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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再没有一种情苦,能如他现在正经历的这般磨人心智。
爱而不得,求而不应。
曾经她是主,他是仆,他还觉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占尽了天时地利,让她对自己产生习惯,留在他身旁,让她依赖自己,不再离开,这些通通只是时间问题。
可现在……
他那卑劣的念头,不应该存在的感情,永远都不能被她知道。
他怕她嫌恶心,怕她会赶他走,怕被拒之千里之外。
该死!
沈寒舟从没有如现在这般,如此急切地想要恢复全部的记忆。
哪怕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好让他彻底死心。
大抵是这样的念头从琴音里传递了出来。
李妍缓缓停下,她收了剑,仰着头,关切地问:“沈账房,虽然我琴棋书画一塌糊涂,但也能听出你这曲子后半段里愁肠百结,可是有什么心事?”
沈寒舟一滞。
他望着李妍。
若只是兄妹之间能做的事……
“可能是刚刚恢复,哪哪都酸胀得很。”他微微笑起,“李妍,你上来帮我揉揉肩膀吧。”
月下,李妍望着那扇窗户,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我?”她难以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尖。
不得了,山庄二把手疯了,居然已经开始使唤自己给他捏肩了啊?
却见沈寒舟抿嘴,柔声问:“不行么?我实在是想不到找谁。曹大掌柜很忙,乔神医又在照顾承东和刘水,分不开,余下几人既要护卫,还要守夜,更不好麻烦他们。”
他说得有理有据,让李妍一时还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点了下头:“你等我上来。”
她倒是要看看,沈寒舟这算盘上打的是什么花。
怎么感觉看不明白呢?
第119章 斩草除根
长夜漫漫,沈寒舟依旧坐在床边,一把琴放在腿上。
他指尖缓缓擦过琴弦,行至一半,“嘶”了一声。
他侧目看着身后:“有点疼。”
李妍嫌弃撇嘴。
她一个飞龙商行的主人,青州巨富,江湖著名土匪,现在给他捏肩就算了,这人还挑三拣四。
“沈寒舟,你还挑挑拣拣,就不怕我一掌劈死你?”她白了沈寒舟一眼,手上的力道却轻了些。
沈寒舟轻笑一声,指了指右边的肩膀:“往下一点。”
李妍的手顿住了。
“我以前没看出来啊,沈账房在生死面前居然这么坦然。”她“嘁”一声,右手稍稍挪了一寸。
她初见沈寒舟时,从未见过那羸弱的男人,瘦而高挑,扑面就是一股病殃殃的气息。
那时他躺在床上,人事不醒,后脑勺被杜二娘的一棍子伤得不轻。
一晃快要半年,这段时间在李妍看不下他这么瘦弱的模样,强行要求他吃了不少东西,可现在捏起来,竟然也还是搁手,仿佛没长出来多少肉。
“你身子不好,本就羸弱,有喜欢吃的东西告诉曹切,让他给你多做一些。”李妍手上没停,“瘦成这样,别人看到怕是要说我苛责你,不给吃东西。”
沈寒舟唇角微扬,浅声道:“想吃桃花酥。”
温柔的月光落在他肩头,那身白衣更显出矜贵的气质。
少了几分高冷,多了些许人间气。
李妍“啊啊”应声,点头说好。
沈寒舟没再继续开口。
他就那样像只猫,坐在窗台,仰头望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本想要弄清他心头在打什么算盘的李妍,瞧着他那般淡然,目光微沉,终究是没再说出半个字。
朗月悠悠,公子佳人,本应是金玉良缘,奈何一眼误终身。
乔七命站在窗外树下,端着一盘止血带,发出一声叹息:“造化弄人啊。”
“什么造化弄人?”曹切从他身后跟出来,不明所以。
“哎!你还不明白么?”乔七命指着二楼沈寒舟的房间,“苍天无情啊!”
曹切更迷茫了。
怎么滴,看不得两个人感情好啊?
乔七命一脸痛心疾首,拍拍曹切的肩头:“老曹啊,哎!我……心痛啊!”
他摇摇头,仿佛遭了多重大的打击,踱步而去,只留下曹切一个人,纳闷地仰着头瞧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那晚,夜深人静时,李妍一身夜行衣,先蹲在沈寒舟的屋顶上,撬开一片瓦。
她眼睛盯着床上安睡的男人,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之后,才小心翼翼把瓦片放回去。
她才不信什么使团全员都没听过“帐中没”,一定是沈寒舟不愿意说。
黑影在青州寂静的夜里,踏着屋顶,登萍渡水,宛如游龙。
她穿过陈府院子,借了寺庙钟楼的高度,与泼墨般山水相依的远处山缘为伴,直奔夜夜笙歌的霜月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