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张纸条……留在现场窗台下的那张纸条。看起来很隐秘,语句很酷,但它帮不了你什么。”他一针见血地说。
“你对那张纸条有什么看法?”郑航问。
石教授摇摇头,说:“我不认为它能够证明你就是目标,至少不足以证明。它也不足以为你撇开嫌疑。它是伪造现场的一部分,它反而很容易将你引向被怀疑。”
“我不是凶手。”
“当然不是。”教授说,“凶手对警察工作了解得太多。对你,对你的行踪,包括你的情绪都了如指掌,我倒是希望你能够有所改变。”
“有道理。但做作的改变欺骗了自己,却骗不了别人。我不敢高估我自己。”
“但你也不要低估了自己,就像你没有低估对手。”教授似笑非笑。然而,这个笑非但没有让郑航放松一点儿,反而让他心里充满悲伤。他意识到石锋并不理解他处境的严重性。
“我想请你帮我。”郑航低沉地说,“别人说你是证据专家,能挖出隐性证据。”
“我们不妨先讨论讨论。”教授不急不缓地说,“你认为那人将你作为目标,他的目的何在呢?”
“嫁祸于我,让他自己逍遥法外。”郑航回答,然后他明白了教授的意思,低下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用法官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如果这是一场战争,郑航同学,你觉得当前谁更有取胜的把握?”
郑航退缩了一下,坐回到教授的对面,心脏不安地怦怦直跳。“坦白地说,我没有把握,但我不会服输。”
“我知道,但你感觉到了压力。”石教授平静地说,“从你提供的信息看,有人把吸毒群体作为目标,这个人致力于这件事已经超过了四年。”
“是的。”他疑惑地望着他,然后忽然明白了。他感到一阵血涌到脸上。“他盯上我是最近的事……因为他知道我关注着这个案子,给他带来了危险。”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石教授说,他的声音里比过去听到的多了一些慈爱,“不知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监视……以你的敏锐,应该知道。”
“他监视我?”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他立刻觉得受到了侵犯,但是又觉得放松了。如果真有个不知道的人侵入了他的生活,像捕猎牲畜一样跟踪他,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相信,前一段时间,坚强、理智的郑航一直在。
哦,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石锋教授的判断从来不会错,警官学院人人畏惧的教授身上不会有任何缺点。郑航的世界正在崩溃,监视的阴影像如来手掌一样压着他,脊柱上传来阵阵寒意。
“这符合他的方式。”石锋教授说。
“该死,他跟踪我,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他有些疯狂了。愤怒让他的双颊染上了颜色。他挺直腰。被监视?我怎么会被跟踪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研究着他。石锋一定很喜欢他看到的一切,因为他带着鼓励地点了点头。“记住我说的话,变得更敏锐起来,让自己站在捕食者的角度,观察、研究对手的想法和行动。”
郑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影响了他四年来一贯执行的计划。”过了一会儿他说,“让他的计划稍稍转了个弯儿,把我纳入了进去。”
“嗯。还有呢?”
“他不希望很快结束。他要的不仅是谋杀本身,还有这个过程。他希望这一切像不断加密,不断解密一样延续下去,像一个严谨的谜语链。”
“对,这个设密、解谜的过程只是他一个人的,就像理想、追求一样,不希望别人参与。”石教授沉思一会儿,接着说,“他对你来说不是个陌生人。”
郑航缓缓地说:“但是,我怎么会没有被监视的感觉呢?”
“因为他时刻在你的身边。他不需要在遥远的地方监视你,他应该已经是你生活的一部分。”石锋说着,却又犹疑起来,“但是,监视仍是不可或缺的。”
“会不会是他监视了我身边的人?”郑航推理道,“同伴或搭档,算不算?”
“你的女朋友,或者办案搭档,有没有?”石锋提示他。
方娟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如果真是她,那就太危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个最先发现疑点的女警?”石锋说,“这既是他的策略,也是不得已。不过,他加在她身上的砝码,我觉得胜过了他加在你身上所起的作用。”
郑航眨了眨眼睛。“很聪明。”
“他应该更熟悉你。”石锋皱着眉头思索着,“还有你的父亲……我不想这么快下结论。”
“我的父亲?”
“哦,我想请你谈谈你的父亲。”
“他是一名刑警,一名非常优秀的刑警。当别的刑警面对现场,面对尸体抽烟、喝酒、咒骂、暴怒时,他表现得十分镇静。特别是在家里,他就像一池平静的水,无论你怎么端详,都看不出丝毫工作情绪。”
“如果你父亲听到你这样说,该有多么高兴!”石锋说。
“不仅我这样说,我母亲对他十分崇拜。”
“嗯,我听说你母亲在父亲牺牲两年后,忧郁而终。”
郑航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的家庭的确很感人,这在执法队伍里十分罕见。”石锋饱含感情地说,“他打造了一个完美的家,有一个懂事的儿子,一个美丽可爱的妻子,刑事案件丝毫没有给他的生活带去阴影。”
教授不等郑航回答,接着说:“我记得他是在一起冤案里无故被杀的。刚才你说,目前面临的案件似乎与父亲的案件有关。就是说,这是一场延续了十二年的游戏。”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重点。”郑航激动起来,“父母死了,我很难过、很愤怒。我选择从警,就是想找到那个罪魁祸首,揪出来,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里去。不过现在……这个王八蛋,不知是不是我正在找寻的,冒了出来……我想去追查这个怪物的行踪,我想去撕开他个性的方方面面,摘下他的面具。现在,跟十二年前失去亲人的难过相比,我更多的是在思考他。石教授,请您帮我。”
石锋笑起来,那张生硬的脸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柔和。“郑航,我只是一个犯罪学家,也许能为你提供性质分析,但如何阻止犯罪,只有警察才行。”
“我当然知道,”郑航说,“就像刚才的分析,已经给予我很大的裨益。我还知道,你是一个证据分析学家,能于纤毫之间发现微末般的附着物证。我想请你去一趟辰河,去看一看现场,看一看警察收集的物证,去帮我发现那些物证之外的东西。”
石锋身子向前倾着,柔和地说:“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你,但不是现在。今晚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回去,再静心思考思考他为什么冲着你来。他以你为目标,或许只是考验你,看你能否破解他设下的谜底。”
“还有,这个人看起来专门研究过受害人的弱点,研究过执法机构的特征。他不仅熟悉你,熟悉受害人,还很熟悉政法机关。”
石锋的话很轻、很慢,但在郑航的耳朵里,却像一颗颗燃烧弹,爆发出巨大的火光,令人沮丧、愤怒、焦虑和恐惧。
“我会时刻关注这个案件,并保持跟你们局长关西、跟你的联系。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到辰河来看你。”
“谢谢您!”郑航感到喉头发干,嘴唇发苦。教授的分析进一步印证了罪犯以他为目标的猜测,印证了他对罪犯的画像,除了破解,他还能怎么办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不觉,已近午夜。郑航感到窗外那些影影绰绰的事物——树木、电杆、远远近近的高楼都仿佛赋予了生命一般,在浓重的夜色里不怀好意地偷笑着,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石锋岿然不动地坐着,看着表情不断变幻的郑航,内心充满了同情。
31
回到辰河,郑航发现方娟和徐放都坐在他家门廊里等着。看着徐放脚下的烟嘴数量,郑航知道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一段时间。而等待,让方娟抓住机会,跟徐放深入交流了十二年前的案情。
此时,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半。像是一种默契,郑航开门,方娟和徐放相继跟了进去,没人说要回去睡觉。郑航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突然肆虐的暴风雨,丝毫没有影响到室内。俗话说:“女人的脸,夏日的天。”这夏日的天还真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
“回来得真是及时。”方娟对郑航说。她跟着他的脚步,决定利用一下这个时间。
“你去找了石教授,是吗?了解到一些什么?”
“我汇报了整个案情,他帮着分析了分析。”郑航转向她,他的眼神里燃烧着火焰,脸色却很憔悴,“总结起来,就是六个字:游戏、监视、考验。”
她盯着他。“游戏,这是凶手杀人的动机之一。还有呢?”
“他是不是在监视你?”这次,轮到郑航盯着方娟的眼睛。她的眼神明显带着躲闪的成分,却已经无法逃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感觉到了,是吗?”
方娟缓缓地说:“是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但是我可能还没有遇到他。”
“他在侦查,”郑航说,“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个月前,具体地说是接到第二通电话之后。这么说他在做准备,寻找如何开始。”
“他在观察你的反应。”郑航说,“他在改变策略了,一开始只是针对吸毒人群,矛头当然对准政法机关;然后你发现了他的游戏规律,因为你是政法机关的一部分,他想让你成为政法代言人,加强了对你的监视、探听。”
方娟眨了眨眼睛。“接着呢?”
“发现我加入案件里。他就加大了砝码——将案件嫁祸到我的头上,不仅将宝叔的死亡按在我头上,还让人联想起志佬的死亡,做成是我嫁祸的。”
“果然分析到位。”方娟轻柔地喃喃自语,“我猜这一切游戏,归根结底还是考验公安机关的,我和你,只是其中的棋子而已。”
“我确信他还会实施他的游戏。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起来,制止他!”
“好吧,”方娟迅速说,“我今天也有些进展,我向徐所长详细了解了十二年前的案件。他还记得当时涉及的每一个人,但是他的说法听起来不像我所想的那样。那是一桩栽赃嫁祸的毒品案件,似乎太过儿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有参与全部案件,有些情节是看案卷得知的。”徐放插话进来。
郑航帮着解释道:“确实是。已经过去十二年了,这意味着有些细节可能已经忘记。”
“十二年前,我只是刑侦大队的中队长。郑航父亲带队去广东追逃,队里的工作由时任教导员的关西主持。这时,一名线人送来一条重大消息,百步蹬发生一起重大杀人案,杀人者叫吴良,当天晚上在兴威酒店举办宴席。据线人描绘,吴良是一个五十岁、秃头、身材肥胖、衣着讲究的人。”
“这个人在围捕时不是落网了吗?”郑航说。
“由于前期工作充分,围捕很成功。”徐放说,“关西带队冲进锁定的包厢,在座宾客身上都搜出了冰毒,那是宴席回馈的礼品。但主席位上没人,座椅提包里有一把匕首和800克海洛因。一名客人检举说,那是吴良的包,回馈的红包正是他发放的,他们并不知道里面竟然包着毒品。”
徐放倒了一杯开水,接着说:“我带队包围的包厢,只是侧席。原计划是对关西的围捕进行策应,但吴良正在里面敬酒。吴良一贯桀骜不驯,是条逆毛狗,眼见警察搅他的局,公然与公安对抗。一名武警手疾眼快,纵身扑过去,将他按倒在地。吴良仍不甘心就擒,奋力反抗,被武警当场打断几根肋骨。”
徐放又喝了一口开水,叹息了一声,说:“关西给郑平打电话,汇报了案情,告诉他除了一个叫吴德生的参与者,其他人全部就擒。郑平指示将涉案的二十几个人全部带回去,并要求搜捕工作继续进行,务必抓捕吴德生。”
“当晚,全市刑警全体出动,郑平回到辰河,但一直没有抓获吴德生。”徐放幽幽地说,“审讯中,吴良矢口否认包里的东西是他的,坚称他进包厢时包里没有那些东西,匕首和毒品是在包厢里被人栽赃的。”
“这还不容易,包厢里有那么多人,总有人会做证。”
徐放赞许地点点头。“我们都是这么想的,但包厢里二十余人,没有一人说出栽赃的情形,反而异口同声地说红包里的冰毒就是吴良分发的。市局刑侦支队参与了办案,五个预审组同时进行,仍没有什么证词撇开他的嫌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调查组却拿出几个证据锁定了吴良。”徐放接着说,“一是毒品外包装上查出了吴良的指纹,二是百步蹬命案现场外面的黑白视频里出现他的身影。”
郑航说:“从刑侦学来讲,这不能说锁定,也可能是巧合。”
“是的。”徐放盯着水杯,灯光侧射过来,水里显出阴影,“我跟你父亲商量,希望在审讯中找到合乎逻辑的解释。”
“外包装可能是吴良用过的,只是被人后来套了上去,身影可能是他经过门外的巧合。”
“我们这么启发他,但他全部否认。”徐放说,“接着,有人检举他与云南毒贩进行毒品交易,他仍全盘否认。这样一来,不利于他的证据越来越齐备,很快进入了逮捕程序。但黑道和吸贩毒圈子说他是被冤枉的。”
“对他的前科了解过吗?”
徐放再次点点头:“他没有被公安处罚过,也不吸毒。”
“你参与过对他的审讯吗?”
“他一直不太合作,因为他不肯讨论百步蹬凶杀案。他宣称就算有人被杀,那也是内伙里杀人,跟犯罪没有关系。不过,这倒也没什么不寻常。我询问过接触过他的人,他自高自大,看不起任何人,平日在公司里除了发指示,不回答任何人的问题。”
“这种人是挺难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宣布逮捕的第一次审讯中,吴强——吴良的儿子冲进了审讯室里。”徐放望着郑航,目光仿佛在说,我不想提起那些痛苦的事情,但你的父亲就在这种情形下被袭击了,被那么残忍地杀害。
郑航站在那儿,听着十二年前的案情。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在一寸寸地、一分一秒地被磨损着。然而,这是他必须了解的,是完成当下任务,必须联系到的事实。
“你好吗,郑航?”方娟抓住他的手臂。
“没关系,习惯了……”
“我知道,有些痛苦永远不会过去。但我希望会愈来愈少,也许可以用什么事情来填补那种感觉。”
“是的,”郑航说,“认识你之后的一些日子,我甚至已经忘记……”
“关于那些收到毒品红包的人,再也没有找到有力的线索吗?应该知道是谁发的,为什么发,是不是有人做了封口工作?”
室外已渐渐放亮,黎明降临,未合拢的窗帘缝里像是燃起了光芒。方娟翻箱倒柜,寻找做早餐的食材,然后进了厨房;郑航说出问题,依然坐在阴影中的沙发上;徐放的腿又僵又冷,他没有立即回答,摁下跑步机开关,精神抖擞地跑起来。
“对他们的审讯,时间拉得很长。”徐放一边跑,一边说,“不到两个月,吴强被枪决;半年后,吴良在看守所发病,因医治无效而死亡。关局长一直没有放弃吴案的侦查,不断提审那些收到毒品红包的人,羁押期快到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始松口,指认毒品红包是吴德生发的,吴良座位上的匕首和毒品也是吴德生放的。他们原来不敢说真话,是害怕打击报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百步蹬凶杀案呢?”
“一直记在吴德生的头上。”徐放说,“但其中好些疑点相互冲突。最重要的是一个关键指纹没有获取比对结果。”
“至少不是吴良的吧?”
“对。当时公安信息平台还没建立,指纹比对依赖纸质档案,也就是说,每一个应该存有各类指纹的司法单位都查过了,就是找不到比对对象。我们甚至联系过公安部及广东等地,看能不能追踪到这枚指纹,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放倾身向前,拿起手包,翻出几张发黄的案卷。“百步蹬案的死者叫孟波,是一个毒贩子,他的死乍看像是处决,杀人灭口,显得十分干净利落。平常,我们总是分析作案手法,说罪犯有他独特的‘签名’——落刀的部位、力度、手法等等,但事实上不总是这样,犯罪的情绪因素也不见得总是很明显。我们将此案与全国各地的涉毒杀人案进行过串并比较,没有找到明显的共同点。如果有什么相似,那就是两个字:普通。”
郑航心里“咯噔”响了一下,他联想起四年来发生的涉及吸毒人群的连环杀人案,其中似乎有着某种怪异的关联。
“您曾经跟我说起过直觉。徐叔,这次呢?”
方娟端来一碗面条放在徐放面前,并顺手关掉客厅里的大灯。窗外的霞光照亮了徐放左颧骨和下巴利落的线条。
“直觉?我对这一切有种非常不好的直觉。”他说,“我相信那个逃走的吴德生就是最重要的嫌疑人,是他操控着这一切,但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方娟说,最近发生的系列案件,大都涉及这群人,作案工具大都用刀,而且看不出作案特征。这其中仿佛有某种微妙而异常的相似之处。老实说,昨晚跟方娟交谈之后,我忍不住想,这起连环杀人案也许是因为十二年前的那起案件,为了某种原因而做出的寓意性行为。”
徐放一边吃面,一边翻阅着方娟整理的资料。这个小小的动作让郑航想起之前一直想做,而没有机会做成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要全面研究这个案件,在哪里可以查卷?”
徐放从面碗上抬起头,瞥了郑航一眼。“法院——哦,不对。这么久的案子,一直没有结案,不知当时留存了侦查卷没有?要问一下档案馆。”
“市局档案馆吗?”
“嗯,市局档案馆,或者分局的档案仓库。刑侦大队一般把久侦未破的旧案证据及附卷材料存放在那里。”
“要从档案里找到那份收到毒品红包的人员名单。”
“我昨晚回忆了一下,抄了一份给方娟,不一定齐全。”徐放说着,迎着郑航的眼神。“其中有几个已经被杀害的。”
“他确实很有耐心、很有韧性,计划了很长时间。”
“会是一个人吗?”
“肯定不是。但他一定跟我一样,与十二年前的案件有着血肉相连的关系,他等待了这么多年,准备了这么多年,一切就绪才执行他的处决计划。”
方娟端着两人的面来到餐桌前。“难道我们就这样干坐着,等待他的下一次攻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关局长是支持你们的,还有贾副局长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齐胜能帮助我们进一步搜集系列案件的信息。”
“我们已经走在前面了,”郑航坚定地说,“他杀了那么多人,嫁祸了那么多人,是因为原来我们并不了解他的行动。而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掌握了不少证据,正在缩小嫌疑范围。石教授说他会跟关局长联系,提供相应的帮助。”
徐放和方娟都紧张地点点头。方娟掏出她的笔记本。“我想,下一步有必要向关局长建议实施保护计划。当年收到毒品红包的人,除吴平凡、刘居南、刘志文、李后宝等人,或被害,或被嫁祸,还有几个没有受到伤害的,比如李朔。必须派出得力干警,对这些人进行近身保护,防止凶手再次杀人……”
“这个建议确实值得考虑。”徐放说,“上午我去跟关局长说。”
“要找到原来的案卷,梳理一个齐全的名单,压缩他的处决范围。”郑航严肃地补充道,“看来,凶手比我们更了解当年的事情。”
徐放翻了一下白眼。“这件事,看来也只有我才能完成。”
方娟还在翻着自己的笔记本。“还有,像田卫华这样的知情人。他在暗中调查此案,还刻意跟踪保护郑航,凶手未必不知情。”
“什么?!”徐放尖声叫道。
“田卫华,”方娟重复了一遍。“我们把他送进看守所,主要是为了保护他。”
“怎么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放放下面碗,抓起手机。但他拨打了几个号码,似乎都没有拨通。郑航和方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发现他的神色十分紧张,似乎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禁毒支队,”徐放朝着手机喊道,“请帮我找一下董文或者李成。对,他们的手机打不通,我有重要事情。什么?他们出现场去了?刑侦的案件,涉及他们的线人。一个卧底线人被杀……”
徐放的脸上浮现出一阵可怕的寂静。郑航没动,方娟拉着他的手。他们莫名其妙,但猜测的事情八九不离十,每个人都悬着一颗心。
徐放挂断了电话,慢慢收起手机,然后把它放进兜里,好像那是一件特别珍贵的东西。
“应禁毒部门的请求,昨天将田卫华放出来了。”徐放喃喃道,“释放时,他就不想出来,但禁毒民警请他去了解一起毒品案件,威逼利诱……”
郑航一拳打在餐桌上。
“恐怕是他出事了。”徐放低声说,“昨天晚上十二点多钟,童文就跟他失去了联系,然后派李成带人去找他。一晚没找着,结果今天早晨有人报警,发现一具尸体。童文已经赶过去辨认。”
郑航和方娟两人直瞪瞪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徐放对郑航说:“我给他办手续时,他提起过你,要我转告你,他出来了。”
“不会是他的……”郑航想起田卫华跟踪方娟,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对他进行袭击。他在保护他,但他不想表露出来。他在默默地保护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保护我,作为警察,我却无法保护他!”郑航失声说道。方娟心脏一阵剧跳。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想着田卫华的好,还是想起了父亲?是想着过去的一切,还是想着未来可能发生什么?
