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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以为我是冒充的算命先生,但世间名医,哪个不懂些命理?”乔七命绕了一大圈,这才把话头落回了沈寒舟身上,“我当时说他身子羸弱,短命之相,大小姐可还记得?”
李妍仰起头想了想,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当时乔七命只看了沈寒舟几眼,脱口便是这句话。
“他是你带来的人,你觉得我会不会当着你的面瞎说?”
李妍一滞。
乔七命这才缓缓抬手,他细细品着沈寒舟的脉象,郑重道:“就这个身子骨,这个状态,往宽了说,至多也就二十年。若是操劳过度,积劳成疾,十年都是一个大坎,能不能过还是另说。”
李妍的呼吸短暂停顿了下。
她后背僵硬,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潮红,痛苦呻吟的男人。
“你说他,还有十年?最多二十年?”她难以置信,干笑一声,“乔七命,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啧!”乔七命嫌弃咂嘴,“大小姐,我一个郎中……啊,御医,怎么会用人命开玩笑呢?”
“他这脉象,定然是长期失眠无法入睡,外加操劳过度,连带着还有些……”诅咒两个字到了嘴边,乔七命顿了下,又给咽回去了,“总而言之,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已经算得上奇迹。”
他起身,在桌边坐下,拿出随身的小墨盒,提笔开方子:“这风寒好了之后,我隔三岔五就会来一趟,他这个样子,从今往后汤药是断不了的。”
乔七命刚刚写下两个字,又停了下笔。
他看着李妍脚踝边蔓延出来的铁链子,想了想,又添了一嘴:“肝属木,木生火,肝火重的人不仅眼睛容易出问题,还容易中风,死得更快。”他看着李妍,“大小姐要是想让他多活几年,可别气他,让他心情舒畅一些。”
说真的,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乔七命断不会信什么诅咒一说。
他跟着秦宝臣去了东宫寝殿,隔着床上帷幔,切脉的时候怎么都切不出帘子后的人“身体羸弱”。
左手诊了诊右手,最后两手都捏着,疑心蹲起。
难不成东宫太子病弱之说,只是传出去忽悠人的?
想到这,他忽然又想起沈寒舟说的那句话:掀开帘子看一看。
乔七命到底是在江湖待久了,内宫规矩不怎么当回事,直接心一横,抬手一把撩开了床上厚重的帘子。
那一瞬间,帘子后的“太子”大惊。
怪异的一幕在此时此刻出现了。
乔七命突然掀开帘子,被吓住的人居然是帘子后的太子。
他震惊抬头,下意识往床另一侧挪了下。
也因此,乔七命看清了那张脸。
九分相似,气质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说话唯唯诺诺,连“大胆”二字都是磕磕巴巴喊了三回才叫出声。
如果是沈寒舟……
他倒抽一口凉气,登时明白了全部。
原来真正的宋唯幽,一直都在他们身旁。
恰在此时,乔七命身边响起一声熟悉的招呼:“乔爱卿,想问什么,待会说。咳咳咳。”
乔七命诧异回头,看着身披大氅的宋齐,被太监搀扶着上前。
他似笑非笑道:“朕想和太子,聊聊家常。”
第236章 一刀两断
宋氏的诅咒是真的。
皇帝宋齐这么多年,看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实际上心如明镜,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那被动的读心能力,让他不得不连朝堂大臣家里养的狗,生了几个狗崽子,或者前两日赌钱输了多少银子,借了谁的高利贷,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清风做丞相时,万事有他扛着,宋齐慢慢调理,身体有些好转。
李清风辞官一走,事情也还有太子能接手,还算撑得住。
但太子某日偷偷出宫后,一去不返,一夜间所有的奏折都重新压在宋齐案头,他日日要见几十个大臣,身体被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道近乎撕裂。
撑不了一个月,就重病在床起都起不来。
但宋齐比谁都清楚,他此时此刻不死。
他就是吊着一口气,也必须等到宋唯幽回来。
宋氏江山给谁都行,独独不能落在裴家手里,那样他做鬼都嫌丢脸。
将死的宋齐,咬着一口气,三度去请裴应春。
只有他坐过丞相,只有他知道丞相每日应该干什么,做什么。
他不惜告诉裴应春自己身体不适,大概没一两年能活了,让他全权代理朝政。
就为了多活一天。
只要或者,等到宋唯幽回来,天下就还有希望。
乔七命站在行宫门前,回望大雪之中巍然耸立的大晋行宫。
他长长叹一口气,将肩头的兜帽戴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