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 / 2)

('前面就是公安办公大楼,与步行街一墙之隔。他想到自己每次进办公楼,都暗暗计划找一个周末不再进办公楼去,而是稍转个弯踱进步行街,去琳琅满目的小吃楼尝尝鲜,却从没这么做过。他人生中无数个日子就是在充满规则、枯燥无比的警务工作中度过的。

办事大厅里坐着一群人。郑航走进去,一名女性眼睛一亮,迅速站起来,从背后抽出麦克风晃到他面前。“请问,你看到网上的消息吗?你是那个副所长吗?”

接着,那群人全部围过来,摄像机、照相机、麦克风在他面前闪动,记者们七嘴八舌地发问。

“你跟宝叔是什么关系?”

“田卫华是你关进看守所的吗?”

“宝叔的遗产你准备怎么处理?”

“你有警用匕首吗?”

郑航没想到自己是他们的目标,思绪麻木地看着那些“长枪短炮”,双手抱在胸前,瞅准一个空隙挤进电梯里。还好,电梯口有保安守着,记者没有跟进来。

上了七楼,秘书处坐着一个着装女警,笑容可掬地看了他们一眼。“郑副所长,局长在办公室等你。”

郑航让方娟帮忙拿着他的公文包,在秘书处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警领着郑航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一扇棕色的木门上敲了敲,转动黄铜门把踏进室内,做了个礼让动作,让他走过去。关西局长坐在厚厚的皮椅上没有起身,面前的胡桃木办公桌上井然有序。他对面摆了一张木椅,郑航被示意坐在上面,他则继续着一份红头文件。

女警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郑航面前,然后轻轻地关上门离开。

关西把文件放在桌上,向后靠了靠座椅。

“小航,我一直在想,不知道如何在这股到处蔓延的谣言之火失控之前,将它扑灭。”他的语气仍像平常一样和缓而亲近。

“谣言止于智者。”

关西看了他一眼,哂笑一声。“你听说过网络猛于虎吗?如果扑灭不了谣言,就很难阻止检察院的介入。”

“我没犯法,不介意他们来找我。”

“可我怕。”关西语气忽然严厉起来,“但是,今天把你找来,不是要跟你争论这一点。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听听你如何反驳谣言,反驳检察院的介入理由。”他俯身向前,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据我了解,你前天去找了石锋教授。”

“是的,我想请他帮忙分析一下我面临的困局,请他来看一看现场,看一看物证,希望他能发现我们没有发现的东西。”

“他拒绝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他需要得到你的首肯。”郑航似乎看到丝丝希望。

“关于谣言,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不听谣言,只接受事实。”郑航理由气壮地说,“如果有人把我当作焦点,不管我做什么,都会遭到批评,我相信法律会保护我。”

“你当然可以相信法律。”关西缓缓地说,“但是面对执行法律的人,你得提出自己的理由,否则凭什么为你洗刷嫌疑?”

“我一直在寻找证据,关局长。”郑航一直叫关西关叔叔,如此正式地叫关局长还是第一次,“以我前面搜集的证据推理,谣言有可能出自凶手。”

“哦?”关西眯起眼睛。“你的证据能锁定凶手?”

“从系列案件看,凶手狡猾、谨慎、处心积虑,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和文化素养,特别是法律素养,可能是法律工作者。”

“如果嫁祸成立,他对证据的把握可谓独到而精确。”

“他很熟悉公安工作和侦查流程,甚至就像我们侦查人员一样。他在宝叔被害现场留下纸条,既引我上钩,又混淆侦查视线;他使用特制警用匕首杀人,意图明显;案发两三个小时,便把一切捅到网上,不是凶手本人或是正参与相关侦查工作的人,谁能做得到?”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郑航知道自己的语气很生硬,“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个凶手跟导致我父亲牺牲的那起案件有关,或者是延续。他潜伏了八年,终于于四年前出动——”

关西打岔道:“咦,小航,谁向你透露了十二年前的案情?”

“我想让你告诉我十二年前的情况。”郑航的语气依然有些冷,“梳理十二年前涉毒案件的牵连人员,可能会发现本案的重要嫌疑人。”

关西没有说话,但注意力一直放在郑航身上,含蓄而巧妙地表现出对郑航的爱护。他不是不想透露案情,十二年过去了,首要犯罪嫌疑人监内身亡,主要嫌疑人始终潜逃,案件一直悬着,特别是郑平的死,是他最深、最痛的伤。

徐放告诉他说,方娟和郑航认为正在发生的涉及吸毒人员的杀人案与前案有关系,他一直不太相信。对吴德生的追查他从来没有放松过,禁毒工作在他心头从来都是重中之重,怎么可能冒出关联案件,而他没有察觉?

他不怕尴尬,不怕丢面子,但需要更全面的证据,更精确的判断。“小航,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的负面情绪,我会积极汇报自己的调查情况,提出自己的见解和建议,并提供详尽的证据予以佐证,主动为领导出谋划策。还有,我不会空手过去,我会带着相关证人、证物一起去见领导。”

郑航沉默地盯着关西,待他说完,松了一口气似的说:“关局长,我的证人证物就等在您的秘书处。”

33

“关局长,您好!”

“哎呀,方主任,您好!”关西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门口。郑航转过身,看着五十岁的关西跟二十多岁的方娟亲切握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坐,快请坐!”关西亲自从旁边拉了一根木椅摆在与郑航并排的位置。

“关局长,我是你的学生,您这么客气,折杀我了。”

“你那时在我队里实习。工作在市局,就是我的领导,我能不客气点儿吗?”关西笑哈哈地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起实习时的方娟,每次看到他都慌乱不安,直到在离别饭局上敬酒,还不敢在他面前抬起眼睛。

“可惜我这里没有咖啡。”他说,“破案后,我一定买一袋给你送过去。”

“局长这是鞭策啊!”方娟在木椅上坐下,“不过,今天我是作为郑副所长的证人出现的,所有资料我都带来了。如果局长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我言无不尽。”

方娟将她和郑航整理的资料放在关西面前,坦然地看着关西的眼睛。她发现局长的眼神仍然像手术刀一样善于分析,但并不让她觉得冰冷。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相信自己的眼神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这样。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好的建议或对策。我知道郑航近段时间跟你在一起,学习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关于志佬、宝叔这起案子,另辟蹊径,发表了很好的意见。”

“我想,这些意见并不像您暗示的那样,我们是有依据的。”她说。

“我没有暗示什么。不知你记不记得,你们实习期间,我不止一次说过,面对案件不要妄下推论。很遗憾,郑航可能并没完全听进去,虽然或许是正确的。”

郑航涨红了脸,想插话;方娟在桌子下面按了一下他的腿,制止了他。她说:“您的教诲永我们远铭记在心里,但正如您说的,正确的推论还是要接受。何况,它不是空穴来风的推论,它是以事实为依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相信有依据,不过是不是客观事实就很难说了。”

“工作做得不好,局长尽管批评。但我希望局长告诉我们十二年前那起案件的实情。”

“哈哈,我让你来给我提供证据,你反倒向我要起情况来了。”关西说,“好吧,除了徐放说过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不要侦查经过。”方娟说,“我要细节,涉案嫌疑人的细节,我要所有的涉案人员名单,我要从这些名单里寻找十二年前后的关联。”

关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脸色忽然凝重起来。“说实在话,十二年前的案件始终像泰山石一样压着我的心,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它。前几年,我以为快要结案了,但吴德生总是在刑警赶到前突然消失不见。接着便出现了吸毒人员被害案件。吴平凡、刘居南都引起过我的注意,但证据确凿;虽然看案卷时,心里涌起过疑问,却仍然签发了起诉书。”

