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灯了?”她望着他。
“关吧。”
她用力关上门,巨大的响声,在静寂的深夜传出很远,不知惊醒多少幽梦。
看着她给门打上反锁,郑航一直没有动作。
“走吧。”方娟冷淡地说,然后阔步走向大街。
26
他被洪水夹裹着,一会儿抛向空中,一会儿沉入水底,而岸上、船上的人们兴奋地欢呼着。“救命!”没有人理会他,幸灾乐祸,嘲笑他罪有应得。
泥沙拖住了他的双腿,水草缠住了他的手臂,漩涡压迫着他的胸腔,浊水终于一股股地涌进他的心肺。他就要被窒息了,心脏由急跳变成了无氧运动,全身的血液瞬即黏稠起来,手足无力地随着洪水转动……
宝叔一下子惊醒过来。他慌忙把头抬起,立即感到不对劲儿:他又躺在地板上,双腿夹着钢管呈交叉状。他疲惫地松开腿,伸直,望着灰暗的天花板,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深深的失望。这几天独自待在屋子里,回想自己的一生,猛然发觉少年时渴望拥有的,幻想成就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纠缠一生的却是罪恶、痛苦、恐惧和绝望。
他对自己感到愤怒和羞辱。不怨天,不怨人,甚至不怨这个薄情寡义的社会,一切源于自身,源于年少的轻狂无知和成年后的堕落放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悲,太可悲了。室内温度不低,但身体抖动着,是一阵阵来自骨髓,发自灵魂深处的冷战,生命似乎在一点点地萎缩,肉体仿佛在一块块地撕裂,化去,最终不属于自己。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我必须站起来,必须做点儿什么。
几天前,他脑海里就冒出这个声音。最初,它给了他希望,而现在,他只剩下绝望。他身无长技,一无是处,什么也做不了。他曾想将自己的一生写下来,写成忏悔录,给世人留下一个教训的标本。但信息时代,除了快餐经验和心灵鸡汤,谁还有兴趣那些带着泪水和痛苦的东西?
他也想过将自己的文字埋诸深山,留待后人赏识。但不行,不论心里如何波涛翻滚,千言万语就是写不出一个字来。
“就没有一件事是我可以做成的?”他心里有些哀伤地问着自己。
“不可能,这不可能吧!”内心柔弱无力地反驳道。
他刻意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想找出一点点自信。镜里映出的却是一张苍白憔悴、死气沉沉的脸。“我真的快要死了吗?”
镜子无语。那张翕合的嘴巴灰黄难看,像古墓里的僵尸。
“跟你同类的人,或被杀死,或被冤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伸出手向四周摸索,摸到一把牙刷,末端尖利。他曾听说过磨尖牙刷末端自杀的故事,这还用磨尖吗,这不已经很尖利了吗?他把末端对准颈部的动脉血管处,然后立即意识到它的作用,在一阵刺痛消失前放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警察收缴了他家里的刀具。如果一个人想死,自杀的方式太多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深感绝望,但同时也让他充满力量。他内心的呼声是对。在最后的时刻,在这样生不如死的恐惧中,他已经形同行尸走肉。与其这样,不如……给世人留下一点点东西。
宝叔回想着他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虽然常常笑脸相迎,但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只关注自己的事,或如何做对自己有利,或者只关注怎样才能防备他妨碍他们的生活,因为在他们的眼里,他整个儿就是洪水猛兽。
宝叔一直渴望跟邻居、亲戚或同类的人建立一份真正的情感,他希望那份情感没有任何利害关系,能长久地持续下去,但是这个世界冷漠而冰凉,它摸起来没有丝毫的温热。他一辈子就如落花流水,什么都把握不了。连在看守所、戒毒所同过生死、共过患难的刘志文,也贪得无厌,只会打他的钱主意,死了,还想把他拉下地狱。
最终,他决定去找纸和笔,这是一个需要勇气的决定,他对这个世界讨厌极了,但要命的是他活在这里,他的任何一个行为都可能让世界定性出一个跟他的愿望不一样的结局。虽然盖棺定论的权力不在自己的手里,但要留下自己的想法。
今天正是志佬的葬礼,葬礼之后……
纸笔很快找到了,郑航为了让他提供情况,留了纸笔在他家里。
宝叔很高兴也很意外,他竟然写得很顺利。虽然只有半张纸,几句话,他写了两遍又誊抄一遍,然后读了十几次,基本满意。
这个东西生效,可能需要律师或者公证员公证,但他不想履行这样的程序。对了,想起郑航请来的那个律师他就烦躁,内心有一股自然的抗拒和厌恶。没有接触、没有交谈,可宝叔就是不喜欢,甚至恐惧……
这时,他想起邻居。只要是有行为能力、与他没有经济纠葛的成年人,应该都可以见证。打开门,不仅天已大亮,太阳升得很高,天气已经闷热,外面涌动着污浊的空气、嘈杂的声音,让他很不适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宝叔决定就找本楼的邻居。敲了一家的门,没人,再敲一家,还是没人。他坚持不懈地敲,敲了十几家门之后,宝叔找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作家,天天蹲在家里写作,可没听说出什么书,没什么名气。他曾将自己的经历跟作家说过,希望作家写出来,告诫世人,可作家不感兴趣,说没有卖点,对读者没吸引力。
另一个年轻时也吸过毒,后因抢劫入狱,在监狱里关了一二十年,戒了毒,学了一门修理技艺,出狱后开了一个修理小摊,积攒了点儿小钱,现在眼睛不行,手脚不灵,停了摊。听说信了佛,在家专心修行。
作家听了他的请求,无声地同意了。修行者打开门,一看是他,当头一句便是:“去你妈的,你烦不烦啊!”
“对不起,别生气,我就是想请你做个见证。”宝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
“见证?”修行者皱着眉头,拿过宝叔的纸条,僵住了。
“这……你这?你看,我们这么多人这么穷困……”
宝叔抬起头,充满戒备地看着他说:“这没什么,我的心愿而已。”
“心愿?这么奇怪的心愿?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道德心?这不是钱的问题,这么多年你真是白活了,关监狱关傻了是不是?”
宝叔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种见证——”修行者好像被气得发抖,义愤填膺地说,“我不想见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宝叔看看他,又低下头,说:“楼里似乎没其他人,才想麻烦你。”
“真无聊!”
听到“咣”的一声,宝叔抬起头,门已经在面前关上了。他只得转身离开,准备再上楼敲门。
“等等,”后面又传来修行者的声音,“你拿一百块钱给我吧,我帮你。”缓了一下,他继续说:“公证都是要收费的。”
宝叔迟疑着停住脚,在闷热的天气里,他的心情异常沮丧,他有时真是恨透了这个世界,它为什么会那么糟糕地对待他呢?
他强忍着内心的不快和伤感。在这样的上午,正经能干的人们都出去上班或做生意了,再去敲门,恐怕也难找到合适的人。
宝叔带上修行者来到作家家里。作家有笔和印泥。两人分别签上大名,盖上手印,宝叔还别出心裁地让他们留下身份证号码,说是怕重名。
临走时,他掏出一百元钱递给作家。作家看了修行者一眼,无声地接住塞进了口袋里。但出了门,修行者却不干了。他要加一百,因为见证费是他提出来的。
“浑蛋!”宝叔很想大骂一声,可是嗓子眼儿似乎堵住了,满腔的愤怒在喉咙里转了个圈,却变成了饱嗝似的咕哝。舔了舔嘴唇,他有无力地垂着头,感觉连最后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重新拿出一百元钱塞给修行者,宝叔快步离开。他得回去吃点儿东西,可能有两天没进食了,每次郑航问起,他总是说吃过了,可郑航买来的副食总是堆在那里。还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一件事了结了,他总是身心疲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到家里,他顾不上吃饭,利索地钻进淋浴间脱光自己,让倾泻而下的热水痛快地冲刷疲倦的身体。过去几天按计划进行的行动,因为方娟和郑航的干预,变成了一件不知何时才能完成的事情。
最初,他觉得有趣、刺激,充满了斗志,但越玩下去越累。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把线索留给方娟对不对?
他极力放松自己,像条狗一样蜷缩在床上。那些以为杀死一人,嫁祸一人这件事很好玩、很简单的人,肯定不能理解其中的苦与累。
他在床头柜里一阵翻找,拿出一个药瓶,里面是一些水果糖片一样的药丸。他扭开瓶盖,水都没喝,囫囵吞下两颗。玛咖烯和玛咖酰胺让他的身体慢慢恢复精气神。
许多事情已经完成,但还有很多事情尚待去做。
昨天晚上,他差点儿搞砸了。李后宝几天来深居不出,让他心生好奇,他想知道李后宝在家里怎么样,烦恼还是快乐,活着还是死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老头儿还挺机灵,刚挑起窗帘的一角,看见他战战兢兢、神魂不守的样子,下一秒老头儿就从地板上一跃而起,像头小豹子似的冲进卧室,拿起一根银亮的钢管。
他几乎来不及收回那根隐形的钢针,当时,他准备从隐身的围墙坎翻下去,但是老头儿的动作有点儿不寻常,这令他冷静下来。老头儿的动作有点儿夸张,而且近乎虚幻,步伐像太空人,目光不知看向何处。他明白了,就像老头儿的惊叫一样,仍在梦中。老头儿在对梦中的某个迫害狂喊打喊杀。
也许是他引起的,也许老头儿确实感到了危险,也许他真的看到了疯狂的幻影。不论如何,这都是不理智的行动。
他在原地静静地待着,看着老头儿挥舞钢管,看着他茫然四顾,然后悻悻地收起来,放在脚下,重新躺倒在沙发上。真怪,这老头儿放着好好的床不睡。
可笑。他为自己差点儿失控嘲弄自己,他甚至想大笑几声,就像电视里那些疯狂的连环杀手所习惯做的那样,他相信自己才是真正的连环杀手,而且永远不会失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现在他必须注意,不能失控。因为,他的事情还没完成。
今天是志佬的葬礼,他不能缺席。然后,他有新的决定……
他是个聪明而理智的男人,会有那么一天,他会成功,让方娟、郑航之流全都望尘莫及,对他顶礼膜拜。
这才是他最需要的境界。
首次听到“吱吱”声,宝叔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响声持续地、不间断地发出,又使宝叔觉得产生了幻听。宝叔捂住耳朵,声响自小而微,那就不是幻听。放开耳朵,响声又持续传来,就像生锈的金属推车的轮子,缓慢地、不顺畅地滚动。
宝叔晃晃头,重新俯在餐桌前机械地握着笔,笨拙地写字。
他一辈子没有好好写过文章。读书时,因为作文写得狗屁不通经常挨老师批评。成年后,几乎没有动过笔,偶尔立个字据什么的,都是别人写好,他签个名或盖个手印。
但这次,他觉得写得还算通顺。心里想什么,便写什么,纸上的语句便是他口头的表达,不事修饰的大白话,蛮好读。
他不是凶手,他相信吴平凡、刘居南都不可能是凶手。那么,杀害志佬的凶手一定与前几年发生的杀人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人。这个凶手很狡猾,很熟悉吸毒圈子的情况,特别是很熟悉十二年发生的事情。因为,不论是志佬等被杀害的人,还是他和吴平凡、刘居南他们,都是从十二年前那件事情中走过来的。
宝叔进一步思考。当年的知情人因为害怕杀人真凶和贩毒分子的报复,三缄其口。事后他们持有两种不同意见:一是认为警察做得对的,也就是同情郑平的;二是认为警察粗暴执法,公安局死个人罪有应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一种人比较善良,经历了那件事后大都痛改前非,很好地融入了社会生活。他们戒绝了毒品,做点儿小生意养家糊口,有的被看作戒毒的典型。这些人仍生活在社会底层,但能和普通城市居民一样安享平静祥和的晚年时光。
那件事对第二种人没有丝毫影响。他们在毒品中越陷越深,有的沦为毒贩子,走上终身监禁或死亡之路,有的进看守所像进自家门一样。在穷困时,他们甚至互相威胁、互相伤害,自己无恶不作,阴险毒辣。
他曾和刘居南分析,第二种人里出杀人犯是可能的。只是,这种系列杀人,还把罪责嫁祸给另一个人,智商水平似乎有点儿高。换句话说,当年的吸毒者里面好像没人有这么深的心机。还有,长期吸毒的人心智都会下降,不吸毒时懵懵懂懂,吸了毒则情绪勃发,很难做出理智冷静的分析和行动。
那个该死的“吱吱”声让他快要抓狂了,监视居住的干部都在干些什么?这个时候,楼里的居民都出去了,除了那些干部,还有谁呢?
不过,也不能排除吸毒者中存在特别的人,这人是真正的心理变态者。他特立独行,没有真正和别人交往的能力,因此在社会上也没有任何类型的亲密关系。经历长期的压抑和沉闷之后,杀人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但这个人会不会真的出自第二种人,他却没有把握,有没有搭档,也不确定。最重要的是,他和刘居南分析来分析去,在圈子里找不到近似的人。
也有可能是当年的受害者后代子女杀人。宝叔曾经了解过,被判处死刑的贩毒者有一个儿子去了国外,一直没有回来过,即使偶尔回国,也不可能实施如此处心积虑的行动。即便他有能力买凶杀人,还要实施杀人者有如此高端的能力。另外几个连带判刑的,死的死,废的废,他们的后代也没有一个有这种行动能力。
受害者子女报复杀人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单纯的知情者杀人。这个人本来就是个杀人狂,在知道十二年前那起案件的真相后,找到了杀人的荣耀感,为社会除害的乐趣让他扬扬自得。宝叔在网上查询过,这种人在社会上的地位说不定是个白领,平时衣冠楚楚、人模狗样,但到了晚上,或者一个人独处时,却成了禽兽。
据一份研究报告所述,这种人一般眼睛深陷、颧骨很高,即使年轻人,脸上有很多隐性皱纹——皱纹是心机的表现。宝叔为此观察过很多人,当然是身边的,或者他认为有可能做出这类罪行的人。后来,他想到了郑平的儿子郑航。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意味着什么,他感到浑身发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
他把“郑航”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入了心里。宝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他知道郑平有个儿子叫作郑航。十二年前,他就看到过,机灵可爱的模样;之后,也就是郑平妻子死的时候,他又看到过,冷漠沉默,不知是悲痛到无泪,还是变态得冷血。父母双亡的悲剧,足以为他的变化提供依据。
门外的“吱吱”声越来越近。他都没有办法思考了。
他从餐桌旁站起来,怒视着门口,那个声音正好就在门后面。这个时候,他不能分心,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要他下决心想事,他就感觉下定决心戒毒时的自己又回来了,他依然是那个充满希望,渴望未来的李后宝。
但是,他戒了毒,逃离了吸毒者的圈子。他跟朋友做上生意没多久,朋友夫妇在家被双双杀害,钱财被人洗劫一空。警方侦查,确定为熟人作案,他被列为重要犯罪嫌疑人。人生正当充满新生的希望时,宝叔又被抓进了看守所,这一关就是几年,无罪释放后,又因国家赔偿,跟政府纠缠多年,直至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命运就是如此多舛。朋友夫妇的死再次让他脱离正轨,内心充满太多矛盾的情绪,愤怒、悲痛,还有恐惧。虽然和之前进看守所是同样的待遇,但这一次的心情和意义却完全不同。
“我想到哪儿去了?”宝叔想。郑航,对。郑航怎么可能是变态杀人犯呢?虽然后来一直没有见过,但听说考上警官学院,当了警察。警察会干出这种事来吗?说实话,刘居南有这种怀疑,宝叔也不敢反对。但丹霞山遭遇后,宝叔完全改变了看法。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在离客厅只有几步的地方,宝叔停住了。很快,他所有的信心都离他而去。他的脸变得没有血色,疯狂的心跳让他窒息,背脊开始发冷。
“你还好吗?”一个又高又沙的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监视干部吗?不是说不来打扰他的吗?宝叔跑进卧室,拿起钢管,又冲到客厅,摆出横扫千军的姿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什么事,你回去吧!”他大叫道。
外面安静了一阵。他的手抖得厉害,甚至无法捏住沉重的钢管。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真的会是干部吗?还是那个冒充干部的杀手。不,不能轻易相信,除了郑航和方娟。
“嗯,我刚才听到什么声音——”
“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哦,那好。我们仍待在社区办公室里,如果有什么事,开门喊一声就行。”
宝叔又听到“吱吱”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那个沙哑的声音在下面唱起了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哦……”
他慢慢放下钢管。他的身体依然颤抖着,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他的心跳依然很快,就好像刚跑完好几公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继续深呼吸。
过了一会儿,感觉仍然不是很好,他掀开一丝窗帘,从缝里向外看去,看不到什么影子。他又分别看看其他窗外的情景,依然没什么。他一下子坐倒在地板上,依然捏着钢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哦,应该这样。”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道,“这份警惕性很好。”
第五章给你一份惊喜
27
这天,郑航意外地醒得很晚,窗帘透进明亮的阳光,操场上响起打球的声音。虽然前一晚他加班不是很晚,却感觉很累,赖在床上重新入睡,他又梦见了父亲。
再次醒来时,手机已响了十几声。他滑到接听键,手机里传来姨妈亲切的声音:“懒虫,太阳晒屁股了,该起床了!”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起,正做俯卧撑呢!”郑航赖皮地说。
“哈哈,我外甥哪点习惯我不了解?”姨妈说,“姨妈现在省城,中午不能请你吃饭,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礼物,干吗要给我礼物,还请我吃饭?”
“我就知道你会忘记。”姨妈不客气地说,“除了工作,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你都会从记忆里剔除出去。”
“姨妈送我什么礼物呢?”
“想起什么事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管什么事,有礼物收总是好的。”
“哇,有进步。我外甥终于有了拜物主义的想法。”姨妈那边传来嘈杂的静电干扰声,“快递应该快到了,你就等着看吧!”
“等一下啊!”郑航听到敲门声,一边捏着手机一边过去拉门。门外不是快递员,是方娟,但她手里拿着个包裹。“还打电话呢?难怪送快递的说你总占线,我给你带上来了。”
郑航拉了拉方娟的手臂,让她进门,并请她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带着包裹进了卧室。
“收到了。”他对姨妈说,“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郑航拆开包装纸,里面是一个防震胶盒,再剥开一层层厚厚的衬垫,他脸上忍不住露出欣喜之意。
“你可以带在身边随时记录生活和工作的点滴,”姨妈说,“正好可以配上周买的包。”
“姨妈,这真是太漂亮了!”郑航摸着笔记本电脑银亮的外壳,手指抚过掀开薄膜的键盘,质感明显,却又圆润如珠。他想到在姨妈家度过的那个周末,市委某领导的儿子带着一台同样的笔记本向他请教法律问题。他抚摩着它的表情让姨妈记在了心里。
“家里还有一个礼物,上月姨父从法国带回来的。”姨妈说,“不过,我们都不在家,只得下次碰到好事时,才送给你。”
“有这个我就很开心了。”郑航说。他再次感谢了姨妈,便挂了电话。
但没来得及将手机放进兜里,电话又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放的妻子王芳祝他生日快乐,并请他过去吃中午饭。
“谢谢王姨的情义,中午还有聚会,我不打扰了,谢谢您!”
接着,是关西的夫人,也是想请他过去吃饭,并申明老头子不在家,就他们娘儿几个。但方娟过来了,郑航不能单独行动,又不便带着方娟去,只得委婉地拒绝。
还没挂上电话,手机又响起来。
“刚才忘了说一件事情,”姨妈说,“昨天跟省公安厅樊厅长一起吃饭,他已经同意调你来省厅。”
“我不要,姨妈,你知道的。”郑航看着窗外的绿树红花,远处一片湛蓝的天空。
“我知道你的心思,小航,但省厅的舞台不一样。”
“我不要雾霾。”郑航抢着说,“你看辰河多好,空气清新,天空明净,四季分明,总是有新意,冬天寒冷的时间也不长,春天总比省城来得早。”
“你别总是贫嘴。”姚琴叹了一口气。郑航能想见姨妈摇头的样子。
“让您费心了,姨妈。”郑航抱歉地说,“我喜欢待在这个家里。”
他索性关了手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安静地陪陪方娟,来了这么久,把她冷落了。他心里很过意不去。何况,只要是姨妈提出的想法,一旦郑航拒绝,她便会发动很多人来劝说。不关机,他别想安宁。虽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至少今天他不想再听到调去省厅的主意。
“你要出去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方娟看到他,不安地问。
郑航感到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你太忙了。我想我是不是先走?”
“哦,现在没事了。”郑航看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很不好意思,“是不是客厅太脏,让你坐不下去?”
“是我不该给你收拾。”方娟赌气地说着,转身就走,“我走啦!”
“不论你有什么事,上午你得待在这里,让你尝尝我的手艺。”郑航急忙冲过去,一把拉住她。由于用力过猛,方娟一下子倒进他的怀里。他不由自主地抱着,柔软的胸部、雪白的肌肤、诱人的香气,让他的身体涌动着无尽的欲望。
不论他是否幻想过、渴望过,这种拥抱都是置于理智和规则之外的,但是它真实地存在着,就在这一刻,却仿佛隶属于无限期盼的未来。
郑航俯视着,方娟妩媚地闭着眼睛,鲜红欲滴的红唇近在咫尺,她热辣辣的呼吸像他内心涌动的燥热,几乎应和在一起。他要崩溃了,欲望如同天上的河水一般倾泻而下。
可能仅仅是一秒钟,也可能过了亿万年,方娟的身子扭了一下。郑航慌乱地松开手,两人一齐涨红了脸,羞涩地退开几步。
“中午你要请客吗?”最终,还是方娟先开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莞尔一笑,说:“是啊!不过,就请你一个人。”他加重了“一个人”的语气。
“那,我来做吧,长尾巴的先生。”
“我先给你倒茶。”郑航说着,偷偷地看了方娟一眼,“哦,茶还是咖啡?”
“咖啡,是速溶的吧!”方娟从橱柜里拿出围裙系上,接着打开冰箱。冷藏箱里有辣椒、蘑菇等各类蔬菜;冷冻箱里有鸡、鱼、排骨、牛肉等,都是姨妈离开时准备的。
“是不是没什么菜?”郑航泡好咖啡递到方娟手里,“你喜欢吃什么?我这就出去买。”
“太丰盛了。”方娟指着冰箱,犹疑地问他,“你女朋友准备的?”
“你想得太多了。”郑航试探道,“你可以叫你男朋友一起过来吃饭。”
方娟的脸又红了,只是显得灰暗。“他去澳洲了。”
“他是辰河的吗?很优秀,是吗?”郑航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你想听实话的话,他确实很优秀。”她突然快步走了出去,在客厅里抽了一张纸巾。
关于方娟的私生活,除非她自己想谈,郑航从未打听过。但这次,他实在忍不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她回来的时候,他问。
“大学同学。”
“哦,那是很好的,有感情基础。”
“感情算个屁!”她突然爆出粗口,涨红了脸,却并不打算收场,“烂透了,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一辈子就结交过这一个男朋友。那是六年前,我们从认识到他失踪,才半年时间,但我现在仍像没有醒过来,一直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优秀的男人多着呢,是不是所有奔事业的男人都不讲感情?”
“这怎么说呢?”郑航试着控制住笑容,方娟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讲感情啊,只是可能有特殊情况吧!”
“打个电话,或者留个字条的时间有没有?”
“没有告别?”
“毕业前夕,所有的情侣都在花前月下,叙情谊,谈前程,我天天找他不见面。结果突然有人告诉我他去澳洲了,我找熟人要他的联系方式,托人请他给我来电话。他不仅不给我电话,还让别人不要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再也没有联系过?”