方娟紧紧地拉着郑航的手;他想甩开,却又被徐放抓在手里。
“他不会有事的,郑航。”徐放喃喃道,“让我们立即行动起来,凶手不会再有机会了。”
说完,他转向一边。方娟知道,他不希望郑航看出刚才他说了一个谎。
32
上午八点十分,在徐放苦苦劝说下,郑航终于拉上窗帘准备睡一会儿。
“丁零零……”他还没合上眼睛,手机响了。“郑航,你在哪里?”庄枫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你在电脑面前吗?”
“没有,正在家呢!”
“呃,你上网了吗?”
“这个时候谁上网啊,像你闲得没事,一天到晚往网上灌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新闻。一篇有关吸毒人员被杀的消息被刷爆了。”
“谁?吸毒人员?”
“田卫华,外号老卫的。听说过吗?”
郑航心里一沉,握手机的手紧绷起来,眼睛死盯着天花板。“怎么回事?”
“他是被匕首杀死的,背后捅进。然后,又被补了几刀,网上说血流遍地。”
“发生在哪里?”郑航急火攻心,一跃而起。
“事情发生了,你也别着急。听说市区两级刑侦已开始侦查。你上网看看新闻吧,里面内容很详细,好像有些信息涉及你。”
“涉及我?”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你跟宝叔的关系,还有刘志文。网上说,他们三个人本来就认识,而宝叔、老卫跟你关系最亲密。”
郑航蹦下床,拨打齐胜的电话,但对方正在通话中。他跑到电脑面前,一边开机,一边给齐胜发信息,让他看到信息即回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庄枫说到的辰河吸毒人员被杀的消息上了热点新闻。有几张田卫华倒卧血泊和一张宝叔在微笑的照片。宝叔的照片来自上一次的报纸新闻。头条标题写着“多名吸毒者惨遭杀害,派出所副所长隐身案中”。报道中没有点派出所副所长的姓名,但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里面写的是谁。
报道说,今年发生的三起涉及吸毒人员的杀人案件,应该属于连环案,好些怪异的迹象显示这几起凶杀案都与某派出所副所长有关。
郑航惊愕地读到,宝叔与该副所长无亲无故,却在临死前立下遗嘱,将财产全部留给了他。检察院怀疑他有谋财害命的嫌疑,但因为公安局领导的偏袒,才免于被拘。这次被杀的吸毒人员田卫华,一周前被某副所长无辜关进看守所,昨日才因所长主持公道,无罪释放回家。有人怀疑,田卫华是被某副所长灭口。
消息直接编派给郑航的恶意动机,足够令人目瞪口呆,火冒三丈。他工作上的敬业务实,对宝叔的关心,对田卫华的保护,都被说成是为谋财害命所做的预谋活动。
“遗嘱,遗嘱在哪里?”齐胜没有回电话,直接走进郑航家时,郑航焦急地问他。
“冷静点儿,小郑!”
“到底有没有遗嘱?宝叔的遗嘱。”
“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问。”他拿出香烟点上,跟着郑航走进书房,电脑屏幕正显示着宝叔微笑的照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网络上全是些臆测、假设的东西,简直是诬陷。”
“小郑,请你先听听我要说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这么卑鄙,一定是内部办案的人干的!”
“到底听不听我说话?”
郑航将书桌前的板椅让给齐胜,自己坐在床上。
“我这里更加火烧眉毛。”齐胜说,“全局刑警配合你提出的思路调查这些案子,你现在突然变成了案情的一部分。外面的传言不错,宝叔死前立下了一份遗嘱,还请了本楼的两位见证人。其中一位见证人用手机拍下了遗嘱文本。遗嘱内容非常简单、非常明白,就是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遗产馈赠给你,包括四十七万多元现金、一间旧房及房里所有家具器物。”
“他没有理由把这些钱物留给我啊。我也不需要他的东西!他根本没有跟我提起过。会不会是伪造的,或者宝叔跟他们开玩笑?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那绝对是真的。”齐胜说,“手机里的遗嘱十分清晰,两名见证人的证词一致。而且,我们已经查封了李后宝的银行存款,确实有这么一笔钱。”
郑航难以置信地看着齐胜,突然想到宝叔冤坐的几年牢。“国家赔偿也没这么多吧?”
“你真的不知道钱的事?”
“宝叔日子过得很苦,靠捡垃圾、拾番货为生,穿的衣服都是街头捡来的,吃的是垃圾食品。他跟志佬的矛盾主要是经济矛盾。志佬向他借钱,他不给。谁会想到他有这么多钱呢?”
“他原来是想把钱留给儿子的。”他说话的时候,避开郑航的眼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儿子昨天找过我。”
“他为什么突然将留给儿子的钱,通过遗嘱的形式留给你呢?”
“我怎么知道?”郑航心里有点儿烦,“他儿子不认他这个爹。两人多年前便脱离了父子关系。宝叔出狱后,联系儿子;儿子不出面。这次监视居住后,他又联系过儿子,儿子还是不认他。”
“这是他立遗嘱的理由吗?”齐胜问。
郑航转过脸去。
“他要进看守所的想法,除了你,还跟谁透露过吗?”
“问问负责监守的民警或社区干部,看他们知不知道。”
“你为李后宝提供了纸和笔吗?”齐胜再次问。
“你这是审讯我吗?”郑航冒出火气。
“我这不是审讯,我也不会这么审讯你。你不懂吗?事情就是这样,你要我把你当小孩哄吗?然后让检察官冲进来把你带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胜站起来,在书房狭窄的空间里踱步,双手插在口袋里。
“跟我说说田卫华的事。”郑航恢复冷静。
“他是在遥岭巷被人从背后刺死的,致死时间大约午夜十二点至凌晨四点。昨天下午才办手续放出来,吃过晚饭,便一直在街头溜达,据说是在寻找贩毒上线。凌晨六点多钟,有人发现他倒卧在电线杆下面。”
“这些我在网上消息里读到了。”
“那好,你不要再向我了解案件细节。”
“为什么?难道我对案件没有知情权?”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齐胜说,“你昨晚十二点至凌晨六点在哪里?别告诉我在睡觉。”
“确实没睡。我跟徐所长、方主任在一起。”
“一整晚吗?我怎么听说他们俩一个晚上都在找你?你人不见人,车不见车,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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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齐胜尖锐地说,“收费处会有你的出入记录。我希望你不要有停留的时间。这样,吴知非问起来,你就轻松多了。”
郑航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
“我不用想就知道,吴知非一定会对你穷追猛打。这么多年没办公安的案子,他慌得很,他一定十分乐意将你送进监狱里去。”
“老齐,看你紧张的,好像将被送进监狱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觉得李后宝写完遗嘱后,可能藏在哪里?”
“我根本不知道他有遗嘱。”
“他有什么值得托付的人吗?”他继续问。
“他没有跟我说过。”
齐胜锐利地盯了郑航一眼,继续踱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每次见他,我都主动跟他聊家事、聊生活,但基本上都是我说话,他沉默。他很少主动跟我说身边的人和事。”郑航解释道。
“很少?总还说过一些吧。”
“关在看守所的刘居南算一个吧。”
“找到遗嘱对你是有利的。至少保管人能证明他是否自愿,他还可能找过其他人,加上两位见证人,那就有可能形成证据链。”
“我也没办法。”
齐胜继续踱步,郑航瞪着窗外。太阳白亮白亮地照着窗玻璃,刺眼的阳光射进屋里。郑航起身拉上窗帘。
齐胜停下步子。“小郑,有人怀疑遗嘱在你手里。”
郑航仍然瞪着窗外。
“本来我可以申请对你进行搜查。”
郑航依然沉默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警察,我们相信你的老实和忠诚。”
郑航从床边站起来,直视着齐胜。“你可以搜查,随时都可以。”
齐胜离开后,郑航坐在电脑面前,冥思志佬死后他的工作和生活日程。他以前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但他思维还算敏捷,记性不错,手指落在键盘上,很快整理了两千字左右的日程记录,每天从晨练到上床休息,每一个时间段几乎准确到分。
他一边思考着每段时间里谁可能是最有力的见证人,一边想着辰河大概有哪些人会很高兴看见他下半辈子被关进监狱。
正要保存文档,门铃响了。郑航打开门让徐放和方娟进来。他们的沉默立刻告诉他,不需要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齐胜来过了?”徐放问。
“他要搜查我的房间。”郑航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回答道,“宝叔留下的遗嘱一直没有找到,他怀疑在我手里。还有,根据齐胜的说法,检察院可能再次介入,对我进行调查。这就是你们走后,我碰到的事情。”
“你这里有烟吗?”
郑航从橱柜里拿出一条钻石芙蓉王,递到徐放手里。
“太高档了。我可不想坏了习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抽吧,我不是个缺钱的人。”郑航恼火地说。
“我们去了田卫华被害现场,看了现场勘查和法医鉴定。法医初步认为,杀害田卫华的不是普通匕首,也不是军刺,刀条精致,血槽规矩,并在田的皮肤上留下蓝漆碎点,属于典型的警用装备。”
“警用匕首?辰河公安没有装备匕首吧?”
“是没有,但警察可以从外地购置或获得馈赠。”
“哈哈,真是思虑缜密。”郑航苦笑一声,给自己点燃一支烟衔着。“有没有在田卫华的指甲缝里发现我的皮肉组织或者布条?”
“我这是跟你说正经的。”徐放绷着脸说,“与前案不同的是,这次凶手从背后偷袭,从腰部戳入,再从胸部补刀,手段同样残忍。也没有移动尸体。我估计田卫华在大街溜达时,便被凶手盯上。凶手跟踪到遥岭巷里,再下手。”
“在田卫华陈尸的地方,或者他的衣物上,有没有嗅到类似的香气?”
方娟摇了摇头,“我特意注意过,没有。”
“我问了技术科的同志,前后多起案件的证物,包括衣饰都保管在证物室里,如需查看,随时可以,只是越早越好。有些物证,比如香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
“那我再去请石锋教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你现在身处困境,不论是宝叔的遗嘱,还是田卫华死亡的时间都泼脏了你的声誉,小心为上,不宜多与外界联系。”
“岂止是泼脏,简直要淹死了!”
“目前确实不妙。我会找机会跟关局长谈谈,最好是他出面。”
郑航没有说话。
“或者我去一趟省城。”方娟说。
“你认识他?”徐放重重地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模糊了他的脸。方娟在浓重的烟味里咳嗽起来。
郑航摁灭手里的烟,说:“你不要去。”
“方主任还是多抽时间陪着郑航。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去。”
“谢谢您,所长。我应该主动做些什么呢?”
“你不要插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不是我的风格。”
“这是我的建议,也是关局长的命令。如果你想在案件侦查中插手,只会越描越黑,不仅会使检察院给正常的侦查设置障碍,而且会毁掉原来的侦查成果,你要想清楚。”
“我和方娟在这些案件中参与程度很深,所长。如果因为检察院的干预,如果因为齐胜不想让我参与,就把我们挡在侦查活动之外,正好满足了那个神经病、杀人狂的心愿,让他有更多的时间逍遥法外。”
“你要相信组织,相信同事。”徐放说,“齐胜的处境也非常困难。他是案件侦查的带头人,又是具体承办人,同时也是你的同事和朋友。他必须查清楚你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疑点是怎么回事。他是想保护你。你试着站在他的立场想想。”
“我会的。我也希望领导和同事们站在我的立场想想。”
“好,你要服从组织安排。”
“我不是敌对面。只是这世上或许有人对我,对我的先辈有些积怨,乐意看到我倒霉。”
“话不要说得这么远,但君子无过,怀璧其罪,古来有之,你要正确对待。有些人不一定把毁了你的职业生涯当作他们的主要任务,但这的确是目标之一。就算没有其他理由,如果扳倒你,算是他们的工作成绩,也足以让他们攒足了劲儿往前冲。”
徐放望着郑航的眼睛,接着说:“你好好考虑一下,你提出的侦查方向,你侦查发现的线索,领导敢不敢作为参考。如果此时此刻你是对宝叔实施谋财害命的嫌疑人,你在田卫华被杀案中提供不了不在场证明,你对这些案子的侦查会有帮助还是会造成伤害?”
这些话深深地刺进了郑航的心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信任,就有帮助;否则,就是伤害。”
“对。主要是我们不希望你再受更多的伤害,小航。”
“但你们也要想到,面对这么多不合理的情况,唯一合理的反应应该是你们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我去做我该做的事。”
徐放再次点上一支烟,拿着烟灰缸走到窗前。郑航跟过去,他却又转过身,两人背对着背。郑航很久没有看到徐放这么烦躁不安。
“老实跟你说,这个神经病杀人案让我很害怕。”
“他跟你以前侦破过的杀人案是不一样。”
“他很狡猾、很谨慎,很懂规则,有一整套令人无法破除的反侦查措施,而且随机应变。”
“不过他也是人。”
“一开始,他一定制订了一个完美的计划,不管是第一年的三起案件,还是后来的每年五起案件,以及去年的七起案件。现在,他越来越娴熟,将规则玩成了没有规则,死死地将情势掌控在他的股掌之中。”
“即使没有破绽,总有动机,有规律。”郑航自信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或许应该从道德、使命方面分析。我怀疑这个人的疯狂有着某套规律,但是这种疯狂使他兴奋。玩弄别人的心理让他觉得飘飘欲仙。杀害一人,手法平常,留下普遍性证据,引到另一个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嫌疑人身上;接着,这一幕重演,或者只是上一起案件的复制,却没有引起刑侦人员的丝毫怀疑。直到跟刑侦无关的方娟从涉毒的角度发现某种关联,发现与十二年前的吴良案件有所牵扯,猜测它是一桩阴谋。”
“所以,任何跟十二年前的吴良案件有关联的人,都感觉受到了威胁。”郑航说。
“对,如果有个专杀警察的疯子四处作恶,而你是个警察,你就会担心下一个可能会轮到你。说不定这时我从你家走出去,疯子就躲在暗处,等着袭击我。或者他坐在某辆车里,四处寻找我,并正在幻想解决掉我可能引起的反响。”
“他现在盯上了我,并监视着方娟。”郑航说,“有必要派人保护方娟的安全。”
“所以你们俩都不能再插手案件。”
“哦,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凡是被他盯上的人都离开,那还有谁来办案呢?”
徐放说:“他不可能盯上所有人。他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个群体。”
“我必须洗刷我的名誉。”
“这正是我要做的,更是关局长关心的。你待着,我们更容易看明白。”
“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吧,我该去找关局汇报了。”徐放走向门口。“方娟,你留在这里,帮我多看着点儿。”
直到看着徐放驾车离开,郑航和方娟才从大门回到书房。方娟的眼神从郑航的脸上移到电脑布满汉字的屏幕上。“你的日记?”
“志佬被杀以来的日程记录。”
“发生什么事了吗?”
“很复杂,方娟。”
“只要你不想把我关在外面,事情再复杂,都会有办法的。”方娟说着坐到电脑面前。
看着方娟专注的样子,郑航觉得自己四分五裂的世界正在聚拢,原本像秋后黄叶一样四散飘零的人缘,正一片片地聚集起来。
以前,看到一群群男女欢歌笑语时,他总是惊异于他们之间轻松随意的互动,害怕那是一种自己缺乏,而且学不来的本能。现在……
“检察官找你了吗?”方娟在涉及自己的一段文字处加了一句话。
“没有,我没有犯任何罪,不怕他们找。”他俯身靠近显示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把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写得更具体一些。”
郑航点点头。因为他登录了qq,腾讯新闻不断跳出来,最新的一条消息透露,杀害田卫华的凶器,可能是最近配发的警用匕首。虽然辰河的警用装备还没有配置刀具,但只要是警察,出具警官证或以警官证号登录公安网站,都可以买到。
这时,郑航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他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里面传来一个女声:“您好,郑副所长,关局要见您。”
“什么时候?”他心口一紧,问道。
“就现在,请您过来。”
郑航知道不能多问,问多了秘书也不答不上来。
“我陪你过去吧!”方娟说。
郑航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吧,有劳你。”
他们出门步行过去。郑航边走边试着回忆什么时候关西这么正式地召见过他——没有,从来没有过。以前,关西找他都是帮助他、关心他,直接用自己的手机跟他联系。现在却不一样,警令部秘书的电话通知,跟局长与下属的所有公务谈话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前面就是公安办公大楼,与步行街一墙之隔。他想到自己每次进办公楼,都暗暗计划找一个周末不再进办公楼去,而是稍转个弯踱进步行街,去琳琅满目的小吃楼尝尝鲜,却从没这么做过。他人生中无数个日子就是在充满规则、枯燥无比的警务工作中度过的。
办事大厅里坐着一群人。郑航走进去,一名女性眼睛一亮,迅速站起来,从背后抽出麦克风晃到他面前。“请问,你看到网上的消息吗?你是那个副所长吗?”
接着,那群人全部围过来,摄像机、照相机、麦克风在他面前闪动,记者们七嘴八舌地发问。
“你跟宝叔是什么关系?”
“田卫华是你关进看守所的吗?”
“宝叔的遗产你准备怎么处理?”
“你有警用匕首吗?”
郑航没想到自己是他们的目标,思绪麻木地看着那些“长枪短炮”,双手抱在胸前,瞅准一个空隙挤进电梯里。还好,电梯口有保安守着,记者没有跟进来。
上了七楼,秘书处坐着一个着装女警,笑容可掬地看了他们一眼。“郑副所长,局长在办公室等你。”
郑航让方娟帮忙拿着他的公文包,在秘书处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警领着郑航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一扇棕色的木门上敲了敲,转动黄铜门把踏进室内,做了个礼让动作,让他走过去。关西局长坐在厚厚的皮椅上没有起身,面前的胡桃木办公桌上井然有序。他对面摆了一张木椅,郑航被示意坐在上面,他则继续着一份红头文件。
女警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郑航面前,然后轻轻地关上门离开。
关西把文件放在桌上,向后靠了靠座椅。
“小航,我一直在想,不知道如何在这股到处蔓延的谣言之火失控之前,将它扑灭。”他的语气仍像平常一样和缓而亲近。
“谣言止于智者。”
关西看了他一眼,哂笑一声。“你听说过网络猛于虎吗?如果扑灭不了谣言,就很难阻止检察院的介入。”
“我没犯法,不介意他们来找我。”
“可我怕。”关西语气忽然严厉起来,“但是,今天把你找来,不是要跟你争论这一点。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听听你如何反驳谣言,反驳检察院的介入理由。”他俯身向前,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据我了解,你前天去找了石锋教授。”
“是的,我想请他帮忙分析一下我面临的困局,请他来看一看现场,看一看物证,希望他能发现我们没有发现的东西。”
“他拒绝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他需要得到你的首肯。”郑航似乎看到丝丝希望。
“关于谣言,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不听谣言,只接受事实。”郑航理由气壮地说,“如果有人把我当作焦点,不管我做什么,都会遭到批评,我相信法律会保护我。”
“你当然可以相信法律。”关西缓缓地说,“但是面对执行法律的人,你得提出自己的理由,否则凭什么为你洗刷嫌疑?”