“这么说来,你认识吴平凡和刘居南?”方娟淡然地问。

“是,也不是。我没见过他们,但十二年前的案卷里有他们的名字。”

关西在文件柜里一沓沓厚重的档案夹和其他文件中翻来翻去,找到了他要的那份档案,一本本翻看,抽出一册清单。郑航一眼就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

这是一份非常详尽的名单。涉案人员按罪行轻重排列,跟案件有所牵连,但没有违法犯罪的人员也罗列其后。不仅有本人的姓名、住址,还有家庭关系,特别是子嗣的学业和事业发展脉络,十分详细,每年都有更新,最近的一条是今年四月份添加上去的。

清单摊开在方娟和郑航面前,两人如获至宝地一页页。这个案件真让关西费心了,十二年,该有多少警察在跟踪追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德生是吴良的堂弟?”方娟问。

“嗯,同祖父的。”关西说,“但他这一脉只他一个男性。”

郑航抬头望了一眼关西,不解地问:“案发时吴德生已经四十多岁,按理应该有子女,怎么名册里没有记载呢?”

关西在烟灰缸里敲了敲烟灰,说:“吴德生结过多次婚,案发时能够调查到的几次婚姻似乎都没有留下子女。听说首次离婚时,前妻带走了一个小孩。不过,当时已相隔十三四年,他们从来没有过联系,也就没有引起调查民警的注意。”

“十二年来,五次发现过他的踪迹?”

“这个人很狡猾,总是独来独往,而且不断改名换姓,银行卡、电话卡都是用盗窃来的身份证办理的,也不跟亲朋好友联系,所以很难追踪。但他脾气很怪,又乡音难改,在外地碰到老乡,总是不理不睬,从而引起怀疑。”

“没有易容吧?”

关西摁灭烟头,又点燃一支。“没有整容。但他略通易容术,不断地在脸上贴些胡须、疤痕什么的,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易容规律。”

“他再婚吗?就从没有再跟辰河的前妻联系?”方娟问。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没有再婚,也没再跟辰河方面的人联系。他的前妻是我们的重点监控对象,都已有另外的婚姻,有几个还控告过我们影响她们的私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叹了一口气,说:“我觉得,应该查一查他的第一个前妻。”

“前几年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几次调查,都没有找到有关线索。分析他的第一个前妻和儿子可能在跟他离婚后都已改名换姓。”

“就无法查了吗?”郑航知道即使改名,也会在派出所档案里留下曾用名。

“没有查到。”关西说,“已经过去二十几年,我们只在城矶派出所档案里翻到迁出证明,在迁入地派出所却没有找到迁入登记。要知道,当时还是纸质证明材料。我们怀疑他们改名换姓,并改换了出生年月,造了假迁出证明。”

“他们就像早就知道会牵涉某种罪恶一样,凭空消失了。”

关西再次拿起打火机。“吴德生从来就不是好人,那些女人都是他坑蒙拐骗到手的。”

“他与前妻离婚时,儿子多大了?”

他深思地盯着一片呛人的烟雾。“几个月,或不到一岁。现在大约二十六七岁。”

顿了顿,他望向天花板。“你们认为这对父子可能就是连环凶杀案的主人?”

方娟想起什么事,笑起来。“如果你这么认为,我想提醒您自己的格言——不要妄下推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有这个可能。”关西没有计较方娟的嘲笑,自问自答似的咕哝道,“但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呢?我们怎么从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一定是两人作案,也不一定父子俩一定要联系上。”方娟说,“重点是,目前为止,凶手的下手对象是涉及十二年前案件的人,以及当前凶杀案的知情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放来的时候,我已经安排下去,至少采取了预防措施。”

“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我想局长您已胸有成竹。”

关西露出担心的神色。“你们两个,也是概率很高的人选,必须注意自身安全。”

“我们会的。”

“或者去警院培训一期,离开这里一阵。”

“不,不,不!”一直没有说话的郑航急了。“我们不能离开。”

关西神色严肃地盯着他。“没人可以独自改变世界,相信我,也听我一回。”

“对不起,关局长。”方娟圆场道,“郑航并没有拂逆您的意思,只是我们真的不能离开。您看,我偶尔帮着提点儿建议,还是有用的。而且,凶手针对我们下手的看法,也完全没有根据。谢谢您,我和郑航会互相保护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吧,我会交代徐放保护你们。”

“谢谢。”方娟拉着郑航站起身,“您忙,我们就不久打扰了。这个东西——”方娟扬了扬手里的清单。“我复印一份带走。”

关西点点头。“想起什么事,随时跟我电话联系。”

他最喜爱腾讯网站,因为它普及率最高。腾讯新闻经常以窗口的形式抢占视线,不等你反应过来,你的眼球已被它吸引。

他点了一下新闻头条——“隐身连环凶杀案的派出所副所长浮出水面”。读了一个段落之后,双击一行蓝色文字,进入深度报道网页。几位知名网络评论家发布了评论文章,指责警方的不该,痛心国家法制有待健全;全国各地都有跟帖,留言页面已经显示到第三十页,后面还有一串省略号。

网站开辟了评论专栏和新闻爆料热线。他巧妙地转换了自己的ip地址,以或隐身,或南辕北辙的网址和网上的人聊这个话题,透露案件最新动态和派出所副所长的动向,时不时地鼓动别的网友实施人肉搜索。

一篇最新采访报道说该派出所副所长可能是十二年前牺牲的刑警大队长之子。终于揭开了伤疤。记者以旁观者的口吻反问,假如是副所长杀人,会不会是出于对吸毒者的报复?因为内心被撕裂,旧伤口隐隐作痛的感受令他雀跃。

他重新了那篇报道,淌血的心,再次被撕裂的伤口,该死,他就喜欢这种有深度的新闻。他将文字复制下来,存进私人文档。

他将这次凶杀案的报道专门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又分列出本人爆料文档。他准备的材料有着严格的层次分类,什么时候提供这个,什么时候爆料那个,都有时间限制。新闻炒作热度不断升级,有赖于吸引眼球的热点、焦点不断出现。他必须记住这点。相较于以前,现在头条新闻竞争更加激烈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中午一点,他将键盘推开。肚子在叫屈了。

这家宾馆送餐服务不到位。他本来想选一家好一点儿的宾馆,吃喝玩乐一条龙。但不幸的是,稍大一点儿的宾馆管理监控十分严格,不仅需要真实身份登记,还有二十四小时出入视频监控,令他无法遁形。当然他并不怕视频。

肠胃在绞动。他站起来,决定找一家同样不起眼的饭店满足它的要求。

十分钟后,他穿着一件洗得变色的t恤走进背后的小巷,进入一家低矮的餐馆。里面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里坐着三五个客人,面对着电视机,一边浅斟,一边观看。店主是一对夫妻,矮胖的女人冲他打了个招呼,轻轻点头,便对着灶台前的瘦杆男人吼了一声。

“吃点儿什么?”矮胖女人放下满脸横肉,亲切地问。

他在油腻的菜单上胡乱点了三个菜,便在靠近三个男客的高凳上坐下来。

“大哥,最近辰河有什么新闻?”