“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遗憾。”郑航默默地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没什么,这种人早离开早好。我只是一直没能走出过去的阴影。”
“你可能需要改善一下自己的社交生活。”郑航故作老成地说。这话是他从姨妈那里学来的,有些世故。
“呸!”方娟“扑哧”一声,笑起来。“不知给你庆生,算不算改善社交生活。”
她边说边在毛巾上擦了擦手,走到客厅,从包里拿出两个精致的盒子递给郑航。“祝你生日快乐!”
他拆开礼物,是一条领带和一根皮带。
“哇,很漂亮!”郑航高兴地说,“你怎么这么有眼光,看上了我喜欢的东西。”
她抿嘴笑着,没有出声。
“你这是要改变我的整个人生啊!”郑航学着相声演员的声音,戏谑式地说,“看起来,你把准了我的脉。”
方娟怔怔地看着炉火。
“这样吧,”郑航说,“以后我要买什么东西,你就是参考官了,你可不能拒绝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要看我乐不乐意。”方娟没好气地说。
“我也帮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啊,咱们交换。”
“不同的事情,价值很不好衡量的,没办法形成公平交易。”
“你很不合作啊,方娟同志。”
她突然露出不耐烦的模样,转换话题问道:“你向领导汇报过田卫华的供述,以及我们续查的情况了吗?”
郑航走出厨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告,展开在方娟面前。那是一份复印件,上面有齐胜的呈报签字,有关西的批示。关西的批示里特别表扬了方娟的努力。
“关局长没有说其他什么吗?”方娟问。
“是齐队长呈批的。他转告我时,没说关局长说过什么。”郑航说,“不过,这里明确将我们俩纳入专案组,你的抽调问题由政工科办理。”
“哦。”方娟没有因调入专案组而流露什么。
“下周一报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于黄绸手绢有什么发现吗?”
“正在查,齐胜安排了一大堆人排查。”郑航大叹一口气,“好像没有进展。”
“你能拿到十二年前的案卷吗?”
“不行。”
“也是,侦查卷都保管在市局档案室里。不过,我们可以找其他的名义进去,也许可以偷看一下。”
“偷看?”郑航愕然道。
“必须看看案卷里提到哪些人,跟目前的案件当事人能否联系在一起?还有案情是否有联系,是不是真如田卫华所说的一脉相承?”
“你还想到什么线索?”郑航在身上拍了拍。方娟明白他在找烟,从茶几上拿起来,递给他。“需要我出去抽吗?”
“别忘了这是你家里。再说,我早就习惯了二手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烟扔了回去。“事情愈来愈古怪,也越来越清晰。如果关局长明知道可能跟十二年前的案件有关,而没有让我回避,他在想什么呢?”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要猜测领导的意图,可真够难的,但我还是很庆幸,我能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这个案子。我相信,我能够忠诚公正地对待侦查工作。”
“我相信你。”
“如果假设近几年的系列案件是十二年前案件的延续,凶手会是谁呢?就像我原来分析的,年轻、强壮、而且还是白领。这个人在十二年前,应该还是像你我一样的少年。那他一定是那起案件当事人的后代。”
“等一下。”方娟说,“那个当事人一定蒙受了极大的伤害,或者冤屈。他的儿子,在一个悲惨的环境里成长……白领?不可能,如果他能成为白领,他应该珍惜。极有可能,经历了发奋自强,却并未成功,在巨大的挫折后,举起了刀——”
郑航点点头。“你的分析也有道理。不过,我坚持自己的画像,只是白领的概念可以延伸——他受过较高的教育,有较好的经济条件,目前不是从事苦力。他犯了这么多起案件,竟然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们对他知道得太少了,不知道法医那里还有没有挖掘的潜力,以及他留给你的声音。”
“声音是透过机器发出来的。”方娟说,“法医?痕检?志佬的衣饰、头发,特别是指甲的检验,应该还有过细的余地。”
“他把别人的东西塞进志佬的指甲里,会不会留下自己的东西?”
“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还记得警官学院的法医痕迹学教授石锋吗?”
“当然。”方娟将炒好的几个菜端上餐桌,“不过,他只给我们上过几堂课,印象中身高中等,较瘦,很矍铄的一个老头儿。”
“此人的精明和敏锐,足以在地上发现过路人的头皮屑。”
方娟摆弄着碗筷,没有说话。
“如果他能过来,一定可以发现遗漏的东西。”
“听起来似乎有些离谱。不过,如果你能劝说关局长,不妨试试这个。还有宝叔,那个半路上拦截的人,可能就是凶手,会不会在宝叔身上也留下什么呢?”
郑航打量着四个色香味齐全的菜。
“喝点儿红酒吧,反正今天休息。”
“应该的。”方娟脸上升起两朵好看的红晕。“庆祝生日嘛!”
郑航走进书房去拿红酒,方娟把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打开。但他刚走,手机就响了。方娟拿起来,屏幕上显示出“齐胜”两个字。“齐队长打来的。请不请他一起过来喝一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接过手机。“什么……”方娟听他说,“该死……你确定?”她看着他脸色变得苍白,并流露出紧张和愤恨之情。“好的,我马上过来。还有方娟……”
郑航全然不顾路口的红绿灯,一路拉响警笛往前面冲。
方娟的警用摩托车头小灯耀眼地闪烁着,无线电里传来沙沙声。郑航眼前出现宝叔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的模样,他把毛毯紧紧地裹在身上,抵御跟天气无关的一股寒意。
他记得宝叔脸上的表情如浮云一样漠然,除了灰暗的绝望,可以说没有其他表情。
郑航在发抖,感觉喘不过气来,心脏狂跳着像是要蹦出喉咙。监视居住的民警发现宝叔坠落在他家卧室窗户外面的阴坑里,早已气绝身亡。
目前,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落入那条阴坑,不知是自杀,还是他杀?
“你昨晚去找他,他说了什么吗?”方娟问。
郑航脑海里没有浮现出任何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他什么也没说,除了叹气。”
“你没有劝解吗,没有探问一下他为什么叹气?”
“劝解过,但他不愿说。”他用颤抖的双手拨弄着痕迹检验包,再次检查包里的东西。他记得宝叔曾经说过,他不想死,但这个世道在把人往绝路上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监视居住以来,郑航每天都要去看看宝叔,有时两三次。宝叔不做饭,他买了许多副食、水果带过去,要求他按时吃。每次,他总要坐下来,陪着他聊聊天,希望两人进行亲密而深入的交谈,谈谈人生,谈谈健康,谈谈身边发生的事情。有一次,他们谈到了死亡,宝叔明确表示很害怕死亡。
“并不是说地狱里有多可怕,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死了,肯定得进地狱的。”宝叔歉然地说,“我只是害怕就那样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现在社会发展了,死了可惜。”他说。
“谁都想看到社会进步,进步总是可喜的,像我这样的人也一样。”宝叔总是很自卑。
“你跟我是一样的人。”
“不一样。你前途无量,一定要珍惜。”
“谁都一样。”郑航固执地说。
宝叔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有些人活着,不如死去,死了不会害人;有些人活着,是行尸走肉,活与不活一个样;有些人活着,是造福社会。怎么会一样呢!”
“人生而平等,善恶只是他们的选择。”
宝叔低下头去,再也没有吭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放开油门,转进社区。他瞥向一侧的后视镜,看见后面跟着一辆警车,车顶上的警灯闪着红蓝相间的光。在宝叔家大楼附近和窄窄的街道上停满了巡逻车和警车,一辆救护车挡住了楼前的巷子口,一辆电视台的采访车停在稍后的地方。
郑航快步往里面去,方娟紧跟在后面。记者只要看到着制服的人就拍照,大白天的,还开着闪光灯,一闪一闪地晃着眼睛。他们绕过救护车,从黄色隔离带下面钻进去。
老旧的楼房后墙和围墙隔得很近,一般的人不会进去。楼上的住户不断地往下面扔垃圾,便形成了一条无人打扫的阴坑。警察正在拍照、交谈,四处张望。屋顶和破损的下水管有水缓缓滴落下来,垃圾味飘浮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
欧阳伟,还有最近经常见到的法医和痕检员都在。郑航从他们的背后看过去,只见到宝叔靠围墙的小半边身子和一条大腿。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认出宝叔一直穿在身上的睡衣。
“身上没有携带任何东西,包括证件和现金。”欧阳伟对郑航说,“不过,反正我们都认识他,所以一到现场就确认了死者并通知你。”
郑航走过去,俯向前看个清楚。他腮帮的肌肉鼓起来。“嗯,是他。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吗?”
“对,我们还没来得及进行全面检查。呃,两道墙相距太近,阴坑是监控死角,幸亏监视民警想调试一下视频镜头,偶然发现了尸体。”
“视频里有没有他坠落的过程?”
“正在查。前后左右有六个摄像头,两双眼睛也不可能一秒不眨地盯着,疏忽在所难免。”他瞥了一眼接着说,“从这个坠落姿势和身上大致的伤痕看,有他杀的可能性。”
郑航后退几步,看着肮脏凌乱的阴坑。“他杀?这人干得如此干净利落,怎么进去的?怎么逃离呢?监视的人难道是死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错。阴坑和围墙认真勘查过了,没有脚印和其他痕迹。齐队长正带人在房间里勘查,不知能否发现有用的线索,锁定嫌疑人。”
“找到致命伤了吗?”
“还有待确定。我想可能是后脑勺撞击致死。”欧阳伟说。
“应该控制媒体。如果媒体将宝叔的死亡与志佬的死联系起来,再深入到吸毒群体,可能干扰侦查。”郑航把注意力转到方娟身上。“你说呢?”
“有道理。”方娟喃喃地说,一边打量环境,一边拿着郑航的照相机拍照。她很警觉,思路也很清晰,但双手就是抖个不停。“法医检查完了吗?”
“正在等你们。”欧阳伟说,“现在开始吧!”
法医答应一声,痕检技术员配合一起进行。宝叔浅灰色睡衣很柔软,但郑航注意到搬动起来有些僵硬,说明死去已有些时间,心里感到一阵揪痛。背面朝天后,后脑果然塌陷进去,血肉模糊。郑航进一步靠近过去,痕检员正在检查睡衣,在裤腰部位发现一抹黄色,探摸出来,却是一条黄绸手绢。
黄绸手绢!方娟的眼睛瞪得老大。
痕检员拿起来,展开在郑航和方娟的眼前,他们闻到了一股男用香水的淡淡香味。方娟再一次瞪圆了眼睛。
拍照检查完毕,另有一组人员赶来,将尸体放在担架上抬进救护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戴起检验手套,在尸体躺过的垃圾里翻查,想找到什么痕迹或物品,但除了一摊污黑的血液,似乎连致使他后脑勺塌陷的硬物是哪一块都难以确定。
现场被封锁起来。
郑航和方娟来到楼上宝叔的家里。“你们来了。”齐胜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招呼一声,然后对郑航说,“你最后一次进这个房间是什么时候?”
“昨晚十点多钟,十一点左右离开。”
“一个小时足以谈论很多东西,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丧气话?”齐胜依然冷漠地问。
“如你所说,他一直很丧气。”郑航说,“我出门便打电话给你,向你汇报过他想进看守所去的话题。”
“看守所不是他家开的,也不是你家开的。”齐胜第一次用尖刻的语气回答问题。
“监视居住是我代宝叔请求的。”郑航安静地说。方娟希望他不要这样。他的声音听起来太镇静、太专业。他其实没有这样超然。
她甚至能听出他话里隐含着的微妙的、危险的、愤怒的苗头,同时,她注意到他的左手在膝盖上紧紧地握成拳头,右手死死地抓住门框,仿佛在尽力让自己不要离开。她希望自己能拥抱着他,但她担心他的反应会非常粗暴。因此,她只是站在他的身后,尽职地担任搭档角色,这样她就能够待在他身边,希望他能够更多地信任自己。因为他那带有敌对情绪的镇静或许会引起齐胜的怀疑。
“但是,”郑航继续说,“我并没有打听出他的真实想法,是恐惧,还是觉得这样太浪费警方的精力?联想到最近身边发生的事情,我担心他是恐惧,还有他可能另外涉及什么事情,让他内心不得安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事情?”
“不知道。我猜的。”
“依据?”
“我不知道。”
齐胜挑了下眉毛。“那么我们来梳理一下。你向我反映了他的想法,但你其实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你提出的所谓问题都是你猜测的,不一定是他的问题。”
“你知道的,齐队长,你提审过他,他一直封闭自己,什么都不愿意说。”
“你每天有几个小时跟他待在一起,却说他什么都没告诉你。你跟他在干什么呢?他的过去,他的财产情况……”
“财产?你怀疑他有其他财产——”
“我没这么说。”齐胜严厉地说。他低下来,在笔记本上记了一句话。方娟叹了口气,她不知道齐胜写了什么,但恐怕会对郑航不利。
“齐队长,”她插话道,“你就这样把我们拦在门外继续谈话吗?难道我们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也不让我们知晓其他信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看这个房子,看看这个现场,到处很干净。这说明是一个专业的人干的。他懂痕迹,懂证据,懂得高超的反侦查手段,这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什么问题呢?”方娟接着问。
齐胜叹了口气。他转向郑航;郑航看起来懵懵懂懂,一点儿常识也没有。他惊奇地意识到这个年轻人除了满腔斗志,不懂丝毫的人情世故。那么……
郑航没有回应他的注视,而是盯着窗外的某个地方,在那里粉色和红色的花朵绽放成一片黄色的海洋。他转向方娟,她也正看着郑航。
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至少郑航是知情的。但他们目前还不愿意把信息透露给他,这些都意味着一件事。在李后宝的死亡里,他们陷得有多深。他们一定认为谋杀李后宝的人很可能和之前杀害志佬,以及做下前几年凶杀案的是同一个人。但他并不这样想。
一个又高又瘦的刑警打断了齐胜的思路。“齐队,我想你应该来看一下这里。”
他指了指卧室的窗口。郑航首先反应过来,冲过去,但他什么也没有发现。然后齐胜跟着瘦高个走到窗口边。窗帘已全部拆掉,玻璃窗呈最大的角度张开。
“这里,”瘦高个表现迟钝。他的脸仍然呈现出一丝惧色,他看着窗枋下沿,带着那种知道自己应该望向别处的恐惧。“我没敢动它,应该会有其他痕迹。”
齐胜一动不动。郑航倚在窗户右边,用力地抓住窗帘杆,胳膊上的筋脉绷得紧紧的。方娟把头慢慢地、慢慢地伸出窗外去。她谨慎地观察着,就好像外面潜伏着一条随时准备攻击的、吐着毒芯的五步蛇一样。
看起来就像随处乱飘的废纸,发黄的纸面带着灰暗的印记,上面抹了一层像糨糊,又像稀饭一样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一张留言条。她意识到,有人刻意粘在墙壁上。方块形的、带着隐性细条纹的纸,看起来就像任何一本台历上都会附加的那种,而现在已经被涂着脑浆。那些也不是什么灰暗的印记,而是文字,组成了一句话,应该是先用笔写上去的,为了打上恐怖的痕迹,然后浸在脑浆水里。
“是一张纸条。”她说。
“读出来。”郑航低声说。
“是不是先取了证?”
“读出来!”
方娟闭上了眼睛,她已经辨认出了那些字。“它写着……它写着:‘郑航,我会不断地给你送去惊喜。’”
“方娟。”齐胜厉声说。
窗框边传来奇怪的声音。郑航指甲抠进了木头里,他的身体来回地晃动,肩膀发抖。然后,他嘴里发出一个低沉而可怕的笑声。
“挑战,”郑航吟诵着,“他竟然直接向我挑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的肩膀耸起来,身体绷得铁紧,坚毅的脸庞上覆盖着一层泪水。
28
生日以美好的祝福开始,在悲伤中结束。郑航整个下午都跟着李后宝的尸体在转,尸体运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闲下来便走来走去地打电话。方娟不放心,只得一直跟着。
李后宝命案让负责监视居住的小组陷入危机,郑航必须做好种种安排。当班的民警和社区干部需要接受讯问,并停职接受调查处理。
“你暂时不要介入案件。”贾诚在电话里告诉他。
“我对案件情况最清楚。”郑航一阵哽塞,“特别是那个凶手,我几乎可以从街头把他揪出来。”
“我知道,那是你的猜测。”
“不是猜测,是分析画像。”
“一样的。”
“我真的可以直觉他就在我的身边,他躲在暗处看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的,我安排齐胜亲自询问你。把你知道的情况详尽地谈给他听,笔录不论多长,我和关局长都会看的。”
关局长在省厅开会,郑航拨通电话。他说了句“正在开会”,便挂断了。郑航不好再打,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停尸房,这里有临时解剖室。
现在所有人都在谈论郑航与宝叔的关系。他则始终控制着情绪,不跟任何侦技人员说一句有关案件侦查方面的话,以免别人质疑他身为警官的客观性和判断力。如果因此而影响了案件的侦查,那他就是在帮宝叔的倒忙。
所以他坐在解剖室内的塑胶椅子上,等待着法医完成工作。在不锈钢器具与容器碰撞发生叮当声音间隙,法医不时将情况讲给他听,他则盯着对面白墙壁上的纹路。他没有碰任何文件,连替法医递一把镊子,或擦一把汗都没做,也不曾转过头去看一眼。
但在持刀法医为宝叔脱去睡衣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在他身上或衣服上闻到什么味道?有异于男人体味的。”
法医停下手边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他。“有,衣服上有若隐若现的男性香水味。”
在辰河这样偏僻的地方,使用男用香水的人十分稀奇,不是上流人士,就是非常讲究的年轻人。
“你以前嗅到过同类香水味吗?或者说,还在其他案件的尸体上嗅到过香水味吗?”
法医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嗯,一下子想不起来。不过,如果没人问起,就不会注意。”法医已经五十多岁,接近退休年龄。他是一名非常优秀敬业的刑事鉴定专家,完全明白郑航此时的想法。
“有道理,面对一具尸体时,需要注意的东西太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会回去慢慢地看以前的检验笔记。如果想起什么,打电话告诉你。”
郑航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法医一边检验,一边告诉助手需记录的内容。
“后脑颅骨粉碎性损伤,呈塌陷状,颅内脑浆喷出,属钝器撞击伤。”
郑航忍不住问:“是打击形成,还是落地撞击形成?”
“你说的两类,我们统一叫撞击伤。具体是钝器打击,还是落地撞击,会在致死原因里详细分述。”
“嗯。”
郑航断断续续地应付着,仿佛仅仅是谈论一个案件当事人。但他感到全身发冷,随即有失去亲人般的颤抖,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几次走到外面,方娟坐在办公室,时刻关注着他。他终于忍不住,还是离开了。
他们来到医院对面的辰河广场散步。已接近晚餐时间,休闲的人仍然很多,很热闹,但郑航的心很冷,很寂寞。
“你在哪里?”片刻之后,徐放打电话给郑航,却不等他回答,接着说,“法医搞完了,外部检验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什么痕迹,没有什么显得突兀的东西。致死原因也很简单。”
“打击伤,还是碰撞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最后认定。没有找到凶器,也没有确定合适的碰撞致死的硬物。”
“阴坑里好像没有可以碰撞致死的东西。”
“到处是血,一时难以认定。”
“我看了。”
“专家也看了。你别乱说,以专家的意见为准。”
郑航心里不解,却仍说出心里的疑问:“据你了解,他可能碰到什么问题呢?”
“外面都在说你跟他之间有问题。说你做了一堆怪异的事,一天到晚去骚扰他之类的,想从中获取利益。还说你把他吓得魂不附体。”
“我跟他没有任何问题,纯粹是出于关心。”郑航心惊胆战。
“我只是让你小心点儿,别担心。这些流言会过去的。抓住李后宝后,你跟他的接触是过于频繁了些。以后办案子谨慎点儿,别给人抓住把柄。”
郑航头痛得厉害,有种想吐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走进厨房,冲了两杯咖啡,自己喝了一口,递了一杯给郑航。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方娟跟他商量晚餐的事,他也没有出声。
方娟再次走进厨房,看着一筷未动的生日午餐,决定将它热一下,当作两人的晚餐。
这时,她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刺耳的汽车刹车声,接着是有些人在低声说话。她转向窗户观望,看到贾诚站在单元楼下,两个身着标准检察服的男人走出车来。方娟感到很奇怪,这么晚了,检察官穿戴如此整齐到公安局家属院,她猜想一定是贾诚邀请来的,他喜欢跟这些人搞好关系。
贾诚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方娟不太认识,看样子也是公安局的。
他们在楼下寒暄了一会儿,便往楼上走。他们这是要往谁家去,难道是那个不认识的民警家?不可能啊!方娟看着他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难道要到郑航家来?什么事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会与宝叔的死有关吗?
方娟走进客厅,告诉郑航,贾副局长带着人可能是朝他家来了。“什么?”郑航惊疑地说了一声,挺直了腰杆,眼里闪现着莫名的坚毅的火花,警觉地听着门外。
方娟疲惫不堪而且全身疼痛,她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她听到了敲门声,走过去透过猫眼观察,果然是他们。她不悦地打开门,放他们进来。
五分钟后,方娟与郑航肩并肩坐进沙发。贾诚和两名检察官坐在木椅上,方娟不认识的那名警官——分局的纪委副书记则一个人站在客厅的窗台下。
贾诚首先说明来意,李后宝的死很多疑点涉及郑航,检察院获悉相关情况,要求提前介入调查,请郑航认真配合。两个检察官,一个叫吴知非,一个叫栾伦功,非常客气地跟郑航握手,便当着贾诚等人的面同他谈话。
“李后宝的尸体在他家楼下阴坑被发现时,已经死亡四至八个小时。”吴知非复述案情,“死因初步认定为打击后脑致颅脑破碎、颅内损伤死亡。有人认为,你在此案中存在重大嫌疑,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有重大嫌疑?”郑航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要杀他?我怎么会这么弱智去杀他。”
接着,郑航直率地向检察官指出。“也许是杀害刘志文的凶手干的,他将杀人嫌疑嫁祸给李后宝,没有成功,反而引起警方怀疑,正好杀人灭口。”
栾伦功倾身向前说道:“你们那么严密的监控,连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会有人进入室内杀人而你们的监控人员却不知道呢?”
“监控也不是完全没有死角。”
“除了你和监控人员,谁知道?”栾伦功咄咄逼人地问。
吴知非压了压手,说:“这个以后再说。昨天,你向齐胜大队长汇报李后宝希望进看守所去,是吗?”
“是的。”郑航回答。
“除了你知道这事,还有人亲耳听到李后宝说过想进看守所的事吗?”
“应该没有。齐胜说不会同意,我便也没再提。”
“我明白了。”吴知非冲郑航一笑,“你知道李后宝在银行的存款数目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有存款吗?”郑航反问一句。他虽然跟宝叔相处那么一段时间,但从未谈到钱的事。
吴知非发现郑航思维非常敏捷,便盯紧他的眼睛,想从中发现他的躲避和闪烁其词,捕捉语言没有表达的东西。“他没跟你提起过?”
“没有。”郑航回答道,“我一直在引导他说出跟志佬被杀案有关的事情。”
“哦?昨晚你去看过李后宝吗?什么时候离开的?”
“十一点钟左右吧!”
“出门之后,你就睡觉了,是吗?”
“嗯。”
“有谁可以证明你一直在家吗?”
郑航迟疑了,参加工作几年来,他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套房间里,左邻右舍再怎么关心他,也不可能在午夜十二点还关心着他的起居吧!