“我一直在寻找证据,关局长。”郑航一直叫关西关叔叔,如此正式地叫关局长还是第一次,“以我前面搜集的证据推理,谣言有可能出自凶手。”
“哦?”关西眯起眼睛。“你的证据能锁定凶手?”
“从系列案件看,凶手狡猾、谨慎、处心积虑,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和文化素养,特别是法律素养,可能是法律工作者。”
“如果嫁祸成立,他对证据的把握可谓独到而精确。”
“他很熟悉公安工作和侦查流程,甚至就像我们侦查人员一样。他在宝叔被害现场留下纸条,既引我上钩,又混淆侦查视线;他使用特制警用匕首杀人,意图明显;案发两三个小时,便把一切捅到网上,不是凶手本人或是正参与相关侦查工作的人,谁能做得到?”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郑航知道自己的语气很生硬,“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个凶手跟导致我父亲牺牲的那起案件有关,或者是延续。他潜伏了八年,终于于四年前出动——”
关西打岔道:“咦,小航,谁向你透露了十二年前的案情?”
“我想让你告诉我十二年前的情况。”郑航的语气依然有些冷,“梳理十二年前涉毒案件的牵连人员,可能会发现本案的重要嫌疑人。”
关西没有说话,但注意力一直放在郑航身上,含蓄而巧妙地表现出对郑航的爱护。他不是不想透露案情,十二年过去了,首要犯罪嫌疑人监内身亡,主要嫌疑人始终潜逃,案件一直悬着,特别是郑平的死,是他最深、最痛的伤。
徐放告诉他说,方娟和郑航认为正在发生的涉及吸毒人员的杀人案与前案有关系,他一直不太相信。对吴德生的追查他从来没有放松过,禁毒工作在他心头从来都是重中之重,怎么可能冒出关联案件,而他没有察觉?
他不怕尴尬,不怕丢面子,但需要更全面的证据,更精确的判断。“小航,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的负面情绪,我会积极汇报自己的调查情况,提出自己的见解和建议,并提供详尽的证据予以佐证,主动为领导出谋划策。还有,我不会空手过去,我会带着相关证人、证物一起去见领导。”
郑航沉默地盯着关西,待他说完,松了一口气似的说:“关局长,我的证人证物就等在您的秘书处。”
33
“关局长,您好!”
“哎呀,方主任,您好!”关西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门口。郑航转过身,看着五十岁的关西跟二十多岁的方娟亲切握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坐,快请坐!”关西亲自从旁边拉了一根木椅摆在与郑航并排的位置。
“关局长,我是你的学生,您这么客气,折杀我了。”
“你那时在我队里实习。工作在市局,就是我的领导,我能不客气点儿吗?”关西笑哈哈地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起实习时的方娟,每次看到他都慌乱不安,直到在离别饭局上敬酒,还不敢在他面前抬起眼睛。
“可惜我这里没有咖啡。”他说,“破案后,我一定买一袋给你送过去。”
“局长这是鞭策啊!”方娟在木椅上坐下,“不过,今天我是作为郑副所长的证人出现的,所有资料我都带来了。如果局长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我言无不尽。”
方娟将她和郑航整理的资料放在关西面前,坦然地看着关西的眼睛。她发现局长的眼神仍然像手术刀一样善于分析,但并不让她觉得冰冷。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相信自己的眼神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这样。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好的建议或对策。我知道郑航近段时间跟你在一起,学习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关于志佬、宝叔这起案子,另辟蹊径,发表了很好的意见。”
“我想,这些意见并不像您暗示的那样,我们是有依据的。”她说。
“我没有暗示什么。不知你记不记得,你们实习期间,我不止一次说过,面对案件不要妄下推论。很遗憾,郑航可能并没完全听进去,虽然或许是正确的。”
郑航涨红了脸,想插话;方娟在桌子下面按了一下他的腿,制止了他。她说:“您的教诲永我们远铭记在心里,但正如您说的,正确的推论还是要接受。何况,它不是空穴来风的推论,它是以事实为依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相信有依据,不过是不是客观事实就很难说了。”
“工作做得不好,局长尽管批评。但我希望局长告诉我们十二年前那起案件的实情。”
“哈哈,我让你来给我提供证据,你反倒向我要起情况来了。”关西说,“好吧,除了徐放说过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不要侦查经过。”方娟说,“我要细节,涉案嫌疑人的细节,我要所有的涉案人员名单,我要从这些名单里寻找十二年前后的关联。”
关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脸色忽然凝重起来。“说实在话,十二年前的案件始终像泰山石一样压着我的心,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它。前几年,我以为快要结案了,但吴德生总是在刑警赶到前突然消失不见。接着便出现了吸毒人员被害案件。吴平凡、刘居南都引起过我的注意,但证据确凿;虽然看案卷时,心里涌起过疑问,却仍然签发了起诉书。”
“这么说来,你认识吴平凡和刘居南?”方娟淡然地问。
“是,也不是。我没见过他们,但十二年前的案卷里有他们的名字。”
关西在文件柜里一沓沓厚重的档案夹和其他文件中翻来翻去,找到了他要的那份档案,一本本翻看,抽出一册清单。郑航一眼就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
这是一份非常详尽的名单。涉案人员按罪行轻重排列,跟案件有所牵连,但没有违法犯罪的人员也罗列其后。不仅有本人的姓名、住址,还有家庭关系,特别是子嗣的学业和事业发展脉络,十分详细,每年都有更新,最近的一条是今年四月份添加上去的。
清单摊开在方娟和郑航面前,两人如获至宝地一页页。这个案件真让关西费心了,十二年,该有多少警察在跟踪追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德生是吴良的堂弟?”方娟问。
“嗯,同祖父的。”关西说,“但他这一脉只他一个男性。”
郑航抬头望了一眼关西,不解地问:“案发时吴德生已经四十多岁,按理应该有子女,怎么名册里没有记载呢?”
关西在烟灰缸里敲了敲烟灰,说:“吴德生结过多次婚,案发时能够调查到的几次婚姻似乎都没有留下子女。听说首次离婚时,前妻带走了一个小孩。不过,当时已相隔十三四年,他们从来没有过联系,也就没有引起调查民警的注意。”
“十二年来,五次发现过他的踪迹?”
“这个人很狡猾,总是独来独往,而且不断改名换姓,银行卡、电话卡都是用盗窃来的身份证办理的,也不跟亲朋好友联系,所以很难追踪。但他脾气很怪,又乡音难改,在外地碰到老乡,总是不理不睬,从而引起怀疑。”
“没有易容吧?”
关西摁灭烟头,又点燃一支。“没有整容。但他略通易容术,不断地在脸上贴些胡须、疤痕什么的,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易容规律。”
“他再婚吗?就从没有再跟辰河的前妻联系?”方娟问。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没有再婚,也没再跟辰河方面的人联系。他的前妻是我们的重点监控对象,都已有另外的婚姻,有几个还控告过我们影响她们的私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叹了一口气,说:“我觉得,应该查一查他的第一个前妻。”
“前几年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几次调查,都没有找到有关线索。分析他的第一个前妻和儿子可能在跟他离婚后都已改名换姓。”
“就无法查了吗?”郑航知道即使改名,也会在派出所档案里留下曾用名。
“没有查到。”关西说,“已经过去二十几年,我们只在城矶派出所档案里翻到迁出证明,在迁入地派出所却没有找到迁入登记。要知道,当时还是纸质证明材料。我们怀疑他们改名换姓,并改换了出生年月,造了假迁出证明。”
“他们就像早就知道会牵涉某种罪恶一样,凭空消失了。”
关西再次拿起打火机。“吴德生从来就不是好人,那些女人都是他坑蒙拐骗到手的。”
“他与前妻离婚时,儿子多大了?”
他深思地盯着一片呛人的烟雾。“几个月,或不到一岁。现在大约二十六七岁。”
顿了顿,他望向天花板。“你们认为这对父子可能就是连环凶杀案的主人?”
方娟想起什么事,笑起来。“如果你这么认为,我想提醒您自己的格言——不要妄下推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有这个可能。”关西没有计较方娟的嘲笑,自问自答似的咕哝道,“但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呢?我们怎么从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一定是两人作案,也不一定父子俩一定要联系上。”方娟说,“重点是,目前为止,凶手的下手对象是涉及十二年前案件的人,以及当前凶杀案的知情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放来的时候,我已经安排下去,至少采取了预防措施。”
“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我想局长您已胸有成竹。”
关西露出担心的神色。“你们两个,也是概率很高的人选,必须注意自身安全。”
“我们会的。”
“或者去警院培训一期,离开这里一阵。”
“不,不,不!”一直没有说话的郑航急了。“我们不能离开。”
关西神色严肃地盯着他。“没人可以独自改变世界,相信我,也听我一回。”
“对不起,关局长。”方娟圆场道,“郑航并没有拂逆您的意思,只是我们真的不能离开。您看,我偶尔帮着提点儿建议,还是有用的。而且,凶手针对我们下手的看法,也完全没有根据。谢谢您,我和郑航会互相保护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吧,我会交代徐放保护你们。”
“谢谢。”方娟拉着郑航站起身,“您忙,我们就不久打扰了。这个东西——”方娟扬了扬手里的清单。“我复印一份带走。”
关西点点头。“想起什么事,随时跟我电话联系。”
他最喜爱腾讯网站,因为它普及率最高。腾讯新闻经常以窗口的形式抢占视线,不等你反应过来,你的眼球已被它吸引。
他点了一下新闻头条——“隐身连环凶杀案的派出所副所长浮出水面”。读了一个段落之后,双击一行蓝色文字,进入深度报道网页。几位知名网络评论家发布了评论文章,指责警方的不该,痛心国家法制有待健全;全国各地都有跟帖,留言页面已经显示到第三十页,后面还有一串省略号。
网站开辟了评论专栏和新闻爆料热线。他巧妙地转换了自己的ip地址,以或隐身,或南辕北辙的网址和网上的人聊这个话题,透露案件最新动态和派出所副所长的动向,时不时地鼓动别的网友实施人肉搜索。
一篇最新采访报道说该派出所副所长可能是十二年前牺牲的刑警大队长之子。终于揭开了伤疤。记者以旁观者的口吻反问,假如是副所长杀人,会不会是出于对吸毒者的报复?因为内心被撕裂,旧伤口隐隐作痛的感受令他雀跃。
他重新了那篇报道,淌血的心,再次被撕裂的伤口,该死,他就喜欢这种有深度的新闻。他将文字复制下来,存进私人文档。
他将这次凶杀案的报道专门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又分列出本人爆料文档。他准备的材料有着严格的层次分类,什么时候提供这个,什么时候爆料那个,都有时间限制。新闻炒作热度不断升级,有赖于吸引眼球的热点、焦点不断出现。他必须记住这点。相较于以前,现在头条新闻竞争更加激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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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宾馆送餐服务不到位。他本来想选一家好一点儿的宾馆,吃喝玩乐一条龙。但不幸的是,稍大一点儿的宾馆管理监控十分严格,不仅需要真实身份登记,还有二十四小时出入视频监控,令他无法遁形。当然他并不怕视频。
肠胃在绞动。他站起来,决定找一家同样不起眼的饭店满足它的要求。
十分钟后,他穿着一件洗得变色的t恤走进背后的小巷,进入一家低矮的餐馆。里面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里坐着三五个客人,面对着电视机,一边浅斟,一边观看。店主是一对夫妻,矮胖的女人冲他打了个招呼,轻轻点头,便对着灶台前的瘦杆男人吼了一声。
“吃点儿什么?”矮胖女人放下满脸横肉,亲切地问。
他在油腻的菜单上胡乱点了三个菜,便在靠近三个男客的高凳上坐下来。
“大哥,最近辰河有什么新闻?”
“炒现饭。”灰白头发的男人含糊地说,“死几个吸毒的那是活该。”
左边的男人抬起头。他有张素白的面孔,仿佛整个人生都是在室内度过的,难得见到阳光。“郑所长是个好人,他不可能杀人。”
右边的男人耸耸肩,显然不很赞同,豁裂的嘴巴里吐几个字:“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道理,网上说他是为父亲报仇。”坐高凳上的青年拖长尾音说,“十二年前他父亲因为办理毒品案子被人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个男人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落在青年的身上。白面男说:“你好像不是这附近的。”
“哦,我是玉衡区的,来这边找朋友没有碰上……我朋友跟他是好到穿开裆裤的朋友,可清楚他的身世了。可惜……”说着,他转身对老板娘喊道,“加三份卤菜、一瓶二锅头,我想敬一敬三位大哥的酒。”
“郑所长不可能杀人。”白面男坚持说。矮胖女老板也坚定地点点头。
“一切皆有可能,书生。”豁嘴男沉声说,“我老婆听他弟弟说,检察院已准备抓郑所长,现在是公安局关着他,所以没有带走。”
“那我告诉你,”灰白头发说,“上午我还在解放路见到他,急匆匆地进了公安局大门。”
“那凶手可能是其他什么人吗?”高凳上的青年一派好奇地问。
“公安局出动好多人在查,没听说有什么结果。”豁嘴男说。
“就你有消息?你小舅子又不是百事通,什么事都一副权威模样。我告诉你,没抓到人之前,一切都是保密的。”
“我也只是说没有听说。”
灰白头发皱着眉头,没有参与争论。
“郑航读书时成绩很好的,本来可以考上更好的大学,但他为了给父亲报仇,才只读了警官学院,当了警察。”他闲聊似的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面男不满地看着他。这人或许一辈子跟书本或粉笔打交道,嘴上之乎者也说得出一大通,能用大道理压人,却抗不过粗话俗语。嗯,这种人与他为敌,他才不怕呢?三教九流,僧俗儒道,什么人没在他嘴下臣服过。
“他当警察,也许是为了继承父亲遗志,不一定是为给父亲报仇。”灰白头发忍不住说。
“我只是把别人的话转述出来。”他无所谓地回答。
“有仇不报非君子。”豁嘴男说。两比一,扯平了。
“你什么意思?”灰白头发怨毒地看着豁嘴男。
豁嘴男讨好地笑笑,哈腰说:“我说的是江湖道义。但郑所长确实挺好的,我家的低保还是他帮着办的呢,居民有什么事,他比社区干部热心多了。王老姆家电线老化发生自燃,打电业局的电话,人好久没来,也是郑所长赶过来,给灭了火,查了线路……他做的好人好事真是说也说不完。”
坐在高凳上的青年说:“真的啊,可我听说他不合群,一天到晚难得跟人说一句话,长得帅却至今没有女朋友,还跟办事的群众在派出所吵过架。”
白面男紧蹙着眉头,满脸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样子。
“算了,”灰白头发说,“每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随他们说去吧!”
“流言杀人。”白面男嘀咕道,“自古以来就有人被谣言败坏一生。我们等着看后续发展好了。听说前几年还发生过好几起瘾君子被杀的案子,虽然都找到了凶手,但也有人怀疑那是冤案呢!”
“真的?”豁嘴男来了兴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灰白头发盯了豁嘴男一眼。“不说话有人说你哑巴吗?”
这时,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原来的三个人眼睛重新盯回电视。矮胖女老板放下酒菜,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坐在高凳上的青年邀请了几次,那三个人都没应话,倒满二锅头的酒杯一直静静地放在那,没人去动。
第六章证据之外
34
天上突然飘来一块乌云,空气变得沉闷而潮湿。
要下雨了。方娟拿起一块丝巾蒙在头上,驾驶摩托往家属院呼啸而去。为了工作方便,单位配置了这辆警用摩托车,除了出门调研,也作为上下班工具。现在,骑摩托车的女孩越来越少,该买辆小车了,可她想等到结婚之后。
刚进大门,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她在屋檐下停好车,看到郑航的房间里亮着灯。离开关西办公室后,他们一起吃过中饭,便各自回单位。不知他下午干了些什么,回得这么早?
“暴雨把我逼急了,忘记打电话给你,幸好你已经回来。”郑航打开门,她便自嘲地说。他已经换上便衣,看上去心事重重,但见到她显然很高兴。
“我从检察院回来的。”郑航边说边给方娟拿拖鞋。“下午他们又找我了。”
这话让她大吃一惊。“怎么样?”
“没事。他们电话传唤我,贾副局长让我全力配合,以免闹得不愉快。他们拖拖拉拉地给我做了询问笔录,后来关局长打来电话,才没有在留置室过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抓住他的臂膀,把他拉进客厅随手关上门。“询问你一些什么问题?”她边说边把他拖到沙发上坐下,“你要能跟徐所长和我商量一下就好了,不能随便回答他们的问题,得有统一的口径。”
“你这样说,好像需要串供一样。”郑航笑着说。他始终觉得自己心底无私天地宽。
方娟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将每间房的窗户全部关上,以免暴雨淋进室内。郑航跟在她的身后,倒像个客人。“我没事的。”他低声说,“他们拿着我的日程记录进行了全面调查,还不厌其烦地调看了所有的监控视频。”
“视频?”方娟望着他,“你说凌晨时跟踪过一个小偷,耽误了大半个小时,他们查到了视频吗?这半个小时可对你很不利。袭击田卫华有这半个小时足够了。那么,你去省城,以及我和徐所长在家里等你一夜,在检察官怀疑的眼光看来,都是为你提供不在场证明。”
“没事的,小娟。”他说着抬起手放在她的肩头。方娟惊悸了一下。但郑航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改变了称谓,并把手放在她的肩头有多暧昧。
方娟不敢动弹,眼望着窗外。随着一阵倾盆暴雨过去,乌云正渐渐消散,但庞大的阴影仍笼罩着大地。这景象使她想起革命电影的镜头,久历磨难的情侣逃离一场血雨腥风的搜捕,终于走上了前往延安的征途。
“暴雨过去了。”她说着,打开客厅朝南的窗户。清凉的风带着雨丝刮进来,吹得窗帘时而飘起,时而紧贴在墙壁上。
“你使用过古龙香水吗?”方娟突然问。
“没有,你看我是需要那种东西的人吗?”