“炒现饭。”灰白头发的男人含糊地说,“死几个吸毒的那是活该。”

左边的男人抬起头。他有张素白的面孔,仿佛整个人生都是在室内度过的,难得见到阳光。“郑所长是个好人,他不可能杀人。”

右边的男人耸耸肩,显然不很赞同,豁裂的嘴巴里吐几个字:“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道理,网上说他是为父亲报仇。”坐高凳上的青年拖长尾音说,“十二年前他父亲因为办理毒品案子被人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个男人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落在青年的身上。白面男说:“你好像不是这附近的。”

“哦,我是玉衡区的,来这边找朋友没有碰上……我朋友跟他是好到穿开裆裤的朋友,可清楚他的身世了。可惜……”说着,他转身对老板娘喊道,“加三份卤菜、一瓶二锅头,我想敬一敬三位大哥的酒。”

“郑所长不可能杀人。”白面男坚持说。矮胖女老板也坚定地点点头。

“一切皆有可能,书生。”豁嘴男沉声说,“我老婆听他弟弟说,检察院已准备抓郑所长,现在是公安局关着他,所以没有带走。”

“那我告诉你,”灰白头发说,“上午我还在解放路见到他,急匆匆地进了公安局大门。”

“那凶手可能是其他什么人吗?”高凳上的青年一派好奇地问。

“公安局出动好多人在查,没听说有什么结果。”豁嘴男说。

“就你有消息?你小舅子又不是百事通,什么事都一副权威模样。我告诉你,没抓到人之前,一切都是保密的。”

“我也只是说没有听说。”

灰白头发皱着眉头,没有参与争论。

“郑航读书时成绩很好的,本来可以考上更好的大学,但他为了给父亲报仇,才只读了警官学院,当了警察。”他闲聊似的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面男不满地看着他。这人或许一辈子跟书本或粉笔打交道,嘴上之乎者也说得出一大通,能用大道理压人,却抗不过粗话俗语。嗯,这种人与他为敌,他才不怕呢?三教九流,僧俗儒道,什么人没在他嘴下臣服过。

“他当警察,也许是为了继承父亲遗志,不一定是为给父亲报仇。”灰白头发忍不住说。

“我只是把别人的话转述出来。”他无所谓地回答。

“有仇不报非君子。”豁嘴男说。两比一,扯平了。

“你什么意思?”灰白头发怨毒地看着豁嘴男。

豁嘴男讨好地笑笑,哈腰说:“我说的是江湖道义。但郑所长确实挺好的,我家的低保还是他帮着办的呢,居民有什么事,他比社区干部热心多了。王老姆家电线老化发生自燃,打电业局的电话,人好久没来,也是郑所长赶过来,给灭了火,查了线路……他做的好人好事真是说也说不完。”

坐在高凳上的青年说:“真的啊,可我听说他不合群,一天到晚难得跟人说一句话,长得帅却至今没有女朋友,还跟办事的群众在派出所吵过架。”

白面男紧蹙着眉头,满脸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样子。

“算了,”灰白头发说,“每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随他们说去吧!”

“流言杀人。”白面男嘀咕道,“自古以来就有人被谣言败坏一生。我们等着看后续发展好了。听说前几年还发生过好几起瘾君子被杀的案子,虽然都找到了凶手,但也有人怀疑那是冤案呢!”

“真的?”豁嘴男来了兴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灰白头发盯了豁嘴男一眼。“不说话有人说你哑巴吗?”

这时,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原来的三个人眼睛重新盯回电视。矮胖女老板放下酒菜,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坐在高凳上的青年邀请了几次,那三个人都没应话,倒满二锅头的酒杯一直静静地放在那,没人去动。

第六章证据之外

34

天上突然飘来一块乌云,空气变得沉闷而潮湿。

要下雨了。方娟拿起一块丝巾蒙在头上,驾驶摩托往家属院呼啸而去。为了工作方便,单位配置了这辆警用摩托车,除了出门调研,也作为上下班工具。现在,骑摩托车的女孩越来越少,该买辆小车了,可她想等到结婚之后。

刚进大门,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她在屋檐下停好车,看到郑航的房间里亮着灯。离开关西办公室后,他们一起吃过中饭,便各自回单位。不知他下午干了些什么,回得这么早?

“暴雨把我逼急了,忘记打电话给你,幸好你已经回来。”郑航打开门,她便自嘲地说。他已经换上便衣,看上去心事重重,但见到她显然很高兴。

“我从检察院回来的。”郑航边说边给方娟拿拖鞋。“下午他们又找我了。”

这话让她大吃一惊。“怎么样?”

“没事。他们电话传唤我,贾副局长让我全力配合,以免闹得不愉快。他们拖拖拉拉地给我做了询问笔录,后来关局长打来电话,才没有在留置室过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抓住他的臂膀,把他拉进客厅随手关上门。“询问你一些什么问题?”她边说边把他拖到沙发上坐下,“你要能跟徐所长和我商量一下就好了,不能随便回答他们的问题,得有统一的口径。”

“你这样说,好像需要串供一样。”郑航笑着说。他始终觉得自己心底无私天地宽。

方娟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将每间房的窗户全部关上,以免暴雨淋进室内。郑航跟在她的身后,倒像个客人。“我没事的。”他低声说,“他们拿着我的日程记录进行了全面调查,还不厌其烦地调看了所有的监控视频。”

“视频?”方娟望着他,“你说凌晨时跟踪过一个小偷,耽误了大半个小时,他们查到了视频吗?这半个小时可对你很不利。袭击田卫华有这半个小时足够了。那么,你去省城,以及我和徐所长在家里等你一夜,在检察官怀疑的眼光看来,都是为你提供不在场证明。”

“没事的,小娟。”他说着抬起手放在她的肩头。方娟惊悸了一下。但郑航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改变了称谓,并把手放在她的肩头有多暧昧。

方娟不敢动弹,眼望着窗外。随着一阵倾盆暴雨过去,乌云正渐渐消散,但庞大的阴影仍笼罩着大地。这景象使她想起革命电影的镜头,久历磨难的情侣逃离一场血雨腥风的搜捕,终于走上了前往延安的征途。

“暴雨过去了。”她说着,打开客厅朝南的窗户。清凉的风带着雨丝刮进来,吹得窗帘时而飘起,时而紧贴在墙壁上。

“你使用过古龙香水吗?”方娟突然问。

“没有,你看我是需要那种东西的人吗?”

“嗯,不过……跟踪小偷的情节,你一定要有一个圆满的说法。”方娟哽咽着说道,“我想了一个下午,你半夜跟踪罪犯有多危险,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或直接报警。现在,那半个小时必须有一帧完整的视频拼图,否则难逃检察的责难。”

“检察是无理取闹,徒耗精力罢了。”郑航蔑视地说,“我不是说我不相信他们的忠诚和公正。但他们说话做事仿佛高高在上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一道闪电撕裂天空的时候,他抬起头凝望着天空。“如果工作人员都是伪君子,只是利用法律阳奉阴违,到哪里寻求公平正义?”