吴知非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你沉睡未醒,直到今天早晨方娟同志过来向你祝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方娟说道,她脆生生的声音很响,几乎吓了几个男人一跳。她听着检察官杂乱的问话,有些激动和生气,她有点儿把握不了说话的音量。“郑航这几天很累,又睡得晚,总是睡不够。今天早晨,我来了几次,他都睡着未起床,我还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郑航愣住了,他盯了方娟一眼。为什么她要做如此陈述?是真的,还是另有隐情?如果她如此愚蠢地编造故事是不会得到证实的。这样能有什么用呢,拖延时间?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吗?如果证明她做伪证,方娟甚至不能想象她将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吴知非侧过脸从肩膀上看着贾诚,又看看栾伦功。方娟往郑航身上靠了靠。
“当你来郑航家时,有没有看一下手表?”
“看过。”方娟说着,举起了手,让他们看见她戴着一块手表。
“你怎么知道他睡在里面?”
“他那鼾声,隔老远就听得见。”方娟脸红了,“隔壁的老王告诉我的。”
“老王?全名是?”栾伦功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
“王加海,”贾诚插话道,“一个老民警的儿子,他不是我们局里的干部。这个人有些刁,最好不要让他卷入这件事。”
“他恐怕必须卷进这件事,贾副局长。”吴知非说,“他是唯一能提供郑航不在场证明的人。难道你不理解这是多么重要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贾诚咂咂嘴,没再说话。看样子他不太喜欢吴知非的做派。事实上,这位检察官敏感而自负,对待警察像对待那些无知的猴子一样。下午的时候,因为偶然的机会,他听说了李后宝的案子,然后提出了提前介入的建议。
吴知非没有注意贾诚的神态,继续向郑航发问:“有人说,看见你凌晨的时候出现在某个路口。”
“谁这么说?”郑航冒失地问。
“现在我们不能向你透露这条信息。你知道的。”吴知非说。
贾诚忍不住站起身,将栾伦功拉进厨房里。他压低嗓门儿说:“你们恐怕弄错了,栾科长。在案件发生的时间里,郑航待在家里。有一个女警守在他门口,还有一名正常的公民做证。她有什么理由撒谎呢?”
“是否撒谎,有待查证。这关系到郑航是否受到控告,是否坐牢。他们的一面之词,不一定牢靠。知道吗?贾副局长,即使是你的证词,也要查证。”
“好,好。”贾诚举起一只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那你们去好好查证。最好是把王加海抓到检察院去,把郑航不在现场的证明完全查清。”
“还有别的证据。”栾伦功傲慢地说,“我们的工作与公安工作还是有一些区别的,至少能够查实有没有人说谎。”
“别说悄悄话。”吴知非喊道,他决意要控制局面,“这只是一次例行走访,没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但你们的走访耐人寻味。如果你们征求我的意见的话,”贾诚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沙发上的两个人,“从他穿上警服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是局里最忠诚敬业、公道正派的警察。”他说,“不论这起案件,还是其他警务工作,郑航都足以受到多层次的奖励。你们的搅局,却足以毁坏一个警察的声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算了吧,贾副局长。”吴知非摆出一副判官的面孔,“我清楚,多年来,一直没有警察被审查过。你不用告诉我也知道,十几年前发生过警察被陷害的事情。但历史总是不断被改写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们有一个目击证人在犯罪现场见到了他,这是千真万确的,贾副局长。”
贾诚立即挺直了腰杆。“你是觉得我无知吗?吴科长?”
“我没有那个意思。”
贾诚耸了耸肩,不再计较。
“你去敲敲对面的门,看看姓王的在不在家。”吴知非对栾伦功说。
栾伦功点点头,走出去敲门。
王加海正好在家。“我是检察院的栾科长,”栾伦功一本正经地说,“我需要问你几个与郑航有关的问题。”
“不论你是栾科长,还是卵科长,”对方醉醺醺地说,“都与我无关。”
“是正事。”栾伦功慌忙说,“今天早晨你见到过他吗?几点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昨晚跟他睡在一起,你有意见吗?”王加海口齿利索地说,“还有什么问题吗?我要关门了,没卵事先生。”
“你早晨几点钟出的门?”
“它知道。”王加海拉出一条牧羊犬,对着栾伦功狂吠起来。
栾伦功讨了个没趣,回到客厅里。吴知非白了他一眼,扬起下巴对着对面晃了晃。“隔壁不是还有一家邻居吗?去问问。”
门开了,走出一个中年女人。栾伦功开始连珠炮似的问她:“今天早晨你有没有看见郑航出门?”
“没看见。”女人说,“我想他应该还在床上吧,我起得早,经过他窗下的时候还听见他的鼾声。他够累的。”
“那时是几点钟?”
“应该五六点钟吧,天还没放亮。”
“你几点钟回来的?”
“今天回来晚,跳完舞,又去买了菜,还跟一位老太太去了花鸟市场。”女人啰唆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谢您!我们可能还会跟你联系。”栾伦功递了张名片过去。
女人没接他的名片,关了门。很长时间,他就这样一个人站在那儿,茫然地看着那道门。表面上,郑航好像有一两个证人证明早晨的时候他待在家里。但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都可以想象,一个鼾声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别说鼾声可以制作录音,大多数情况下,邻居自以为听到的鼾声,也可能只是习惯性幻听。
回到客厅,吴知非说:“这都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贾诚抬头看看他,但是他没有动弹,仍抱着双肘坐着。
“我们还有其他途径查找证据。”吴知非说,“有动机,有作案能力,一定策划了一个很好的作案时机。”
他转向贾诚,接着说:“我想请郑副所长跟我们回去,问个话。”
“你恐怕不能。”贾诚淡然地说,“没有手续,甚至没有任何证据,你肯定清楚这点。”
“不是逮捕,也不是刑拘。”吴知非反驳道,“只是例行传唤。因为他有重大嫌疑,说清楚了,就可以回来,晚上不用待在我们院里。”
“我可以跟他去。”郑航说着抬头看着贾诚,“我不介意跟他走。他们可以问我他们想问的一切问题。”他转向两位检察官,“我没有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情,心底无私天地宽。”
“不,这不合法律规定。”贾诚说,“如果想带他走,或单独问话,必须通过法定程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嗯?”吴知非恼火地盯着贾诚,观察着众人的言谈举止,他判断郑航的表现相当出色。但是很显然,他正为一些事情所困扰。他脸色发灰,眼珠神经质地转个不停,双手交替地捏着大腿。有几次,他偶然看见他在瑟缩发抖,仿佛恐惧使然。
“我明白。”吴知非直截了当地说,“你要保护自己的干部,这值得肯定。我的做法让你们觉得讨厌,我也理解。但这是我的职责。现在,我要正式提出检察建议。”他转过脸看着郑航,“请公安部门收回郑航副所长的配枪及相关警用装备,直到案件有了水落石出的结局。”
“正式的?”贾诚板着脸问,“我的意思是,在我们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下,再做决定是否会明智一些?”
“明智?”吴知非抿了抿嘴唇,“我不能肯定这样做是否明智。但这是我的正式口头建议,明天清早,我会派人送正式的通知过来,请公安部门执行。”
“我的枪锁在枪库里。”郑航一边说,一边从手包里掏出持枪证及存取枪登记簿递给贾诚,“我没有领取其他伤害性或防卫性警用装备。”
贾诚接过郑航的本本,便率先往门外走去,纪委副书记和两名检察官紧随其后。
贾诚在楼下的人行道上停下脚步,悄悄对吴知非说:“没有和关西商量,我不能让你们带走郑航。李后宝死亡虽然蹊跷,但针对郑航的证据并不充分。我提议你们再等一等,派人仔细调查,看看现场附近是否还有人看见郑航出现,同时调取附近的视频,也是很好的关联证据。另外,我们正在搜查遗嘱,一旦找到,看看能否从中发现什么。”
吴知非跨前一步说:“这是一起明显的骗取遗产、杀人灭口案。先是假惺惺地救下他,监视居住,再以取消监视居住相要挟,当然可能还有其他手段,让李后宝写下将全部遗产留给他的遗嘱,杀人灭口。”
“这些只是猜测。”贾诚眯着眼睛眺望灯火辉煌的街道,“但是倘若另有隐情怎么办?无论是谁杀了李后宝,郑航都得到了遗产,难道你没有想到吗?此外,李后宝的死还涉及刘志文的死亡,这两起案件的关联到底有多深?”
“看来我们得加派侦查人手。”吴知非得寸进尺地说,“郑航应该被日夜监视。如果他有任何违抗,就得及时限制自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西没有下令前,我当你的话没有说过。”贾诚向纪委副书记偏了偏头,“卢书记,你送送两位科长,并时刻关注这件事情的发展。”
29
郑航和方娟沿着辰河大道奔跑着。一路上,两个人都跑得很快,没有说一句话。昨晚以来,两人一直沉默着。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吃饭、查案甚至看书的时候,两个人都在不停地说话。一开始方娟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也许当时的话多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上升到了另一种境界:内心的话语像泉水一样奔涌不息。
此时,沉默代表着心有灵犀吗?是,又不是。这种沉默就像寒冬骤降时形成的冰山,可能一点点暖意一击即溃;也可能越结越厚,不知何时才能化解。
到了预定的返回点,方娟放慢脚步,调匀气息,希望把那些念头从脑海里赶走。太阳还没有升起,朝霞已经满天,清新的晨风似乎灌注了热气,浑身好像浸泡在蒸笼里,汗水顺着额头、后背朝下面流淌。
“在琢磨宝叔的案子?”郑航突然问道。他穿着蓝色的运动服,裤子长及足踝,不过上衣已经脱下,搭在右肩,上身穿着一件洁白的背心。非常白的那种,她不知道他每次是怎样把它洗得那么干净的。
“没有。”她停下来,原地蹦跳,让关节得到纾解。她穿着长衣长裤的运动衫,不过此时已经被汗水浸透。她不敢脱去上衣,即使里面穿着内衣。
“我们竟然有十几个小时没再讨论案件。”郑航再次说道。他的坚韧让她惊奇不已。她紧盯着他的脸,却读不懂他的表情:目光深不可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她觉得他是竭力想保持一副乐观的样子。
“是啊。”她说,“文武之道,有张有弛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许我再也不能跟你讨论案件了。”
“不会的。”她的声音已经嘶哑,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听出了她的不正常,不安地转过头来:“方娟……”
“嗯。”
“你相信我吗?”
“相信。我会永远站在你一边的。我相信关局长、贾副局长也会的。”
“真高兴认识了你。虽然仅仅是因为工作,但真的……”
“我也是因为工作。”
“我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方娟。你看到的,这种状态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不会的。”方娟尖声说。她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不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受。“你说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的事别人想揪也揪不住。我会时刻跟你站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终于大声说出来了,几天来潜伏在心里的俏老虎,总是要跳出来的。
郑航把目光移向前方,但脚步停滞在原地,不安地一进一退。最后,他说道:“谢谢你。”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镇定。但她知道,他一定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虽然无论自己遭受什么打击,他都是一名警察。
“我愿意竭尽所能,我只希望你能平安,郑航。”
“对不起,方娟。我怎么觉得一切都倒过来了。”
“没关系,会顺过来的,我等着。”说完,方娟莞尔一笑,拉了郑航一把,往前面跑去。
当他们跑回公安局家属院时,关西正站在大门口,满面宽厚和慈祥。“小郑,看起来锻炼得挺好的。”
郑航恭顺地站着:“您的指示总不会错。”
“是的,是的。”方娟附和道。
关西挑了挑眉毛,始料不及地伸出手,一把撩向郑航的腰间,没想到这个五十岁的人还很灵活,竟然跟郑航较起韧劲儿。最后,两人以平手放开对方。
他咕哝道:“真不错。既然你愿意训练,那欢迎你加入特警队。我将安排你一直参加训练,直至成为一名合格的特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想当特警。”郑航说。方娟想制止都没来得及。
关西突然一脸怒容:“我说过的话,没有人能够改变的。想不听话,看我慢慢收拾你。”
“对不起,关局长,郑航只是心里不痛快,顶撞您。他会按您的指示办的。”方娟一边打圆场,一边向郑航使眼色。
这话让关西怒气平息不少,他抖了抖肩膀,示意他们跟着过去,然后走进了射击训练基地。“今天大家都在外面训练,”关西说,“我说了,今天早晨清场。”
“为什么这么郑重?”方娟斗胆问。
“因为有一场隆重的比赛。”关西说得十分平静,但方娟听出了不一样的语气。
管理员安排了一个靶位,选择了三组枪:左轮手枪、九二式手枪及八一式自动步枪。关西没有客套,对郑航说:“今天我们来个比赛,谁赢了,接下来的谈话就听谁的。”
郑航盯着关西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做了一个“您请”的姿势。关西便向管理员示意,起身进入靶位中心。
对面发来准备就绪的口令。
关西凝神屏气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不由得拍起手掌,说:“关局长真厉害,真不愧是领头羊!”
“别忙着拍马屁,我打得太好,对你来说,可没占什么便宜。”
郑航依然沉默不语。他首先拿起九二式手枪。这一组仅十发子弹,对于熟练的射手来说,三五分钟便可射完。可今天郑航一直集中不了心神,射完一颗子弹,便需重新调整目光,否则靶心里就出现错觉。他的心情相当灰暗,觉得什么事都没有意义,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像被捏在手里的泥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没有任何自主性。
正想着,关西在后面喊:“怎么啦,被比赛吓着了,这么孬?”
郑航心里有些冷,没有回答,静下心,打空了弹匣。
关西哈哈大笑。“有潜力,可修养还没到位哦!”
郑航沉着脸,开口想反驳,接着闭上嘴巴,然后又再度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脸色变得更加不悦。很显然,他打从心底认为关西说话不会算数的。
“说说看,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有人把宝叔的死嫁祸到郑航头上。”方娟急切地说,“这将使案子出现重大漏洞,希望您能及时纠正。”
“确实有些问题我们该去解决。”关西淡淡地说,“这表示案情和原先预测的不同?但侦查方向并没有错,只是需要进行小小的修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小的修正?”
“因为事实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听着,这是你们两人第一次侦办命案,但事实是,命案不是包装完好,装在礼品盒里等待你去拆开的新年衣服。常常,到头来问题还是一大堆,证据也是一团混乱。”
关西接着说:“非常感谢你们俩在此案中排查出很多重要线索。接下来,我们的工作是把线索拼凑成案件。我们还是有充分的理由说李后宝杀了刘志文。现在,或许杀李后宝的不是郑航,也许现场另有其人,是某个人想利用现场混乱的局势达成计划。但从我的立场看,李后宝杀了刘志文,结案。”
“不是这样的,”郑航激动地反驳,“这不算结案,从我们从山里搜出宝叔的那刻起,原先假设的案情就推翻了。接着,我们找到了过去四年来涉及吸毒者被杀案件的规律,杀害一人,嫁祸一人——同样的移植式的证据模式。还有,田卫华、李朔等人提供的信息。宝叔和志佬的案件,每一步骤,每一环节都符合这一模式。”
关西转向方娟。“你怎么看郑航与宝叔的关系?”他悄声问方娟。
“正常的侦审关系。”方娟说,“只是郑航太富有同情心。”
“是哦,你太了解他了。快告诉我一个侦查员的基本素质是什么?”
方娟愣疑着,随后说道:“说真的,我认为我们应该回到调查的基本问题上。在我看来,我们有几个关键的问题。首先,为什么是李后宝?他的死亡状况具有独特性,所以从理论上来说他是这个案子的关键。郑航过分的同情心让人抓住了搅浑案件的把柄。据检察院通报的情况,李后宝跟郑航感情不同一般,可能涉及他父亲郑平。听说,还有一份没有找到的遗嘱,被他们怀疑是郑航杀人的动机。”
“哦……”关西点点头。“第二个疑点是,昨天凌晨郑航到底有没有出门。如果没有,周边群众看到的那个人是谁?他会不会是真凶呢?他为什么要伪装成郑航?查实此事,有助于洗去郑航的嫌疑,说不定可以揭开宝叔死亡的谜底。”
“说到这个,”郑航幽幽地插话,方娟和关西同时转过头看着他,他直勾勾地盯着方娟,语气带着歉疚,“那天凌晨我确实出去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快点儿说,郑航。”
“我想去看看宝叔,但走到前面的巷子里,怕打扰他睡觉,我又返了回来。”
关西紧绷着脸,神情布满黑线。
“但我没有去过吴科长说的那个路口。”郑航补充道,“而且,我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很短。”
“我猜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关西说完,表情严肃,沉默不语。方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与郑航面面相觑。
关西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平等对话的时间是不是就到这里?”他盯着郑航,“你是个聪明人,但真的不是很幸运。从今天上午开始,你给我远离这起案件,扎实做好分内事,安心抓好训练,争取以优异的成绩迎接升职考核。”
心情突然空落落的,对这个灰蒙蒙的世界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趣。郑航知道,他不是不喜欢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似乎不喜欢他。
好端端的一个家,幸福而宁静。忽然冒出一个枪手,把父亲枪杀在办公室里。母亲自此开始了痛苦而忧郁的思念,她有那么多的泪水,几乎浸透了他整个的青少年时期。到后来,即使他时刻想念父亲,也搞不清母亲到底为什么这样哭泣。临近高考,母亲终于追随父亲而去,留下他一个人独自生活。
这个世界看似有很多人在为他操心,对他负责。但是,他们的操心似乎都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了他们自己内心的安宁。这是他从小就怀疑的、令他伤感的事实。但他没敢点穿。现在,这个事实似乎正在一点点地被证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很疼。
他们的目标就是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目标地活下去,只要他平安活着,他们就完成了死者临终时交给他们的责任。
郑航坐在破旧的办公桌前,一边喝着茶,一边在想如何打发不搞案件的时光。正在这时,有人敲门,阳阳告诉他被抽调到专案组负责基础调查,可能有几周不会来上班。现在,偌大的派出所里除了办证大厅,只剩下他一个人,徐放早已去了专案组,教导员在省厅培训,派出所的工作落在他一个人头上,但他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他应该睡一觉,或者去训练基地,负责的社区没有什么警务活动,即使有,他也不想去。他想还是喝点儿咖啡。精神抖擞,好过满脸疲惫,他在想,他要跑过多少公里,才能重新感到自己还是个男人。
门又被敲响了。他没有站起来,直接喊道:“请进。”
“是我,方娟。”
哦,不,他立刻想到。他站起身快速走过去拉开门,让她进来。他一定看起来很憔悴。他那件干净的春秋常礼服挂在衣柜里。身上穿着的是洗得发白的衬衣,两粒纽扣没扣,衣襟没有扎进皮带,显得十分破落。
她呆呆地看了一眼,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立即走向衣柜。说是衣柜,其实就是文件柜。派出所既需要着装处警,又需要便衣调查,每个人有几套衣服在所里备着。于是,办公室文件柜一柜两用,半柜文件半柜衣。
方娟在柜里翻了一阵,终于找到一件没有拆开的新衬衣。她慢慢地拆开,仔细地抚平折印,递给郑航,命令式地说:“换上!”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地问。
“穿上,下面有一拨群众需要你接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接过衬衣,莫名其妙地换起来。他没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想去问,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问这个问题。
十分钟后,郑航着装整齐地走下楼梯。派出所门口排着一队破衣烂衫的人,见他下来,队伍中走出一个中年人,正是权哥,毕恭毕敬地深深鞠了一躬。接着,长长的队伍默默地走过来,队伍拉长、疏散,然后是一个整齐的深深的鞠躬。
城市各处流传着李后宝自杀的消息,流浪者都感到松了一口气。罪恶受到了报应。他们从各个巷口赶到刘志文原来的住地,商量如何表达对警察的谢意。队伍前面的两人扯着一面锦旗,权哥拿着一朵绸花,他们全部停住脚步,看着郑航。
“您履行了您的诺言,”权哥的声音很大,街头的人都听得见,“我们感谢您。”说完,他又带头朝着郑航深深鞠了一躬。
郑航痴痴地站在那里,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权哥将绸花披在他身上,方娟接过了锦旗,整个队伍从他们身边默默地走过去。在下午阴沉的天气里,一切都很沉默,看的人也一动不动。只听见街头汽车的引擎声在不断地轰鸣。
突然,人群中冒出一个异样的声音:“贪了遗产,得了荣誉,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
郑航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说话的陌生人。“我贪图谁的遗产了?这个案子确实存在漏洞,我不配领受这份锦旗。但这跟遗产有什么关系?”
“哼,装得倒挺像!”陌生人淡淡地说,“真不愧是好警察。可是,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糊弄的。”
30
陌生人偏窄浅露的冷言热语,经不起郑航的穷追猛问,只得嘟嘟囔囔地说些给你时间想想清楚,别只是一味欺压群众的废话。郑航没有问出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话,对方又心生怯惧,只得让他们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番对话是件好事,郑航终于对检察官的介入不再莫名其妙了。
他将已知的情况拼凑起来,但是缺少具体的证据要素。贪图遗产勉强算是动机,但事实呢?事实依据假如他们能拿出事实是判定一个人犯罪的核心。动机、作案时间、作案工具、处身作案现场,并不见得每个步骤齐全,至少构成证据链。
郑航回到办公室,生了一会儿闷气,给齐胜打电话询问宝叔是否留有遗嘱。齐胜没好声气地说,他不知道,至少在搜查宝叔房间时没有发现遗嘱。这就怪了,流言说得有板有眼:郑航如何逼迫宝叔立下遗嘱,宝叔如何无奈找邻居见证;还有人说亲眼看到遗嘱,涉及多少现金、多少房产,全部给郑航一人处置。
方娟安慰了他几句,觉得这一切不可能都是空穴来风,决定回专案组查个清楚。郑航一个人待在办公室,他哪儿都不能去。关西说了,除了派出所社区警务,除了训练,他什么事都不能参与。相当于对他做出了停止执行职务处理。
他闷坐了一会儿,踱到办事大厅,忽然看到一伙人站在停车坪前的警务公开栏前,对着他的照片指指点点。开始他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办事群众,也许听到了流言。他差点儿走过去辩解,转念一想,谣言越辩越黑,不如沉默。
“就是他!”那伙人认出了郑航,迅速跑过来,将他围在中间。
郑航漫不经心地盯着带头的中年人,问:“你是谁?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带着这么多人,是想围攻派出所,还是袭警?”
“别血口喷人!”中年人冷静地说,“听了我的自我介绍,你就会明白我的来意。我叫李葵,前天被你杀害的李后宝的儿子。明白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哼哼,你终于冒出来了。”郑航冷眼看着李葵,“纠正一下。一、宝叔不是我杀的,案件正在侦查中,你要想知道他的案情,可以去刑侦队;二、如果我没记错,你曾经不认宝叔这个父亲,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在他最想念亲人的时候,你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三、我一点儿都不明白你的来意。”
“哈哈,看来我得表示友好啰!”
“那是你的态度。”郑航忽然灵光一闪,“噢,我知道了,你是来问遗嘱的事吧,如果你觉得遗嘱有问题,可以去法院,在我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希望你态度好点儿,也许我们彼此可以相安无事。”李葵说。
“你是来救我的?”
“只有我能救你。”李葵眼里闪出火花,“只要你把我父亲的钱交出来,我可以给你做证。说你想说的话,证明你无罪。”
“说说看,我应该让你怎么说?”
李葵却莫名其妙地暴跳起来,冲到郑航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在郑航面前瞎晃。他没有提高嗓门儿,威胁中暗含的怒气甚至比威胁本身更可怕。“你想坐牢?那就如你所愿,别以为我办不到。”
“你想干什么?”