“嗯,不过……跟踪小偷的情节,你一定要有一个圆满的说法。”方娟哽咽着说道,“我想了一个下午,你半夜跟踪罪犯有多危险,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或直接报警。现在,那半个小时必须有一帧完整的视频拼图,否则难逃检察的责难。”
“检察是无理取闹,徒耗精力罢了。”郑航蔑视地说,“我不是说我不相信他们的忠诚和公正。但他们说话做事仿佛高高在上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一道闪电撕裂天空的时候,他抬起头凝望着天空。“如果工作人员都是伪君子,只是利用法律阳奉阴违,到哪里寻求公平正义?”
方娟否定地摇摇头。“绝大部分都是公道正派的,他们像警察一样,为了法律尊严、人民安宁愿意冒生命的危险。”
“这是每一个人的期许。”郑航说。他把手伸出窗户,让雨水滴在掌心。“但未必每一个人都相信。”
“为什么?”她转过脸看着他。
“因为千百年的官本位传统。”郑航说,“权力是一剂毒品,一种疾病。执法者都认为自己是法律管辖范围以外的人,认为自己就代表法律……”
雨慢慢地停歇了,天地一片清明。郑航看了一眼方娟,感觉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露。“在旧社会,一个官、一名执法者不能和正常人在社会上共存,他们不理解普通人对事情的看法,普通人对官、对执法者只有永恒的恐惧和绝望。”
“书上说,这就是当代与封建时代的根本区别。”
“那是书上说的,但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一脉相承。”
“不,这世界不只站出来你一个人。”方娟说,“多少人都具备着你这样的勇气,在与没落腐朽的传统做斗争。”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只是因为父亲的遭遇,竭尽所能努力做一个好人,无论是作为一个社会人还是一个警察。我不相信谎言,不相信投机取巧或其他伤害他人的行为。那些就是我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
方娟莞尔一笑。“你真是一句桀骜、一句俚俗,妙语连珠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是显得不太成熟啊?”
方娟沉默地看着他,思考着他的话。“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对待人生,那世界会更加清新、更加美丽。”
“家里还有菜吗?”她说着,走进厨房里。
“还要为我庆一次生吗?”他玩笑道。
“当然,否则怎么对得起你怀胎十月的母亲。”
看着方娟在冰箱里翻找的形象,郑航想起了母亲。在父母琴瑟和鸣的年轻岁月里,她在厨房里忙碌,父亲是不是也在后面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郑航走过去,从背后抱着她。他感觉到来自方娟身体的战栗。但方娟没有挣扎,轻轻地转过身。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脖颈中有一抹动人的白皙……
良久,郑航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方娟挣扎了一下。“做饭吧?”
郑航站在厨房的窗前,仰起脸,任风拂过。他感到心旷神怡。网络的炒作、社会的流言、检察院的询问,都随风而去吧!他做了他该做的事,并且扪心自问自己是正确的。无论日后能否完成梦想中的事业,他都应该为现在感到自豪。父母亲也会感到欣慰的。
突然,一股异常灿烂的烟花在远处喷薄而起。那些烟花是那么灿烂又是那么张扬,它以一种夺目的姿态照亮了天空,与雨后的霞光争辉,它的形象让郑航若有所思。
“帮我剥几瓣蒜吧!”方娟羞涩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你是不是很辛苦,不然我们出去吃吧?”
“我喜欢。”方娟说,“这几年我一直觉得自己像在阴沟里游泳一样。但近段时间不一样,我感觉心情十分清爽。”
郑航感觉一阵突然而强烈的欢喜,但他不知如何表达。
“我才是活在阴沟里的人,现在还被检察院调查呢。”
“你怎么这么说?”方娟说,控制不住心头的喜悦,“你真被逮捕了,我给你送饭。”
“那很有趣。”他说,“但我真的不怕。恰恰现在我感觉好极了。我不能解释究竟为什么,但从某种意义上我几乎感到很平静。”
“你会没事的。”方娟说,“即使我出事,你也会没事的。”
他们就这样站在厨房里,身体相隔不到几厘米。彼此几乎可以闻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方娟往郑航身边靠了靠,郑航又向方娟的身体挨了挨。当他们脸对脸,四目相对时,方娟抬起头向他贴近。
“我喜欢你像那样抱着我。”她说着,向他靠得更近。
郑航从背后抱着她,隔着薄薄的衣衫,他能感觉到她柔软小腹的温热。方娟放下手头的活儿,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两具身躯像一对塑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方娟转过身,抚摩着他的头发,更紧地搂住了他。“你出现得正是时候。”
“你也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啊!”方娟忽然惊叫一声。
郑航松开手,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啦?”
“好像有人用望远镜在看着我们?”
郑航在方娟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悄声说:“别慌,继续做饭,别惊动他,我来处理。”
说着,郑航走了出去。
不远处,有个男人在窥探着。
他穿着水暖工标志性衣服,像正在维修公共水泵的小区物业工一样趴在对面楼顶,高倍望远镜伪装成安全帽上的护眼镜。这副望远镜花了大价钱,可他感觉值得。郑航成为主角后,监视活动变得越来越难;他害怕露出丝毫马脚,害怕令自己身陷囹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站在窗前时,他甚至没敢往那边看;郑航离开窗户后,他却又感到无比沮丧。
他们发展得太快了。他看到方娟脸上的每一寸细微变化。从最开始窥看她以来,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动情。
男人非常忌恨。看着郑航走出厨房,他立即收拾好东西。必须加快速度了。他能感觉到阴霾在心底慢慢汇聚,结成错误的癌块。这不是臆想,而是切切实实的,就在心房旁边,一股难以言喻的重压时不时地跳出来,让他喘不过气来。
一定是癌变,他十分确定。十年前,他便有心率不齐的毛病,六年前体检时,发现这个毛病更加严重,幸亏医生收了他的红包,才没有把他刷下来。但是从那以后,他的记忆就出现许多盲点,人生开始坠入深渊之中。
过去不堪回忆。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回忆像吞噬一切的黑洞一样越来越大,完全控制了他,让他的生活只有过去,没有现在。所有的现在都不过是为了扑灭过去的火焰,逼迫自己去做那些本不应该做的事情。
或者,他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他不过是滥交的父亲与单纯的母亲一度奔放的结果。当母亲醒悟过来,奋力挣脱父亲的婚姻时,他便跟了母亲。
母亲自此开始了改嫁历程,她结了好多次婚,没多久又都纷纷离了,到后来,即使作为她的儿子,他也搞不清她到底换了多少男人。但母亲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从小便给他讲励志的故事,激励他长大做一个有用的人;无论多苦多难,都给他吃好的、穿好的,不让他在同学面前感觉低人一等,或者寄人篱下。
他越来越多地想起母亲,想起她苍白的面孔,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身体。他的印象中几乎没有父亲,包括每一个继父。母亲总是把他护得紧紧的,不论那个男人是好是坏,都不让他受到丝毫影响。
他没有父亲,但母亲教会了他男人的坚强、勇敢、冷静和进取不息的精神。母亲告诉他,只要拥有这些,一个男人再也不怕挫折失败,不怕找不到幸福和未来。他做事十分专注,从中学到大学,学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参加公务员考试,每场笔试都取得不错的成绩……
但是坚强和专注,并不像母亲说的那样可以帮他获得一切。当他在关键的一环落马时,他再次感到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冷。他其实不冷,他只是孤单,他发现自己又开始怀疑和惆怅,他再一次质疑,这辈子到底应该怎么过,这世界有没有那种纯粹的理想、温暖的希望。他对这个社会的理解比原来更深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幕降临,他退下楼顶。他取下安全帽,细心地装进工具箱里。在整齐的工具中间,夹着一张最新出版的晚报。头版便是凶杀案的报道,记者分析了去年以来发生的几起有关吸毒人员的死亡案件,沉痛地指出这一切都源于仇恨,埋藏于心里的深深的仇恨。
是什么样的仇恨,需要用杀戮去发泄?是什么样的仇恨,需要用生命来偿还?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一个正常的人变成魔鬼?
问得好!他将工具扔进车尾厢里,驾车驶上大街。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他像一滴水混入洪流一样,瞬间让人难寻踪影。
他越开越快,最后全力飞驰起来。同行的车辆纷纷鸣响惊诧的喇叭,避让着这辆莫名狂奔的小车。
在狂奔中,他再次爆发出不可遏止的痛哭。
母亲!他能恨母亲吗?不!母亲不到四十岁便身患癌症,她把继父们给她治病的钱全都积蓄起来,留给他读书就业,自己宁愿在不可遏止的痛苦中死去。
父亲!一辈子逃亡在外。他知道自己对父亲的恨和对他的爱一样浓烈。他相信母亲也是如此,她跟他最终都没有见上一面。
城市很快在身后隐去,黑暗再一次席卷而来。他已不知在公路上狂奔了多长时间,一脚踩下刹车,仿佛踉踉跄跄地站在悬崖边……生死一线之隔。
这一线便是命运。父亲说,他一辈子蒙受冤屈,蒙受群体迫害和栽赃,就在那一线之间。因为他不愿意同流合污。或许,他同流合污就不会蒙冤,但“我再也见不到你”。
他转过身子,逼自己一拳砸在行道树上,疼痛让他清醒过来,黑洞慢慢消散,远远近近的路灯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得继续行动,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呢!
35
他的人生在记忆中混淆起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时常期待找到一种补品激活脑神经,以便想得更加清楚,或者把高压电棒对着太阳穴,像穿越剧、玄幻剧一样唤醒特异功能。不过,残存的理智没有让他这么干。
当他今天回想起来,唯有一个乞丐般邋遢的身影出现在一片浓雾中。他记得那张国字脸上有几块疤痕。他没有说话,似乎也不认识。就那么一眼,乞丐跳上启动的公共汽车,一阵轰鸣,扬长而去。
那天下午,他送他的命中贵人去火车站,刚扬起手祝贵人一路平安,手机响了。他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喂……这里是华龙宾馆……是你吗?有人要跟你说话。”
华龙宾馆几乎就在他单位的隔壁,业务往来的客人他们都是安排在那里住宿。昨晚,他们还在那里开了一间房,跟贵人的朋友们一起为贵人饯行。
男人的声音在重复:“……你一直在听吗?我这就把话筒递给跟你通话的人……”
这种请人代拨的电话他已接过几次,但每次接听却又没有声音。他猜想这次肯定又是如此。无声的电话如同一首很悲伤、很悲伤的歌,没有歌词,却感应着韵律。
电话线路上有噪声,很像森林里沙沙的风声。他紧紧握住手机等待着,以免稍一动弹,就可能把这根经历二十几年风雨的线拉断。
“喂……喂……听得见我说话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卑微地说。他心跳加速,是一个陌生而厚重的声音,但电话里总有“噼噼啪啪”的杂音。“我是你父亲……一个朋友……你听得见我的话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徒劳地向对方作肯定的回答,可对方听不清他的声音。
“我从广东回……委托我找你……我们一起在那边做生意,有一笔钱……不论你怎么想,这是好事……你听见我说话吗?”
对方好像为了做做样子不断地向他提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关心他听得见与否。
“一笔钱……转交给你……约个时间地点……”
他以为这声音应该来自地狱。从他跟着母亲四处飘零的记事起,“父亲”这个词便一直在奈何桥的那头安息。母亲说父亲是个恶人,死了肯定入地狱。
声音压得越来越低,只有一些语句片段传出手机。“你的父亲……托我带……在华龙宾馆12……等你来取……或者放在大堂服务……你的父亲……听见我的话……”
对方怎么得知他的电话号码呢?他的号码是领导帮着取来的,没有用他的身份证登记。他想象对方或许是个幽灵,潜入了他单位,查出他的号码。多么离奇的巧合……但是,这声音太遥远,语句太不连贯。
他到底是他父亲,还是父亲托他过来的。不一会儿,他再也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只是对面似乎传来什么东西被翻倒在地的声音,或者直接有人摔下了楼梯。
他急急忙忙赶到华龙宾馆,将接到的电话号码回拨过去,却是宾馆总机的声音,询问他转哪间客房。他只听到“12”两个数字,大概是十二楼,他哪里知道是哪间房呢!
他实在感到失望,在十二楼和带“12”的房间寻找一遍,没有他想找的客人。他是希望找到对方的,虽然不一定是他的父亲。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母亲已过世,没必要再带怨恨,父亲可能变成什么样子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接到莫名电话的那年夏天,他遇到了一件意外的事。在他童年和少年时期,母亲竭尽全力使生活过得平稳、和谐,却枉费心机。他参加工作后,继承了母亲的想法,一直力求安宁地度过每一天。
大约是六月,太阳烈到可以晒化路面的沥青。他每天出门或回家,注意到有一个乞丐待在离大楼十米的人行道或对面花坛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身穿棕色t恤,头戴一顶阔边猎人帽,肩上挂着一只灰色的挎包。乞丐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以一种痴呆的姿态,一声不吭地待在那儿。
他知道这个乞丐以前没有在这里待过,也不知来自哪儿。为什么现在待在这儿?他时不时转过头去看。乞丐的视线还在他的身上,好像他牵住了他的眼球。
但是,乞丐痴呆的模样仿佛有些茫然,看似注视着,其实并没有看见,就像稻草人或者时装模特儿。他一时有些担心,从现在开始,难道他走到哪儿,乞丐就会跟到哪儿?一个乞丐,跟他的安宁幸福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可不想在他身上耗费时间。
一天,他比平常加班到更晚。晚餐时,他便看到乞丐待在马路对面;下班时,他透过窗户,看到他仍待在原地,寸步未移。当他要推开大楼大门时,乞丐竟慢慢地越过马路过来。是个中年偏老的乞丐,目光意外的锐利,刺猬似的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发现被盗窃的东西,或者榨出他对以前所犯错误的羞愧。
他默默地顶住那种目光,将提包夹在腋下,静静地站住,一字一顿心虚地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乞丐抬起下巴,嘴里吐出一连串地道的闽南话。他听了半天,除了他的名字,还有一个可能是“你”的称呼,他没有听懂一个字。但他不绝于耳的话语,仿佛在诉说什么陈年往事——他们认识很久,交往很深,才有这么多故事需要陈述。
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阔边帽深深地遮住了乞丐的脸,连嘴唇都埋在一片阴影里。现在,轮到他痴呆了,生活和情感没有教会他怎么应付这种场面,是的,十六年刻板而老套的教育除了让他背诵许多教条,其他方面他跟埃及木乃伊没什么两样。
乞丐贪婪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他转念一想,抬起眼,露出爽朗的微笑。但乞丐的眼里突然露出挑衅性的敌意,似乎随时准备张嘴咬他,或者吐出积蓄已久的毒液。
果然不出所料,乞丐像一名蹩脚演员似的,先是做出一个虚假的动作,接着更加凶猛地破口大骂。他想走开,乞丐却挡住他的路。他始终对他笑脸相迎,虽然他明白这样做会越来越激怒他。但是,他并不怕他,孩童时期面对一名乞丐的那种恐惧早已消失殆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爷,你可不可以说普通话?”他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的礼貌语言对他说。
乞丐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嘲弄,一时愣住了。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或者请你放慢一下语速?”
他瞧见乞丐的双眸猛地睁大,脸一下子绷紧,随之身体绷紧。
他依然微笑着。但乞丐开始行动了,一只手猛地伸向他的胸襟,并企图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右臂。他挣扎着,一手拦住胸前的袭击,一手正面迎击他的手臂。
二十多年来,他的生活是在奔波中过来的,体育课,以及跟体能训练有关的培训他没少参加,普通格斗不在话下。二十多年的努力啊,难道这一切都为了某个夜晚让一个乞丐在街头等着,向他扑来?
乞丐紧紧地掐着他,犹如童年的想象一样。他感到童年的恐惧油然而生,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任何人都帮不上他。稍远处,两个宾馆保安好奇地看着,一个认识他的女服务员惊叫着走过来,想凭着她的柔弱之力分开两人。
真是令人伤心的一幕……
保安后来对警察说:“他们活像两个在街头打架的醉鬼。”
女服务员却说:“那个乞丐模样的人说是他父亲的朋友,找他很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服务员被乞丐身体一扭,撞在地上。他感到内心涌动起一股被压抑的狂怒,他用膝盖朝那老乞丐的肚子迅猛地一击。乞丐的手松开了,再也不敢靠近,一双睁大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严阵以待。
巡逻的警察终于往这边走过来。乞丐身子一松,脸上绽出一抹与严酷的目光不相符的假惺惺的微笑。然后,拔腿往一辆公共汽车跑去。
后来,乞丐不再出现在大楼前面,直至今日,音信全无。
他感觉到总有人盯着他。那人以为他注意不到,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他工作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回家的时候,甚至睡觉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盯着他,盯着他……
那人可能就是跟他打架的乞丐。
乞丐一个人待着,偶尔“漏岗”,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他。有时候,他能感觉到那人心情很低落,有时候,他能感觉到他心情跟他一样。他们似乎心灵相通,像一对孪生兄弟,或者一对……父子。
有时,他觉得那人肯定是个麻烦,没准是贩毒的,或者流氓小偷。
他提醒自己保持警惕。然后,他使出反跟踪招式,想阻止那人的跟踪。于是,猫捉老鼠,老鼠逗猫的游戏开始。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想逮住对方,或者至少让他知难而退,从眼前消失。但是他想错了,那人是个老江湖,对辰河的街街巷巷,每个破墙豁口都了如指掌。许多次,眼看着可以抓住狐狸尾巴了,却又让他逃了。
后来,他想到监控视频,他总在大街上、大楼前经过,跟踪监视他的人总得出现在那些监控里。但是,他再一次想错了。监控总有死角,即使他想引诱对方经过那些摄像头,对方的身影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他诧异了。重新走回那些街街巷巷,穿过那些破墙豁口;重新经过那些摄像监控,他竟然也可以逃避整座城市的监控系统,像隐形人一样生活在城市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毕业了。”有一天,他办公室出现一张这样的字条。
他不知道毕业是什么意思,肯定不会有毕业典礼和颁发证书,但会不会还有某个阶段的入学通知书,或者录用到某个更好的工作呢?