方娟否定地摇摇头。“绝大部分都是公道正派的,他们像警察一样,为了法律尊严、人民安宁愿意冒生命的危险。”

“这是每一个人的期许。”郑航说。他把手伸出窗户,让雨水滴在掌心。“但未必每一个人都相信。”

“为什么?”她转过脸看着他。

“因为千百年的官本位传统。”郑航说,“权力是一剂毒品,一种疾病。执法者都认为自己是法律管辖范围以外的人,认为自己就代表法律……”

雨慢慢地停歇了,天地一片清明。郑航看了一眼方娟,感觉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露。“在旧社会,一个官、一名执法者不能和正常人在社会上共存,他们不理解普通人对事情的看法,普通人对官、对执法者只有永恒的恐惧和绝望。”

“书上说,这就是当代与封建时代的根本区别。”

“那是书上说的,但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一脉相承。”

“不,这世界不只站出来你一个人。”方娟说,“多少人都具备着你这样的勇气,在与没落腐朽的传统做斗争。”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只是因为父亲的遭遇,竭尽所能努力做一个好人,无论是作为一个社会人还是一个警察。我不相信谎言,不相信投机取巧或其他伤害他人的行为。那些就是我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

方娟莞尔一笑。“你真是一句桀骜、一句俚俗,妙语连珠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是显得不太成熟啊?”

方娟沉默地看着他,思考着他的话。“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对待人生,那世界会更加清新、更加美丽。”

“家里还有菜吗?”她说着,走进厨房里。

“还要为我庆一次生吗?”他玩笑道。

“当然,否则怎么对得起你怀胎十月的母亲。”

看着方娟在冰箱里翻找的形象,郑航想起了母亲。在父母琴瑟和鸣的年轻岁月里,她在厨房里忙碌,父亲是不是也在后面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郑航走过去,从背后抱着她。他感觉到来自方娟身体的战栗。但方娟没有挣扎,轻轻地转过身。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脖颈中有一抹动人的白皙……

良久,郑航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方娟挣扎了一下。“做饭吧?”

郑航站在厨房的窗前,仰起脸,任风拂过。他感到心旷神怡。网络的炒作、社会的流言、检察院的询问,都随风而去吧!他做了他该做的事,并且扪心自问自己是正确的。无论日后能否完成梦想中的事业,他都应该为现在感到自豪。父母亲也会感到欣慰的。

突然,一股异常灿烂的烟花在远处喷薄而起。那些烟花是那么灿烂又是那么张扬,它以一种夺目的姿态照亮了天空,与雨后的霞光争辉,它的形象让郑航若有所思。

“帮我剥几瓣蒜吧!”方娟羞涩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你是不是很辛苦,不然我们出去吃吧?”

“我喜欢。”方娟说,“这几年我一直觉得自己像在阴沟里游泳一样。但近段时间不一样,我感觉心情十分清爽。”

郑航感觉一阵突然而强烈的欢喜,但他不知如何表达。

“我才是活在阴沟里的人,现在还被检察院调查呢。”

“你怎么这么说?”方娟说,控制不住心头的喜悦,“你真被逮捕了,我给你送饭。”

“那很有趣。”他说,“但我真的不怕。恰恰现在我感觉好极了。我不能解释究竟为什么,但从某种意义上我几乎感到很平静。”

“你会没事的。”方娟说,“即使我出事,你也会没事的。”

他们就这样站在厨房里,身体相隔不到几厘米。彼此几乎可以闻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方娟往郑航身边靠了靠,郑航又向方娟的身体挨了挨。当他们脸对脸,四目相对时,方娟抬起头向他贴近。

“我喜欢你像那样抱着我。”她说着,向他靠得更近。

郑航从背后抱着她,隔着薄薄的衣衫,他能感觉到她柔软小腹的温热。方娟放下手头的活儿,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两具身躯像一对塑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方娟转过身,抚摩着他的头发,更紧地搂住了他。“你出现得正是时候。”

“你也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啊!”方娟忽然惊叫一声。

郑航松开手,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啦?”

“好像有人用望远镜在看着我们?”

郑航在方娟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悄声说:“别慌,继续做饭,别惊动他,我来处理。”

说着,郑航走了出去。

不远处,有个男人在窥探着。

他穿着水暖工标志性衣服,像正在维修公共水泵的小区物业工一样趴在对面楼顶,高倍望远镜伪装成安全帽上的护眼镜。这副望远镜花了大价钱,可他感觉值得。郑航成为主角后,监视活动变得越来越难;他害怕露出丝毫马脚,害怕令自己身陷囹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站在窗前时,他甚至没敢往那边看;郑航离开窗户后,他却又感到无比沮丧。

他们发展得太快了。他看到方娟脸上的每一寸细微变化。从最开始窥看她以来,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动情。

男人非常忌恨。看着郑航走出厨房,他立即收拾好东西。必须加快速度了。他能感觉到阴霾在心底慢慢汇聚,结成错误的癌块。这不是臆想,而是切切实实的,就在心房旁边,一股难以言喻的重压时不时地跳出来,让他喘不过气来。

一定是癌变,他十分确定。十年前,他便有心率不齐的毛病,六年前体检时,发现这个毛病更加严重,幸亏医生收了他的红包,才没有把他刷下来。但是从那以后,他的记忆就出现许多盲点,人生开始坠入深渊之中。

过去不堪回忆。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回忆像吞噬一切的黑洞一样越来越大,完全控制了他,让他的生活只有过去,没有现在。所有的现在都不过是为了扑灭过去的火焰,逼迫自己去做那些本不应该做的事情。

或者,他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他不过是滥交的父亲与单纯的母亲一度奔放的结果。当母亲醒悟过来,奋力挣脱父亲的婚姻时,他便跟了母亲。

母亲自此开始了改嫁历程,她结了好多次婚,没多久又都纷纷离了,到后来,即使作为她的儿子,他也搞不清她到底换了多少男人。但母亲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从小便给他讲励志的故事,激励他长大做一个有用的人;无论多苦多难,都给他吃好的、穿好的,不让他在同学面前感觉低人一等,或者寄人篱下。

他越来越多地想起母亲,想起她苍白的面孔,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身体。他的印象中几乎没有父亲,包括每一个继父。母亲总是把他护得紧紧的,不论那个男人是好是坏,都不让他受到丝毫影响。

他没有父亲,但母亲教会了他男人的坚强、勇敢、冷静和进取不息的精神。母亲告诉他,只要拥有这些,一个男人再也不怕挫折失败,不怕找不到幸福和未来。他做事十分专注,从中学到大学,学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参加公务员考试,每场笔试都取得不错的成绩……

但是坚强和专注,并不像母亲说的那样可以帮他获得一切。当他在关键的一环落马时,他再次感到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冷。他其实不冷,他只是孤单,他发现自己又开始怀疑和惆怅,他再一次质疑,这辈子到底应该怎么过,这世界有没有那种纯粹的理想、温暖的希望。他对这个社会的理解比原来更深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幕降临,他退下楼顶。他取下安全帽,细心地装进工具箱里。在整齐的工具中间,夹着一张最新出版的晚报。头版便是凶杀案的报道,记者分析了去年以来发生的几起有关吸毒人员的死亡案件,沉痛地指出这一切都源于仇恨,埋藏于心里的深深的仇恨。

是什么样的仇恨,需要用杀戮去发泄?是什么样的仇恨,需要用生命来偿还?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一个正常的人变成魔鬼?

问得好!他将工具扔进车尾厢里,驾车驶上大街。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他像一滴水混入洪流一样,瞬间让人难寻踪影。

他越开越快,最后全力飞驰起来。同行的车辆纷纷鸣响惊诧的喇叭,避让着这辆莫名狂奔的小车。

在狂奔中,他再次爆发出不可遏止的痛哭。

母亲!他能恨母亲吗?不!母亲不到四十岁便身患癌症,她把继父们给她治病的钱全都积蓄起来,留给他读书就业,自己宁愿在不可遏止的痛苦中死去。

父亲!一辈子逃亡在外。他知道自己对父亲的恨和对他的爱一样浓烈。他相信母亲也是如此,她跟他最终都没有见上一面。

城市很快在身后隐去,黑暗再一次席卷而来。他已不知在公路上狂奔了多长时间,一脚踩下刹车,仿佛踉踉跄跄地站在悬崖边……生死一线之隔。

这一线便是命运。父亲说,他一辈子蒙受冤屈,蒙受群体迫害和栽赃,就在那一线之间。因为他不愿意同流合污。或许,他同流合污就不会蒙冤,但“我再也见不到你”。

他转过身子,逼自己一拳砸在行道树上,疼痛让他清醒过来,黑洞慢慢消散,远远近近的路灯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得继续行动,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呢!