“我要告你,我和我的亲戚们要告到你脱掉警服,在牢房里坐一辈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你赶快去找你的靠山吧,看看他们能不能保护你,看他们能不能斗得过法律?”
“我不需要找靠山。”
“我知道有人保你。一知道你有钱,有人肯定愿意保你。因为你可以把钱送给他们。从一开始你便打好了这个主意。我爸是个瘾君子。你坑蒙拐骗强迫他取消我的继承权,然后自己独吞。”
“你想告我?赶紧去吧!但我的接待到此为止了。非常感谢你来见我。如果你找到什么遗嘱,请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拿钱。”
李葵满脸怒气地看着郑航。郑航背后站着几个闻讯赶来的协警。
他自觉捡不到便宜,一言不发地转身,带人往外走去。临离开时,狠狠地踢了一脚大门。
郑航也感觉无趣,回到办公室,收拾好行李,拎着旅行袋来到停车坪。他从朋友手里借来的明锐正停在警务公开栏前,开出停车场,正是下班高峰。
他要到警官学院去,但内心里没有一丝回母校的激动。这不是一次荣归,而是为求助而去。参加工作六年,没有争得荣誉,却惹了一连串的麻烦。瘾君子系列案件的不可理喻,让同事们相信他成了案件的当事人。特别是涉及遗产问题,一个死去的瘾君子,将钱留给郑航,更无法让他们相信他蒙受了冤屈。能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真有所谓的遗产,郑航可以毫不虚伪地说,他完全不在乎钱,他父亲的抚恤金、母亲的保险赔偿,这么多年的投资所得,他这辈子有花不完的钱。即使钱不厌多,坦白地说那些不是他的钱,他更要慎重考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如果真有遗嘱,可以修改一下相关条款,把钱留给宝叔的儿子。不过,这么做能在多大程度上弥合他们之间的不和呢?不能!这样的儿子会把到手的钱全部败光。或者,拿出一部分,比如三分之一。这种做法的缺陷在于,如果他认为该给李葵钱,为什么只分一部分,而不是全部?要么都给,要么都不给。如果给了,李葵挥霍完,必定再向他伸手要。
违背宝叔的遗愿肯定是错误的,不管李葵怎么威胁。在宝叔最孤独无助,最需要亲人安慰的时候,李葵心里除了对父亲的憎恶,就是更加厌恶父亲。
还没有驶出城市边界,郑航就看到辰河至省城的高速公路标示牌。郑航打起转向灯,从匝道转向辰河大道。他有些急躁,一直以来,他是一个孤儿。他抱怨过、苦恼过,但也为自己没有家人的羁绊而窃喜过。对于李葵,父亲在时他自愿沦为孤儿,父亲死后却想争夺父亲留下的利益,这种转变令人讨厌。既想过着享受亲故遗产的人生,又想逃避纷乱的家庭矛盾,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郑航驶离辰河大道,准备继续向南进入高速公路枢纽,他看了看时间。六点三十分,他饿了。离开派出所时,他不想吃东西,一心想快点儿赶往省城。多么愚蠢的想法。到达的时间预计在晚上九点以后,那时他大概已经饿晕了。
他摸到座位上的皮包,伸手进去,只摸出一片没有营养价值的无糖口香糖。就在这时,他忽然意识到忘记打电话通知石锋教授。
他搜索路边的餐馆标识,寻找最近的休息区,特别是刀叉交叉的图案,那是国际通行的餐馆标志。接近水府庙服务区入口时,他看到了“老妈厨房”在向他招手。
他停在距餐馆门口两条车道的位置,锁好车,朝着餐馆的台阶走去。这里,背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明锐车是你的吗?”
郑航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是的。”
“我想就是,我看到你锁车离开。我和妻子跟在你后面看了好一会儿,她发现了情况,于是让我叫住你。”
“你对这车有特殊感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这不是我找你的原因。你知道自己的车胎漏气吗?”
“哦,没注意,漏光了吗?”
“你过来看看吧。我们担心你没注意,如果上高速才发现,情况就危险了。”
中年人转身向停车场走去,郑航快步跟上。
“你从哪里来的?”中年人问。
“辰河,我要去省城。”
他们走到停车场,一个中年妇女正站在郑航明锐车旁,冲他抱歉地一笑,似乎郑航遇到的麻烦事该她负责。
郑航首先俯身检查轮胎。明锐的左后车胎果然出了问题。“快漏光了。”
中年人拿着扳手和铁钳走过来。“看这里,”他指着胎侧和前翼子板之前铅笔头大小的金属圆头。“像是锥头钉,扁平钉头,短小菱形钉柄。这种事我曾经碰到过,很害人。”他比画着,“拔出来,你就能找到钉柄。”
“这地方有钉子太奇怪了,你觉得哪儿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看法是故意破坏。有人用锤子把钉子钉进你的车胎。你停的地方肯定不安全。”
“也许是的。”这时,郑航想起李葵一伙人出现在警务公开栏前。他的工作牌就放在明锐的驾驶台上,透过挡风玻璃一看就知道他正在使用这辆车。
“这胎必须换下来。你会换胎吗?”
郑航摇摇头。不过,服务区应该有修车场,他可以去找他们帮忙。
“如果你有好的备胎,我可以帮你换好车胎,到了省城再去把胎补好。”
“谢谢,这里应该有人可以换胎,我不能耽误你们。”
“没事,这事他很在行。”中年妇女说话了。
中年人接着说:“也就十几分钟,耽误不了什么,你放心好了。”
郑航思索片刻。他们都是好心人,他越是不接受,他们越会坚持。或许他们的善良能稍稍抵消李葵的恶毒。“其实我很希望你帮忙,只要你愿意。”
“没问题。”中年男人说,“你也可以在旁边帮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换胎果然并不难,只要工具齐备,不要十分钟就可以换好。郑航再三感谢他们。中年人摆摆手,他是那种十分乐于扶助年轻人的人。
互道了再见后,郑航进去就餐,并掏出手机拨通了石锋的号码。
石教授在第三声铃响时接起了电话。“我是石柔之。”柔之是石教授的字。本来现代人已不时兴名、字、号等称谓,但石教授认为石锋两字太硬,便自诩柔之,以化解原名的锐利。
“嗨,教授,我是刑侦系二〇〇八届的郑航,分配在辰河的,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有事吗?是不是在学院里?”教授明显没有想起郑航是谁。
“还没到。我车胎坏了。”郑航一面告诉他停车吃饭的事,一边想着如果钉子一直扎在车胎里,他还能开多久。现在不必担心了,于是他说:“晚上十点钟到办公室找你。”
“平常的这个时候,我该上床了。”
“对不起,教授。”
“如果每个学生都像你一样,我会提前去见马克思的。”
“对不起,教授。”郑航坚持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开个玩笑。”石教授哈哈笑起来。“来吧,我请你吃夜宵。”
“那是个伪造的现场。”
郑航坐在石教授的办公室里,教学楼的灯次第熄灭,夜色像冥顽的蛛网延伸过来。第一天,停止执行职务。他的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焦虑。第一天,接下来还有第二天、第三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甚至更长更长的时间。内心的战栗在脸上表露无遗。
他来到这里,是希望获得专业的支持。但他跟石教授并不亲近,在校时,石教授的教籍还在江南大学,因为在犯罪学和证据心理学方面做出开拓性贡献,被警官学院聘请为客座教授。他有幸听过石教授的几堂课,博学、睿智,拥有神一样的引导力、观察力和敏锐性,让他深深地着迷。那时,他就拜访过石教授,只是教授太忙,没有更多的交流。
不过,一见面,石锋还是认出了他。“勤奋、高傲、对自己要求很高的同学。”石教授评价道,“话不多,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走进这个熟悉、拥挤的办公室,到处堆满了厚厚的论文,一株水生植物早就枯萎了。一来到这里,自我封闭的闸门瞬间消失,满腔子倾诉欲。他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择要告诉了教授,并细说了两个瘾君子被害的情景。
“两个犯罪现场,”他着重提出来,“你知道哪里有问题?”
“伪造的。”教授说,“你知道那是伪造的,我一听你的描绘便知道,你们局里的刑警一定也想到了……可是,他们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怀疑这个也是你做了这一切的一个证据。毕竟,谁能比一个警官学院高才生更会伪造一个犯罪现场呢?”
“难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还有那张纸条……留在现场窗台下的那张纸条。看起来很隐秘,语句很酷,但它帮不了你什么。”他一针见血地说。
“你对那张纸条有什么看法?”郑航问。
石教授摇摇头,说:“我不认为它能够证明你就是目标,至少不足以证明。它也不足以为你撇开嫌疑。它是伪造现场的一部分,它反而很容易将你引向被怀疑。”
“我不是凶手。”
“当然不是。”教授说,“凶手对警察工作了解得太多。对你,对你的行踪,包括你的情绪都了如指掌,我倒是希望你能够有所改变。”
“有道理。但做作的改变欺骗了自己,却骗不了别人。我不敢高估我自己。”
“但你也不要低估了自己,就像你没有低估对手。”教授似笑非笑。然而,这个笑非但没有让郑航放松一点儿,反而让他心里充满悲伤。他意识到石锋并不理解他处境的严重性。
“我想请你帮我。”郑航低沉地说,“别人说你是证据专家,能挖出隐性证据。”
“我们不妨先讨论讨论。”教授不急不缓地说,“你认为那人将你作为目标,他的目的何在呢?”
“嫁祸于我,让他自己逍遥法外。”郑航回答,然后他明白了教授的意思,低下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用法官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如果这是一场战争,郑航同学,你觉得当前谁更有取胜的把握?”
郑航退缩了一下,坐回到教授的对面,心脏不安地怦怦直跳。“坦白地说,我没有把握,但我不会服输。”
“我知道,但你感觉到了压力。”石教授平静地说,“从你提供的信息看,有人把吸毒群体作为目标,这个人致力于这件事已经超过了四年。”
“是的。”他疑惑地望着他,然后忽然明白了。他感到一阵血涌到脸上。“他盯上我是最近的事……因为他知道我关注着这个案子,给他带来了危险。”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石教授说,他的声音里比过去听到的多了一些慈爱,“不知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监视……以你的敏锐,应该知道。”
“他监视我?”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他立刻觉得受到了侵犯,但是又觉得放松了。如果真有个不知道的人侵入了他的生活,像捕猎牲畜一样跟踪他,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相信,前一段时间,坚强、理智的郑航一直在。
哦,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石锋教授的判断从来不会错,警官学院人人畏惧的教授身上不会有任何缺点。郑航的世界正在崩溃,监视的阴影像如来手掌一样压着他,脊柱上传来阵阵寒意。
“这符合他的方式。”石锋教授说。
“该死,他跟踪我,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他有些疯狂了。愤怒让他的双颊染上了颜色。他挺直腰。被监视?我怎么会被跟踪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研究着他。石锋一定很喜欢他看到的一切,因为他带着鼓励地点了点头。“记住我说的话,变得更敏锐起来,让自己站在捕食者的角度,观察、研究对手的想法和行动。”
郑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影响了他四年来一贯执行的计划。”过了一会儿他说,“让他的计划稍稍转了个弯儿,把我纳入了进去。”
“嗯。还有呢?”
“他不希望很快结束。他要的不仅是谋杀本身,还有这个过程。他希望这一切像不断加密,不断解密一样延续下去,像一个严谨的谜语链。”
“对,这个设密、解谜的过程只是他一个人的,就像理想、追求一样,不希望别人参与。”石教授沉思一会儿,接着说,“他对你来说不是个陌生人。”
郑航缓缓地说:“但是,我怎么会没有被监视的感觉呢?”
“因为他时刻在你的身边。他不需要在遥远的地方监视你,他应该已经是你生活的一部分。”石锋说着,却又犹疑起来,“但是,监视仍是不可或缺的。”
“会不会是他监视了我身边的人?”郑航推理道,“同伴或搭档,算不算?”
“你的女朋友,或者办案搭档,有没有?”石锋提示他。
方娟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如果真是她,那就太危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个最先发现疑点的女警?”石锋说,“这既是他的策略,也是不得已。不过,他加在她身上的砝码,我觉得胜过了他加在你身上所起的作用。”
郑航眨了眨眼睛。“很聪明。”
“他应该更熟悉你。”石锋皱着眉头思索着,“还有你的父亲……我不想这么快下结论。”
“我的父亲?”
“哦,我想请你谈谈你的父亲。”
“他是一名刑警,一名非常优秀的刑警。当别的刑警面对现场,面对尸体抽烟、喝酒、咒骂、暴怒时,他表现得十分镇静。特别是在家里,他就像一池平静的水,无论你怎么端详,都看不出丝毫工作情绪。”
“如果你父亲听到你这样说,该有多么高兴!”石锋说。
“不仅我这样说,我母亲对他十分崇拜。”
“嗯,我听说你母亲在父亲牺牲两年后,忧郁而终。”
郑航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的家庭的确很感人,这在执法队伍里十分罕见。”石锋饱含感情地说,“他打造了一个完美的家,有一个懂事的儿子,一个美丽可爱的妻子,刑事案件丝毫没有给他的生活带去阴影。”
教授不等郑航回答,接着说:“我记得他是在一起冤案里无故被杀的。刚才你说,目前面临的案件似乎与父亲的案件有关。就是说,这是一场延续了十二年的游戏。”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重点。”郑航激动起来,“父母死了,我很难过、很愤怒。我选择从警,就是想找到那个罪魁祸首,揪出来,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里去。不过现在……这个王八蛋,不知是不是我正在找寻的,冒了出来……我想去追查这个怪物的行踪,我想去撕开他个性的方方面面,摘下他的面具。现在,跟十二年前失去亲人的难过相比,我更多的是在思考他。石教授,请您帮我。”
石锋笑起来,那张生硬的脸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柔和。“郑航,我只是一个犯罪学家,也许能为你提供性质分析,但如何阻止犯罪,只有警察才行。”
“我当然知道,”郑航说,“就像刚才的分析,已经给予我很大的裨益。我还知道,你是一个证据分析学家,能于纤毫之间发现微末般的附着物证。我想请你去一趟辰河,去看一看现场,看一看警察收集的物证,去帮我发现那些物证之外的东西。”
石锋身子向前倾着,柔和地说:“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你,但不是现在。今晚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回去,再静心思考思考他为什么冲着你来。他以你为目标,或许只是考验你,看你能否破解他设下的谜底。”
“还有,这个人看起来专门研究过受害人的弱点,研究过执法机构的特征。他不仅熟悉你,熟悉受害人,还很熟悉政法机关。”
石锋的话很轻、很慢,但在郑航的耳朵里,却像一颗颗燃烧弹,爆发出巨大的火光,令人沮丧、愤怒、焦虑和恐惧。
“我会时刻关注这个案件,并保持跟你们局长关西、跟你的联系。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到辰河来看你。”
“谢谢您!”郑航感到喉头发干,嘴唇发苦。教授的分析进一步印证了罪犯以他为目标的猜测,印证了他对罪犯的画像,除了破解,他还能怎么办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不觉,已近午夜。郑航感到窗外那些影影绰绰的事物——树木、电杆、远远近近的高楼都仿佛赋予了生命一般,在浓重的夜色里不怀好意地偷笑着,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石锋岿然不动地坐着,看着表情不断变幻的郑航,内心充满了同情。
31
回到辰河,郑航发现方娟和徐放都坐在他家门廊里等着。看着徐放脚下的烟嘴数量,郑航知道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一段时间。而等待,让方娟抓住机会,跟徐放深入交流了十二年前的案情。
此时,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半。像是一种默契,郑航开门,方娟和徐放相继跟了进去,没人说要回去睡觉。郑航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突然肆虐的暴风雨,丝毫没有影响到室内。俗话说:“女人的脸,夏日的天。”这夏日的天还真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
“回来得真是及时。”方娟对郑航说。她跟着他的脚步,决定利用一下这个时间。
“你去找了石教授,是吗?了解到一些什么?”
“我汇报了整个案情,他帮着分析了分析。”郑航转向她,他的眼神里燃烧着火焰,脸色却很憔悴,“总结起来,就是六个字:游戏、监视、考验。”
她盯着他。“游戏,这是凶手杀人的动机之一。还有呢?”
“他是不是在监视你?”这次,轮到郑航盯着方娟的眼睛。她的眼神明显带着躲闪的成分,却已经无法逃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感觉到了,是吗?”
方娟缓缓地说:“是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但是我可能还没有遇到他。”
“他在侦查,”郑航说,“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个月前,具体地说是接到第二通电话之后。这么说他在做准备,寻找如何开始。”
“他在观察你的反应。”郑航说,“他在改变策略了,一开始只是针对吸毒人群,矛头当然对准政法机关;然后你发现了他的游戏规律,因为你是政法机关的一部分,他想让你成为政法代言人,加强了对你的监视、探听。”
方娟眨了眨眼睛。“接着呢?”
“发现我加入案件里。他就加大了砝码——将案件嫁祸到我的头上,不仅将宝叔的死亡按在我头上,还让人联想起志佬的死亡,做成是我嫁祸的。”
“果然分析到位。”方娟轻柔地喃喃自语,“我猜这一切游戏,归根结底还是考验公安机关的,我和你,只是其中的棋子而已。”
“我确信他还会实施他的游戏。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起来,制止他!”
“好吧,”方娟迅速说,“我今天也有些进展,我向徐所长详细了解了十二年前的案件。他还记得当时涉及的每一个人,但是他的说法听起来不像我所想的那样。那是一桩栽赃嫁祸的毒品案件,似乎太过儿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有参与全部案件,有些情节是看案卷得知的。”徐放插话进来。
郑航帮着解释道:“确实是。已经过去十二年了,这意味着有些细节可能已经忘记。”
“十二年前,我只是刑侦大队的中队长。郑航父亲带队去广东追逃,队里的工作由时任教导员的关西主持。这时,一名线人送来一条重大消息,百步蹬发生一起重大杀人案,杀人者叫吴良,当天晚上在兴威酒店举办宴席。据线人描绘,吴良是一个五十岁、秃头、身材肥胖、衣着讲究的人。”
“这个人在围捕时不是落网了吗?”郑航说。
“由于前期工作充分,围捕很成功。”徐放说,“关西带队冲进锁定的包厢,在座宾客身上都搜出了冰毒,那是宴席回馈的礼品。但主席位上没人,座椅提包里有一把匕首和800克海洛因。一名客人检举说,那是吴良的包,回馈的红包正是他发放的,他们并不知道里面竟然包着毒品。”
徐放倒了一杯开水,接着说:“我带队包围的包厢,只是侧席。原计划是对关西的围捕进行策应,但吴良正在里面敬酒。吴良一贯桀骜不驯,是条逆毛狗,眼见警察搅他的局,公然与公安对抗。一名武警手疾眼快,纵身扑过去,将他按倒在地。吴良仍不甘心就擒,奋力反抗,被武警当场打断几根肋骨。”
徐放又喝了一口开水,叹息了一声,说:“关西给郑平打电话,汇报了案情,告诉他除了一个叫吴德生的参与者,其他人全部就擒。郑平指示将涉案的二十几个人全部带回去,并要求搜捕工作继续进行,务必抓捕吴德生。”
“当晚,全市刑警全体出动,郑平回到辰河,但一直没有抓获吴德生。”徐放幽幽地说,“审讯中,吴良矢口否认包里的东西是他的,坚称他进包厢时包里没有那些东西,匕首和毒品是在包厢里被人栽赃的。”
“这还不容易,包厢里有那么多人,总有人会做证。”
徐放赞许地点点头。“我们都是这么想的,但包厢里二十余人,没有一人说出栽赃的情形,反而异口同声地说红包里的冰毒就是吴良分发的。市局刑侦支队参与了办案,五个预审组同时进行,仍没有什么证词撇开他的嫌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调查组却拿出几个证据锁定了吴良。”徐放接着说,“一是毒品外包装上查出了吴良的指纹,二是百步蹬命案现场外面的黑白视频里出现他的身影。”
郑航说:“从刑侦学来讲,这不能说锁定,也可能是巧合。”
“是的。”徐放盯着水杯,灯光侧射过来,水里显出阴影,“我跟你父亲商量,希望在审讯中找到合乎逻辑的解释。”
“外包装可能是吴良用过的,只是被人后来套了上去,身影可能是他经过门外的巧合。”
“我们这么启发他,但他全部否认。”徐放说,“接着,有人检举他与云南毒贩进行毒品交易,他仍全盘否认。这样一来,不利于他的证据越来越齐备,很快进入了逮捕程序。但黑道和吸贩毒圈子说他是被冤枉的。”
“对他的前科了解过吗?”
徐放再次点点头:“他没有被公安处罚过,也不吸毒。”
“你参与过对他的审讯吗?”
“他一直不太合作,因为他不肯讨论百步蹬凶杀案。他宣称就算有人被杀,那也是内伙里杀人,跟犯罪没有关系。不过,这倒也没什么不寻常。我询问过接触过他的人,他自高自大,看不起任何人,平日在公司里除了发指示,不回答任何人的问题。”
“这种人是挺难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宣布逮捕的第一次审讯中,吴强——吴良的儿子冲进了审讯室里。”徐放望着郑航,目光仿佛在说,我不想提起那些痛苦的事情,但你的父亲就在这种情形下被袭击了,被那么残忍地杀害。
郑航站在那儿,听着十二年前的案情。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在一寸寸地、一分一秒地被磨损着。然而,这是他必须了解的,是完成当下任务,必须联系到的事实。
“你好吗,郑航?”方娟抓住他的手臂。
“没关系,习惯了……”
“我知道,有些痛苦永远不会过去。但我希望会愈来愈少,也许可以用什么事情来填补那种感觉。”
“是的,”郑航说,“认识你之后的一些日子,我甚至已经忘记……”
“关于那些收到毒品红包的人,再也没有找到有力的线索吗?应该知道是谁发的,为什么发,是不是有人做了封口工作?”
室外已渐渐放亮,黎明降临,未合拢的窗帘缝里像是燃起了光芒。方娟翻箱倒柜,寻找做早餐的食材,然后进了厨房;郑航说出问题,依然坐在阴影中的沙发上;徐放的腿又僵又冷,他没有立即回答,摁下跑步机开关,精神抖擞地跑起来。
“对他们的审讯,时间拉得很长。”徐放一边跑,一边说,“不到两个月,吴强被枪决;半年后,吴良在看守所发病,因医治无效而死亡。关局长一直没有放弃吴案的侦查,不断提审那些收到毒品红包的人,羁押期快到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始松口,指认毒品红包是吴德生发的,吴良座位上的匕首和毒品也是吴德生放的。他们原来不敢说真话,是害怕打击报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百步蹬凶杀案呢?”
“一直记在吴德生的头上。”徐放说,“但其中好些疑点相互冲突。最重要的是一个关键指纹没有获取比对结果。”
“至少不是吴良的吧?”
“对。当时公安信息平台还没建立,指纹比对依赖纸质档案,也就是说,每一个应该存有各类指纹的司法单位都查过了,就是找不到比对对象。我们甚至联系过公安部及广东等地,看能不能追踪到这枚指纹,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放倾身向前,拿起手包,翻出几张发黄的案卷。“百步蹬案的死者叫孟波,是一个毒贩子,他的死乍看像是处决,杀人灭口,显得十分干净利落。平常,我们总是分析作案手法,说罪犯有他独特的‘签名’——落刀的部位、力度、手法等等,但事实上不总是这样,犯罪的情绪因素也不见得总是很明显。我们将此案与全国各地的涉毒杀人案进行过串并比较,没有找到明显的共同点。如果有什么相似,那就是两个字:普通。”
郑航心里“咯噔”响了一下,他联想起四年来发生的涉及吸毒人群的连环杀人案,其中似乎有着某种怪异的关联。
“您曾经跟我说起过直觉。徐叔,这次呢?”