他在等待,但等待了很久很久,跟踪者再没有出现。一天,他回到家,把钥匙插进锁孔,他的手停住了。一卷厚厚的纸塞在门缝里,即使转动钥匙,门也要费很大的力才能推开。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生命必须有价值,必须为社会所倚重,所需要,而不仅仅是依附。大学毕业没有达成自己的志愿时,他便明白自己不为社会所倚重、所需要,他当前的工作不过是谋生,不过是依附,苟延残喘而已。
那卷纸详细载明了他的身世,他的亲人在某起案件中所受的“迫害”,以及案件所牵涉的人。他懂了,为什么他这样一个孤儿没有通过政审。
纸上没有提示他应该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两年过去了,他一直埋在心里的怨恨,藏匿着的想法,终于可以露出水面。他该怎么做,他的人生该如何发展,在心里明朗起来。
从此,这座城市出现了一个孤独的行动者。
他按图索骥寻找案件牵涉到的某类人。他像夜行者一样潜入某类人可能出现的每一条街巷,每一个院落。终于,他听到某类人发作时低沉的尖叫声。声音持续了一整夜又一整夜。
清晨,他看到某类人被绑在树桩上,没人理睬,没人给他送饭。尖叫变成号哭,号哭变成粗喘……他假装司空见惯似的翻进院落,给了那人一粒替代品。那人一言不发,他的脸色由灰黑变得苍白,慢慢地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没有跟他做眼神交流。虽然化过装,但他不想让那人觉得他和这里的某件事,或者和某个人有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院落里四处走走,发现到处锁着,里面没有其他人。他的脉搏加快了。他想在这里把他解决掉,随意一个动作就行,但这里留下了他的痕迹,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完全消除。他决定绝对不能冒险,便假意对着那人笑了笑。
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冷静,溜出了院落,继续他的寻找历程。
傍晚时,又一个人出现了。他竟然还那么健康、那么灵活,一点儿也没有昨晚那人瘾入骨髓的模样。他发现他竟然还做着这份生意,直接面对瘾君子的那种零包贩卖。
他回到家,就着中午的剩菜煮了一碗面条,面对那卷厚纸默默地吃着。他想起那两个人,他的出现肯定刺激到了那个被绑的人,因为他死鱼般的眼里闪出贼亮的光,瘀黑的鼻子发出狗一样的声音。他一定以为他是个贩卖者。
他会认出他的真面目吗?他的鼻子会嗅出他的气味吗?他不知道,但他真的很在乎。
他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情绪——恐惧,恐惧被绑着的那个人,恐惧零包贩卖的人,恐惧自己没有正确操控这一切的能力。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拿起笔在厚纸上起草策划书。一条条,一款款,写出来又划掉,写出来又划掉,如此循环往复,直至计划臻于完善,完善得令他自己完全信服。他将名单抽出来,重新抄在一张白纸上,藏在被单里,然后将那卷厚纸投进炉火。
他重新化装,穿戴整齐,打开门。
门缝里夹着一卷薄薄的纸。他拾起来,纸上只有一行数字,纸里包着一张银行卡。他哆嗦了一下,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里含着泪水。
36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知非坐在公安分局党委会议室客席主位上,滔滔不绝地发表意见。
他说:“检察长已经感受到郑航引起的强烈媒体反应。院办公会议虽然做出不提前介入的决定,但要求我们与公安搞好协调,请公安纪委先期详查。如果我们提出的疑点是正确的,媒体可能认为检察渎职,这正是检察长所担心的事。”
“我不认为郑航的事有值得检察介入的必要。”关西说,“如果让网络炒作左右政法机关的行动,这不仅让公安成为众矢之的,而且一旦查明郑航没有任何杀人嫌疑,检察机关会威信扫地,整个政府公信力也会遭到质疑。”
吴知非气恼地说:“公安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关局长。你不知道现在网上已经称郑航是警察败类了吗?谁都不能阻止网上的风言风语。”
“绝大部分网民是站在郑航一边的。”关西辩解道,但内心的愤怒让他有些难以自制,“散布谣言的,只是极个别人。”
“那香水是怎么回事?在死者身上嗅到香味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却在郑航家里发现同类香味。”
“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同类香水。”
“他家里怎么有香味却没香水?”吴知非问,他的声音带着嘲弄的意味,“他已将香水瓶毁尸灭迹,还主动跟方娟说他从不用香水。因为他孤僻,以前别的人都没注意。”
“这都是你猜测的。”关西边说,边解开衬衣风纪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猜测?”吴知非觉得受到了冒犯,“毁尸灭迹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小吴,说话要以事实为依据。”关西严肃地说。
吴知非气焰有些收敛。“田卫华被杀的那天晚上,他至少有半个小时的去向无法说清。”
“那天晚上,我整晚都在等他,然后跟他在一起。”徐放插话说,“他没什么说不清的。”不过,即使会议室里开着空调,他额头上仍渗出一片汗珠。
“从高速收费站出来到跟你会合,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没有。”徐放据实回答,“我们等得很揪心,提供的时间不一定对,而且从高速路口出来,还有可能出现意外情况,或者上个厕所什么的,半个小时很容易耽误。”
吴知非往后仰靠着椅背,双手抱着啤酒肚,那沉重的双下巴几乎垂挂到胸脯上。他的同事栾伦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帮着说:“郑航本人告诉我说,他进城后看到一个小偷团伙,便跟踪了半个小时,最后无功而返。”
“有这么一回事,这个小偷团伙已经被我们摧毁了。”齐胜回答道。
吴知非用手指着齐胜,说:“打掉团伙,并不能解释他的半个小时。”
“我们就是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打掉这个团伙的。”齐胜飞快地说,“团伙里开车的那个小偷交代了当晚被跟踪的情况,与郑航说的时间是匹配的。无论怎样,他不可能在半个小时之内,跟踪完小偷,给我们提供了线索,还赶着去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拉了拉衣襟,继续说:“没经过跟踪蹲守、预谋策划,谁能那样从容地杀害一个人?如果说是偶遇,在那样一个小巷子里,怎么没发现车辙印?”
吴知非追问道:“为什么李后宝会在那么严密的监控里被害?除了郑航进入了他的室内,连一只苍蝇都没飞进去过,是谁把他杀害后扔进窗外的?”
“这……我们正加紧侦查。”齐胜有些支吾。宝叔之死疑点很多,最大的矛盾就在于凶手是怎么进去的。
吴知非自以为抓住了公安的痛处,一言不发地凝视着。
“还有,”吴知非说,汗水浸湿了他的检察制服,“宝叔确有一笔钱在那儿,立下遗嘱也是事实,但遗嘱存放在哪儿呢?除了可能在郑航身上,似乎没有其他可能。你们怎么就问不出来呢?你们怎么回答公众和媒体呢?”
一阵沉默,气氛紧张而沉闷。
“疑难案件的侦查是需要时间的。”关西说,“这几天,我们审查了与郑航有关的事情。我还亲自和了解他的人谈了话。大家一致认为郑航是一个忠诚、执着于公安事业的优秀警察。”
“一把手对一个普通民警有如此高的评价真是难得。”栾伦功语带讥讽地说,“据我所知,他只是一名社区民警,并不是刑警,跟公安主业有一定距离。”
关西推了推案头的《警务工作手册》,说:“栾科长对检察工作比较了解,但对公安业务可能还有待学习。”
“对不起。”吴知非赶忙转弯,“今天,我们是来协调工作的。郑航的事既然如关局长所说,已经在进行审查,我希望能将工作做细、做深,给公众给媒体一个令人信服的交代。那么作为检察监督机关,我们也可以交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西点点头,第一个站起来。“非常感谢两位检察官对我们工作的监督和指导。我们一定将工作做好,不给你们添麻烦。”
吴知非和栾伦功尴尬地拿起桌上的笔记本。他们本来还准备从其他方面提出诘难,可是关西的言行已明确显示出送客的意思,只得灰溜溜地跟着走出会议室。
其实,所有的诘难都是他们要提的,意在提高自己的威信。检察长只是让他们来履行一下程序,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敢得罪关西。
第二天,全省召开半年公安工作调度会。关西带着齐胜提早赶过去,想在会前拜访石锋教授。为了精减开支,这种会议只有局长一人参会,其他人都在本地参加电视会议,齐胜过来的目的仅仅是向石锋汇报案情。
“我想您也该来了。”一见面,石锋便风趣地说。
齐胜跟着关西走进石锋办公室,拖过两张椅子在教授的桌子对面坐下。因为石锋的权威性,他几乎给所有参加过警官学院培训的学员上过课,所以他几乎跟全省所有中层以上的警官熟悉。“我感觉碰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关西说,“我知道郑航向您汇报过,他说的都是真的,可能更加复杂……”
“有话就爽快说,案情我基本熟悉。”石锋说。他知道不是难题,关西不会亲自登门。
“我来开会,齐胜来接您,您看您有没有时间?”关西直截了当地说。
“现在就走?”
“就您的时间,或者是否需要向院领导说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已经请示过,他们也很感兴趣。”石锋说,“这种案件在全省全国都是首例,对所有侦查员和研究员都将是一个新鲜课题。”
于是,关西继续去开会,齐胜带石锋赶回辰河,全程高速,获悉消息的郑航跟方娟在路口上等。一见面,石锋就用洪亮的声音喊道:“方娟美女!”他握了握方娟的手,力道很合适。
“你们该不会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吧?这么郑重其事地欢迎我?”
方娟立即红了脸,挽着教授的手说:“我来欢迎错了?”
“不是,不是,我高兴着呢!”
接着,他看着郑航,眼睛黯黑空洞。石锋吓了一跳,他知道那是一双严重缺乏睡眠的眼睛。
“除了工作,你别的什么事都不做吗?”
郑航点点头。
石锋咕哝了一句,视线离开郑航,看着办公大楼。“真是我的好学生。”
四人一齐来到会议室,贾诚已准备好一应资料和物证。石锋跟他打过招呼,不再闲聊,便将郑航拉在身边,开始分析物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是第一次接触这么齐全的案件资料,看得非常认真仔细。“你请我过来看现场。”石锋说,“现场是看不到了,但可以凭这些照片想象现场情景。”
郑航可不是傻瓜,眼光顺着石锋的手指,皱起了眉头。“您是说,这些照片里就有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
“有这种可能。”
郑航叹了口气,双手按在桌上,目光更加集中。“等等……鞋印……不,轮胎印。”
“你发现了轮胎痕迹?”齐胜俯过来。“什么车的,知道吗?”他盯着教授。
没声音。石锋盯着照片,郑航在一张白纸上画出痕迹,室内山一般的沉寂“这个轮胎印十分普通。”石锋说道,“但跟一般家用小车的轮胎可以混搭不一样……应该不难确定……五菱之光,不……长安之星。对,长安之星,而且是老款的。”
教授抬起头,瞪着贾诚。“你马上请人按照郑航的画图,造出轮胎痕迹的模型。就车辙印来看,轮胎应该已经磨平,需要换胎才能走长一点儿的路程。”
齐胜看着石锋,神色惊讶慌乱。石锋回瞪了一眼。他知道齐胜那是愧疚自责的眼神,他一定在侦查中发现过长安之星,只是忽视了。
“在对志佬被杀案的最初侦查中,现场视频出现过一辆长安之星。”齐胜坦诚地说,“调查发现附近居民有几辆同类车,便没有深查。”
“这是严重失误。”贾诚严厉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不是。”石锋轻巧地说,“即使找到长安之星,你们也无法确定是哪一辆。因为你们看不懂车辙语言。”
“车辙有语言?”贾诚惊讶地问。
“差不多吧!”石锋拿着郑航素描的车辙痕迹图在空地上来回踱着。贾诚焦急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却又不敢说话,怕惊动了教授的思绪。
“虽然没有现场了,但我们还是去看看‘现场’吧!”石锋取下黑框眼镜,放进胸前的口袋里,拔腿便往外面去;一边走,一边挥着那张素描,嘴里嘟嘟囔囔。
“小郑,那些现场照片还有许多地方值得分析。”石锋说,“在‘现场’你要仔细观察,为研究照片准备好素材。”
郑航不知所云地点点头,懵懵懂懂地跟在后面。
没有人对石锋的话做出评价,所以教授转变了话题,开始与贾诚和齐胜谈论起案子来。
“你们对嫌疑犯有没有估计?先假设他驾驶着这辆长安之星,那是一个什么形象呢?开小店、需要送货进货的商贩,送快递、搞维修的工人,还有经济能力不太允许,却需要代步车的年轻人……像这种磨损较大,外观土气的车辆更可能是前二者,但他们大都张贴着广告,或者公司名称。”
齐胜插了一句:“大都沾满了灰尘,或者看不清车体上的字。”
“有这种可能,”石锋继续说道,“只要有字,不论多小,多不起眼,或者被蒙得几乎看不清,总有办法分辨清楚。这样范围是不是缩小了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贾诚问:“主要查没有张贴广告或者公司名称的。”
“如果贴字,一定留有细微的新粘的胶痕。这个嫌疑人如此聪明,有可能时常变换花样,但不论怎么变,万变不离其宗——共同点和异常性。”
志佬现场主要看了前面小巷及胡同部分;宝叔家也没有进去,只看了看前面的停车坪及巷子口;田卫华现场在老庙社区,看得仔细些,花的时间最长。石锋让郑航找一个停车的地方,停得远了,嫌疑人要走好一段距离,停得近了,恐怕惊动被害人。
方娟跟着郑航一路琢磨。
齐胜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对教授说:“这个现场我们仔细搜索过,调看了所有视频,五百米范围内没有发现车辆来去的踪影。”
“不止五百米,就以一千米为半径。”
齐胜看了一眼贾诚,又看了一眼教授,说道:“一千米?覆盖了大街和好几条小巷,车来车往,流量很大,恐怕会有很多‘意中人’。”
石锋笑了。“我们找的是长安之星。流量再大,车辆再多,长安之星不多,符合我们设定标准的车更少。”他抱歉地对着贾诚笑了笑。“得辛苦贾副局长立即安排人去做这件事,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贾诚点了点头,立即打电话落实。
但折腾了半天,郑航没有完成教授的指令。这是个没来得及改造的老街区,巷道四通八达,几米十几米便有一个角落,几乎每个角落都可以停车,既隐蔽,又不会留下痕迹,如果不是占用主人的车位,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问:“总共有多少个角落?”
郑航耸耸肩膀。贾诚和齐胜以为郑航答不上来——这很正常,探寻哪个角落可能藏车,当然不会去数有几个角落。
“十五个,教授。”没想到郑航数得很清楚。
石锋噘着嘴说道:“那么结合两地视频出现的车辆,以及我们对车辆年限的预计,可以画出车的图像,看看能否在这些地方找到线索?”
“好,马上落实。”贾诚说着,看看时间不早,建议先去吃饭。发现车辙及车影已是突破性进展,虽然图像显示车辆毫无特色,查找无异大海捞针,但忙乎一天,总得张弛有度,不能把破案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教授身上。
招待是领导的事,八项规定严格限制了陪餐人数。郑航和方娟便跟教授告退,留在老庙社区。这是一片老居民区,巷道里散发着炒菜的香味,方娟闻见了。
“我要吃晚饭了。”她大声宣布。
郑航也饿了,但他吸多了烟,嘴里苦涩,没有胃口。“再走走看吧!”
他们一家家商店饭馆地走,给里面的人看画像。没有特殊标记,但店主们都答应会留意观察。郑航留下了自己的警民联系卡。
接着,他们走进“花之林”茶餐吧。这是这一带装饰最雅致的场所,可以喝茶、喝咖啡,也提供中西餐、煲仔饭。郑航找了一个临窗的卡座,请方娟坐下,然后招呼服务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隔着狭窄的走廊,有两席圆桌,坐着老老少少十几个客人,大约十分熟悉,彼此吆喝着,三个四至六岁的孩童绕着桌子乱跑,忙着应酬的年轻母亲不时呼喊,孩童却越过走廊,钻进卡座里,骚扰方娟。
母亲不得不走过来,满脸堆笑地道歉:“对不起,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没关系。”方娟说,“他们真可爱。”
“就是不听话,太调皮。”
“调皮的孩子聪明。”
郑航过来了,方娟向他做了介绍。
“你男朋友真帅!”孩童母亲说着,冲郑航笑了笑。
郑航正拿着菜单,僵了一下。
“谢谢。”方娟感到很温暖、很称心。
女服务员端来茶水,方娟突然想起画像的事,把它摊开在桌面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画家吗?”孩童母亲搭腔道,“画得真逼真。当然,社区里长安车很多,很普通,但你画出了它的细微特征,比如车右侧的划痕。”
郑航手里的菜单落在地上。他看了看画像,又盯住孩童母亲带着倦容的脸,又看了看方娟,接着盯着画像。
方娟首先反应了过来。“你见过这辆车?”
“见过。”她说,“就是几天前,这辆车停在我家门口的巷子里,灰扑扑的。我家小孩跟同伴从幼儿园回来后喜欢在那里玩,一个招呼没打到,他们把车身当黑板了。”
她指着画像上的汽车车身,说道:“我准备赔点儿钱的,可是车主一直没有出现。”
郑航仔细辨认,车身上有一个模糊的符号,像英文字母“s”。
“那天,幼儿园老师正好教到‘s’。孩子心性你们是知道的。”
“记得车牌号码吗?”
孩童母亲惊讶地盯着郑航。“你们……不是车主啊!”她咬着嘴唇,双眼盯着桌上的一束绢花思考着,“05136?186?756?记不起来了。反正开头数字是05,最后数字是6,我不确定当时抄下号牌没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聚精会神地听着,接着问:“你记得车子是什么时候开走的吗?”
“不好意思,太晚了,我们没再出门。”
方娟接着郑航的思路,柔声问:“第二天早晨送小孩时,车子不见了,是吗?”
“早晨是我丈夫送崽的。”孩童母亲把丈夫叫过来。郑航出示了警官证,并递了张警民联系卡给丈夫。“你见过这辆车吗?”
所有眼睛都盯着郑航,连三个小孩都不跑了。男人粗略地看了看画像。“没见过。”
郑航记下了他们的姓名住址,问清哪个巷子口,饭都顾不上吃,立即赶过去。
37
拿着那枚鞋印,石锋喜不自胜。
“小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大声喊道,“一只溯溪鞋,国际著名品牌,号称耐用二十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郑航不是驴友,从没参加过户外活动,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溯溪鞋。不过捕捉到鞋印,多了一条线索,还是很有成就感。这种成就是教授启发和带动的结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初看起来,那只是十几个带花纹的点,呈弧形布局,将点连接成线,才有鞋前掌的形态。这是郑航一夜未睡的结果。方娟看到他的熊猫眼,心痛地劝他睡会儿,他却拉着方娟去了宝叔家后墙外,用高分辨率的照相机拍了一组照片回来,再在电脑里成比例放大、组合,利用ps技术形成了这枚鞋印。
郑航已经对鞋印进行了初步比对,底纹、尺寸、品牌,还有可模拟磨损度。可是他一无所获,公安情报信息平台数据库里,根本没有可类比的鞋。
接着,他登录互联网专业制鞋网站,只看到一种跑步靴底有类似鞋钉,但是它落地形成的点,似乎跟他拍下的点印不搭边。他不想在毫无结论的情况下提交线索,但时间不等人,石锋吃过早餐就让他过去,他不得不将鞋印交了上去。
幸运的是,石锋对郑航发现的鞋印很感兴趣。一眼便辨认出鞋的品质和品牌。这是郑航听过他的课后,十分崇敬他的原因之一。
“溯溪鞋很特别吗?”郑航大胆地问了一句,右手仍紧紧地攥着电脑复制的鞋印图。
“不特别。但这张图上的溯溪鞋特别。现在国内有很多生产溯溪鞋的厂家,但他们无法生产这种鞋。这是由美国一家家族企业制造的鞋,他们专门为专业登山者制鞋,可不是你随便在附近的超市或驴友俱乐部就能买到的。”
石锋的话吸引了郑航的注意。“这么说,它非常高端,在国内十分罕见,具备追踪性?”