35

他的人生在记忆中混淆起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时常期待找到一种补品激活脑神经,以便想得更加清楚,或者把高压电棒对着太阳穴,像穿越剧、玄幻剧一样唤醒特异功能。不过,残存的理智没有让他这么干。

当他今天回想起来,唯有一个乞丐般邋遢的身影出现在一片浓雾中。他记得那张国字脸上有几块疤痕。他没有说话,似乎也不认识。就那么一眼,乞丐跳上启动的公共汽车,一阵轰鸣,扬长而去。

那天下午,他送他的命中贵人去火车站,刚扬起手祝贵人一路平安,手机响了。他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喂……这里是华龙宾馆……是你吗?有人要跟你说话。”

华龙宾馆几乎就在他单位的隔壁,业务往来的客人他们都是安排在那里住宿。昨晚,他们还在那里开了一间房,跟贵人的朋友们一起为贵人饯行。

男人的声音在重复:“……你一直在听吗?我这就把话筒递给跟你通话的人……”

这种请人代拨的电话他已接过几次,但每次接听却又没有声音。他猜想这次肯定又是如此。无声的电话如同一首很悲伤、很悲伤的歌,没有歌词,却感应着韵律。

电话线路上有噪声,很像森林里沙沙的风声。他紧紧握住手机等待着,以免稍一动弹,就可能把这根经历二十几年风雨的线拉断。

“喂……喂……听得见我说话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卑微地说。他心跳加速,是一个陌生而厚重的声音,但电话里总有“噼噼啪啪”的杂音。“我是你父亲……一个朋友……你听得见我的话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徒劳地向对方作肯定的回答,可对方听不清他的声音。

“我从广东回……委托我找你……我们一起在那边做生意,有一笔钱……不论你怎么想,这是好事……你听见我说话吗?”

对方好像为了做做样子不断地向他提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关心他听得见与否。

“一笔钱……转交给你……约个时间地点……”

他以为这声音应该来自地狱。从他跟着母亲四处飘零的记事起,“父亲”这个词便一直在奈何桥的那头安息。母亲说父亲是个恶人,死了肯定入地狱。

声音压得越来越低,只有一些语句片段传出手机。“你的父亲……托我带……在华龙宾馆12……等你来取……或者放在大堂服务……你的父亲……听见我的话……”

对方怎么得知他的电话号码呢?他的号码是领导帮着取来的,没有用他的身份证登记。他想象对方或许是个幽灵,潜入了他单位,查出他的号码。多么离奇的巧合……但是,这声音太遥远,语句太不连贯。

他到底是他父亲,还是父亲托他过来的。不一会儿,他再也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只是对面似乎传来什么东西被翻倒在地的声音,或者直接有人摔下了楼梯。

他急急忙忙赶到华龙宾馆,将接到的电话号码回拨过去,却是宾馆总机的声音,询问他转哪间客房。他只听到“12”两个数字,大概是十二楼,他哪里知道是哪间房呢!

他实在感到失望,在十二楼和带“12”的房间寻找一遍,没有他想找的客人。他是希望找到对方的,虽然不一定是他的父亲。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母亲已过世,没必要再带怨恨,父亲可能变成什么样子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接到莫名电话的那年夏天,他遇到了一件意外的事。在他童年和少年时期,母亲竭尽全力使生活过得平稳、和谐,却枉费心机。他参加工作后,继承了母亲的想法,一直力求安宁地度过每一天。

大约是六月,太阳烈到可以晒化路面的沥青。他每天出门或回家,注意到有一个乞丐待在离大楼十米的人行道或对面花坛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身穿棕色t恤,头戴一顶阔边猎人帽,肩上挂着一只灰色的挎包。乞丐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以一种痴呆的姿态,一声不吭地待在那儿。

他知道这个乞丐以前没有在这里待过,也不知来自哪儿。为什么现在待在这儿?他时不时转过头去看。乞丐的视线还在他的身上,好像他牵住了他的眼球。

但是,乞丐痴呆的模样仿佛有些茫然,看似注视着,其实并没有看见,就像稻草人或者时装模特儿。他一时有些担心,从现在开始,难道他走到哪儿,乞丐就会跟到哪儿?一个乞丐,跟他的安宁幸福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可不想在他身上耗费时间。

一天,他比平常加班到更晚。晚餐时,他便看到乞丐待在马路对面;下班时,他透过窗户,看到他仍待在原地,寸步未移。当他要推开大楼大门时,乞丐竟慢慢地越过马路过来。是个中年偏老的乞丐,目光意外的锐利,刺猬似的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发现被盗窃的东西,或者榨出他对以前所犯错误的羞愧。

他默默地顶住那种目光,将提包夹在腋下,静静地站住,一字一顿心虚地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乞丐抬起下巴,嘴里吐出一连串地道的闽南话。他听了半天,除了他的名字,还有一个可能是“你”的称呼,他没有听懂一个字。但他不绝于耳的话语,仿佛在诉说什么陈年往事——他们认识很久,交往很深,才有这么多故事需要陈述。

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阔边帽深深地遮住了乞丐的脸,连嘴唇都埋在一片阴影里。现在,轮到他痴呆了,生活和情感没有教会他怎么应付这种场面,是的,十六年刻板而老套的教育除了让他背诵许多教条,其他方面他跟埃及木乃伊没什么两样。

乞丐贪婪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他转念一想,抬起眼,露出爽朗的微笑。但乞丐的眼里突然露出挑衅性的敌意,似乎随时准备张嘴咬他,或者吐出积蓄已久的毒液。

果然不出所料,乞丐像一名蹩脚演员似的,先是做出一个虚假的动作,接着更加凶猛地破口大骂。他想走开,乞丐却挡住他的路。他始终对他笑脸相迎,虽然他明白这样做会越来越激怒他。但是,他并不怕他,孩童时期面对一名乞丐的那种恐惧早已消失殆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爷,你可不可以说普通话?”他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的礼貌语言对他说。

乞丐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嘲弄,一时愣住了。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或者请你放慢一下语速?”

他瞧见乞丐的双眸猛地睁大,脸一下子绷紧,随之身体绷紧。

他依然微笑着。但乞丐开始行动了,一只手猛地伸向他的胸襟,并企图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右臂。他挣扎着,一手拦住胸前的袭击,一手正面迎击他的手臂。

二十多年来,他的生活是在奔波中过来的,体育课,以及跟体能训练有关的培训他没少参加,普通格斗不在话下。二十多年的努力啊,难道这一切都为了某个夜晚让一个乞丐在街头等着,向他扑来?