方娟端来一碗面条放在徐放面前,并顺手关掉客厅里的大灯。窗外的霞光照亮了徐放左颧骨和下巴利落的线条。
“直觉?我对这一切有种非常不好的直觉。”他说,“我相信那个逃走的吴德生就是最重要的嫌疑人,是他操控着这一切,但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方娟说,最近发生的系列案件,大都涉及这群人,作案工具大都用刀,而且看不出作案特征。这其中仿佛有某种微妙而异常的相似之处。老实说,昨晚跟方娟交谈之后,我忍不住想,这起连环杀人案也许是因为十二年前的那起案件,为了某种原因而做出的寓意性行为。”
徐放一边吃面,一边翻阅着方娟整理的资料。这个小小的动作让郑航想起之前一直想做,而没有机会做成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要全面研究这个案件,在哪里可以查卷?”
徐放从面碗上抬起头,瞥了郑航一眼。“法院——哦,不对。这么久的案子,一直没有结案,不知当时留存了侦查卷没有?要问一下档案馆。”
“市局档案馆吗?”
“嗯,市局档案馆,或者分局的档案仓库。刑侦大队一般把久侦未破的旧案证据及附卷材料存放在那里。”
“要从档案里找到那份收到毒品红包的人员名单。”
“我昨晚回忆了一下,抄了一份给方娟,不一定齐全。”徐放说着,迎着郑航的眼神。“其中有几个已经被杀害的。”
“他确实很有耐心、很有韧性,计划了很长时间。”
“会是一个人吗?”
“肯定不是。但他一定跟我一样,与十二年前的案件有着血肉相连的关系,他等待了这么多年,准备了这么多年,一切就绪才执行他的处决计划。”
方娟端着两人的面来到餐桌前。“难道我们就这样干坐着,等待他的下一次攻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关局长是支持你们的,还有贾副局长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齐胜能帮助我们进一步搜集系列案件的信息。”
“我们已经走在前面了,”郑航坚定地说,“他杀了那么多人,嫁祸了那么多人,是因为原来我们并不了解他的行动。而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掌握了不少证据,正在缩小嫌疑范围。石教授说他会跟关局长联系,提供相应的帮助。”
徐放和方娟都紧张地点点头。方娟掏出她的笔记本。“我想,下一步有必要向关局长建议实施保护计划。当年收到毒品红包的人,除吴平凡、刘居南、刘志文、李后宝等人,或被害,或被嫁祸,还有几个没有受到伤害的,比如李朔。必须派出得力干警,对这些人进行近身保护,防止凶手再次杀人……”
“这个建议确实值得考虑。”徐放说,“上午我去跟关局长说。”
“要找到原来的案卷,梳理一个齐全的名单,压缩他的处决范围。”郑航严肃地补充道,“看来,凶手比我们更了解当年的事情。”
徐放翻了一下白眼。“这件事,看来也只有我才能完成。”
方娟还在翻着自己的笔记本。“还有,像田卫华这样的知情人。他在暗中调查此案,还刻意跟踪保护郑航,凶手未必不知情。”
“什么?!”徐放尖声叫道。
“田卫华,”方娟重复了一遍。“我们把他送进看守所,主要是为了保护他。”
“怎么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放放下面碗,抓起手机。但他拨打了几个号码,似乎都没有拨通。郑航和方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发现他的神色十分紧张,似乎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禁毒支队,”徐放朝着手机喊道,“请帮我找一下董文或者李成。对,他们的手机打不通,我有重要事情。什么?他们出现场去了?刑侦的案件,涉及他们的线人。一个卧底线人被杀……”
徐放的脸上浮现出一阵可怕的寂静。郑航没动,方娟拉着他的手。他们莫名其妙,但猜测的事情八九不离十,每个人都悬着一颗心。
徐放挂断了电话,慢慢收起手机,然后把它放进兜里,好像那是一件特别珍贵的东西。
“应禁毒部门的请求,昨天将田卫华放出来了。”徐放喃喃道,“释放时,他就不想出来,但禁毒民警请他去了解一起毒品案件,威逼利诱……”
郑航一拳打在餐桌上。
“恐怕是他出事了。”徐放低声说,“昨天晚上十二点多钟,童文就跟他失去了联系,然后派李成带人去找他。一晚没找着,结果今天早晨有人报警,发现一具尸体。童文已经赶过去辨认。”
郑航和方娟两人直瞪瞪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徐放对郑航说:“我给他办手续时,他提起过你,要我转告你,他出来了。”
“不会是他的……”郑航想起田卫华跟踪方娟,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对他进行袭击。他在保护他,但他不想表露出来。他在默默地保护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保护我,作为警察,我却无法保护他!”郑航失声说道。方娟心脏一阵剧跳。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想着田卫华的好,还是想起了父亲?是想着过去的一切,还是想着未来可能发生什么?
方娟紧紧地拉着郑航的手;他想甩开,却又被徐放抓在手里。
“他不会有事的,郑航。”徐放喃喃道,“让我们立即行动起来,凶手不会再有机会了。”
说完,他转向一边。方娟知道,他不希望郑航看出刚才他说了一个谎。
32
上午八点十分,在徐放苦苦劝说下,郑航终于拉上窗帘准备睡一会儿。
“丁零零……”他还没合上眼睛,手机响了。“郑航,你在哪里?”庄枫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你在电脑面前吗?”
“没有,正在家呢!”
“呃,你上网了吗?”
“这个时候谁上网啊,像你闲得没事,一天到晚往网上灌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新闻。一篇有关吸毒人员被杀的消息被刷爆了。”
“谁?吸毒人员?”
“田卫华,外号老卫的。听说过吗?”
郑航心里一沉,握手机的手紧绷起来,眼睛死盯着天花板。“怎么回事?”
“他是被匕首杀死的,背后捅进。然后,又被补了几刀,网上说血流遍地。”
“发生在哪里?”郑航急火攻心,一跃而起。
“事情发生了,你也别着急。听说市区两级刑侦已开始侦查。你上网看看新闻吧,里面内容很详细,好像有些信息涉及你。”
“涉及我?”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你跟宝叔的关系,还有刘志文。网上说,他们三个人本来就认识,而宝叔、老卫跟你关系最亲密。”
郑航蹦下床,拨打齐胜的电话,但对方正在通话中。他跑到电脑面前,一边开机,一边给齐胜发信息,让他看到信息即回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庄枫说到的辰河吸毒人员被杀的消息上了热点新闻。有几张田卫华倒卧血泊和一张宝叔在微笑的照片。宝叔的照片来自上一次的报纸新闻。头条标题写着“多名吸毒者惨遭杀害,派出所副所长隐身案中”。报道中没有点派出所副所长的姓名,但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里面写的是谁。
报道说,今年发生的三起涉及吸毒人员的杀人案件,应该属于连环案,好些怪异的迹象显示这几起凶杀案都与某派出所副所长有关。
郑航惊愕地读到,宝叔与该副所长无亲无故,却在临死前立下遗嘱,将财产全部留给了他。检察院怀疑他有谋财害命的嫌疑,但因为公安局领导的偏袒,才免于被拘。这次被杀的吸毒人员田卫华,一周前被某副所长无辜关进看守所,昨日才因所长主持公道,无罪释放回家。有人怀疑,田卫华是被某副所长灭口。
消息直接编派给郑航的恶意动机,足够令人目瞪口呆,火冒三丈。他工作上的敬业务实,对宝叔的关心,对田卫华的保护,都被说成是为谋财害命所做的预谋活动。
“遗嘱,遗嘱在哪里?”齐胜没有回电话,直接走进郑航家时,郑航焦急地问他。
“冷静点儿,小郑!”
“到底有没有遗嘱?宝叔的遗嘱。”
“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问。”他拿出香烟点上,跟着郑航走进书房,电脑屏幕正显示着宝叔微笑的照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网络上全是些臆测、假设的东西,简直是诬陷。”
“小郑,请你先听听我要说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这么卑鄙,一定是内部办案的人干的!”
“到底听不听我说话?”
郑航将书桌前的板椅让给齐胜,自己坐在床上。
“我这里更加火烧眉毛。”齐胜说,“全局刑警配合你提出的思路调查这些案子,你现在突然变成了案情的一部分。外面的传言不错,宝叔死前立下了一份遗嘱,还请了本楼的两位见证人。其中一位见证人用手机拍下了遗嘱文本。遗嘱内容非常简单、非常明白,就是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遗产馈赠给你,包括四十七万多元现金、一间旧房及房里所有家具器物。”
“他没有理由把这些钱物留给我啊。我也不需要他的东西!他根本没有跟我提起过。会不会是伪造的,或者宝叔跟他们开玩笑?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那绝对是真的。”齐胜说,“手机里的遗嘱十分清晰,两名见证人的证词一致。而且,我们已经查封了李后宝的银行存款,确实有这么一笔钱。”
郑航难以置信地看着齐胜,突然想到宝叔冤坐的几年牢。“国家赔偿也没这么多吧?”
“你真的不知道钱的事?”
“宝叔日子过得很苦,靠捡垃圾、拾番货为生,穿的衣服都是街头捡来的,吃的是垃圾食品。他跟志佬的矛盾主要是经济矛盾。志佬向他借钱,他不给。谁会想到他有这么多钱呢?”
“他原来是想把钱留给儿子的。”他说话的时候,避开郑航的眼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儿子昨天找过我。”
“他为什么突然将留给儿子的钱,通过遗嘱的形式留给你呢?”
“我怎么知道?”郑航心里有点儿烦,“他儿子不认他这个爹。两人多年前便脱离了父子关系。宝叔出狱后,联系儿子;儿子不出面。这次监视居住后,他又联系过儿子,儿子还是不认他。”
“这是他立遗嘱的理由吗?”齐胜问。
郑航转过脸去。
“他要进看守所的想法,除了你,还跟谁透露过吗?”
“问问负责监守的民警或社区干部,看他们知不知道。”
“你为李后宝提供了纸和笔吗?”齐胜再次问。
“你这是审讯我吗?”郑航冒出火气。
“我这不是审讯,我也不会这么审讯你。你不懂吗?事情就是这样,你要我把你当小孩哄吗?然后让检察官冲进来把你带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胜站起来,在书房狭窄的空间里踱步,双手插在口袋里。
“跟我说说田卫华的事。”郑航恢复冷静。
“他是在遥岭巷被人从背后刺死的,致死时间大约午夜十二点至凌晨四点。昨天下午才办手续放出来,吃过晚饭,便一直在街头溜达,据说是在寻找贩毒上线。凌晨六点多钟,有人发现他倒卧在电线杆下面。”
“这些我在网上消息里读到了。”
“那好,你不要再向我了解案件细节。”
“为什么?难道我对案件没有知情权?”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齐胜说,“你昨晚十二点至凌晨六点在哪里?别告诉我在睡觉。”
“确实没睡。我跟徐所长、方主任在一起。”
“一整晚吗?我怎么听说他们俩一个晚上都在找你?你人不见人,车不见车,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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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齐胜尖锐地说,“收费处会有你的出入记录。我希望你不要有停留的时间。这样,吴知非问起来,你就轻松多了。”
郑航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
“我不用想就知道,吴知非一定会对你穷追猛打。这么多年没办公安的案子,他慌得很,他一定十分乐意将你送进监狱里去。”
“老齐,看你紧张的,好像将被送进监狱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觉得李后宝写完遗嘱后,可能藏在哪里?”
“我根本不知道他有遗嘱。”
“他有什么值得托付的人吗?”他继续问。
“他没有跟我说过。”
齐胜锐利地盯了郑航一眼,继续踱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每次见他,我都主动跟他聊家事、聊生活,但基本上都是我说话,他沉默。他很少主动跟我说身边的人和事。”郑航解释道。
“很少?总还说过一些吧。”
“关在看守所的刘居南算一个吧。”
“找到遗嘱对你是有利的。至少保管人能证明他是否自愿,他还可能找过其他人,加上两位见证人,那就有可能形成证据链。”
“我也没办法。”
齐胜继续踱步,郑航瞪着窗外。太阳白亮白亮地照着窗玻璃,刺眼的阳光射进屋里。郑航起身拉上窗帘。
齐胜停下步子。“小郑,有人怀疑遗嘱在你手里。”
郑航仍然瞪着窗外。
“本来我可以申请对你进行搜查。”
郑航依然沉默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警察,我们相信你的老实和忠诚。”
郑航从床边站起来,直视着齐胜。“你可以搜查,随时都可以。”
齐胜离开后,郑航坐在电脑面前,冥思志佬死后他的工作和生活日程。他以前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但他思维还算敏捷,记性不错,手指落在键盘上,很快整理了两千字左右的日程记录,每天从晨练到上床休息,每一个时间段几乎准确到分。
他一边思考着每段时间里谁可能是最有力的见证人,一边想着辰河大概有哪些人会很高兴看见他下半辈子被关进监狱。
正要保存文档,门铃响了。郑航打开门让徐放和方娟进来。他们的沉默立刻告诉他,不需要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齐胜来过了?”徐放问。
“他要搜查我的房间。”郑航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回答道,“宝叔留下的遗嘱一直没有找到,他怀疑在我手里。还有,根据齐胜的说法,检察院可能再次介入,对我进行调查。这就是你们走后,我碰到的事情。”
“你这里有烟吗?”
郑航从橱柜里拿出一条钻石芙蓉王,递到徐放手里。
“太高档了。我可不想坏了习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抽吧,我不是个缺钱的人。”郑航恼火地说。
“我们去了田卫华被害现场,看了现场勘查和法医鉴定。法医初步认为,杀害田卫华的不是普通匕首,也不是军刺,刀条精致,血槽规矩,并在田的皮肤上留下蓝漆碎点,属于典型的警用装备。”
“警用匕首?辰河公安没有装备匕首吧?”
“是没有,但警察可以从外地购置或获得馈赠。”
“哈哈,真是思虑缜密。”郑航苦笑一声,给自己点燃一支烟衔着。“有没有在田卫华的指甲缝里发现我的皮肉组织或者布条?”
“我这是跟你说正经的。”徐放绷着脸说,“与前案不同的是,这次凶手从背后偷袭,从腰部戳入,再从胸部补刀,手段同样残忍。也没有移动尸体。我估计田卫华在大街溜达时,便被凶手盯上。凶手跟踪到遥岭巷里,再下手。”
“在田卫华陈尸的地方,或者他的衣物上,有没有嗅到类似的香气?”
方娟摇了摇头,“我特意注意过,没有。”
“我问了技术科的同志,前后多起案件的证物,包括衣饰都保管在证物室里,如需查看,随时可以,只是越早越好。有些物证,比如香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
“那我再去请石锋教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你现在身处困境,不论是宝叔的遗嘱,还是田卫华死亡的时间都泼脏了你的声誉,小心为上,不宜多与外界联系。”
“岂止是泼脏,简直要淹死了!”
“目前确实不妙。我会找机会跟关局长谈谈,最好是他出面。”
郑航没有说话。
“或者我去一趟省城。”方娟说。
“你认识他?”徐放重重地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模糊了他的脸。方娟在浓重的烟味里咳嗽起来。
郑航摁灭手里的烟,说:“你不要去。”
“方主任还是多抽时间陪着郑航。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去。”
“谢谢您,所长。我应该主动做些什么呢?”
“你不要插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不是我的风格。”
“这是我的建议,也是关局长的命令。如果你想在案件侦查中插手,只会越描越黑,不仅会使检察院给正常的侦查设置障碍,而且会毁掉原来的侦查成果,你要想清楚。”
“我和方娟在这些案件中参与程度很深,所长。如果因为检察院的干预,如果因为齐胜不想让我参与,就把我们挡在侦查活动之外,正好满足了那个神经病、杀人狂的心愿,让他有更多的时间逍遥法外。”
“你要相信组织,相信同事。”徐放说,“齐胜的处境也非常困难。他是案件侦查的带头人,又是具体承办人,同时也是你的同事和朋友。他必须查清楚你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疑点是怎么回事。他是想保护你。你试着站在他的立场想想。”
“我会的。我也希望领导和同事们站在我的立场想想。”
“好,你要服从组织安排。”
“我不是敌对面。只是这世上或许有人对我,对我的先辈有些积怨,乐意看到我倒霉。”
“话不要说得这么远,但君子无过,怀璧其罪,古来有之,你要正确对待。有些人不一定把毁了你的职业生涯当作他们的主要任务,但这的确是目标之一。就算没有其他理由,如果扳倒你,算是他们的工作成绩,也足以让他们攒足了劲儿往前冲。”
徐放望着郑航的眼睛,接着说:“你好好考虑一下,你提出的侦查方向,你侦查发现的线索,领导敢不敢作为参考。如果此时此刻你是对宝叔实施谋财害命的嫌疑人,你在田卫华被杀案中提供不了不在场证明,你对这些案子的侦查会有帮助还是会造成伤害?”
这些话深深地刺进了郑航的心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信任,就有帮助;否则,就是伤害。”
“对。主要是我们不希望你再受更多的伤害,小航。”
“但你们也要想到,面对这么多不合理的情况,唯一合理的反应应该是你们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我去做我该做的事。”
徐放再次点上一支烟,拿着烟灰缸走到窗前。郑航跟过去,他却又转过身,两人背对着背。郑航很久没有看到徐放这么烦躁不安。
“老实跟你说,这个神经病杀人案让我很害怕。”
“他跟你以前侦破过的杀人案是不一样。”
“他很狡猾、很谨慎,很懂规则,有一整套令人无法破除的反侦查措施,而且随机应变。”
“不过他也是人。”
“一开始,他一定制订了一个完美的计划,不管是第一年的三起案件,还是后来的每年五起案件,以及去年的七起案件。现在,他越来越娴熟,将规则玩成了没有规则,死死地将情势掌控在他的股掌之中。”
“即使没有破绽,总有动机,有规律。”郑航自信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或许应该从道德、使命方面分析。我怀疑这个人的疯狂有着某套规律,但是这种疯狂使他兴奋。玩弄别人的心理让他觉得飘飘欲仙。杀害一人,手法平常,留下普遍性证据,引到另一个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嫌疑人身上;接着,这一幕重演,或者只是上一起案件的复制,却没有引起刑侦人员的丝毫怀疑。直到跟刑侦无关的方娟从涉毒的角度发现某种关联,发现与十二年前的吴良案件有所牵扯,猜测它是一桩阴谋。”
“所以,任何跟十二年前的吴良案件有关联的人,都感觉受到了威胁。”郑航说。
“对,如果有个专杀警察的疯子四处作恶,而你是个警察,你就会担心下一个可能会轮到你。说不定这时我从你家走出去,疯子就躲在暗处,等着袭击我。或者他坐在某辆车里,四处寻找我,并正在幻想解决掉我可能引起的反响。”
“他现在盯上了我,并监视着方娟。”郑航说,“有必要派人保护方娟的安全。”
“所以你们俩都不能再插手案件。”
“哦,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凡是被他盯上的人都离开,那还有谁来办案呢?”
徐放说:“他不可能盯上所有人。他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个群体。”
“我必须洗刷我的名誉。”
“这正是我要做的,更是关局长关心的。你待着,我们更容易看明白。”
“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吧,我该去找关局汇报了。”徐放走向门口。“方娟,你留在这里,帮我多看着点儿。”
直到看着徐放驾车离开,郑航和方娟才从大门回到书房。方娟的眼神从郑航的脸上移到电脑布满汉字的屏幕上。“你的日记?”
“志佬被杀以来的日程记录。”
“发生什么事了吗?”
“很复杂,方娟。”
“只要你不想把我关在外面,事情再复杂,都会有办法的。”方娟说着坐到电脑面前。
看着方娟专注的样子,郑航觉得自己四分五裂的世界正在聚拢,原本像秋后黄叶一样四散飘零的人缘,正一片片地聚集起来。
以前,看到一群群男女欢歌笑语时,他总是惊异于他们之间轻松随意的互动,害怕那是一种自己缺乏,而且学不来的本能。现在……
“检察官找你了吗?”方娟在涉及自己的一段文字处加了一句话。
“没有,我没有犯任何罪,不怕他们找。”他俯身靠近显示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把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写得更具体一些。”
郑航点点头。因为他登录了qq,腾讯新闻不断跳出来,最新的一条消息透露,杀害田卫华的凶器,可能是最近配发的警用匕首。虽然辰河的警用装备还没有配置刀具,但只要是警察,出具警官证或以警官证号登录公安网站,都可以买到。
这时,郑航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他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里面传来一个女声:“您好,郑副所长,关局要见您。”
“什么时候?”他心口一紧,问道。
“就现在,请您过来。”
郑航知道不能多问,问多了秘书也不答不上来。
“我陪你过去吧!”方娟说。
郑航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吧,有劳你。”
他们出门步行过去。郑航边走边试着回忆什么时候关西这么正式地召见过他——没有,从来没有过。以前,关西找他都是帮助他、关心他,直接用自己的手机跟他联系。现在却不一样,警令部秘书的电话通知,跟局长与下属的所有公务谈话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前面就是公安办公大楼,与步行街一墙之隔。他想到自己每次进办公楼,都暗暗计划找一个周末不再进办公楼去,而是稍转个弯踱进步行街,去琳琅满目的小吃楼尝尝鲜,却从没这么做过。他人生中无数个日子就是在充满规则、枯燥无比的警务工作中度过的。
办事大厅里坐着一群人。郑航走进去,一名女性眼睛一亮,迅速站起来,从背后抽出麦克风晃到他面前。“请问,你看到网上的消息吗?你是那个副所长吗?”
接着,那群人全部围过来,摄像机、照相机、麦克风在他面前闪动,记者们七嘴八舌地发问。
“你跟宝叔是什么关系?”
“田卫华是你关进看守所的吗?”
“宝叔的遗产你准备怎么处理?”
“你有警用匕首吗?”
郑航没想到自己是他们的目标,思绪麻木地看着那些“长枪短炮”,双手抱在胸前,瞅准一个空隙挤进电梯里。还好,电梯口有保安守着,记者没有跟进来。
上了七楼,秘书处坐着一个着装女警,笑容可掬地看了他们一眼。“郑副所长,局长在办公室等你。”
郑航让方娟帮忙拿着他的公文包,在秘书处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警领着郑航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一扇棕色的木门上敲了敲,转动黄铜门把踏进室内,做了个礼让动作,让他走过去。关西局长坐在厚厚的皮椅上没有起身,面前的胡桃木办公桌上井然有序。他对面摆了一张木椅,郑航被示意坐在上面,他则继续着一份红头文件。
女警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郑航面前,然后轻轻地关上门离开。
关西把文件放在桌上,向后靠了靠座椅。
“小航,我一直在想,不知道如何在这股到处蔓延的谣言之火失控之前,将它扑灭。”他的语气仍像平常一样和缓而亲近。
“谣言止于智者。”
关西看了他一眼,哂笑一声。“你听说过网络猛于虎吗?如果扑灭不了谣言,就很难阻止检察院的介入。”
“我没犯法,不介意他们来找我。”
“可我怕。”关西语气忽然严厉起来,“但是,今天把你找来,不是要跟你争论这一点。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听听你如何反驳谣言,反驳检察院的介入理由。”他俯身向前,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据我了解,你前天去找了石锋教授。”
“是的,我想请他帮忙分析一下我面临的困局,请他来看一看现场,看一看物证,希望他能发现我们没有发现的东西。”
“他拒绝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他需要得到你的首肯。”郑航似乎看到丝丝希望。
“关于谣言,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不听谣言,只接受事实。”郑航理由气壮地说,“如果有人把我当作焦点,不管我做什么,都会遭到批评,我相信法律会保护我。”
“你当然可以相信法律。”关西缓缓地说,“但是面对执行法律的人,你得提出自己的理由,否则凭什么为你洗刷嫌疑?”