不过,接着石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这个嘛,如果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可以说这句话。现在,国内仿制品不少,仅凭印记,难以判断真伪。”
石锋戴着物证手套,举着照片颠来倒去地看,对贾诚说:“贾副局长,请你带几个痕迹技术员跟我去现场看看,最好准备好楼梯或者爬墙工具。没准还有给我们惊喜的东西在。”
贾诚立即拨打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拿起现场勘查工具,又皱着眉头放下,等贾诚打完电话,接着问:“市里有没有研究有色金属的人员?恐怕需要他们帮忙。”
“有色金属研究所已经撤销,不过,还有几个退休人员。”贾诚说,“我一个堂舅舅曾是专业的化验师,还保留着好几种化验设备。”
“就找他,最好马上接他一起去现场。”石锋高兴地说,“看来真正的痕迹还在墙上。”
脚手架很快在狭窄的阴坑里架起来。石锋和贾诚的舅舅老金一起爬了上去,郑航拿着取证袋和玻璃瓶站在他们旁边,痕迹技术员按照石锋的指示,在下面帮忙。
物证收集需要足够的耐心,要辨认,要分类,还要去伪存真,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扣准案件的命脉,锁定犯罪嫌疑人。石锋一生都在从事这项艰苦的研究,他的见识和敏锐无人能比,一眼就能看出哪是证物。
但是现在他身处一面墙上。十余天前有一个人穿着溯溪鞋在墙上踩过几只脚印,历经十余天的日晒雨淋,他仍需从脚印里找出靴子留在墙上的东西。靴子上会不会沾有带嫌疑人特征的东西?即便有,那些东西会不会已被雨打风吹去?即便仍有残留,那些东西能否被肉眼所分辨、所发现?
现场所有人都在质疑。但这份疑问,只留在心里。
石锋将痕迹取样工具挂在胸前,右手攥着一把金属镊子,左手捏着一只取证锡盘,首先靠近了第一只脚印。这块墙面与其说有一只脚印,不如说留有七八个圆点,只是圆点的布局十分规则。石锋头上戴着钨光灯,左眼套着放大镜,在圆点间搜寻。
郑航出神地望着。他想,不论教授能否找到有关物证,他的这份严谨细致永远值得全体民警学习和传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年轻的民警或坐或蹲在地上,感觉有些累了,五十多岁的石锋和六十多岁的老金却仍在脚手架上忙碌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趟没有白来。”石锋拉着老金走下脚手架,“接下来更要辛苦您了。”
“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老金客气地说,“那就去我那儿?”
“行。”石锋感激地说。
贾诚让其他同志收拾现场物品,他和齐胜、郑航、方娟跟着一起到老金家去。
老金虽已退休,仍担任着地质矿产开发局顾问。他的书房简直就是一间小型矿产检验室。他取出必要的检验工具,倒了一杯水,用滴管吸了几滴水挤进一个小玻璃瓶子,然后放了一块墙面取来的泥,接着又加了点儿水。他晃动着玻璃瓶,把那小块泥稀释了,接着又把稀释的泥小心翼翼地倒进了另一根玻璃试管。
“看,”他举在石锋面前。“有些微小的反射颗粒,你成功了。那是一种金属和矿物质含量很高的土壤。”
接着,他又漂洗了一遍矿物质样本,倒了一些在干净的载玻片上。
老金将载玻片放在显微镜下。
“独居石,竟然真是独居石。”老金惊讶地喊道,“可以确定。不过,还有一点点铅和锌,这是意料之中的。”
“真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独居石对于每个地方来说,都是独特的东西,虽然我们这里属于全国首产地。”老金从显微镜旁直起身子,回到物证袋边,又拿起另一只装着碎屑的袋子。“在赭冈国家森林公园的山顶。俗话说,‘赭冈有人,独居无石’,这是一片禁伐、禁猎、禁挖的森林。这人恐怕活动在赭冈山顶有段时间了。”
“您确定?”石锋睁大了眼睛。
“有时间,我陪您去走走。那里风景不错。一般旅游者或者驴友去一趟,鞋底很难沾上这种东西。而且,此人专门穿上溯溪鞋爬墙,是有备而来。因为这双鞋很适合爬墙,但主人是专门穿着它在山上走的。”
“哦。”石锋感到大受裨益。
“还有更有趣的东西。快看这个。”
石锋往前靠近了一些。老金从另一袋碎屑里取了些东西放在载玻片上,推到显微镜下。
石锋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金丝楠木的碎树叶。”老金又调整了一下显微镜,然后把第一个样本拿出来,换上第二个。“不错,是楠木碎屑。我敢说你们找的这个人肯定在赭冈公园活动,有可能是躲猫猫。楠木只有这山上有,其他地方没有的。”
“山上可以住人吗?”
老金弯腰看着显微镜,说:“当然啦,山上守林人的房子都是政府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守林人。难道是守林人杀害了几十名吸过毒的人?
赭冈森林公园可不是丹霞山,那是横跨三省,覆盖几个市州的山林,虽说主体山顶在辰河境内,但要搜山或围捕,却不是辰河市警察力所能及的。
“那就先组织精干警力进山调查。”贾诚说,“这条线索不能放弃。”
这是一顿沉闷的晚餐。石锋提出饭后要赶回去,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使命,而且这两天耽误的课需要他慢慢补齐。但对郑航来说,虽然发现很多关键证据,有利于他撇清嫌疑,并证明串并案是完全正确的,但没有真正锁定犯罪人,令他十分苦恼。
方娟一直在旁边安慰他,并不停地代他向教授表达敬意。石锋不以为然,他解释说,研究证据的教授只是一个思想者,警察才是真正的实干家,依赖教授破案的,那是天方夜谭。
郑航心情不好,便不再说话,怕自己进入雷区。
这时,方娟的手机振动起来,她想都没想就接了。她觉得可能是管理中心的同事,几天没去,肯定堆积了一案头的事情,或许有急着要处理的。
但是,电话那头没人说话。
方娟瞬间明白了,脸涨得通红。她拍了拍郑航,在他口袋里掏出手机,接着跑进隔壁空包厢,将自己和郑航手机的录音功能全部打开。
“你们太失败了!”电话那头狠声说,但声音低沉,依然是经过电子设备处理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听着呢!”方娟慌乱地回答,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过来的郑航。
“你们在查车。”对方暴躁地说,“还查那扇墙壁,自以为可以发现什么有力的证据。但是,时间迫在眉睫,公道自在人心。你们怎么就采取不了行动呢?”
方娟冷静地说:“我们见面谈吧,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可以赶过去,好吗?”
“不用,你太白痴了。不值得我去见你。这么久了,人一个个死去,难道你是为了减少你们的管理责任?”
“告诉我你的姓名,我需要你的地址、电话。我认为你是一个有正义感、值得依赖的人。我保证只我一个人来见你,我保证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跟我的事。”
但打电话的人根本不听方娟的话。他似乎很受伤,很生气。“你找男朋友倒是很卖力,工作却差强人意。小心你男朋友,他是个危险的人。有人忌恨他。说不定哪天,危险会轮到你,像那些瘾君子一样,几刀子捅下去……”
“我知道他很歹毒,”方娟清楚地说,“很聪明……杀一人,嫁祸一人,我知道他干了些什么,可是我们需要证据。他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只要你告诉我一些线索,我就能阻止整件事情。”
还是没有回答。方娟感到对方的沉默是思考,接着传来电磁干扰声。“我已经无法忍受了,你太无能,我得另外选一个人报警。”
她犹豫了,然后果断地说:“那你把情况告诉郑航吧,他能帮你。”
“不,他是刽子手。”电话里传来磨牙的声音,“宝叔是因他而死的。你知道吗?如果他不插手,宝叔最多判无期徒刑,或者法院判不下去,无限期拖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还是跟我见面吧,就算帮助我,也能帮助你。”
“不行,我不能见你。你会迷惑人的,我真受不了你。我恨不得杀了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爱,知道吗?爱就是这样的。”打电话的人很激动,“他曾经深深地爱着你。很久以前,他一见你就无法自拔。可是,现在不了,他有他的道德标准。”
“非常感谢你,可我不知道他的爱啊!”方娟假装很激动地说,“让他来向我表白吧,说不定我可以爱上他呢?”
“不……不行。”声音变小了,接着是一段长长的、长长的沉默,接着电话挂断了。
包厢门口,石锋、贾诚、齐胜怔怔地站着。
“你熟悉打电话的人吗?”石锋首先开口。
“不熟悉。”方娟说,“这是第四通电话了,中间相隔的时间有点儿久。”
“那就查啊!录音只是手段之一,一边通话一边追查,那是多好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第一次感到教授是个严厉的人。“他每次都是突然打过来,而且只说几句话,根本来不及。而且,他拨打网络电话,使用变声设备和欺诈软件。”
“还有呢?”
“从他使用词语及讲话方式判断,应该是个男性,有一定知识素养。但喜怒无常,能感觉出来他精神存在某种问题。他的口头禅是‘时间迫在眉睫,公道自在人心’。”
石锋赞许点点头。“总结得好。”
“打电话的时间没有规律性,但都是在该打电话的时候出现,比如杀人者策划的时候,杀人前夕,还有就是我们调查车辆、勘查墙壁一定触动了他某根神经。”方娟沉吟了一会儿。“他是一个做事很有计划性的人。”
“这跟你猜测他是个有知识素养的人是一致的。”
方娟点点头。
“他的动机呢?他为什么打电话?为什么给你打电话?”石锋在“你”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是个方娟反复思考过的问题,也许这次对方提出了一些缘由。
“第一次,打电话的人告诉我某人忍不住了,时间迫在眉睫,公道自在人心。我听得莫名其妙,他却没有再说下去。第二通电话像是精神病发作,说了一番要杀人、要杀人的疯话,并说那些吸毒的人多么坏,尽给我添麻烦,只有多死一些,我才能轻松些。我尽力地安慰他,并说帮助吸毒的人是我的职责,我不怕麻烦。但他仍说,杀戮就要开始,你看着吧。第三个电话应该是警告和提醒,他说杀戮已经展开,让我注意一块黄绸手绢,或许那块手绢会帮助我揭开谜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天呢?”
“很生气。”方娟说,“一定我们并没有从黄绸手绢里发现谜底,让他生气了。还有把宝叔的死怪到警察头上。还有……就是威胁我,说我可能成杀戮的目标。”
“后面的话,我也听到了,他有些语无伦次。”石锋关切地说,“目标针对你未必是真的,但有一句话一定出自真心。”
方娟羞红了脸。
“‘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因为‘他曾经深深地爱着你’。其实,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打电话,因为他要告诉你这个杀戮游戏。”
石锋接着说:“这个人可能就是嫌疑犯。”
“那他为什么认为宝叔不该死呢?”
“也许是郑航的插手,让他感到了恐惧,从而改变了游戏规则。”石锋思考了一下,“包括田卫华的死,与原来的手法和性质完全不同,属于灭口性质。”
贾诚插话道:“是的,如果说宝叔的死还在嫁祸郑航,那田卫华的死就丝毫没有了嫁祸的指向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问:“会不会宝叔跟田卫华不是连环杀手杀的?”
方娟接着问:“我也一直在考虑,恐怕真有这种可能?”
石锋耸了耸肩。“贾副局长,齐队长,你们是亲自经营案子的,你们认为呢?”
“手法和性质有些不一样。”贾诚说,“但我们并不知道嫌疑犯是个什么人?”
齐胜附和地点点头,算是对石锋的回答。
“你们觉得方娟会不会有危险?”石锋转换了话题。
“不确定。”贾诚说,“不过,党委已经做出决定,不让郑航参与侦查,专门做好对方娟和自身的安全保卫工作。”
“我能自己保护好自己,我也能保护好方娟的。”郑航说。
石锋严肃地说:“真是我的好学生。”
郑航却并未因此露出笑容。他接着说:“我答应过志佬的朋友们,也答应过宝叔,一定查出杀人凶手。所以,我不会退出侦查的。现在,很多证据浮现出来,很多线索具备了指向性,从打给方娟的电话看,嫌疑人也感到了威胁,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这正是千载难逢的侦查机会。而且,他将我纳入了他的嫁祸对象,下一步可能会把我纳入杀戮对象,我更不能放弃,放弃就等于认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微微颔首,脸上绽开愉快的笑容。“如果让你侦查,你将从哪里着手呢?”
“根据我的分析,系列杀人案的凶手应该是白领、有较高的知识修养,较高的法律水平,他不可能来自赭冈森林公园,结合电话信息及杀人手法,极有可能有两个人。”郑航顿了一下,接着说,“一边派出专案组带着警犬赴赭冈搜查,一边紧扣车辆等线索,查城市白领,我不相信不能将他送进监狱。”
“让我跟你一起查吧!”
“你不是急于回去上课吗?”
石锋戏谑地说:“你那么坚定,就不准我改变一下主意?”
送石锋去宾馆休息,方娟也回了自己的家。郑航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担心,不是夫妻,甚至彼此从未表白过,两人怎么可能日夜守在一起,他怎么保护她呢?
走进家门,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马上洗浴。
客厅里静悄悄的,郑航四处看看,感觉窗户像瞪大的眼睛回望着他。一种无以名状的寂寞感缓缓包围着他,沉甸甸的,很有质感。
他忽然感到万分疲惫,脚下不稳,费力地移到沙发边,沉重地坐下。
沙发柔软而温暖,郑航却似乎坐不住,仿佛全身的力气,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似的。他如稀泥般躺在沙发上,张望着窗外一片晴朗的夜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云彩,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繁星不停地闪烁,有的流逝,有的飘移。他又看到那颗北极星,只有她坚定执着地守在那儿,为夜行者指示着方向,从未动摇。
他想起那些吸毒者的生命就那么轻易地逝去。他不愿意看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常,不论他们多么卑微,在法律的保护下,他们都是平等的。
杀人者,你很开心吗?
此刻,你还躲在某个角落里孤芳自赏吗?你一定无法平息内心的毒焰,摆脱不掉深藏在内心的恐惧,还有惩罚的预感,随时都会像崩溃的电脑系统一样,无法控制。
你不敢现身,更不敢让我知道你是谁。
那时,一切便结束了……
郑航把头靠在沙发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38
接下来的几天,郑航跟着石锋没日没夜地泡在案件里,但正如石锋所言,他只是一个思想者,他可以将案情分析得缜密细致,将证据分析得头头是道,提炼出准确的观点,为侦查工作提供方向,但代替不了具体而艰苦的侦查。
网络上针对郑航的炒作越来越少,公安网评员主动出击,澄清事实,消除误解,发挥了积极而正面的作用。但是关于案件的报道依然没完没了,同情被害者、揭露案件真相的呼声越来越高,以前的案件被翻出来,各种质疑、鸣冤,透露出许多连公安都没有掌握的事实。一些被判处刑罚的罪犯家属陆续上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天下午临近下班时,郑航突然接到齐胜的电话,让他立即赶到市委政法委会议室,参加正在召开的公检法联席会议。
郑航进去时,会议一定进行了很长时间,室里烟雾弥漫,贾诚正在回答有关领导的提问。
“没错。可以排除郑航涉案的可能。”贾诚将手头的资料整了整,“前面已经讲到某个嫌疑人四年来连续作案的可能性。此人在田卫华被杀的晚上,将长安之星停放在老庙社区第二巷第三个拐角处。他知道田卫华已经被放出来,知道他会在这一片跟相关熟人碰头。长安车在停放中被一男孩划上痕迹,好心的男孩母亲过意不去,一直想找到车主赔偿,从而给我们留下了线索。但这辆车目前还没有找到。”
“这听起来不是很奇怪吗?”一位检察院领导开口说话,“据检察调查,当晚郑航的车也出现在老庙社区,正是田卫华被杀的时间段内。”
“是的,这正是嫌疑人的狡猾之处。”贾诚答道,“或者那个小偷跟嫌疑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或者他们是同伙,将郑航引入现场附近,然后消失。我们打掉了当晚在附近作案的一个小偷团伙,却没发现引起郑航注意的小偷。这个问题,有待进一步侦查,但能否在破案前解答疑问,我不是很乐观。从视频看,郑航在社区内停留时间不到一刻钟。一个人从省城驾车回来,没有前期策划、跟踪,不可能完成袭击、杀人、逃逸。”
“这恐怕很难定论。”检察官继续质疑。
“除了时间因素,还有其他旁证。”贾诚说,“用作凶器的警用匕首,除了北方部分省份开始配置,南方没有试用。我们致电有关制造商,没有网购、邮购可能,凭警官证购买是无稽之谈。近年来,郑航忙于工作,从未跨省旅游或出差,也没有过跟外界邮寄物品的记录。”
贾诚从提包里拿出一个证物袋,举在头顶。“大家看,这是一只飞镖。检察人员在郑航家里嗅到与被害人衣物上出现的相同香味。经查证,这只飞镖带着一个浸透同类香水的棉球被人射进郑航客厅,钉在沙发侧面的酒柜上。”
“这事听起来真是神奇。”法院领导说。
“嫌疑人想通过这些物证栽赃郑航,却弄巧成拙。”贾诚最后结论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奇怪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政法委领导耸耸肩说,没人再反驳贾诚提出的观点。
“栽赃,是嫌疑人四年来的一贯手法,也是他的游戏规则。”贾诚继续说,“因为方娟和郑航在刘志文被害案中看破了这个游戏规则,并侦查发现了有关线索,嫌疑人恐慌了。他陆续采取措施,策划嫁祸郑航,并欲通过杀害李后宝,将郑航置于死地。”
“遗嘱是怎么回事呢?他怎么知道李后宝有那么多遗产呢?”
“遗嘱不一定是嫌疑人所为。我们还没有找到遗嘱。因为李后宝的死,他立遗嘱的真正目的,已无法得知。李后宝与儿子多年前便脱离了父子关系,他一直想跟儿子交好,但他儿子态度恶劣。李后宝被监视居住后,郑航是担保人,每日看望,并送饭送水,关怀备至,他有可能出于感恩心理立下遗嘱。此外,李后宝是十二年前郑平被杀案的知情人,这会不会也是他立遗嘱的原因之一?”
听到郑平被杀案,所有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主持会议的政法委副书记清了清嗓子,说:“这个问题就讨论到这里。郑航同志已经过来,我们听听郑航同志对嫌疑人的分析。”
“小郑,刚才我已将整个案件的详细情况进行了汇报。”贾诚接着说,“大家想听听你对嫌疑人的画像。”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如有冒失不周之处,请领导们批评指正。”郑航平静地开始汇报。
“这起系列命案有几个重要元素。首先,这个未知嫌犯目标明确,准备充分,有固定的游戏规则。他针对有吸毒史的人群下手,被杀害、被嫁祸的都是有吸毒史的人。而且,这些人大都涉及十二年前发生的涉毒案件,未知嫌犯也一定跟此案有牵连。
“其次,未知嫌犯熟悉刑法和诉讼程序,很享受复杂化。他杀人只是游戏的一个最初环节,证据移植、嫁祸才是主体过程。他非常熟悉这个群体,他们的住址、生活状况、活动规律。被嫁祸者不仅不能提供不在场证明,附近监控、居民反而能提出他在场的佐证。被害人身上留有他们搏斗的痕迹、被嫁祸者的皮肉、指纹及带有他个人特征的物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三,杀人手法十分单一——普通平常的因纠纷引起的激情杀人,这其实是他的伪装。被杀与嫁祸者是熟人,而且存在着某种纠葛关系。命案的发生不会引起警方的怀疑。如果不是方娟在分析涉毒群体现状时发现巧合,这个游戏规则他一定会长期玩下去。”
“那方娟接到的电话又该怎么说?”法院领导反问道,“他怎么知道方娟发现他的游戏规则,又怎么会自行暴露给方娟呢?”
