偏厅之前,好奇地向这一面张望。秋华的奇异举动,更加吸引了全厅的所有目光。
东首的一桌,秦家六位客人停止进食,好奇地注视着这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