“我一直在寻找证据,关局长。”郑航一直叫关西关叔叔,如此正式地叫关局长还是第一次,“以我前面搜集的证据推理,谣言有可能出自凶手。”
“哦?”关西眯起眼睛。“你的证据能锁定凶手?”
“从系列案件看,凶手狡猾、谨慎、处心积虑,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和文化素养,特别是法律素养,可能是法律工作者。”
“如果嫁祸成立,他对证据的把握可谓独到而精确。”
“他很熟悉公安工作和侦查流程,甚至就像我们侦查人员一样。他在宝叔被害现场留下纸条,既引我上钩,又混淆侦查视线;他使用特制警用匕首杀人,意图明显;案发两三个小时,便把一切捅到网上,不是凶手本人或是正参与相关侦查工作的人,谁能做得到?”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郑航知道自己的语气很生硬,“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个凶手跟导致我父亲牺牲的那起案件有关,或者是延续。他潜伏了八年,终于于四年前出动——”
关西打岔道:“咦,小航,谁向你透露了十二年前的案情?”
“我想让你告诉我十二年前的情况。”郑航的语气依然有些冷,“梳理十二年前涉毒案件的牵连人员,可能会发现本案的重要嫌疑人。”
关西没有说话,但注意力一直放在郑航身上,含蓄而巧妙地表现出对郑航的爱护。他不是不想透露案情,十二年过去了,首要犯罪嫌疑人监内身亡,主要嫌疑人始终潜逃,案件一直悬着,特别是郑平的死,是他最深、最痛的伤。
徐放告诉他说,方娟和郑航认为正在发生的涉及吸毒人员的杀人案与前案有关系,他一直不太相信。对吴德生的追查他从来没有放松过,禁毒工作在他心头从来都是重中之重,怎么可能冒出关联案件,而他没有察觉?
他不怕尴尬,不怕丢面子,但需要更全面的证据,更精确的判断。“小航,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的负面情绪,我会积极汇报自己的调查情况,提出自己的见解和建议,并提供详尽的证据予以佐证,主动为领导出谋划策。还有,我不会空手过去,我会带着相关证人、证物一起去见领导。”
郑航沉默地盯着关西,待他说完,松了一口气似的说:“关局长,我的证人证物就等在您的秘书处。”
33
“关局长,您好!”
“哎呀,方主任,您好!”关西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门口。郑航转过身,看着五十岁的关西跟二十多岁的方娟亲切握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坐,快请坐!”关西亲自从旁边拉了一根木椅摆在与郑航并排的位置。
“关局长,我是你的学生,您这么客气,折杀我了。”
“你那时在我队里实习。工作在市局,就是我的领导,我能不客气点儿吗?”关西笑哈哈地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起实习时的方娟,每次看到他都慌乱不安,直到在离别饭局上敬酒,还不敢在他面前抬起眼睛。
“可惜我这里没有咖啡。”他说,“破案后,我一定买一袋给你送过去。”
“局长这是鞭策啊!”方娟在木椅上坐下,“不过,今天我是作为郑副所长的证人出现的,所有资料我都带来了。如果局长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我言无不尽。”
方娟将她和郑航整理的资料放在关西面前,坦然地看着关西的眼睛。她发现局长的眼神仍然像手术刀一样善于分析,但并不让她觉得冰冷。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相信自己的眼神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这样。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好的建议或对策。我知道郑航近段时间跟你在一起,学习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关于志佬、宝叔这起案子,另辟蹊径,发表了很好的意见。”
“我想,这些意见并不像您暗示的那样,我们是有依据的。”她说。
“我没有暗示什么。不知你记不记得,你们实习期间,我不止一次说过,面对案件不要妄下推论。很遗憾,郑航可能并没完全听进去,虽然或许是正确的。”
郑航涨红了脸,想插话;方娟在桌子下面按了一下他的腿,制止了他。她说:“您的教诲永我们远铭记在心里,但正如您说的,正确的推论还是要接受。何况,它不是空穴来风的推论,它是以事实为依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相信有依据,不过是不是客观事实就很难说了。”
“工作做得不好,局长尽管批评。但我希望局长告诉我们十二年前那起案件的实情。”
“哈哈,我让你来给我提供证据,你反倒向我要起情况来了。”关西说,“好吧,除了徐放说过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不要侦查经过。”方娟说,“我要细节,涉案嫌疑人的细节,我要所有的涉案人员名单,我要从这些名单里寻找十二年前后的关联。”
关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脸色忽然凝重起来。“说实在话,十二年前的案件始终像泰山石一样压着我的心,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它。前几年,我以为快要结案了,但吴德生总是在刑警赶到前突然消失不见。接着便出现了吸毒人员被害案件。吴平凡、刘居南都引起过我的注意,但证据确凿;虽然看案卷时,心里涌起过疑问,却仍然签发了起诉书。”
“这么说来,你认识吴平凡和刘居南?”方娟淡然地问。
“是,也不是。我没见过他们,但十二年前的案卷里有他们的名字。”
关西在文件柜里一沓沓厚重的档案夹和其他文件中翻来翻去,找到了他要的那份档案,一本本翻看,抽出一册清单。郑航一眼就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
这是一份非常详尽的名单。涉案人员按罪行轻重排列,跟案件有所牵连,但没有违法犯罪的人员也罗列其后。不仅有本人的姓名、住址,还有家庭关系,特别是子嗣的学业和事业发展脉络,十分详细,每年都有更新,最近的一条是今年四月份添加上去的。
清单摊开在方娟和郑航面前,两人如获至宝地一页页。这个案件真让关西费心了,十二年,该有多少警察在跟踪追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德生是吴良的堂弟?”方娟问。
“嗯,同祖父的。”关西说,“但他这一脉只他一个男性。”
郑航抬头望了一眼关西,不解地问:“案发时吴德生已经四十多岁,按理应该有子女,怎么名册里没有记载呢?”
关西在烟灰缸里敲了敲烟灰,说:“吴德生结过多次婚,案发时能够调查到的几次婚姻似乎都没有留下子女。听说首次离婚时,前妻带走了一个小孩。不过,当时已相隔十三四年,他们从来没有过联系,也就没有引起调查民警的注意。”
“十二年来,五次发现过他的踪迹?”
“这个人很狡猾,总是独来独往,而且不断改名换姓,银行卡、电话卡都是用盗窃来的身份证办理的,也不跟亲朋好友联系,所以很难追踪。但他脾气很怪,又乡音难改,在外地碰到老乡,总是不理不睬,从而引起怀疑。”
“没有易容吧?”
关西摁灭烟头,又点燃一支。“没有整容。但他略通易容术,不断地在脸上贴些胡须、疤痕什么的,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易容规律。”
“他再婚吗?就从没有再跟辰河的前妻联系?”方娟问。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没有再婚,也没再跟辰河方面的人联系。他的前妻是我们的重点监控对象,都已有另外的婚姻,有几个还控告过我们影响她们的私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叹了一口气,说:“我觉得,应该查一查他的第一个前妻。”
“前几年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几次调查,都没有找到有关线索。分析他的第一个前妻和儿子可能在跟他离婚后都已改名换姓。”
“就无法查了吗?”郑航知道即使改名,也会在派出所档案里留下曾用名。
“没有查到。”关西说,“已经过去二十几年,我们只在城矶派出所档案里翻到迁出证明,在迁入地派出所却没有找到迁入登记。要知道,当时还是纸质证明材料。我们怀疑他们改名换姓,并改换了出生年月,造了假迁出证明。”
“他们就像早就知道会牵涉某种罪恶一样,凭空消失了。”
关西再次拿起打火机。“吴德生从来就不是好人,那些女人都是他坑蒙拐骗到手的。”
“他与前妻离婚时,儿子多大了?”
他深思地盯着一片呛人的烟雾。“几个月,或不到一岁。现在大约二十六七岁。”
顿了顿,他望向天花板。“你们认为这对父子可能就是连环凶杀案的主人?”
方娟想起什么事,笑起来。“如果你这么认为,我想提醒您自己的格言——不要妄下推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有这个可能。”关西没有计较方娟的嘲笑,自问自答似的咕哝道,“但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呢?我们怎么从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一定是两人作案,也不一定父子俩一定要联系上。”方娟说,“重点是,目前为止,凶手的下手对象是涉及十二年前案件的人,以及当前凶杀案的知情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放来的时候,我已经安排下去,至少采取了预防措施。”
“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我想局长您已胸有成竹。”
关西露出担心的神色。“你们两个,也是概率很高的人选,必须注意自身安全。”
“我们会的。”
“或者去警院培训一期,离开这里一阵。”
“不,不,不!”一直没有说话的郑航急了。“我们不能离开。”
关西神色严肃地盯着他。“没人可以独自改变世界,相信我,也听我一回。”
“对不起,关局长。”方娟圆场道,“郑航并没有拂逆您的意思,只是我们真的不能离开。您看,我偶尔帮着提点儿建议,还是有用的。而且,凶手针对我们下手的看法,也完全没有根据。谢谢您,我和郑航会互相保护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吧,我会交代徐放保护你们。”
“谢谢。”方娟拉着郑航站起身,“您忙,我们就不久打扰了。这个东西——”方娟扬了扬手里的清单。“我复印一份带走。”
关西点点头。“想起什么事,随时跟我电话联系。”
他最喜爱腾讯网站,因为它普及率最高。腾讯新闻经常以窗口的形式抢占视线,不等你反应过来,你的眼球已被它吸引。
他点了一下新闻头条——“隐身连环凶杀案的派出所副所长浮出水面”。读了一个段落之后,双击一行蓝色文字,进入深度报道网页。几位知名网络评论家发布了评论文章,指责警方的不该,痛心国家法制有待健全;全国各地都有跟帖,留言页面已经显示到第三十页,后面还有一串省略号。
网站开辟了评论专栏和新闻爆料热线。他巧妙地转换了自己的ip地址,以或隐身,或南辕北辙的网址和网上的人聊这个话题,透露案件最新动态和派出所副所长的动向,时不时地鼓动别的网友实施人肉搜索。
一篇最新采访报道说该派出所副所长可能是十二年前牺牲的刑警大队长之子。终于揭开了伤疤。记者以旁观者的口吻反问,假如是副所长杀人,会不会是出于对吸毒者的报复?因为内心被撕裂,旧伤口隐隐作痛的感受令他雀跃。
他重新了那篇报道,淌血的心,再次被撕裂的伤口,该死,他就喜欢这种有深度的新闻。他将文字复制下来,存进私人文档。
他将这次凶杀案的报道专门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又分列出本人爆料文档。他准备的材料有着严格的层次分类,什么时候提供这个,什么时候爆料那个,都有时间限制。新闻炒作热度不断升级,有赖于吸引眼球的热点、焦点不断出现。他必须记住这点。相较于以前,现在头条新闻竞争更加激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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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宾馆送餐服务不到位。他本来想选一家好一点儿的宾馆,吃喝玩乐一条龙。但不幸的是,稍大一点儿的宾馆管理监控十分严格,不仅需要真实身份登记,还有二十四小时出入视频监控,令他无法遁形。当然他并不怕视频。
肠胃在绞动。他站起来,决定找一家同样不起眼的饭店满足它的要求。
十分钟后,他穿着一件洗得变色的t恤走进背后的小巷,进入一家低矮的餐馆。里面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里坐着三五个客人,面对着电视机,一边浅斟,一边观看。店主是一对夫妻,矮胖的女人冲他打了个招呼,轻轻点头,便对着灶台前的瘦杆男人吼了一声。
“吃点儿什么?”矮胖女人放下满脸横肉,亲切地问。
他在油腻的菜单上胡乱点了三个菜,便在靠近三个男客的高凳上坐下来。
“大哥,最近辰河有什么新闻?”
“炒现饭。”灰白头发的男人含糊地说,“死几个吸毒的那是活该。”
左边的男人抬起头。他有张素白的面孔,仿佛整个人生都是在室内度过的,难得见到阳光。“郑所长是个好人,他不可能杀人。”
右边的男人耸耸肩,显然不很赞同,豁裂的嘴巴里吐几个字:“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道理,网上说他是为父亲报仇。”坐高凳上的青年拖长尾音说,“十二年前他父亲因为办理毒品案子被人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个男人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落在青年的身上。白面男说:“你好像不是这附近的。”
“哦,我是玉衡区的,来这边找朋友没有碰上……我朋友跟他是好到穿开裆裤的朋友,可清楚他的身世了。可惜……”说着,他转身对老板娘喊道,“加三份卤菜、一瓶二锅头,我想敬一敬三位大哥的酒。”
“郑所长不可能杀人。”白面男坚持说。矮胖女老板也坚定地点点头。
“一切皆有可能,书生。”豁嘴男沉声说,“我老婆听他弟弟说,检察院已准备抓郑所长,现在是公安局关着他,所以没有带走。”
“那我告诉你,”灰白头发说,“上午我还在解放路见到他,急匆匆地进了公安局大门。”
“那凶手可能是其他什么人吗?”高凳上的青年一派好奇地问。
“公安局出动好多人在查,没听说有什么结果。”豁嘴男说。
“就你有消息?你小舅子又不是百事通,什么事都一副权威模样。我告诉你,没抓到人之前,一切都是保密的。”
“我也只是说没有听说。”
灰白头发皱着眉头,没有参与争论。
“郑航读书时成绩很好的,本来可以考上更好的大学,但他为了给父亲报仇,才只读了警官学院,当了警察。”他闲聊似的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面男不满地看着他。这人或许一辈子跟书本或粉笔打交道,嘴上之乎者也说得出一大通,能用大道理压人,却抗不过粗话俗语。嗯,这种人与他为敌,他才不怕呢?三教九流,僧俗儒道,什么人没在他嘴下臣服过。
“他当警察,也许是为了继承父亲遗志,不一定是为给父亲报仇。”灰白头发忍不住说。
“我只是把别人的话转述出来。”他无所谓地回答。
“有仇不报非君子。”豁嘴男说。两比一,扯平了。
“你什么意思?”灰白头发怨毒地看着豁嘴男。
豁嘴男讨好地笑笑,哈腰说:“我说的是江湖道义。但郑所长确实挺好的,我家的低保还是他帮着办的呢,居民有什么事,他比社区干部热心多了。王老姆家电线老化发生自燃,打电业局的电话,人好久没来,也是郑所长赶过来,给灭了火,查了线路……他做的好人好事真是说也说不完。”
坐在高凳上的青年说:“真的啊,可我听说他不合群,一天到晚难得跟人说一句话,长得帅却至今没有女朋友,还跟办事的群众在派出所吵过架。”
白面男紧蹙着眉头,满脸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样子。
“算了,”灰白头发说,“每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随他们说去吧!”
“流言杀人。”白面男嘀咕道,“自古以来就有人被谣言败坏一生。我们等着看后续发展好了。听说前几年还发生过好几起瘾君子被杀的案子,虽然都找到了凶手,但也有人怀疑那是冤案呢!”
“真的?”豁嘴男来了兴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灰白头发盯了豁嘴男一眼。“不说话有人说你哑巴吗?”
这时,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原来的三个人眼睛重新盯回电视。矮胖女老板放下酒菜,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坐在高凳上的青年邀请了几次,那三个人都没应话,倒满二锅头的酒杯一直静静地放在那,没人去动。
第六章证据之外
34
天上突然飘来一块乌云,空气变得沉闷而潮湿。
要下雨了。方娟拿起一块丝巾蒙在头上,驾驶摩托往家属院呼啸而去。为了工作方便,单位配置了这辆警用摩托车,除了出门调研,也作为上下班工具。现在,骑摩托车的女孩越来越少,该买辆小车了,可她想等到结婚之后。
刚进大门,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她在屋檐下停好车,看到郑航的房间里亮着灯。离开关西办公室后,他们一起吃过中饭,便各自回单位。不知他下午干了些什么,回得这么早?
“暴雨把我逼急了,忘记打电话给你,幸好你已经回来。”郑航打开门,她便自嘲地说。他已经换上便衣,看上去心事重重,但见到她显然很高兴。
“我从检察院回来的。”郑航边说边给方娟拿拖鞋。“下午他们又找我了。”
这话让她大吃一惊。“怎么样?”
“没事。他们电话传唤我,贾副局长让我全力配合,以免闹得不愉快。他们拖拖拉拉地给我做了询问笔录,后来关局长打来电话,才没有在留置室过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抓住他的臂膀,把他拉进客厅随手关上门。“询问你一些什么问题?”她边说边把他拖到沙发上坐下,“你要能跟徐所长和我商量一下就好了,不能随便回答他们的问题,得有统一的口径。”
“你这样说,好像需要串供一样。”郑航笑着说。他始终觉得自己心底无私天地宽。
方娟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将每间房的窗户全部关上,以免暴雨淋进室内。郑航跟在她的身后,倒像个客人。“我没事的。”他低声说,“他们拿着我的日程记录进行了全面调查,还不厌其烦地调看了所有的监控视频。”
“视频?”方娟望着他,“你说凌晨时跟踪过一个小偷,耽误了大半个小时,他们查到了视频吗?这半个小时可对你很不利。袭击田卫华有这半个小时足够了。那么,你去省城,以及我和徐所长在家里等你一夜,在检察官怀疑的眼光看来,都是为你提供不在场证明。”
“没事的,小娟。”他说着抬起手放在她的肩头。方娟惊悸了一下。但郑航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改变了称谓,并把手放在她的肩头有多暧昧。
方娟不敢动弹,眼望着窗外。随着一阵倾盆暴雨过去,乌云正渐渐消散,但庞大的阴影仍笼罩着大地。这景象使她想起革命电影的镜头,久历磨难的情侣逃离一场血雨腥风的搜捕,终于走上了前往延安的征途。
“暴雨过去了。”她说着,打开客厅朝南的窗户。清凉的风带着雨丝刮进来,吹得窗帘时而飘起,时而紧贴在墙壁上。
“你使用过古龙香水吗?”方娟突然问。
“没有,你看我是需要那种东西的人吗?”
“嗯,不过……跟踪小偷的情节,你一定要有一个圆满的说法。”方娟哽咽着说道,“我想了一个下午,你半夜跟踪罪犯有多危险,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或直接报警。现在,那半个小时必须有一帧完整的视频拼图,否则难逃检察的责难。”
“检察是无理取闹,徒耗精力罢了。”郑航蔑视地说,“我不是说我不相信他们的忠诚和公正。但他们说话做事仿佛高高在上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一道闪电撕裂天空的时候,他抬起头凝望着天空。“如果工作人员都是伪君子,只是利用法律阳奉阴违,到哪里寻求公平正义?”
方娟否定地摇摇头。“绝大部分都是公道正派的,他们像警察一样,为了法律尊严、人民安宁愿意冒生命的危险。”
“这是每一个人的期许。”郑航说。他把手伸出窗户,让雨水滴在掌心。“但未必每一个人都相信。”
“为什么?”她转过脸看着他。
“因为千百年的官本位传统。”郑航说,“权力是一剂毒品,一种疾病。执法者都认为自己是法律管辖范围以外的人,认为自己就代表法律……”
雨慢慢地停歇了,天地一片清明。郑航看了一眼方娟,感觉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露。“在旧社会,一个官、一名执法者不能和正常人在社会上共存,他们不理解普通人对事情的看法,普通人对官、对执法者只有永恒的恐惧和绝望。”
“书上说,这就是当代与封建时代的根本区别。”
“那是书上说的,但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一脉相承。”
“不,这世界不只站出来你一个人。”方娟说,“多少人都具备着你这样的勇气,在与没落腐朽的传统做斗争。”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只是因为父亲的遭遇,竭尽所能努力做一个好人,无论是作为一个社会人还是一个警察。我不相信谎言,不相信投机取巧或其他伤害他人的行为。那些就是我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
方娟莞尔一笑。“你真是一句桀骜、一句俚俗,妙语连珠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是显得不太成熟啊?”
方娟沉默地看着他,思考着他的话。“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对待人生,那世界会更加清新、更加美丽。”
“家里还有菜吗?”她说着,走进厨房里。
“还要为我庆一次生吗?”他玩笑道。
“当然,否则怎么对得起你怀胎十月的母亲。”
看着方娟在冰箱里翻找的形象,郑航想起了母亲。在父母琴瑟和鸣的年轻岁月里,她在厨房里忙碌,父亲是不是也在后面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郑航走过去,从背后抱着她。他感觉到来自方娟身体的战栗。但方娟没有挣扎,轻轻地转过身。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脖颈中有一抹动人的白皙……
良久,郑航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方娟挣扎了一下。“做饭吧?”
郑航站在厨房的窗前,仰起脸,任风拂过。他感到心旷神怡。网络的炒作、社会的流言、检察院的询问,都随风而去吧!他做了他该做的事,并且扪心自问自己是正确的。无论日后能否完成梦想中的事业,他都应该为现在感到自豪。父母亲也会感到欣慰的。
突然,一股异常灿烂的烟花在远处喷薄而起。那些烟花是那么灿烂又是那么张扬,它以一种夺目的姿态照亮了天空,与雨后的霞光争辉,它的形象让郑航若有所思。
“帮我剥几瓣蒜吧!”方娟羞涩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你是不是很辛苦,不然我们出去吃吧?”
“我喜欢。”方娟说,“这几年我一直觉得自己像在阴沟里游泳一样。但近段时间不一样,我感觉心情十分清爽。”
郑航感觉一阵突然而强烈的欢喜,但他不知如何表达。
“我才是活在阴沟里的人,现在还被检察院调查呢。”
“你怎么这么说?”方娟说,控制不住心头的喜悦,“你真被逮捕了,我给你送饭。”
“那很有趣。”他说,“但我真的不怕。恰恰现在我感觉好极了。我不能解释究竟为什么,但从某种意义上我几乎感到很平静。”
“你会没事的。”方娟说,“即使我出事,你也会没事的。”
他们就这样站在厨房里,身体相隔不到几厘米。彼此几乎可以闻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方娟往郑航身边靠了靠,郑航又向方娟的身体挨了挨。当他们脸对脸,四目相对时,方娟抬起头向他贴近。
“我喜欢你像那样抱着我。”她说着,向他靠得更近。
郑航从背后抱着她,隔着薄薄的衣衫,他能感觉到她柔软小腹的温热。方娟放下手头的活儿,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两具身躯像一对塑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方娟转过身,抚摩着他的头发,更紧地搂住了他。“你出现得正是时候。”
“你也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啊!”方娟忽然惊叫一声。
郑航松开手,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啦?”
“好像有人用望远镜在看着我们?”