“这就涉及嫌犯心理。”郑航回答道,“方娟跟我一样,年轻,缺乏办案经验,发现游戏规则后,便在办公室警告有吸毒史的管理对象,让他们小心。管理对象对方娟的发现人尽皆知,甚至有些人害怕被害或被嫁祸,四处逃亡,甚至主动躲进看守所里。”
“嫌犯一定是个熟悉方娟的人。从电话得知,他对方娟既爱又恨,由此可知他是位男性,以前追求过方娟,显然并未得手。”郑航说着,心头一激灵。追求过方娟,却未得手,这层意思是他以前没有想到过的。
“如果未知嫌犯真的想让别人追踪不到,他应该独自行动,不跟人联系。”
“不,”郑航激动地摇摇头,“这名未知嫌犯杀人,可能出于某种莫名的仇恨,也有可能带着道德审判的意味,他是在卖弄聪明才智,嘲弄政法机关。他的行为,从一开始就带着游戏的性质,虽然限制了自己的安全边际,但只要有可能,他就需要表现自己。”
会场十分安静。主持人望着郑航,惊讶地说:“你是说……你是说这个人想要有人崇拜他的游戏?”
“是的。”
“难道他能堵住方娟的嘴,不向刑侦部门反映?”
“他认为不论方娟怎么说,刑侦部门都不会相信。”郑航说,“对正在侦查的单起案件来说,呈现出来的‘嫌疑人’证据确凿充分,看不出不对的地方。对以前审结的案件来说,既然经过这么多专家的审核,一个没办过案件的小姑娘的疑问不值得一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话一出,座上很多人面红耳赤。
贾诚一脸尴尬的样子,关西则鼓励地向他点点头。
郑航环顾一番会场,继续说:“总结呈现出来的各种因素,嫌犯应该是个白领青年,有一定的知识修养,特别是法律知识丰富,甚至有法治工作经验,极有可能是涉及政法工作的人。心思细腻,衣食无忧,过着中产阶级生活,但只有底层人格。”
每个人都点点头。
“如果再深入一点儿说,他抱着一定的道德观在做事。只是正如某个作家所说‘我想为改变这个世界尽一点儿力,可有时候我们会出错,我们一直努力的事,没能让这个世界更好,因为我们把力气用反了’。”
主持人赞赏地看着郑航,率先鼓起掌来。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会议继续。
郑航发完言,便离开了会场。夜的黑翼已经张开,不知还有多少魑魅魍魉在这夜色里预谋捣乱,但他确信,经过这次会议,针对有吸毒史者的系列杀人案件必然会有一个大的突破。屈指算来,宝叔已经死去近半个月,他该为这个无人关心的老人做些什么。
“小航,你也在这里开会啊?”突然,背后传来一声亲切的招呼。
他转过身,看到庄枫提着律师包从政法委办公楼上下来。“哦,小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起去吃饭吧!”庄枫拉着郑航的手,“叫上你的美女,找个雅致的地方叙叙旧?”
“算了,随便吃点儿,晚上还有事。”郑航牵挂着为宝叔做点儿什么。
“怎么?还加班?”庄枫露出惊讶的样子。
“不,我想为一个被害人做点儿什么。”郑航实话实说。
庄枫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地问:“是宝叔吧,应该。”
郑航不知道庄枫的“应该”是什么意思。他不想管别人的想法,误会也好,理解也罢,他是真心想为宝叔做点儿什么的。
他拨通方娟的电话,跟她说了为宝叔做点儿事的意思;方娟十分赞成。她算了算,正好是民间习俗的“二七”。
“你吃过饭了吗?”郑航在电话里问。
方娟幽幽地说:“我……这不是正在等你吗?不如就去‘银笛’吧,那里距宝叔家近。”
郑航放下电话,上了庄枫的车。庄枫看看他,拍拍方向盘,叹了口气。“你也该买辆车,又不贵,至少工作累了,不用走路,可以休息休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有你这条件?”郑航戏谑地说,“你要可怜我,那就借我开,或者每天来接我。”
“没问题,只要你愿意,反正我上自由班,跟着你跑都行。”庄枫说着,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递到郑航手里,“你啊,看你唇干舌燥的。”
郑航感激地接过来,大灌了一口。刚才只想着发言,真的紧张得水都忘记喝。那么多案子,死了那么多人,积了四年的冤案终于有希望昭雪,他能不紧张吗?
良久,郑航忽然轻声说道:“小枫,我记得刘居南的案件是你代理的?”
“是啊。”
“你觉得刘居南会不会是被冤枉的?”
庄枫沉思了一会儿。“当然。虽然证据齐全,但我总觉得其中有问题,于是四处奔波反映,并在法庭上大声疾呼,所以才延缓了审判期限。”
“吴平凡呢?”
“嗯,也是我代理的。”庄枫叹息一声,“可惜了。”
他转头望了一眼,郑航的脸上竟然缓缓流着两行热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悲惨啊!”庄枫说,“我尽力了,可是法院最终还是判了死刑。”
“这些人可能都是无辜的。”郑航吸了吸鼻子。
“我有责任。”庄枫在身上摸索着,翻出一包面巾纸,抽一张给郑航,自己也抹了抹眼睛,“也许我们做律师的需要更大胆、更激进。”
他将纸巾塞回去,却掏出一包烟来,递给郑航。
“孝敬我的?”郑航玩笑道。在他的印象中,庄枫是不抽烟的。
“开过的。”庄枫说,“没办法,出门办事,不带烟不行。不过,慢慢地也学会了。”
郑航抽出一支烟,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
庄枫吸了吸鼻子,瘾君子似的,说:“给我一支。”
两个人坐在车里沉默地吸烟。一支之后又是一支。很快,车载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包烟竟然很快吸完了,郑航仰着头躺了一会儿,突然说:“走吧,别让方娟久等。”
庄枫笑笑,出神地看了前方一会儿,一边发动车,一边问:“小航,案件是不是有突破?”
郑航的情绪立马高涨,激动地望着庄枫,只是庄枫的脸落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也许只能说有转机,但突破是一定的。”
庄枫没有回应。几分钟后,他又突然开口问:“小航,有嫌疑对象了?”
“没有。”
“是不是开始怀疑谁?”
郑航苦笑了一下:“我说过了,没有。”
庄枫试探地说:“哦,公安纪律,保密。”
“确实没有,只是大家正在研究串并案的事,这几年的案子应该都是一个人做的。”
庄枫的表情变得凝重。“早就应该这样了,我代理过这么多案子,从来就觉得这些案件太类似,那么平常,那么普通,却那么一致。圈里人都嘲笑我辩护词不用重写,因为每起案件都是一样的。”
郑航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甚至有人怀疑,那些案件都是我做的。”
郑航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样的话可不兴乱说。”
“开玩笑的。你们可要尽快抓住他哦,让我这个辩护律师也火一把。”庄枫拍了拍郑航的肩膀,车子驶进了银笛中西餐厅停车场。
方娟提着两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敞开的袋口里几沓冥币隐约可见。
郑航忙接过来,冲她笑笑,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谢谢你,方娟,你真细心。”
方娟嘴一撇,不悦地说:“还跟我见外。何况去祭奠宝叔也是我的心愿。”
郑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庄枫远远地跟方娟打了个招呼,便站在原地,也不知为何,看那神色有些尴尬的样子。
因为离得近,不用开车,三人步行过去。
进入宝叔住宅楼前坪,广场舞刚刚开始,音乐喧嚣,大妈老太正在坪里扭得欢。郑航有些不知所措,去哪里呢?
“去后面阴坑吧,那里安静没人,又恰好……”庄枫看出他的犹豫,善解人意地说。
宝叔死后,监控和探照灯都撤掉了,阴坑前后暗黑一片,积水处泛着清冷的光。目光所及一片阴森,外面的歌舞愈发彰显出此处的寂静。庄枫说得对,这里实在是一个恰当不过的祭奠场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走在前面,方娟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庄枫放下手袋,麻利地从塑料袋里掏出东西。香烛、纸钱,还有纸扎的祭品,一一摆好。
郑航看着庄枫的动作,没有挪步。他垂手站着,也不想说话,脑子里似乎一片空白。
东西很快摆好了。庄枫站起来,小心地对郑航说:“开始吗?”
郑航点点头,依然沉默着,双手合十垂下头去。
先是香烛照亮了一片阴坑,接着纸钱燃烧起来,很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火堆,但火势并不旺,有的红,有的黑,有的灰,像宝叔苍老忧郁的脸庞。
庄枫递给郑航和方娟各一沓纸钱,两人接过来,慢慢撕开,一层层地投入火中。
火焰跳动起来,纸灰像惊扰的蜂群,胡乱飘舞。郑航曾听老辈人说过,如果死者有德,纸灰会缕缕上升,象征着成佛登仙。这种乱舞的纸灰,说明死者魂无所安,有阴鬼骚扰,无家可归的幽魂在抢夺他的钱财。
郑航看着纸钱在火中慢慢烧化,由一片通红变成纷乱残灰,慢慢碎去,慢慢消散,不由得流下了泪水。
方娟的眼中也已盈满泪水,跳动的火焰模糊成昏黄的一团……
郑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方娟拥在怀里,耳边传来庄枫用民间腔调唱出的《招魂词》:
魂兮归来莫向东……铄石流金路不通;魂兮归来蜞向南……雁飞不过魂何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魂兮归来莫向西……鹤发鹅毛浮不起;魂兮归来莫向北……断指裂肤莫奈何;
归来归来,故土不可旷,时日不可延。
庄枫将最后一片纸钱投入火中,随即退出几步,与他们并排而立,嘴里仍念念有词,只是不再发出声音。郑航和方娟不知他是在吟唱刚才的词句,还是另有新词。
当最后一片火星被翻滚的纸灰盖住,阴坑再次沉入无声无息的黑暗中。郑航三人对着纸灰虔诚地三鞠躬,然后慢慢地走了出来,显露在广场的灯光里。
“小航,我们回去吧!”庄枫拍拍身上纸灰,“你的心意宝叔知道的,他会安息,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保重身体。”
郑航回头看了看阴坑,又抬头看了看大楼,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你也回吧,我和方娟再待一会儿。”
庄枫看了方娟一眼,大约是想让方娟帮着劝一声,但方娟紧紧地抓着郑航的手,甚至没有感觉到庄枫在看她。
庄枫犹豫了一会儿。“那好吧,你们保重。”
“你先走吧,我们会没事的。”
看着庄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郑航牵着方娟的手在坪前的水泥凳上坐下来。广场舞已经消歇,人去坪空,四周沉寂得如同远古蛮荒地域,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个蛮荒的世界演绎过太多太多的故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的人被杀,有的人被冤……被杀的、被冤的灵魂仍然飘荡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心有不甘,他们在挣扎告屈。
放心,我一定揪出他,用他罪恶的生命来祭奠你们。
第七章人莫予毒
39
郑航走向挂着警车钥匙的值班牌时,方娟冲了进来。
“我跟你一起去巡逻。”她说着,递给郑航一只洗净的苹果,“昨晚你一个人值班,我好担心,就怕出现什么问题。”
“没事,每条路都有其他巡逻人员,我只是在一些重点路段看看。”他边回答,边把钥匙取在手里。方娟的话让他心里暖暖的,可他即便组织起无数关心爱护的词句,也表达不出来,冲到喉管又被堵了回去。“你整理资料还辛苦些,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你忙的。”
“资料已经整理好了。”方娟开心地笑了笑。
联席会议后,市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对四年来的案件进行串并案侦查,宣布全市进入特别防护期,全体民警编组上街进巷,进行巡逻蹲守。郑航、方娟都是专案成员,本来没有参与巡逻编组。但郑航想迅速掌握一线情况,主动请缨,负责城矶辖区的夜间检查。
“你不用去了,我只是去查查到岗情况。”
“我还不知道你的工作态度?”方娟假意尖锐地说,“你一到场,整个辖区仿佛就你一个人巡逻一样,什么事都张罗在自己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犟不过方娟,郑航只得让她上车,朝巡逻地点驶去,同时安慰性地叹了口气。
城矶辖区有巡逻点八个,换岗是一段危险时间,没准就会出现空当。夜班很累,值勤人员习惯不到时间就偷偷溜回去,而接班人员还要有段时间才能来,因此很容易出现有二三十分钟无人值守的情况。如今,与警察作对的违法犯罪者都变得聪明了,很多抢劫、盗窃案件就是在换岗时发生的。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检查者都是在换岗时上岗。
进入巡逻区域,郑航转弯驶进乾元巷,然后缓慢地向前行驶。夜已深了,郑航发现,在普通群众都入睡时来到街上游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看了一眼巷子两旁竖立着的房子,注意到大多数窗户都是漆黑一片。他的眼睛在一幢幢房屋之间搜索,寻找闲逛的人,注意绿化地、垃圾场及一切可能引起麻烦的地方。
白天走在街上,到处是来去办事的人们,谁都有种习以为常的感觉。没有忽闪忽灭的阴影,没有黑暗的小巷,也不存在阴森空荡的大楼。但深夜值勤,街头只有警察和罪犯,瘾君子和酗酒者,胡混的小流氓和无家可归的神经病。
车载对讲机传来一声尖利的静电干扰音。方娟立即竖起耳朵,手伸向前将音量开到最大,以便郑航听得更清楚些。果然有调度呼叫。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指挥中心值班女警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目标灰色长安之星,刚刚出现在百步蹬与解放路的巷口,驾乘人员不明,牌照号显出05字样,其他数字被遮挡,请配合查缉。”
对讲机里的声音暂停了一会儿,让巡逻民警有时间记下相关信息。“各小组控制各自路口。”
“收到!”“收到!”……各小组在对讲机里纷纷汇报。
“我是0568,嫌疑车具体开往哪个方向?”郑航询问道。
“目前方向不明。”调度员回答,“请各小组配合查缉,各巡逻车辆密切注意。要加倍小心,车辆驾乘人员可能有凶器,很危险。此车可能涉及系列杀人案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看了一眼郑航,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如果真让他们碰上了怎么办?虽然警龄不短,手枪早就配发了,但除了在射击场上,从没有拔出过武器,更不用说对着活人开枪。
按常理,接警就要打开警笛和警灯,但郑航反而将两者关闭。他重踩着油门,车速表上的指针很快从三十,上升到四十、五十、六十,又移向七十、八十。他进入解放路,转而穿过遥岭巷,朝百步蹬去的时候,每一次转弯似乎要将警车翻转过去。
方娟暗暗祈祷不要碰上坑洼的路面,或者残破的井盖,否则真会使汽车翻个底朝天。
绕过遥岭巷时,郑航朝左探探头,又朝右探探头,看看是否有车向这边的十字路口开来,判断应该往东还是往西。
“0568,嫌疑车方向不明朗,但可能穿过了九井湾。”这是调度员在通知他,“九井湾附近的各小组注意查缉。”
郑航的车正停在东风路与九井湾、遥岭巷的交叉口。他倍加精神地盯着十字路口来来往往的车辆辨认着长安之星。这是一个正在拆迁重建的棚户区,路口监控和街灯都没有建好,经过车辆速度稍快,就看不清颜色。
“错过了。”郑航突然说。他意识到几分钟前从前面路口转弯离开的一辆小型面包车很可能就是正在查缉的那辆车。灰色,他第一感觉以为是五菱之光。
他握紧方向盘,加速向前追去。嫌疑人身上可能有武器,要是没有别的人援助,仅凭他和方娟两人去阻止,恐怕……没有方娟在场,他可能有把握。但他没有犹豫的余地,只能猛追过去。
他发现灰色长安之星拐进了另一条小巷,立即来了个u形大转弯,跟着驶进去,在一处稍微宽阔的路面,“唰”地急赶过去,斜斜地横在那辆车前。
但那车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急转方向,准备从侧面挤过去。
一定是嫌疑车,车上就是嫌疑人。如果不是,驾驶员应该马上停下来骂他不会开车。“指挥中心,我是0568。”郑航对着对讲机大声喊叫。对方没有挂车牌。“我追上了一辆灰色长安之星,但没有车牌,就在……新星小学对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将车进一步挤过去,完全挡住对方的出口,对方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跳下车,掏出手枪,推栓上膛,呈警戒状态靠过去。司机是个男子,但车窗太阳膜较深,看不清他的脸。方娟接着跳下车,侧身靠在警车引擎部位,持枪对着那名司机。
郑航松了一口气,方娟的配合十分规范,不用他操心。他一手举枪,一手敲了敲车窗。
“出来!”他命令道,将身体贴在车门上。“把手举到头上,让我看到。你要敢动一下,我们就开枪。”
他看到那人的手在车内摸索。
“举起手来!”郑航以为司机正在拿枪而厉声喊道,“走出汽车!”
车门慢慢打开,走出来一个中年人。他双手微举,满脸愤怒,冲郑航吼叫:“我违法了吗?你们用枪对着公民,我要告你们!”
“趴在车上,接受搜身。”郑航没有理会他的吼叫,继续喊道,“我们在查缉杀人犯罪嫌疑人,他开着一辆跟你一样的车。请你好好配合,如果你不是他,我们不会为难你。”
中年人乖乖地趴在车身上,接受检查。前后路口迅速驶来几辆增援车辆,全副武装的特警手持微冲赶了过来。中年人一看这架势,知道郑航说的是真的,检查完毕,消除了误会,便开车飞速离去。
郑航有些沮丧,好不容易查到一辆相似的车,却又不是。他对赶来增援的同事表示感谢,便告辞驶回自己的辖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经过这番闹腾,指挥中心失去了目标,指示各小组严守岗位,严密注意各地异常情况,加强联系。郑航检查了巡逻点,便在遥岭巷中段停下车来,换方娟驾驶,他想休息一会儿。
这时,前面走来一个流浪汉模样的老人。他敲打着警车的驾驶门,牢骚满腹地叫道:“警察真是废物,年轻人夜夜吵我,你们也不管一下。”
“什么年轻人?”
“我的邻居。”老人说,“每天晚上折腾得叮当响,还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不知是什么东西,你们也不管一下,想让我这个老头子早点儿死是吗?”