乞丐紧紧地掐着他,犹如童年的想象一样。他感到童年的恐惧油然而生,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任何人都帮不上他。稍远处,两个宾馆保安好奇地看着,一个认识他的女服务员惊叫着走过来,想凭着她的柔弱之力分开两人。

真是令人伤心的一幕……

保安后来对警察说:“他们活像两个在街头打架的醉鬼。”

女服务员却说:“那个乞丐模样的人说是他父亲的朋友,找他很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服务员被乞丐身体一扭,撞在地上。他感到内心涌动起一股被压抑的狂怒,他用膝盖朝那老乞丐的肚子迅猛地一击。乞丐的手松开了,再也不敢靠近,一双睁大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严阵以待。

巡逻的警察终于往这边走过来。乞丐身子一松,脸上绽出一抹与严酷的目光不相符的假惺惺的微笑。然后,拔腿往一辆公共汽车跑去。

后来,乞丐不再出现在大楼前面,直至今日,音信全无。

他感觉到总有人盯着他。那人以为他注意不到,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他工作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回家的时候,甚至睡觉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盯着他,盯着他……

那人可能就是跟他打架的乞丐。

乞丐一个人待着,偶尔“漏岗”,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他。有时候,他能感觉到那人心情很低落,有时候,他能感觉到他心情跟他一样。他们似乎心灵相通,像一对孪生兄弟,或者一对……父子。

有时,他觉得那人肯定是个麻烦,没准是贩毒的,或者流氓小偷。

他提醒自己保持警惕。然后,他使出反跟踪招式,想阻止那人的跟踪。于是,猫捉老鼠,老鼠逗猫的游戏开始。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想逮住对方,或者至少让他知难而退,从眼前消失。但是他想错了,那人是个老江湖,对辰河的街街巷巷,每个破墙豁口都了如指掌。许多次,眼看着可以抓住狐狸尾巴了,却又让他逃了。

后来,他想到监控视频,他总在大街上、大楼前经过,跟踪监视他的人总得出现在那些监控里。但是,他再一次想错了。监控总有死角,即使他想引诱对方经过那些摄像头,对方的身影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他诧异了。重新走回那些街街巷巷,穿过那些破墙豁口;重新经过那些摄像监控,他竟然也可以逃避整座城市的监控系统,像隐形人一样生活在城市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毕业了。”有一天,他办公室出现一张这样的字条。

他不知道毕业是什么意思,肯定不会有毕业典礼和颁发证书,但会不会还有某个阶段的入学通知书,或者录用到某个更好的工作呢?

他在等待,但等待了很久很久,跟踪者再没有出现。一天,他回到家,把钥匙插进锁孔,他的手停住了。一卷厚厚的纸塞在门缝里,即使转动钥匙,门也要费很大的力才能推开。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生命必须有价值,必须为社会所倚重,所需要,而不仅仅是依附。大学毕业没有达成自己的志愿时,他便明白自己不为社会所倚重、所需要,他当前的工作不过是谋生,不过是依附,苟延残喘而已。

那卷纸详细载明了他的身世,他的亲人在某起案件中所受的“迫害”,以及案件所牵涉的人。他懂了,为什么他这样一个孤儿没有通过政审。

纸上没有提示他应该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两年过去了,他一直埋在心里的怨恨,藏匿着的想法,终于可以露出水面。他该怎么做,他的人生该如何发展,在心里明朗起来。

从此,这座城市出现了一个孤独的行动者。

他按图索骥寻找案件牵涉到的某类人。他像夜行者一样潜入某类人可能出现的每一条街巷,每一个院落。终于,他听到某类人发作时低沉的尖叫声。声音持续了一整夜又一整夜。

清晨,他看到某类人被绑在树桩上,没人理睬,没人给他送饭。尖叫变成号哭,号哭变成粗喘……他假装司空见惯似的翻进院落,给了那人一粒替代品。那人一言不发,他的脸色由灰黑变得苍白,慢慢地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没有跟他做眼神交流。虽然化过装,但他不想让那人觉得他和这里的某件事,或者和某个人有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院落里四处走走,发现到处锁着,里面没有其他人。他的脉搏加快了。他想在这里把他解决掉,随意一个动作就行,但这里留下了他的痕迹,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完全消除。他决定绝对不能冒险,便假意对着那人笑了笑。

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冷静,溜出了院落,继续他的寻找历程。

傍晚时,又一个人出现了。他竟然还那么健康、那么灵活,一点儿也没有昨晚那人瘾入骨髓的模样。他发现他竟然还做着这份生意,直接面对瘾君子的那种零包贩卖。

他回到家,就着中午的剩菜煮了一碗面条,面对那卷厚纸默默地吃着。他想起那两个人,他的出现肯定刺激到了那个被绑的人,因为他死鱼般的眼里闪出贼亮的光,瘀黑的鼻子发出狗一样的声音。他一定以为他是个贩卖者。

他会认出他的真面目吗?他的鼻子会嗅出他的气味吗?他不知道,但他真的很在乎。

他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情绪——恐惧,恐惧被绑着的那个人,恐惧零包贩卖的人,恐惧自己没有正确操控这一切的能力。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拿起笔在厚纸上起草策划书。一条条,一款款,写出来又划掉,写出来又划掉,如此循环往复,直至计划臻于完善,完善得令他自己完全信服。他将名单抽出来,重新抄在一张白纸上,藏在被单里,然后将那卷厚纸投进炉火。

他重新化装,穿戴整齐,打开门。

门缝里夹着一卷薄薄的纸。他拾起来,纸上只有一行数字,纸里包着一张银行卡。他哆嗦了一下,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里含着泪水。

36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知非坐在公安分局党委会议室客席主位上,滔滔不绝地发表意见。

他说:“检察长已经感受到郑航引起的强烈媒体反应。院办公会议虽然做出不提前介入的决定,但要求我们与公安搞好协调,请公安纪委先期详查。如果我们提出的疑点是正确的,媒体可能认为检察渎职,这正是检察长所担心的事。”

“我不认为郑航的事有值得检察介入的必要。”关西说,“如果让网络炒作左右政法机关的行动,这不仅让公安成为众矢之的,而且一旦查明郑航没有任何杀人嫌疑,检察机关会威信扫地,整个政府公信力也会遭到质疑。”

吴知非气恼地说:“公安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关局长。你不知道现在网上已经称郑航是警察败类了吗?谁都不能阻止网上的风言风语。”

“绝大部分网民是站在郑航一边的。”关西辩解道,但内心的愤怒让他有些难以自制,“散布谣言的,只是极个别人。”

“那香水是怎么回事?在死者身上嗅到香味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却在郑航家里发现同类香味。”

“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同类香水。”

“他家里怎么有香味却没香水?”吴知非问,他的声音带着嘲弄的意味,“他已将香水瓶毁尸灭迹,还主动跟方娟说他从不用香水。因为他孤僻,以前别的人都没注意。”

“这都是你猜测的。”关西边说,边解开衬衣风纪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猜测?”吴知非觉得受到了冒犯,“毁尸灭迹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小吴,说话要以事实为依据。”关西严肃地说。

吴知非气焰有些收敛。“田卫华被杀的那天晚上,他至少有半个小时的去向无法说清。”

“那天晚上,我整晚都在等他,然后跟他在一起。”徐放插话说,“他没什么说不清的。”不过,即使会议室里开着空调,他额头上仍渗出一片汗珠。

“从高速收费站出来到跟你会合,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没有。”徐放据实回答,“我们等得很揪心,提供的时间不一定对,而且从高速路口出来,还有可能出现意外情况,或者上个厕所什么的,半个小时很容易耽误。”

吴知非往后仰靠着椅背,双手抱着啤酒肚,那沉重的双下巴几乎垂挂到胸脯上。他的同事栾伦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帮着说:“郑航本人告诉我说,他进城后看到一个小偷团伙,便跟踪了半个小时,最后无功而返。”

“有这么一回事,这个小偷团伙已经被我们摧毁了。”齐胜回答道。

吴知非用手指着齐胜,说:“打掉团伙,并不能解释他的半个小时。”

“我们就是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打掉这个团伙的。”齐胜飞快地说,“团伙里开车的那个小偷交代了当晚被跟踪的情况,与郑航说的时间是匹配的。无论怎样,他不可能在半个小时之内,跟踪完小偷,给我们提供了线索,还赶着去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拉了拉衣襟,继续说:“没经过跟踪蹲守、预谋策划,谁能那样从容地杀害一个人?如果说是偶遇,在那样一个小巷子里,怎么没发现车辙印?”