郑航在方娟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悄声说:“别慌,继续做饭,别惊动他,我来处理。”
说着,郑航走了出去。
不远处,有个男人在窥探着。
他穿着水暖工标志性衣服,像正在维修公共水泵的小区物业工一样趴在对面楼顶,高倍望远镜伪装成安全帽上的护眼镜。这副望远镜花了大价钱,可他感觉值得。郑航成为主角后,监视活动变得越来越难;他害怕露出丝毫马脚,害怕令自己身陷囹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站在窗前时,他甚至没敢往那边看;郑航离开窗户后,他却又感到无比沮丧。
他们发展得太快了。他看到方娟脸上的每一寸细微变化。从最开始窥看她以来,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动情。
男人非常忌恨。看着郑航走出厨房,他立即收拾好东西。必须加快速度了。他能感觉到阴霾在心底慢慢汇聚,结成错误的癌块。这不是臆想,而是切切实实的,就在心房旁边,一股难以言喻的重压时不时地跳出来,让他喘不过气来。
一定是癌变,他十分确定。十年前,他便有心率不齐的毛病,六年前体检时,发现这个毛病更加严重,幸亏医生收了他的红包,才没有把他刷下来。但是从那以后,他的记忆就出现许多盲点,人生开始坠入深渊之中。
过去不堪回忆。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回忆像吞噬一切的黑洞一样越来越大,完全控制了他,让他的生活只有过去,没有现在。所有的现在都不过是为了扑灭过去的火焰,逼迫自己去做那些本不应该做的事情。
或者,他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他不过是滥交的父亲与单纯的母亲一度奔放的结果。当母亲醒悟过来,奋力挣脱父亲的婚姻时,他便跟了母亲。
母亲自此开始了改嫁历程,她结了好多次婚,没多久又都纷纷离了,到后来,即使作为她的儿子,他也搞不清她到底换了多少男人。但母亲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从小便给他讲励志的故事,激励他长大做一个有用的人;无论多苦多难,都给他吃好的、穿好的,不让他在同学面前感觉低人一等,或者寄人篱下。
他越来越多地想起母亲,想起她苍白的面孔,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身体。他的印象中几乎没有父亲,包括每一个继父。母亲总是把他护得紧紧的,不论那个男人是好是坏,都不让他受到丝毫影响。
他没有父亲,但母亲教会了他男人的坚强、勇敢、冷静和进取不息的精神。母亲告诉他,只要拥有这些,一个男人再也不怕挫折失败,不怕找不到幸福和未来。他做事十分专注,从中学到大学,学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参加公务员考试,每场笔试都取得不错的成绩……
但是坚强和专注,并不像母亲说的那样可以帮他获得一切。当他在关键的一环落马时,他再次感到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冷。他其实不冷,他只是孤单,他发现自己又开始怀疑和惆怅,他再一次质疑,这辈子到底应该怎么过,这世界有没有那种纯粹的理想、温暖的希望。他对这个社会的理解比原来更深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幕降临,他退下楼顶。他取下安全帽,细心地装进工具箱里。在整齐的工具中间,夹着一张最新出版的晚报。头版便是凶杀案的报道,记者分析了去年以来发生的几起有关吸毒人员的死亡案件,沉痛地指出这一切都源于仇恨,埋藏于心里的深深的仇恨。
是什么样的仇恨,需要用杀戮去发泄?是什么样的仇恨,需要用生命来偿还?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一个正常的人变成魔鬼?
问得好!他将工具扔进车尾厢里,驾车驶上大街。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他像一滴水混入洪流一样,瞬间让人难寻踪影。
他越开越快,最后全力飞驰起来。同行的车辆纷纷鸣响惊诧的喇叭,避让着这辆莫名狂奔的小车。
在狂奔中,他再次爆发出不可遏止的痛哭。
母亲!他能恨母亲吗?不!母亲不到四十岁便身患癌症,她把继父们给她治病的钱全都积蓄起来,留给他读书就业,自己宁愿在不可遏止的痛苦中死去。
父亲!一辈子逃亡在外。他知道自己对父亲的恨和对他的爱一样浓烈。他相信母亲也是如此,她跟他最终都没有见上一面。
城市很快在身后隐去,黑暗再一次席卷而来。他已不知在公路上狂奔了多长时间,一脚踩下刹车,仿佛踉踉跄跄地站在悬崖边……生死一线之隔。
这一线便是命运。父亲说,他一辈子蒙受冤屈,蒙受群体迫害和栽赃,就在那一线之间。因为他不愿意同流合污。或许,他同流合污就不会蒙冤,但“我再也见不到你”。
他转过身子,逼自己一拳砸在行道树上,疼痛让他清醒过来,黑洞慢慢消散,远远近近的路灯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得继续行动,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呢!
35
他的人生在记忆中混淆起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时常期待找到一种补品激活脑神经,以便想得更加清楚,或者把高压电棒对着太阳穴,像穿越剧、玄幻剧一样唤醒特异功能。不过,残存的理智没有让他这么干。
当他今天回想起来,唯有一个乞丐般邋遢的身影出现在一片浓雾中。他记得那张国字脸上有几块疤痕。他没有说话,似乎也不认识。就那么一眼,乞丐跳上启动的公共汽车,一阵轰鸣,扬长而去。
那天下午,他送他的命中贵人去火车站,刚扬起手祝贵人一路平安,手机响了。他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喂……这里是华龙宾馆……是你吗?有人要跟你说话。”
华龙宾馆几乎就在他单位的隔壁,业务往来的客人他们都是安排在那里住宿。昨晚,他们还在那里开了一间房,跟贵人的朋友们一起为贵人饯行。
男人的声音在重复:“……你一直在听吗?我这就把话筒递给跟你通话的人……”
这种请人代拨的电话他已接过几次,但每次接听却又没有声音。他猜想这次肯定又是如此。无声的电话如同一首很悲伤、很悲伤的歌,没有歌词,却感应着韵律。
电话线路上有噪声,很像森林里沙沙的风声。他紧紧握住手机等待着,以免稍一动弹,就可能把这根经历二十几年风雨的线拉断。
“喂……喂……听得见我说话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卑微地说。他心跳加速,是一个陌生而厚重的声音,但电话里总有“噼噼啪啪”的杂音。“我是你父亲……一个朋友……你听得见我的话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徒劳地向对方作肯定的回答,可对方听不清他的声音。
“我从广东回……委托我找你……我们一起在那边做生意,有一笔钱……不论你怎么想,这是好事……你听见我说话吗?”
对方好像为了做做样子不断地向他提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关心他听得见与否。
“一笔钱……转交给你……约个时间地点……”
他以为这声音应该来自地狱。从他跟着母亲四处飘零的记事起,“父亲”这个词便一直在奈何桥的那头安息。母亲说父亲是个恶人,死了肯定入地狱。
声音压得越来越低,只有一些语句片段传出手机。“你的父亲……托我带……在华龙宾馆12……等你来取……或者放在大堂服务……你的父亲……听见我的话……”
对方怎么得知他的电话号码呢?他的号码是领导帮着取来的,没有用他的身份证登记。他想象对方或许是个幽灵,潜入了他单位,查出他的号码。多么离奇的巧合……但是,这声音太遥远,语句太不连贯。
他到底是他父亲,还是父亲托他过来的。不一会儿,他再也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只是对面似乎传来什么东西被翻倒在地的声音,或者直接有人摔下了楼梯。
他急急忙忙赶到华龙宾馆,将接到的电话号码回拨过去,却是宾馆总机的声音,询问他转哪间客房。他只听到“12”两个数字,大概是十二楼,他哪里知道是哪间房呢!
他实在感到失望,在十二楼和带“12”的房间寻找一遍,没有他想找的客人。他是希望找到对方的,虽然不一定是他的父亲。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母亲已过世,没必要再带怨恨,父亲可能变成什么样子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接到莫名电话的那年夏天,他遇到了一件意外的事。在他童年和少年时期,母亲竭尽全力使生活过得平稳、和谐,却枉费心机。他参加工作后,继承了母亲的想法,一直力求安宁地度过每一天。
大约是六月,太阳烈到可以晒化路面的沥青。他每天出门或回家,注意到有一个乞丐待在离大楼十米的人行道或对面花坛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身穿棕色t恤,头戴一顶阔边猎人帽,肩上挂着一只灰色的挎包。乞丐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以一种痴呆的姿态,一声不吭地待在那儿。
他知道这个乞丐以前没有在这里待过,也不知来自哪儿。为什么现在待在这儿?他时不时转过头去看。乞丐的视线还在他的身上,好像他牵住了他的眼球。
但是,乞丐痴呆的模样仿佛有些茫然,看似注视着,其实并没有看见,就像稻草人或者时装模特儿。他一时有些担心,从现在开始,难道他走到哪儿,乞丐就会跟到哪儿?一个乞丐,跟他的安宁幸福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可不想在他身上耗费时间。
一天,他比平常加班到更晚。晚餐时,他便看到乞丐待在马路对面;下班时,他透过窗户,看到他仍待在原地,寸步未移。当他要推开大楼大门时,乞丐竟慢慢地越过马路过来。是个中年偏老的乞丐,目光意外的锐利,刺猬似的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发现被盗窃的东西,或者榨出他对以前所犯错误的羞愧。
他默默地顶住那种目光,将提包夹在腋下,静静地站住,一字一顿心虚地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乞丐抬起下巴,嘴里吐出一连串地道的闽南话。他听了半天,除了他的名字,还有一个可能是“你”的称呼,他没有听懂一个字。但他不绝于耳的话语,仿佛在诉说什么陈年往事——他们认识很久,交往很深,才有这么多故事需要陈述。
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阔边帽深深地遮住了乞丐的脸,连嘴唇都埋在一片阴影里。现在,轮到他痴呆了,生活和情感没有教会他怎么应付这种场面,是的,十六年刻板而老套的教育除了让他背诵许多教条,其他方面他跟埃及木乃伊没什么两样。
乞丐贪婪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他转念一想,抬起眼,露出爽朗的微笑。但乞丐的眼里突然露出挑衅性的敌意,似乎随时准备张嘴咬他,或者吐出积蓄已久的毒液。
果然不出所料,乞丐像一名蹩脚演员似的,先是做出一个虚假的动作,接着更加凶猛地破口大骂。他想走开,乞丐却挡住他的路。他始终对他笑脸相迎,虽然他明白这样做会越来越激怒他。但是,他并不怕他,孩童时期面对一名乞丐的那种恐惧早已消失殆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爷,你可不可以说普通话?”他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的礼貌语言对他说。
乞丐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嘲弄,一时愣住了。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或者请你放慢一下语速?”
他瞧见乞丐的双眸猛地睁大,脸一下子绷紧,随之身体绷紧。
他依然微笑着。但乞丐开始行动了,一只手猛地伸向他的胸襟,并企图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右臂。他挣扎着,一手拦住胸前的袭击,一手正面迎击他的手臂。
二十多年来,他的生活是在奔波中过来的,体育课,以及跟体能训练有关的培训他没少参加,普通格斗不在话下。二十多年的努力啊,难道这一切都为了某个夜晚让一个乞丐在街头等着,向他扑来?
乞丐紧紧地掐着他,犹如童年的想象一样。他感到童年的恐惧油然而生,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任何人都帮不上他。稍远处,两个宾馆保安好奇地看着,一个认识他的女服务员惊叫着走过来,想凭着她的柔弱之力分开两人。
真是令人伤心的一幕……
保安后来对警察说:“他们活像两个在街头打架的醉鬼。”
女服务员却说:“那个乞丐模样的人说是他父亲的朋友,找他很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服务员被乞丐身体一扭,撞在地上。他感到内心涌动起一股被压抑的狂怒,他用膝盖朝那老乞丐的肚子迅猛地一击。乞丐的手松开了,再也不敢靠近,一双睁大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严阵以待。
巡逻的警察终于往这边走过来。乞丐身子一松,脸上绽出一抹与严酷的目光不相符的假惺惺的微笑。然后,拔腿往一辆公共汽车跑去。
后来,乞丐不再出现在大楼前面,直至今日,音信全无。
他感觉到总有人盯着他。那人以为他注意不到,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他工作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回家的时候,甚至睡觉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盯着他,盯着他……
那人可能就是跟他打架的乞丐。
乞丐一个人待着,偶尔“漏岗”,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他。有时候,他能感觉到那人心情很低落,有时候,他能感觉到他心情跟他一样。他们似乎心灵相通,像一对孪生兄弟,或者一对……父子。
有时,他觉得那人肯定是个麻烦,没准是贩毒的,或者流氓小偷。
他提醒自己保持警惕。然后,他使出反跟踪招式,想阻止那人的跟踪。于是,猫捉老鼠,老鼠逗猫的游戏开始。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想逮住对方,或者至少让他知难而退,从眼前消失。但是他想错了,那人是个老江湖,对辰河的街街巷巷,每个破墙豁口都了如指掌。许多次,眼看着可以抓住狐狸尾巴了,却又让他逃了。
后来,他想到监控视频,他总在大街上、大楼前经过,跟踪监视他的人总得出现在那些监控里。但是,他再一次想错了。监控总有死角,即使他想引诱对方经过那些摄像头,对方的身影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他诧异了。重新走回那些街街巷巷,穿过那些破墙豁口;重新经过那些摄像监控,他竟然也可以逃避整座城市的监控系统,像隐形人一样生活在城市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毕业了。”有一天,他办公室出现一张这样的字条。
他不知道毕业是什么意思,肯定不会有毕业典礼和颁发证书,但会不会还有某个阶段的入学通知书,或者录用到某个更好的工作呢?
他在等待,但等待了很久很久,跟踪者再没有出现。一天,他回到家,把钥匙插进锁孔,他的手停住了。一卷厚厚的纸塞在门缝里,即使转动钥匙,门也要费很大的力才能推开。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生命必须有价值,必须为社会所倚重,所需要,而不仅仅是依附。大学毕业没有达成自己的志愿时,他便明白自己不为社会所倚重、所需要,他当前的工作不过是谋生,不过是依附,苟延残喘而已。
那卷纸详细载明了他的身世,他的亲人在某起案件中所受的“迫害”,以及案件所牵涉的人。他懂了,为什么他这样一个孤儿没有通过政审。
纸上没有提示他应该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两年过去了,他一直埋在心里的怨恨,藏匿着的想法,终于可以露出水面。他该怎么做,他的人生该如何发展,在心里明朗起来。
从此,这座城市出现了一个孤独的行动者。
他按图索骥寻找案件牵涉到的某类人。他像夜行者一样潜入某类人可能出现的每一条街巷,每一个院落。终于,他听到某类人发作时低沉的尖叫声。声音持续了一整夜又一整夜。
清晨,他看到某类人被绑在树桩上,没人理睬,没人给他送饭。尖叫变成号哭,号哭变成粗喘……他假装司空见惯似的翻进院落,给了那人一粒替代品。那人一言不发,他的脸色由灰黑变得苍白,慢慢地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没有跟他做眼神交流。虽然化过装,但他不想让那人觉得他和这里的某件事,或者和某个人有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院落里四处走走,发现到处锁着,里面没有其他人。他的脉搏加快了。他想在这里把他解决掉,随意一个动作就行,但这里留下了他的痕迹,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完全消除。他决定绝对不能冒险,便假意对着那人笑了笑。
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冷静,溜出了院落,继续他的寻找历程。
傍晚时,又一个人出现了。他竟然还那么健康、那么灵活,一点儿也没有昨晚那人瘾入骨髓的模样。他发现他竟然还做着这份生意,直接面对瘾君子的那种零包贩卖。
他回到家,就着中午的剩菜煮了一碗面条,面对那卷厚纸默默地吃着。他想起那两个人,他的出现肯定刺激到了那个被绑的人,因为他死鱼般的眼里闪出贼亮的光,瘀黑的鼻子发出狗一样的声音。他一定以为他是个贩卖者。
他会认出他的真面目吗?他的鼻子会嗅出他的气味吗?他不知道,但他真的很在乎。
他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情绪——恐惧,恐惧被绑着的那个人,恐惧零包贩卖的人,恐惧自己没有正确操控这一切的能力。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拿起笔在厚纸上起草策划书。一条条,一款款,写出来又划掉,写出来又划掉,如此循环往复,直至计划臻于完善,完善得令他自己完全信服。他将名单抽出来,重新抄在一张白纸上,藏在被单里,然后将那卷厚纸投进炉火。
他重新化装,穿戴整齐,打开门。
门缝里夹着一卷薄薄的纸。他拾起来,纸上只有一行数字,纸里包着一张银行卡。他哆嗦了一下,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里含着泪水。
36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知非坐在公安分局党委会议室客席主位上,滔滔不绝地发表意见。
他说:“检察长已经感受到郑航引起的强烈媒体反应。院办公会议虽然做出不提前介入的决定,但要求我们与公安搞好协调,请公安纪委先期详查。如果我们提出的疑点是正确的,媒体可能认为检察渎职,这正是检察长所担心的事。”
“我不认为郑航的事有值得检察介入的必要。”关西说,“如果让网络炒作左右政法机关的行动,这不仅让公安成为众矢之的,而且一旦查明郑航没有任何杀人嫌疑,检察机关会威信扫地,整个政府公信力也会遭到质疑。”
吴知非气恼地说:“公安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关局长。你不知道现在网上已经称郑航是警察败类了吗?谁都不能阻止网上的风言风语。”
“绝大部分网民是站在郑航一边的。”关西辩解道,但内心的愤怒让他有些难以自制,“散布谣言的,只是极个别人。”
“那香水是怎么回事?在死者身上嗅到香味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却在郑航家里发现同类香味。”
“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同类香水。”
“他家里怎么有香味却没香水?”吴知非问,他的声音带着嘲弄的意味,“他已将香水瓶毁尸灭迹,还主动跟方娟说他从不用香水。因为他孤僻,以前别的人都没注意。”
“这都是你猜测的。”关西边说,边解开衬衣风纪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猜测?”吴知非觉得受到了冒犯,“毁尸灭迹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小吴,说话要以事实为依据。”关西严肃地说。
吴知非气焰有些收敛。“田卫华被杀的那天晚上,他至少有半个小时的去向无法说清。”
“那天晚上,我整晚都在等他,然后跟他在一起。”徐放插话说,“他没什么说不清的。”不过,即使会议室里开着空调,他额头上仍渗出一片汗珠。
“从高速收费站出来到跟你会合,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没有。”徐放据实回答,“我们等得很揪心,提供的时间不一定对,而且从高速路口出来,还有可能出现意外情况,或者上个厕所什么的,半个小时很容易耽误。”
吴知非往后仰靠着椅背,双手抱着啤酒肚,那沉重的双下巴几乎垂挂到胸脯上。他的同事栾伦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帮着说:“郑航本人告诉我说,他进城后看到一个小偷团伙,便跟踪了半个小时,最后无功而返。”
“有这么一回事,这个小偷团伙已经被我们摧毁了。”齐胜回答道。
吴知非用手指着齐胜,说:“打掉团伙,并不能解释他的半个小时。”
“我们就是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打掉这个团伙的。”齐胜飞快地说,“团伙里开车的那个小偷交代了当晚被跟踪的情况,与郑航说的时间是匹配的。无论怎样,他不可能在半个小时之内,跟踪完小偷,给我们提供了线索,还赶着去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拉了拉衣襟,继续说:“没经过跟踪蹲守、预谋策划,谁能那样从容地杀害一个人?如果说是偶遇,在那样一个小巷子里,怎么没发现车辙印?”
吴知非追问道:“为什么李后宝会在那么严密的监控里被害?除了郑航进入了他的室内,连一只苍蝇都没飞进去过,是谁把他杀害后扔进窗外的?”
“这……我们正加紧侦查。”齐胜有些支吾。宝叔之死疑点很多,最大的矛盾就在于凶手是怎么进去的。
吴知非自以为抓住了公安的痛处,一言不发地凝视着。
“还有,”吴知非说,汗水浸湿了他的检察制服,“宝叔确有一笔钱在那儿,立下遗嘱也是事实,但遗嘱存放在哪儿呢?除了可能在郑航身上,似乎没有其他可能。你们怎么就问不出来呢?你们怎么回答公众和媒体呢?”
一阵沉默,气氛紧张而沉闷。
“疑难案件的侦查是需要时间的。”关西说,“这几天,我们审查了与郑航有关的事情。我还亲自和了解他的人谈了话。大家一致认为郑航是一个忠诚、执着于公安事业的优秀警察。”
“一把手对一个普通民警有如此高的评价真是难得。”栾伦功语带讥讽地说,“据我所知,他只是一名社区民警,并不是刑警,跟公安主业有一定距离。”
关西推了推案头的《警务工作手册》,说:“栾科长对检察工作比较了解,但对公安业务可能还有待学习。”
“对不起。”吴知非赶忙转弯,“今天,我们是来协调工作的。郑航的事既然如关局长所说,已经在进行审查,我希望能将工作做细、做深,给公众给媒体一个令人信服的交代。那么作为检察监督机关,我们也可以交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西点点头,第一个站起来。“非常感谢两位检察官对我们工作的监督和指导。我们一定将工作做好,不给你们添麻烦。”
吴知非和栾伦功尴尬地拿起桌上的笔记本。他们本来还准备从其他方面提出诘难,可是关西的言行已明确显示出送客的意思,只得灰溜溜地跟着走出会议室。
其实,所有的诘难都是他们要提的,意在提高自己的威信。检察长只是让他们来履行一下程序,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敢得罪关西。
第二天,全省召开半年公安工作调度会。关西带着齐胜提早赶过去,想在会前拜访石锋教授。为了精减开支,这种会议只有局长一人参会,其他人都在本地参加电视会议,齐胜过来的目的仅仅是向石锋汇报案情。
“我想您也该来了。”一见面,石锋便风趣地说。
齐胜跟着关西走进石锋办公室,拖过两张椅子在教授的桌子对面坐下。因为石锋的权威性,他几乎给所有参加过警官学院培训的学员上过课,所以他几乎跟全省所有中层以上的警官熟悉。“我感觉碰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关西说,“我知道郑航向您汇报过,他说的都是真的,可能更加复杂……”
“有话就爽快说,案情我基本熟悉。”石锋说。他知道不是难题,关西不会亲自登门。
“我来开会,齐胜来接您,您看您有没有时间?”关西直截了当地说。
“现在就走?”
“就您的时间,或者是否需要向院领导说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已经请示过,他们也很感兴趣。”石锋说,“这种案件在全省全国都是首例,对所有侦查员和研究员都将是一个新鲜课题。”
于是,关西继续去开会,齐胜带石锋赶回辰河,全程高速,获悉消息的郑航跟方娟在路口上等。一见面,石锋就用洪亮的声音喊道:“方娟美女!”他握了握方娟的手,力道很合适。
“你们该不会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吧?这么郑重其事地欢迎我?”
方娟立即红了脸,挽着教授的手说:“我来欢迎错了?”
“不是,不是,我高兴着呢!”
接着,他看着郑航,眼睛黯黑空洞。石锋吓了一跳,他知道那是一双严重缺乏睡眠的眼睛。
“除了工作,你别的什么事都不做吗?”