“在哪里?”方娟好心地问。
“那——”老人指着对面六层楼房的三楼说,“就是亮着灯的那间。你们去,别说是我报的。”
方娟跟郑航商量了一下,决定去看看,即使没什么违法犯罪,深夜搞出响声,影响老年邻居睡眠也是不应该的。
楼房有些破旧,墙根长满了野草,楼梯间的油漆有的裂开,有的剥落。刚走进门廊,就闻到一股腐烂的垃圾味。有这样的邻居真是倒霉,他们将垃圾拿到了屋外,却懒得送到楼下垃圾场去,使邻居们上上下下闻得作呕。
门前乌黑一片。郑航做了个手势,让方娟闪在一侧。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弄清楚里面有没有人,也许有人没关上发出声响的机器却离开了家。叮当的敲击声和电焊枪发出的“哧哧”声淹没了其他的声音。他打开手电筒,对着锁孔照了一下,是普通的防盗门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刚要去按门铃,又突然放下手,他后脖的头发竖了起来。他转身看了方娟一眼,接着看了看楼外,那个老人不见了。老刑警最重要的经验之一,便是相信自己的本能,但决不随意相信预感。所以,一个老刑警老远就能嗅出麻烦。
他想用对讲机呼叫支援,但害怕这样做没有足够的理由,两个人处理不了一起噪声投诉是会被笑话的。
他按了按门铃,没有反应,大约门铃早就坏掉。他静下心听了听,大约听出声音是从哪间房子里发出来的,这里听起来不大的声音在老人的卧室听起来一定不会小,何况一般老人都有失眠症。猫眼是亮的,或许客厅亮着灯。
他抬起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过了几秒钟,他又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有反应,他想屋里的人大约待在卧室,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他抓起枪,又放下,只将警棍捏在手里。
郑航再次回头与方娟交流了一下眼神,提着警棍重重地敲门,门应力而开,却并没有露出人影。灯光是从卧室里射出来的,他警惕地看了看,门厅还算整洁,客厅的沙发、茶几上却胡乱堆着衣物、书籍、食品和撕破的食品包装袋。
“我们是警察。”郑航对着客厅大声宣布,“现在要进屋搜查,请里面的人出来配合。”
他小心谨慎地穿过门厅,正要走过去开灯,却听背后传来“扑通”一声巨响。一直没有出声的方娟像桩木头似的栽倒在地。
有什么东西在他身背后挪动了一下,郑航还来不及转过身,就有一个巨大的重物扑到他的身上,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板上的一堆垃圾里。他的对讲机摔在地上,破碎成几块,警棍脱手而去,滚进了沙发底。
袭击者满身酸臭的烟味和福尔马林的气味,郑航跟他还没有肢体接触就知道对方一定是个强壮的男人。他一个鹞子翻身,想要欺身过去,抢救方娟,却被袭击者用一块巨大的体育海绵垫罩住,大力挣扎却无处着力。
“畜生。”袭击者叫嚣道,“我让你多管闲事,看我不宰了你!宰了你!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只是来提醒你,不要骚扰别人。”郑航在垫子下面喊道。他想要伸手拿枪,那个男人的膝盖顶着他的腹部,几乎让他窒息,而且袭击者在移动垫子,推着他往玻璃茶几方向移动。他使不上劲儿,但他不能惊慌,或许方娟马上就会清醒过来。他想拖住他,只要袭击者不立即对着他捅刀子,他就有机会。
“我们过来是善意的。”郑航说,嘴巴因贴着地板以致说出的话模糊不清。“只是提醒你,也许你需要帮助,我们看看就走的……你冷静一些,我们不会对你动粗?我保证,请你放开我,我们马上就走。”
“去死吧!”袭击者抓起什么东西,猛力对着垫子打击。
摔碎的对讲机并没有丧失功能,在几尺远的地方嘎嘎作响。郑航听到调度员询问各蹲守组的情况如何,在一片汇报声中,他听到了阳阳的声音。原来阳阳的点就在遥岭巷街口,与郑航停放警车的地方仅几步之遥。
阳阳是认识警车0568的,只要移动几步,就可能看到,就可能跟郑航联系,或者引起警惕。但是这个懒虫可能待在自己的警车里,一步都不想移。
海绵垫突然松开,郑航一个翻滚跃起。他看到袭击者挥着棍子打向恢复清醒的方娟。方娟有些发蒙,根本无法躲避。郑航心里着急,径直向袭击者撞过去。袭击者并非等闲之辈,背后吃力,棍子却并未完全失去准头,仍然落在方娟肩上,方娟再次扑倒在地。
郑航第一次看到袭击者的真容,吸了一口凉气。此人头发又长又邋遢,满脸油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熏的,身高一米七八左右,脚长手大,脾气火爆,目光散乱,有精神病倾向。
郑航看到袭击者挥舞着棍子又要扑过来,立即伸手拔枪。但棍子更快,准确地落在他的手腕上,几乎将他手腕打断。他看到电视柜边有个闪光的东西,明白是一把水果刀,就地一滚,左手伸过去捞,可是那把武器离他够得着的地方还有尺把远。这时,那人的棍子扫向水果刀,棍落刀起,水果刀飞得更远。
郑航趁机在地板上反向翻滚,离开了那人的控制范围。他左手拔枪上膛,并随即抬起右手,双手紧握,对准袭击者方向。第一颗子弹呼啸着打到离袭击者几寸远的电视机上。袭击者又举起了棍子,横扫过来。与此同时,郑航的第二颗子弹射出了膛。
但是袭击者已经从大门溜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顾不上追赶,立即扶起方娟,查看她的伤势。还好,除了颈背和肩胛部有两处红肿,没有其他创伤,她两度昏迷,可能是头部受到重大震荡所致。
他展开施救,方娟缓缓清醒。
“你怎么样?”方娟躺在郑航怀里,第一句话便问,“凶手呢?凶手呢?”
“我没事。凶手已经走了。”郑航回答道。
方娟勉强站起来,抓住郑航的手臂,看他受伤没有。郑航对着她笑笑,“真没事。”
他捡起对讲机,通话键已经摔破,可以听到传呼,却已无法送话。
遥岭巷七栋二单元楼前拉起了警戒带。
阳阳等派出所民警被派在楼外站岗。在关西的劝说下,方娟随救护车去了医院,郑航留了下来,跟着市区两级刑侦专家一起勘查现场。
这是一套两居室,除了相通的客厅、餐厅,还有两间卧室,稍大一些的想必是主人的房间,但看上去更像一个微缩的化学实验室。床很小,两张书桌拼成一张长长的实验台,台上摆着各种实验用的玻璃器皿和本生灯,书柜成了保管柜,各种看起来像是成品、半成品、原料的东西分层放着。
窗户用铁皮钉了起来,通往客厅的木门框上也钉着铁皮,门前装着四把插销。如果插好插销,要从客厅硬撞进卧室,必然要费一把大力。房子外观普通,没装防盗报警器,或许住户并不在意盗贼闯进去,只要他们的毒品实验室是安全的就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西亲自勘查了客厅搏斗现场,又到屋子四处查看,仔细观察了毒品实验室,向各类技术人员做了一些指示,然后拉着郑航的手,深情地说:“太危险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父亲交代?”
“您认为这是他单独干的,还是觉得他还有另外的合伙人?”郑航问。
关西脸色凝重地吐出一口烟,接着说:“这个要等技术人员勘查完才能做结论。但是据我看这只是他自己在这儿干,至少这个毒品实验室是这样的。这个人一定学化学、医学出身,一直在吸毒人群里混,发现这个来钱最快,便自己动手配制。这里安静,不显眼,居民老实、与世无争,所以没有引起注意。”
“这个人大概很少出门,客厅里有很多超市送货收据,还有快递。”郑航说。
“对,这套房子可能是租的,或者专为制毒而买的。”关西说,“不过,应该还有一个放原料的地方,整套房子里没有看到大宗的原料和相关实验垃圾。”
“应该还有一个联络人。通过他把毒品卖掉。”
关西点点头,叫过贾诚。“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并加强对居民的调查访问,看看这套房子有没有配套车库或煤球房。”
贾诚领命而去。不过,他才走到门厅处就转了回来,身后跟着齐胜。访问组已经找到一间车库,齐胜上来请关西过去看看。
几分钟后,郑航跟着关西走进距单元门十几米远的一间车库。
车库里除开着原有的顶灯,警方架起了户外勘查用的探照灯,自上而下,照得通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局长好!”“局长好!”守在门外的警察一个个跟关西打完招呼,便一双眼盯着他。郑航被看得手足无措。
“看看是不是这辆车?”徐放戴着勘查手套从里面钻出来,对郑航说。
就是这辆车!郑航心里惊呼,心脏不由得怦怦地跳起来。正如在“花之林”餐吧碰到的女人所说,车牌号码开头两字是05,最后一位数是6。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个小小的噪声投诉,捞了条大鱼出来。
还没走近,郑航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曾经几次嗅到过的香水味,真是奇了。
这是一间普通的车库,很窄,长安之星车头向外,摆得很规整,却只有一侧可容一人通过。痕检技术员已对车库进行了拍照和初步检查,关西让人把车开出来,郑航围着车转圈,仔细察看车身的痕迹,果然找到了男孩划的“s”符号。
车库里层有一只陈旧的仓储柜,柜子里存放着成捆的制毒原料和正待运出去的制毒垃圾。
郑航在车库里走着,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他抬头望着徐放。
徐放问:“你是在揣摩车库地面的灰尘?”
郑航点点头。
“这车库很窄,又常打扫,没有留下停车痕迹是可能的。”徐放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没有回答,自顾自走了出去,问齐胜:“找到投诉人了吗?”
“没有。”齐胜说,“我正要问你呢。靠得最近的四套房子,两套没有住人,一套住着一对做生意的夫妻,每天早出晚归,一套住着一个残疾人,从不出门。再远一点儿的邻居根本不知道这套房子里有噪声。没有找到你说的老人。”
不是邻居,怎么知道有噪声?不是邻居,即使知道噪声,会多管闲事吗?
关西让郑航带着调查组到遥岭巷附近仔细搜查了一番,但没有发现什么。他又让民警两人一组分散隐蔽在各个路口,观察足以引起疑窦的围观人员,仍没什么发现。
“务必找到这个老人。”关西指示齐胜,“立即找人画像,分组蹲守。”
一切都布置得十分周密。从遥岭巷到九井湾全部监视起来,大楼旁边专门安装了一个视频监控探头。齐胜的人带着画像两人一组蹲守在各个路口。
随后几天,气候十分炎热,有些民警还中了暑。但他们仍坚守着,将搜寻这名老人与追捕凶手一同对待,坚信只要找到他,就找到了知情人,就能惩办凶手,伸张正义。
40
郑航正要坐下来看案卷,询问方娟伤情,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时髦女人从门口冲了进来。转眼间,郑航感到双肩和手臂都落入了他人手里,他讶异地抬起头,一双柔软的女性的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怎么样?小航,你没受伤吧?”姚琴用柔得滴水的声音问。郑航急忙抓住姨妈的手,轻轻地放在一边。“听说你一个人冲进杀人犯家里,跟杀人犯搏斗,还被对方打倒在地,开了两枪,怎么得了,让我怎么放心!”她再次抬手摸郑航的脸,郑航后退闪开。方娟就站在面前,让姨妈这样揉搓小孩一样揉搓自己,真难为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西怎么让你做这种事,我要找他去!”她抬腿就要往外面走。郑航反应过来,抓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推坐在沙发上。
“姨妈,”他趴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您的关心,不过,这是在办公室,还有其他人。”
姚琴仍旧情绪激动,但她一定把这句话听了进去。这时她才注意到另一个人的目光。方娟正用暧昧的目光紧盯着郑航,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这是我姨妈,”郑航不好意思地对方娟解释道。接着他又对姨妈说:“方娟,市局的,一起在专案组的同事。”他将姨妈的手放在她自己腿上,她没再抓他。他知道姨妈已经冷静下来,接着说:“有什么事,我们去走廊说吧!”
“你们说吧,我出去溜达一会儿。”方娟立即反应过来,走了出去。
姚琴也很客气。“对不起啊,小方,我只说几句话。”
“你这样做,我怎么对得起你爸妈?”姚琴带着哭腔说,“我一听说,吓坏了。听着,我会找关西的,我再也不准你参加这种事情。”
他举起双手,表示顺从。“放心,那情况只是偶尔碰上的。你不用找关局长,我以后再也不参与,好吗?”
“真的?”
“当然真的。看把您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好,我要听你和关西当面说才信。”
真难缠。不过,郑航已经想好了对付姨妈的招,也不生气。“好啊,可人家在市委开会。”
“开会怎么的,我让人把他喊出来。”
郑航立即变色。“姨妈,你这还让不让我做人了?”
“好啦,好啦,有机会再说。”姨妈自找台阶,“小航啊,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别人跟我讲起你的事,我寒毛都竖起来了。那份恐惧你难道无法理解吗?”
郑航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正用双手反复揉搓着自己的胳膊。
“怎么啦?”姚琴关心地问。
“我突然想起来了,家里还有这段时间换下来的衣服没洗。”
姚琴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还不会关心自己,真要让姨妈操碎心?”她说着,准备出门去,却又转过来,“哎,刚才那女孩不错,不知找到男朋友了没?”
“早有了,正热恋中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姚琴一声叹息,离开了郑航的办公室。郑航知道姨妈很忙,刚从外面出差回来,单位一摊子事,还要关心他,真不忍心让姨妈去帮他洗衣服。但他没法,如果不出此下策,姨妈在被紧急电话催走前,会一直待在他办公室里。
方娟笑嘻嘻地走进来。她太震惊了,郑航竟然有个这么精怪的姨妈,快三十岁的男人被当三岁小孩哄着,真不知他怎么受得了。不过,联系他父母早亡的事,要抹平内心阴影,恐怕只有依赖这种体贴入微的亲戚。至少时刻让他体会到亲情。
她突然意识到似乎这也是她的责任,心脏猛跳起来。偷偷地瞄了郑航一眼,他正茫然地看着窗外,眼神涣散。他看起来非常疲惫,一脸憔悴,脸上还有几道尚未消退的划痕。
他已经有几天没睡好觉了,这样熬下去怎么行?
“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郑航转过头看着她问。
方娟扭扭脖子,装出无事的样子。“完全没事。医生说,那家伙一定懂武术,一招将我打昏,刚好打在致晕穴上,对我的身体伤害不大。”
“总还有瘀伤吧?”
“一点点,很快就会消散的。”方娟不给郑航啰唆下去的机会,接着说,“我刚从市局专案组过来,昨晚的全城搜查和围追堵截没有丝毫结果。领导已赶往省城,准备以省厅的名义向全国发通缉令。”
“如果没人接应,不可能这么快就逃了出去。”
“这种人孤独惯了,生存能力很强的。”方娟说,“不过,如果在公共场所出现,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身份已经确认了?”
“嗯,制毒者叫章一木,毕业于某医科大学制剂制药专业,原来是中心医院药房的医生。两年前,因与领导不和,辞职不干。从此,与所有同事失去联系。几乎所有亲戚朋友、同事熟人都不知道他近年在干什么。”
“不一定。”郑航喃喃地说,“即使有人知道,现在也只想撇清关系,哪里会承认。”
“他社会关系十分简单,在辰河只有一个亲戚、两个同学,几乎没有朋友,一直没有结婚,没有男女关系方面的纠葛。”方娟介绍道,“亲戚说,除了正月里去吃过一次饭,从没见过面。两个同学跟医院同事一样,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联系。”
专案组据此判断,章一木在医院时便认识很多瘾君子,并研究了制毒工艺。辞职后,在遥岭巷租房开始试验制毒,但他的冰毒产量很小,只在一个小圈子里试用,所以没有引起警方关注。
但是,他为什么杀人呢?是四年以来的案件都是他做的,还是仅做了最近的几起?他的动机是什么?如果说田卫华作为禁毒线人出现,可能危及他的安全,他有动机,那么,志佬、宝叔被杀又是为了什么呢?
然而,专案组目前掌握的情况仅限于此,仍有大量疑点无法证实。
无论怎样,抓捕章一木势在必行。市公安局巡逻蹲守的部署不变,专案组则把主要精力投入到追捕中。郑航、方娟参与对章一木在市区藏身处的调查摸底,除了中心医院之外,他们把可能与章一木存在交集的所有社会关系彻查了一遍。结果是令人失望的。近两年,没有任何人跟章一木打过交道,更别说了解他的行踪。
齐胜对郑航的调查十分重视,每天上午、下午都要跟他碰一次头,讨论案情。齐胜烟瘾很大,带着郑航一根接一根地抽,很快把整个办公室弄得烟雾弥漫,方娟不得不待在门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杀人动机至今还是个谜,你怎么看?”齐胜突然问。
郑航正在想事,一下子被问得猝不及防。
他抬起头,没有急于回答,沉吟了一会儿。“我觉得单独调查章一木不会有什么结果,还是要把系列案件放在一起查。”
齐胜直起身子,显然来了兴致。“你觉得目前的调查与系列案脱节了?”
“我说过,虽然不能断定章一木不是凶手,但是我能感到他似乎跟这些杀人案件没有太大的关系。不错,他聪明、强壮,具备杀人的能力;他涉毒,跟吸毒人员有关系;在他车库里发现车辆、香水味等物证,似乎至少证实了今年的案子是他作的。但是,他没有杀人者那种深入骨髓的仇恨,他也不可能把所有精力投入到杀人游戏中……”
“精力?”齐胜忍不住问道。
“是的。这个凶手几乎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投注在杀人之中,心机之深无人能比。”郑航很有把握地说,“杀人对他来说,是仇恨,更是道德惩罚,是能力的炫耀,是对社会……准确地说,是对政法机关、对警察的嘲弄。”
“他的目的是多重性的?”
“对。他在证明自己。”郑航把头转向方娟,“我曾经跟方主任开玩笑,说录完警、穿上制服的第一件事,就是穿着警服,到街头转悠一阵,碰到什么事都想管,想显示自己的警察身份,弘扬公道正义。这是一种最基本的人性,凶手也一样,只是他走上了反面的路子。”
齐胜想了想,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继续说:“炫耀,而不会受到别人打压,的确是一件让人沉醉的事情。所以,他才一直这样做下去。”
“给我打电话,也是一种炫耀?”方娟说。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郑航吐出一个烟圈,“经过四年的杀人实践后,这个人相信自己有了这个能力,所以上升到了一个炫耀层次,决定正面挑战。”
齐胜扔掉烟头,说:“这么说来,在现实生活中,这个人刚愎、自负,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心怀仇恨,恰恰是一个没有什么可炫耀的失败者。”
“应该是。”
齐胜仿佛讨得指示一般,决定回去从他讲到的那类人里重点布置调查。郑航和方娟也重新开车上街。经过遥岭巷,这个正待改造的古巷及周边陈旧的建筑伫立在一片突然袭来的乌云里,好像荒野老宅,显得沉默而不可捉摸。他们在章一木楼前停下车,犹豫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现场取消封锁,所有物证已经搬到公安物证室,防盗门上贴着封条。他们屏住呼吸,沿着空无一人的楼道,往上面走。脚底偶尔踩到垃圾,发出“咯吱”的响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分外清晰。郑航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然后嘘出一口气,继续往上攀爬。
往上是一望无际的灰蒙,而灰蒙的尽头就是无法探索的乌云,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那里。
郑航渴望探寻那些秘密,揭示那个谜底。虽然那秘密未必与他有关,但他近乎本能地不可自制地一步步向它靠近。
走到楼顶,接着又走下来,还是那扇防盗门,还是原样的封条。郑航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似乎渴望看到什么,又害怕看到什么。
门冷冰冰地封着。方娟的伤痛仍在,搏斗的场景历历在目……如果再来一次,即使牺牲性命,他也不会轻易让他溜走。
郑航走上前,抚摩着镔铁制成的门。章一木应该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呼叫,然后走出卧室,在猫眼里窥探。知道无法躲过搜查,便松了门锁,躲在门后。不,躲在体育海绵垫后面。因为门是往外开的,客厅没灯,他的眼睛只盯着射出灯光的卧室,放松了警惕。
海绵垫正好竖在门的左墙边,郑航走进去,方娟跟进来,章一木闪电般出手,打倒方娟,将海绵垫罩在郑航身上……
心机了得,反应了得,功夫了得。
从这些情形看,他确实很符合系列杀人案凶手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