吴知非追问道:“为什么李后宝会在那么严密的监控里被害?除了郑航进入了他的室内,连一只苍蝇都没飞进去过,是谁把他杀害后扔进窗外的?”

“这……我们正加紧侦查。”齐胜有些支吾。宝叔之死疑点很多,最大的矛盾就在于凶手是怎么进去的。

吴知非自以为抓住了公安的痛处,一言不发地凝视着。

“还有,”吴知非说,汗水浸湿了他的检察制服,“宝叔确有一笔钱在那儿,立下遗嘱也是事实,但遗嘱存放在哪儿呢?除了可能在郑航身上,似乎没有其他可能。你们怎么就问不出来呢?你们怎么回答公众和媒体呢?”

一阵沉默,气氛紧张而沉闷。

“疑难案件的侦查是需要时间的。”关西说,“这几天,我们审查了与郑航有关的事情。我还亲自和了解他的人谈了话。大家一致认为郑航是一个忠诚、执着于公安事业的优秀警察。”

“一把手对一个普通民警有如此高的评价真是难得。”栾伦功语带讥讽地说,“据我所知,他只是一名社区民警,并不是刑警,跟公安主业有一定距离。”

关西推了推案头的《警务工作手册》,说:“栾科长对检察工作比较了解,但对公安业务可能还有待学习。”

“对不起。”吴知非赶忙转弯,“今天,我们是来协调工作的。郑航的事既然如关局长所说,已经在进行审查,我希望能将工作做细、做深,给公众给媒体一个令人信服的交代。那么作为检察监督机关,我们也可以交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西点点头,第一个站起来。“非常感谢两位检察官对我们工作的监督和指导。我们一定将工作做好,不给你们添麻烦。”

吴知非和栾伦功尴尬地拿起桌上的笔记本。他们本来还准备从其他方面提出诘难,可是关西的言行已明确显示出送客的意思,只得灰溜溜地跟着走出会议室。

其实,所有的诘难都是他们要提的,意在提高自己的威信。检察长只是让他们来履行一下程序,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敢得罪关西。

第二天,全省召开半年公安工作调度会。关西带着齐胜提早赶过去,想在会前拜访石锋教授。为了精减开支,这种会议只有局长一人参会,其他人都在本地参加电视会议,齐胜过来的目的仅仅是向石锋汇报案情。

“我想您也该来了。”一见面,石锋便风趣地说。

齐胜跟着关西走进石锋办公室,拖过两张椅子在教授的桌子对面坐下。因为石锋的权威性,他几乎给所有参加过警官学院培训的学员上过课,所以他几乎跟全省所有中层以上的警官熟悉。“我感觉碰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关西说,“我知道郑航向您汇报过,他说的都是真的,可能更加复杂……”

“有话就爽快说,案情我基本熟悉。”石锋说。他知道不是难题,关西不会亲自登门。

“我来开会,齐胜来接您,您看您有没有时间?”关西直截了当地说。

“现在就走?”

“就您的时间,或者是否需要向院领导说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已经请示过,他们也很感兴趣。”石锋说,“这种案件在全省全国都是首例,对所有侦查员和研究员都将是一个新鲜课题。”

于是,关西继续去开会,齐胜带石锋赶回辰河,全程高速,获悉消息的郑航跟方娟在路口上等。一见面,石锋就用洪亮的声音喊道:“方娟美女!”他握了握方娟的手,力道很合适。

“你们该不会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吧?这么郑重其事地欢迎我?”

方娟立即红了脸,挽着教授的手说:“我来欢迎错了?”

“不是,不是,我高兴着呢!”

接着,他看着郑航,眼睛黯黑空洞。石锋吓了一跳,他知道那是一双严重缺乏睡眠的眼睛。

“除了工作,你别的什么事都不做吗?”

郑航点点头。

石锋咕哝了一句,视线离开郑航,看着办公大楼。“真是我的好学生。”

四人一齐来到会议室,贾诚已准备好一应资料和物证。石锋跟他打过招呼,不再闲聊,便将郑航拉在身边,开始分析物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是第一次接触这么齐全的案件资料,看得非常认真仔细。“你请我过来看现场。”石锋说,“现场是看不到了,但可以凭这些照片想象现场情景。”

郑航可不是傻瓜,眼光顺着石锋的手指,皱起了眉头。“您是说,这些照片里就有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

“有这种可能。”

郑航叹了口气,双手按在桌上,目光更加集中。“等等……鞋印……不,轮胎印。”

“你发现了轮胎痕迹?”齐胜俯过来。“什么车的,知道吗?”他盯着教授。

没声音。石锋盯着照片,郑航在一张白纸上画出痕迹,室内山一般的沉寂“这个轮胎印十分普通。”石锋说道,“但跟一般家用小车的轮胎可以混搭不一样……应该不难确定……五菱之光,不……长安之星。对,长安之星,而且是老款的。”

教授抬起头,瞪着贾诚。“你马上请人按照郑航的画图,造出轮胎痕迹的模型。就车辙印来看,轮胎应该已经磨平,需要换胎才能走长一点儿的路程。”

齐胜看着石锋,神色惊讶慌乱。石锋回瞪了一眼。他知道齐胜那是愧疚自责的眼神,他一定在侦查中发现过长安之星,只是忽视了。

“在对志佬被杀案的最初侦查中,现场视频出现过一辆长安之星。”齐胜坦诚地说,“调查发现附近居民有几辆同类车,便没有深查。”

“这是严重失误。”贾诚严厉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不是。”石锋轻巧地说,“即使找到长安之星,你们也无法确定是哪一辆。因为你们看不懂车辙语言。”

“车辙有语言?”贾诚惊讶地问。

“差不多吧!”石锋拿着郑航素描的车辙痕迹图在空地上来回踱着。贾诚焦急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却又不敢说话,怕惊动了教授的思绪。

“虽然没有现场了,但我们还是去看看‘现场’吧!”石锋取下黑框眼镜,放进胸前的口袋里,拔腿便往外面去;一边走,一边挥着那张素描,嘴里嘟嘟囔囔。

“小郑,那些现场照片还有许多地方值得分析。”石锋说,“在‘现场’你要仔细观察,为研究照片准备好素材。”

郑航不知所云地点点头,懵懵懂懂地跟在后面。

没有人对石锋的话做出评价,所以教授转变了话题,开始与贾诚和齐胜谈论起案子来。

“你们对嫌疑犯有没有估计?先假设他驾驶着这辆长安之星,那是一个什么形象呢?开小店、需要送货进货的商贩,送快递、搞维修的工人,还有经济能力不太允许,却需要代步车的年轻人……像这种磨损较大,外观土气的车辆更可能是前二者,但他们大都张贴着广告,或者公司名称。”