郑航点点头。
石锋咕哝了一句,视线离开郑航,看着办公大楼。“真是我的好学生。”
四人一齐来到会议室,贾诚已准备好一应资料和物证。石锋跟他打过招呼,不再闲聊,便将郑航拉在身边,开始分析物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是第一次接触这么齐全的案件资料,看得非常认真仔细。“你请我过来看现场。”石锋说,“现场是看不到了,但可以凭这些照片想象现场情景。”
郑航可不是傻瓜,眼光顺着石锋的手指,皱起了眉头。“您是说,这些照片里就有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
“有这种可能。”
郑航叹了口气,双手按在桌上,目光更加集中。“等等……鞋印……不,轮胎印。”
“你发现了轮胎痕迹?”齐胜俯过来。“什么车的,知道吗?”他盯着教授。
没声音。石锋盯着照片,郑航在一张白纸上画出痕迹,室内山一般的沉寂“这个轮胎印十分普通。”石锋说道,“但跟一般家用小车的轮胎可以混搭不一样……应该不难确定……五菱之光,不……长安之星。对,长安之星,而且是老款的。”
教授抬起头,瞪着贾诚。“你马上请人按照郑航的画图,造出轮胎痕迹的模型。就车辙印来看,轮胎应该已经磨平,需要换胎才能走长一点儿的路程。”
齐胜看着石锋,神色惊讶慌乱。石锋回瞪了一眼。他知道齐胜那是愧疚自责的眼神,他一定在侦查中发现过长安之星,只是忽视了。
“在对志佬被杀案的最初侦查中,现场视频出现过一辆长安之星。”齐胜坦诚地说,“调查发现附近居民有几辆同类车,便没有深查。”
“这是严重失误。”贾诚严厉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不是。”石锋轻巧地说,“即使找到长安之星,你们也无法确定是哪一辆。因为你们看不懂车辙语言。”
“车辙有语言?”贾诚惊讶地问。
“差不多吧!”石锋拿着郑航素描的车辙痕迹图在空地上来回踱着。贾诚焦急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却又不敢说话,怕惊动了教授的思绪。
“虽然没有现场了,但我们还是去看看‘现场’吧!”石锋取下黑框眼镜,放进胸前的口袋里,拔腿便往外面去;一边走,一边挥着那张素描,嘴里嘟嘟囔囔。
“小郑,那些现场照片还有许多地方值得分析。”石锋说,“在‘现场’你要仔细观察,为研究照片准备好素材。”
郑航不知所云地点点头,懵懵懂懂地跟在后面。
没有人对石锋的话做出评价,所以教授转变了话题,开始与贾诚和齐胜谈论起案子来。
“你们对嫌疑犯有没有估计?先假设他驾驶着这辆长安之星,那是一个什么形象呢?开小店、需要送货进货的商贩,送快递、搞维修的工人,还有经济能力不太允许,却需要代步车的年轻人……像这种磨损较大,外观土气的车辆更可能是前二者,但他们大都张贴着广告,或者公司名称。”
齐胜插了一句:“大都沾满了灰尘,或者看不清车体上的字。”
“有这种可能,”石锋继续说道,“只要有字,不论多小,多不起眼,或者被蒙得几乎看不清,总有办法分辨清楚。这样范围是不是缩小了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贾诚问:“主要查没有张贴广告或者公司名称的。”
“如果贴字,一定留有细微的新粘的胶痕。这个嫌疑人如此聪明,有可能时常变换花样,但不论怎么变,万变不离其宗——共同点和异常性。”
志佬现场主要看了前面小巷及胡同部分;宝叔家也没有进去,只看了看前面的停车坪及巷子口;田卫华现场在老庙社区,看得仔细些,花的时间最长。石锋让郑航找一个停车的地方,停得远了,嫌疑人要走好一段距离,停得近了,恐怕惊动被害人。
方娟跟着郑航一路琢磨。
齐胜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对教授说:“这个现场我们仔细搜索过,调看了所有视频,五百米范围内没有发现车辆来去的踪影。”
“不止五百米,就以一千米为半径。”
齐胜看了一眼贾诚,又看了一眼教授,说道:“一千米?覆盖了大街和好几条小巷,车来车往,流量很大,恐怕会有很多‘意中人’。”
石锋笑了。“我们找的是长安之星。流量再大,车辆再多,长安之星不多,符合我们设定标准的车更少。”他抱歉地对着贾诚笑了笑。“得辛苦贾副局长立即安排人去做这件事,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贾诚点了点头,立即打电话落实。
但折腾了半天,郑航没有完成教授的指令。这是个没来得及改造的老街区,巷道四通八达,几米十几米便有一个角落,几乎每个角落都可以停车,既隐蔽,又不会留下痕迹,如果不是占用主人的车位,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问:“总共有多少个角落?”
郑航耸耸肩膀。贾诚和齐胜以为郑航答不上来——这很正常,探寻哪个角落可能藏车,当然不会去数有几个角落。
“十五个,教授。”没想到郑航数得很清楚。
石锋噘着嘴说道:“那么结合两地视频出现的车辆,以及我们对车辆年限的预计,可以画出车的图像,看看能否在这些地方找到线索?”
“好,马上落实。”贾诚说着,看看时间不早,建议先去吃饭。发现车辙及车影已是突破性进展,虽然图像显示车辆毫无特色,查找无异大海捞针,但忙乎一天,总得张弛有度,不能把破案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教授身上。
招待是领导的事,八项规定严格限制了陪餐人数。郑航和方娟便跟教授告退,留在老庙社区。这是一片老居民区,巷道里散发着炒菜的香味,方娟闻见了。
“我要吃晚饭了。”她大声宣布。
郑航也饿了,但他吸多了烟,嘴里苦涩,没有胃口。“再走走看吧!”
他们一家家商店饭馆地走,给里面的人看画像。没有特殊标记,但店主们都答应会留意观察。郑航留下了自己的警民联系卡。
接着,他们走进“花之林”茶餐吧。这是这一带装饰最雅致的场所,可以喝茶、喝咖啡,也提供中西餐、煲仔饭。郑航找了一个临窗的卡座,请方娟坐下,然后招呼服务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隔着狭窄的走廊,有两席圆桌,坐着老老少少十几个客人,大约十分熟悉,彼此吆喝着,三个四至六岁的孩童绕着桌子乱跑,忙着应酬的年轻母亲不时呼喊,孩童却越过走廊,钻进卡座里,骚扰方娟。
母亲不得不走过来,满脸堆笑地道歉:“对不起,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没关系。”方娟说,“他们真可爱。”
“就是不听话,太调皮。”
“调皮的孩子聪明。”
郑航过来了,方娟向他做了介绍。
“你男朋友真帅!”孩童母亲说着,冲郑航笑了笑。
郑航正拿着菜单,僵了一下。
“谢谢。”方娟感到很温暖、很称心。
女服务员端来茶水,方娟突然想起画像的事,把它摊开在桌面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画家吗?”孩童母亲搭腔道,“画得真逼真。当然,社区里长安车很多,很普通,但你画出了它的细微特征,比如车右侧的划痕。”
郑航手里的菜单落在地上。他看了看画像,又盯住孩童母亲带着倦容的脸,又看了看方娟,接着盯着画像。
方娟首先反应了过来。“你见过这辆车?”
“见过。”她说,“就是几天前,这辆车停在我家门口的巷子里,灰扑扑的。我家小孩跟同伴从幼儿园回来后喜欢在那里玩,一个招呼没打到,他们把车身当黑板了。”
她指着画像上的汽车车身,说道:“我准备赔点儿钱的,可是车主一直没有出现。”
郑航仔细辨认,车身上有一个模糊的符号,像英文字母“s”。
“那天,幼儿园老师正好教到‘s’。孩子心性你们是知道的。”
“记得车牌号码吗?”
孩童母亲惊讶地盯着郑航。“你们……不是车主啊!”她咬着嘴唇,双眼盯着桌上的一束绢花思考着,“05136?186?756?记不起来了。反正开头数字是05,最后数字是6,我不确定当时抄下号牌没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聚精会神地听着,接着问:“你记得车子是什么时候开走的吗?”
“不好意思,太晚了,我们没再出门。”
方娟接着郑航的思路,柔声问:“第二天早晨送小孩时,车子不见了,是吗?”
“早晨是我丈夫送崽的。”孩童母亲把丈夫叫过来。郑航出示了警官证,并递了张警民联系卡给丈夫。“你见过这辆车吗?”
所有眼睛都盯着郑航,连三个小孩都不跑了。男人粗略地看了看画像。“没见过。”
郑航记下了他们的姓名住址,问清哪个巷子口,饭都顾不上吃,立即赶过去。
37
拿着那枚鞋印,石锋喜不自胜。
“小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大声喊道,“一只溯溪鞋,国际著名品牌,号称耐用二十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郑航不是驴友,从没参加过户外活动,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溯溪鞋。不过捕捉到鞋印,多了一条线索,还是很有成就感。这种成就是教授启发和带动的结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初看起来,那只是十几个带花纹的点,呈弧形布局,将点连接成线,才有鞋前掌的形态。这是郑航一夜未睡的结果。方娟看到他的熊猫眼,心痛地劝他睡会儿,他却拉着方娟去了宝叔家后墙外,用高分辨率的照相机拍了一组照片回来,再在电脑里成比例放大、组合,利用ps技术形成了这枚鞋印。
郑航已经对鞋印进行了初步比对,底纹、尺寸、品牌,还有可模拟磨损度。可是他一无所获,公安情报信息平台数据库里,根本没有可类比的鞋。
接着,他登录互联网专业制鞋网站,只看到一种跑步靴底有类似鞋钉,但是它落地形成的点,似乎跟他拍下的点印不搭边。他不想在毫无结论的情况下提交线索,但时间不等人,石锋吃过早餐就让他过去,他不得不将鞋印交了上去。
幸运的是,石锋对郑航发现的鞋印很感兴趣。一眼便辨认出鞋的品质和品牌。这是郑航听过他的课后,十分崇敬他的原因之一。
“溯溪鞋很特别吗?”郑航大胆地问了一句,右手仍紧紧地攥着电脑复制的鞋印图。
“不特别。但这张图上的溯溪鞋特别。现在国内有很多生产溯溪鞋的厂家,但他们无法生产这种鞋。这是由美国一家家族企业制造的鞋,他们专门为专业登山者制鞋,可不是你随便在附近的超市或驴友俱乐部就能买到的。”
石锋的话吸引了郑航的注意。“这么说,它非常高端,在国内十分罕见,具备追踪性?”
不过,接着石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这个嘛,如果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可以说这句话。现在,国内仿制品不少,仅凭印记,难以判断真伪。”
石锋戴着物证手套,举着照片颠来倒去地看,对贾诚说:“贾副局长,请你带几个痕迹技术员跟我去现场看看,最好准备好楼梯或者爬墙工具。没准还有给我们惊喜的东西在。”
贾诚立即拨打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拿起现场勘查工具,又皱着眉头放下,等贾诚打完电话,接着问:“市里有没有研究有色金属的人员?恐怕需要他们帮忙。”
“有色金属研究所已经撤销,不过,还有几个退休人员。”贾诚说,“我一个堂舅舅曾是专业的化验师,还保留着好几种化验设备。”
“就找他,最好马上接他一起去现场。”石锋高兴地说,“看来真正的痕迹还在墙上。”
脚手架很快在狭窄的阴坑里架起来。石锋和贾诚的舅舅老金一起爬了上去,郑航拿着取证袋和玻璃瓶站在他们旁边,痕迹技术员按照石锋的指示,在下面帮忙。
物证收集需要足够的耐心,要辨认,要分类,还要去伪存真,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扣准案件的命脉,锁定犯罪嫌疑人。石锋一生都在从事这项艰苦的研究,他的见识和敏锐无人能比,一眼就能看出哪是证物。
但是现在他身处一面墙上。十余天前有一个人穿着溯溪鞋在墙上踩过几只脚印,历经十余天的日晒雨淋,他仍需从脚印里找出靴子留在墙上的东西。靴子上会不会沾有带嫌疑人特征的东西?即便有,那些东西会不会已被雨打风吹去?即便仍有残留,那些东西能否被肉眼所分辨、所发现?
现场所有人都在质疑。但这份疑问,只留在心里。
石锋将痕迹取样工具挂在胸前,右手攥着一把金属镊子,左手捏着一只取证锡盘,首先靠近了第一只脚印。这块墙面与其说有一只脚印,不如说留有七八个圆点,只是圆点的布局十分规则。石锋头上戴着钨光灯,左眼套着放大镜,在圆点间搜寻。
郑航出神地望着。他想,不论教授能否找到有关物证,他的这份严谨细致永远值得全体民警学习和传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年轻的民警或坐或蹲在地上,感觉有些累了,五十多岁的石锋和六十多岁的老金却仍在脚手架上忙碌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趟没有白来。”石锋拉着老金走下脚手架,“接下来更要辛苦您了。”
“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老金客气地说,“那就去我那儿?”
“行。”石锋感激地说。
贾诚让其他同志收拾现场物品,他和齐胜、郑航、方娟跟着一起到老金家去。
老金虽已退休,仍担任着地质矿产开发局顾问。他的书房简直就是一间小型矿产检验室。他取出必要的检验工具,倒了一杯水,用滴管吸了几滴水挤进一个小玻璃瓶子,然后放了一块墙面取来的泥,接着又加了点儿水。他晃动着玻璃瓶,把那小块泥稀释了,接着又把稀释的泥小心翼翼地倒进了另一根玻璃试管。
“看,”他举在石锋面前。“有些微小的反射颗粒,你成功了。那是一种金属和矿物质含量很高的土壤。”
接着,他又漂洗了一遍矿物质样本,倒了一些在干净的载玻片上。
老金将载玻片放在显微镜下。
“独居石,竟然真是独居石。”老金惊讶地喊道,“可以确定。不过,还有一点点铅和锌,这是意料之中的。”
“真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独居石对于每个地方来说,都是独特的东西,虽然我们这里属于全国首产地。”老金从显微镜旁直起身子,回到物证袋边,又拿起另一只装着碎屑的袋子。“在赭冈国家森林公园的山顶。俗话说,‘赭冈有人,独居无石’,这是一片禁伐、禁猎、禁挖的森林。这人恐怕活动在赭冈山顶有段时间了。”
“您确定?”石锋睁大了眼睛。
“有时间,我陪您去走走。那里风景不错。一般旅游者或者驴友去一趟,鞋底很难沾上这种东西。而且,此人专门穿上溯溪鞋爬墙,是有备而来。因为这双鞋很适合爬墙,但主人是专门穿着它在山上走的。”
“哦。”石锋感到大受裨益。
“还有更有趣的东西。快看这个。”
石锋往前靠近了一些。老金从另一袋碎屑里取了些东西放在载玻片上,推到显微镜下。
石锋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金丝楠木的碎树叶。”老金又调整了一下显微镜,然后把第一个样本拿出来,换上第二个。“不错,是楠木碎屑。我敢说你们找的这个人肯定在赭冈公园活动,有可能是躲猫猫。楠木只有这山上有,其他地方没有的。”
“山上可以住人吗?”
老金弯腰看着显微镜,说:“当然啦,山上守林人的房子都是政府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守林人。难道是守林人杀害了几十名吸过毒的人?
赭冈森林公园可不是丹霞山,那是横跨三省,覆盖几个市州的山林,虽说主体山顶在辰河境内,但要搜山或围捕,却不是辰河市警察力所能及的。
“那就先组织精干警力进山调查。”贾诚说,“这条线索不能放弃。”
这是一顿沉闷的晚餐。石锋提出饭后要赶回去,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使命,而且这两天耽误的课需要他慢慢补齐。但对郑航来说,虽然发现很多关键证据,有利于他撇清嫌疑,并证明串并案是完全正确的,但没有真正锁定犯罪人,令他十分苦恼。
方娟一直在旁边安慰他,并不停地代他向教授表达敬意。石锋不以为然,他解释说,研究证据的教授只是一个思想者,警察才是真正的实干家,依赖教授破案的,那是天方夜谭。
郑航心情不好,便不再说话,怕自己进入雷区。
这时,方娟的手机振动起来,她想都没想就接了。她觉得可能是管理中心的同事,几天没去,肯定堆积了一案头的事情,或许有急着要处理的。
但是,电话那头没人说话。
方娟瞬间明白了,脸涨得通红。她拍了拍郑航,在他口袋里掏出手机,接着跑进隔壁空包厢,将自己和郑航手机的录音功能全部打开。
“你们太失败了!”电话那头狠声说,但声音低沉,依然是经过电子设备处理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听着呢!”方娟慌乱地回答,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过来的郑航。
“你们在查车。”对方暴躁地说,“还查那扇墙壁,自以为可以发现什么有力的证据。但是,时间迫在眉睫,公道自在人心。你们怎么就采取不了行动呢?”
方娟冷静地说:“我们见面谈吧,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可以赶过去,好吗?”
“不用,你太白痴了。不值得我去见你。这么久了,人一个个死去,难道你是为了减少你们的管理责任?”
“告诉我你的姓名,我需要你的地址、电话。我认为你是一个有正义感、值得依赖的人。我保证只我一个人来见你,我保证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跟我的事。”
但打电话的人根本不听方娟的话。他似乎很受伤,很生气。“你找男朋友倒是很卖力,工作却差强人意。小心你男朋友,他是个危险的人。有人忌恨他。说不定哪天,危险会轮到你,像那些瘾君子一样,几刀子捅下去……”
“我知道他很歹毒,”方娟清楚地说,“很聪明……杀一人,嫁祸一人,我知道他干了些什么,可是我们需要证据。他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只要你告诉我一些线索,我就能阻止整件事情。”
还是没有回答。方娟感到对方的沉默是思考,接着传来电磁干扰声。“我已经无法忍受了,你太无能,我得另外选一个人报警。”
她犹豫了,然后果断地说:“那你把情况告诉郑航吧,他能帮你。”
“不,他是刽子手。”电话里传来磨牙的声音,“宝叔是因他而死的。你知道吗?如果他不插手,宝叔最多判无期徒刑,或者法院判不下去,无限期拖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还是跟我见面吧,就算帮助我,也能帮助你。”
“不行,我不能见你。你会迷惑人的,我真受不了你。我恨不得杀了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爱,知道吗?爱就是这样的。”打电话的人很激动,“他曾经深深地爱着你。很久以前,他一见你就无法自拔。可是,现在不了,他有他的道德标准。”
“非常感谢你,可我不知道他的爱啊!”方娟假装很激动地说,“让他来向我表白吧,说不定我可以爱上他呢?”
“不……不行。”声音变小了,接着是一段长长的、长长的沉默,接着电话挂断了。
包厢门口,石锋、贾诚、齐胜怔怔地站着。
“你熟悉打电话的人吗?”石锋首先开口。
“不熟悉。”方娟说,“这是第四通电话了,中间相隔的时间有点儿久。”
“那就查啊!录音只是手段之一,一边通话一边追查,那是多好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第一次感到教授是个严厉的人。“他每次都是突然打过来,而且只说几句话,根本来不及。而且,他拨打网络电话,使用变声设备和欺诈软件。”
“还有呢?”
“从他使用词语及讲话方式判断,应该是个男性,有一定知识素养。但喜怒无常,能感觉出来他精神存在某种问题。他的口头禅是‘时间迫在眉睫,公道自在人心’。”
石锋赞许点点头。“总结得好。”
“打电话的时间没有规律性,但都是在该打电话的时候出现,比如杀人者策划的时候,杀人前夕,还有就是我们调查车辆、勘查墙壁一定触动了他某根神经。”方娟沉吟了一会儿。“他是一个做事很有计划性的人。”
“这跟你猜测他是个有知识素养的人是一致的。”
方娟点点头。
“他的动机呢?他为什么打电话?为什么给你打电话?”石锋在“你”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是个方娟反复思考过的问题,也许这次对方提出了一些缘由。
“第一次,打电话的人告诉我某人忍不住了,时间迫在眉睫,公道自在人心。我听得莫名其妙,他却没有再说下去。第二通电话像是精神病发作,说了一番要杀人、要杀人的疯话,并说那些吸毒的人多么坏,尽给我添麻烦,只有多死一些,我才能轻松些。我尽力地安慰他,并说帮助吸毒的人是我的职责,我不怕麻烦。但他仍说,杀戮就要开始,你看着吧。第三个电话应该是警告和提醒,他说杀戮已经展开,让我注意一块黄绸手绢,或许那块手绢会帮助我揭开谜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天呢?”
“很生气。”方娟说,“一定我们并没有从黄绸手绢里发现谜底,让他生气了。还有把宝叔的死怪到警察头上。还有……就是威胁我,说我可能成杀戮的目标。”
“后面的话,我也听到了,他有些语无伦次。”石锋关切地说,“目标针对你未必是真的,但有一句话一定出自真心。”
方娟羞红了脸。
“‘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因为‘他曾经深深地爱着你’。其实,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打电话,因为他要告诉你这个杀戮游戏。”
石锋接着说:“这个人可能就是嫌疑犯。”
“那他为什么认为宝叔不该死呢?”
“也许是郑航的插手,让他感到了恐惧,从而改变了游戏规则。”石锋思考了一下,“包括田卫华的死,与原来的手法和性质完全不同,属于灭口性质。”
贾诚插话道:“是的,如果说宝叔的死还在嫁祸郑航,那田卫华的死就丝毫没有了嫁祸的指向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问:“会不会宝叔跟田卫华不是连环杀手杀的?”
方娟接着问:“我也一直在考虑,恐怕真有这种可能?”
石锋耸了耸肩。“贾副局长,齐队长,你们是亲自经营案子的,你们认为呢?”
“手法和性质有些不一样。”贾诚说,“但我们并不知道嫌疑犯是个什么人?”
齐胜附和地点点头,算是对石锋的回答。
“你们觉得方娟会不会有危险?”石锋转换了话题。
“不确定。”贾诚说,“不过,党委已经做出决定,不让郑航参与侦查,专门做好对方娟和自身的安全保卫工作。”
“我能自己保护好自己,我也能保护好方娟的。”郑航说。
石锋严肃地说:“真是我的好学生。”
郑航却并未因此露出笑容。他接着说:“我答应过志佬的朋友们,也答应过宝叔,一定查出杀人凶手。所以,我不会退出侦查的。现在,很多证据浮现出来,很多线索具备了指向性,从打给方娟的电话看,嫌疑人也感到了威胁,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这正是千载难逢的侦查机会。而且,他将我纳入了他的嫁祸对象,下一步可能会把我纳入杀戮对象,我更不能放弃,放弃就等于认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微微颔首,脸上绽开愉快的笑容。“如果让你侦查,你将从哪里着手呢?”
“根据我的分析,系列杀人案的凶手应该是白领、有较高的知识修养,较高的法律水平,他不可能来自赭冈森林公园,结合电话信息及杀人手法,极有可能有两个人。”郑航顿了一下,接着说,“一边派出专案组带着警犬赴赭冈搜查,一边紧扣车辆等线索,查城市白领,我不相信不能将他送进监狱。”
“让我跟你一起查吧!”
“你不是急于回去上课吗?”
石锋戏谑地说:“你那么坚定,就不准我改变一下主意?”
送石锋去宾馆休息,方娟也回了自己的家。郑航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担心,不是夫妻,甚至彼此从未表白过,两人怎么可能日夜守在一起,他怎么保护她呢?
走进家门,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马上洗浴。
客厅里静悄悄的,郑航四处看看,感觉窗户像瞪大的眼睛回望着他。一种无以名状的寂寞感缓缓包围着他,沉甸甸的,很有质感。
他忽然感到万分疲惫,脚下不稳,费力地移到沙发边,沉重地坐下。
沙发柔软而温暖,郑航却似乎坐不住,仿佛全身的力气,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似的。他如稀泥般躺在沙发上,张望着窗外一片晴朗的夜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云彩,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繁星不停地闪烁,有的流逝,有的飘移。他又看到那颗北极星,只有她坚定执着地守在那儿,为夜行者指示着方向,从未动摇。
他想起那些吸毒者的生命就那么轻易地逝去。他不愿意看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常,不论他们多么卑微,在法律的保护下,他们都是平等的。
杀人者,你很开心吗?
此刻,你还躲在某个角落里孤芳自赏吗?你一定无法平息内心的毒焰,摆脱不掉深藏在内心的恐惧,还有惩罚的预感,随时都会像崩溃的电脑系统一样,无法控制。
你不敢现身,更不敢让我知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