齐胜插了一句:“大都沾满了灰尘,或者看不清车体上的字。”

“有这种可能,”石锋继续说道,“只要有字,不论多小,多不起眼,或者被蒙得几乎看不清,总有办法分辨清楚。这样范围是不是缩小了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贾诚问:“主要查没有张贴广告或者公司名称的。”

“如果贴字,一定留有细微的新粘的胶痕。这个嫌疑人如此聪明,有可能时常变换花样,但不论怎么变,万变不离其宗——共同点和异常性。”

志佬现场主要看了前面小巷及胡同部分;宝叔家也没有进去,只看了看前面的停车坪及巷子口;田卫华现场在老庙社区,看得仔细些,花的时间最长。石锋让郑航找一个停车的地方,停得远了,嫌疑人要走好一段距离,停得近了,恐怕惊动被害人。

方娟跟着郑航一路琢磨。

齐胜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对教授说:“这个现场我们仔细搜索过,调看了所有视频,五百米范围内没有发现车辆来去的踪影。”

“不止五百米,就以一千米为半径。”

齐胜看了一眼贾诚,又看了一眼教授,说道:“一千米?覆盖了大街和好几条小巷,车来车往,流量很大,恐怕会有很多‘意中人’。”

石锋笑了。“我们找的是长安之星。流量再大,车辆再多,长安之星不多,符合我们设定标准的车更少。”他抱歉地对着贾诚笑了笑。“得辛苦贾副局长立即安排人去做这件事,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贾诚点了点头,立即打电话落实。

但折腾了半天,郑航没有完成教授的指令。这是个没来得及改造的老街区,巷道四通八达,几米十几米便有一个角落,几乎每个角落都可以停车,既隐蔽,又不会留下痕迹,如果不是占用主人的车位,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问:“总共有多少个角落?”

郑航耸耸肩膀。贾诚和齐胜以为郑航答不上来——这很正常,探寻哪个角落可能藏车,当然不会去数有几个角落。

“十五个,教授。”没想到郑航数得很清楚。

石锋噘着嘴说道:“那么结合两地视频出现的车辆,以及我们对车辆年限的预计,可以画出车的图像,看看能否在这些地方找到线索?”

“好,马上落实。”贾诚说着,看看时间不早,建议先去吃饭。发现车辙及车影已是突破性进展,虽然图像显示车辆毫无特色,查找无异大海捞针,但忙乎一天,总得张弛有度,不能把破案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教授身上。

招待是领导的事,八项规定严格限制了陪餐人数。郑航和方娟便跟教授告退,留在老庙社区。这是一片老居民区,巷道里散发着炒菜的香味,方娟闻见了。

“我要吃晚饭了。”她大声宣布。

郑航也饿了,但他吸多了烟,嘴里苦涩,没有胃口。“再走走看吧!”

他们一家家商店饭馆地走,给里面的人看画像。没有特殊标记,但店主们都答应会留意观察。郑航留下了自己的警民联系卡。

接着,他们走进“花之林”茶餐吧。这是这一带装饰最雅致的场所,可以喝茶、喝咖啡,也提供中西餐、煲仔饭。郑航找了一个临窗的卡座,请方娟坐下,然后招呼服务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隔着狭窄的走廊,有两席圆桌,坐着老老少少十几个客人,大约十分熟悉,彼此吆喝着,三个四至六岁的孩童绕着桌子乱跑,忙着应酬的年轻母亲不时呼喊,孩童却越过走廊,钻进卡座里,骚扰方娟。

母亲不得不走过来,满脸堆笑地道歉:“对不起,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没关系。”方娟说,“他们真可爱。”

“就是不听话,太调皮。”

“调皮的孩子聪明。”

郑航过来了,方娟向他做了介绍。

“你男朋友真帅!”孩童母亲说着,冲郑航笑了笑。

郑航正拿着菜单,僵了一下。

“谢谢。”方娟感到很温暖、很称心。

女服务员端来茶水,方娟突然想起画像的事,把它摊开在桌面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画家吗?”孩童母亲搭腔道,“画得真逼真。当然,社区里长安车很多,很普通,但你画出了它的细微特征,比如车右侧的划痕。”

郑航手里的菜单落在地上。他看了看画像,又盯住孩童母亲带着倦容的脸,又看了看方娟,接着盯着画像。

方娟首先反应了过来。“你见过这辆车?”

“见过。”她说,“就是几天前,这辆车停在我家门口的巷子里,灰扑扑的。我家小孩跟同伴从幼儿园回来后喜欢在那里玩,一个招呼没打到,他们把车身当黑板了。”

她指着画像上的汽车车身,说道:“我准备赔点儿钱的,可是车主一直没有出现。”

郑航仔细辨认,车身上有一个模糊的符号,像英文字母“s”。

“那天,幼儿园老师正好教到‘s’。孩子心性你们是知道的。”

“记得车牌号码吗?”

孩童母亲惊讶地盯着郑航。“你们……不是车主啊!”她咬着嘴唇,双眼盯着桌上的一束绢花思考着,“05136?186?756?记不起来了。反正开头数字是05,最后数字是6,我不确定当时抄下号牌没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聚精会神地听着,接着问:“你记得车子是什么时候开走的吗?”

“不好意思,太晚了,我们没再出门。”

方娟接着郑航的思路,柔声问:“第二天早晨送小孩时,车子不见了,是吗?”

“早晨是我丈夫送崽的。”孩童母亲把丈夫叫过来。郑航出示了警官证,并递了张警民联系卡给丈夫。“你见过这辆车吗?”

所有眼睛都盯着郑航,连三个小孩都不跑了。男人粗略地看了看画像。“没见过。”

郑航记下了他们的姓名住址,问清哪个巷子口,饭都顾不上吃,立即赶过去。

37

拿着那枚鞋印,石锋喜不自胜。

“小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大声喊道,“一只溯溪鞋,国际著名品牌,号称耐用二十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郑航不是驴友,从没参加过户外活动,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溯溪鞋。不过捕捉到鞋印,多了一条线索,还是很有成就感。这种成就是教授启发和带动的结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初看起来,那只是十几个带花纹的点,呈弧形布局,将点连接成线,才有鞋前掌的形态。这是郑航一夜未睡的结果。方娟看到他的熊猫眼,心痛地劝他睡会儿,他却拉着方娟去了宝叔家后墙外,用高分辨率的照相机拍了一组照片回来,再在电脑里成比例放大、组合,利用ps技术形成了这枚鞋印。

郑航已经对鞋印进行了初步比对,底纹、尺寸、品牌,还有可模拟磨损度。可是他一无所获,公安情报信息平台数据库里,根本没有可类比的鞋。

接着,他登录互联网专业制鞋网站,只看到一种跑步靴底有类似鞋钉,但是它落地形成的点,似乎跟他拍下的点印不搭边。他不想在毫无结论的情况下提交线索,但时间不等人,石锋吃过早餐就让他过去,他不得不将鞋印交了上去。

幸运的是,石锋对郑航发现的鞋印很感兴趣。一眼便辨认出鞋的品质和品牌。这是郑航听过他的课后,十分崇敬他的原因之一。

“溯溪鞋很特别吗?”郑航大胆地问了一句,右手仍紧紧地攥着电脑复制的鞋印图。

“不特别。但这张图上的溯溪鞋特别。现在国内有很多生产溯溪鞋的厂家,但他们无法生产这种鞋。这是由美国一家家族企业制造的鞋,他们专门为专业登山者制鞋,可不是你随便在附近的超市或驴友俱乐部就能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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