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2)

('“让他在里面休息一个上午,下午再办手续。”方娟接着说。

她的目光投向李后宝,沉着的脸色突然变了。郑航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是她极力保护挽救的对象,却逃进山里,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差点儿失去性命。

“我们得下车了。”郑航轻声说道。

方娟叹了口气,稍稍点了头,让在一边,伸出手,准备搀扶。

郑航弓着腰,双手挽进李后宝的腋下,半抱半搀地将他弄下车。方娟用与他一样的动作接住。李后宝已浑身无力,完全靠两人同时架着前行。

突然,一阵喧嚣像大浪一样猛地扑过来。正要离开的记者们瞅见两个警察押着一名被掩护的人下车,立即赶来,不停地对他们大吼着提问。

随后赶来的保安一边喊着让大家遵守秩序,一边手忙脚乱地围成一个圈,试图先保护嫌疑人进候审室里去。记者们叫着、喊着,吸引了一群早起晨练的群众。

郑航和方娟努力保持专注,看着前方。此时,齐胜带人过来帮忙。

“让开,让开,拜托,请大家往后退!”

“停一下,停一下,让我们看看是谁!”某个人大喊。郑航心想,真够蠢的,警察办案难道会听你的?但他们的脚步明显被阻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记者们谁的话都不听,一股脑儿地拥上来,摄影师为了抢头版照片,彼此争相推挤。

方娟听到另一声尖叫,做了个错误的举动——她不该回头看的。权哥搀扶着莫爷,计伢子拄着拐杖,后面还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

“停下!”计伢子哭喊着,往前跨步,拐杖飞也似的划动着,残疾的身体一晃一晃地摇了过来。“让我打死那个该死的杀人犯!”

t恤下传来莫名的嘀咕声,李后宝听见了计伢子的声音,呜咽起来。

最后,他们总算来到了办案区域门口。郑航用身体挡住拥挤的人群,方娟侧身往门里去。记者仍然厚颜无耻地试图推挤靠近,但警察们强迫他们往后退。

拥挤中,套在头上的t恤滑落下来,李后宝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在意,但要补救已来不及。

郑航搀着李后宝进了办案区域,方娟连忙跟着,两人用力甩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纷纷扰扰,只剩下李后宝、齐胜和他们俩。

候审室里有床有被,郑航将李后宝安顿在床上。齐胜要给锁上手铐,郑航抗拒着不准,但方娟从安全考虑,还是劝住了郑航。毕竟,锁住才是万全之策。

过了一会儿,他们打开门出来,坪里仍聚集着一大群人,整个通道都堵塞着。齐胜猛喊话催促这些人离开,但他们一直不肯让出道路。权哥站在最前面,要求把李后宝交给他们。计伢子情绪最激烈,挥舞着拐杖,喊叫着要打死李后宝。只有莫爷露出难过的表情,默不作声。其他大部分人脸上都挂着对杀人凶手的鄙夷。

上午八点半,关西召开专案工作会议。欧阳伟详细汇报案发前后的侦查情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案件看起来是突发性激情杀人,发生时间在晚上十一点至深夜两点之间,第一现场在距橘树林五百米的乾元巷。当时,夜深人静,橘树林及乾元巷都已悄然无人。

被害人身中八刀,其中一刀捅中心脏,致当场死亡,另外有两刀捅中肝肾部位,也可致死亡,但这两刀发生在捅中心脏之后。这一点符合心怀仇恨的激情杀人特征。

奇怪的是,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在第一现场留下的血迹却并不多,自第一现场至橘树林几乎没有留下血痕,也无拖动的痕迹。难道凶手每捅一刀,还用什么包住伤口不成?难道他在移动尸体之际,还将尸体装了密封袋?侦查员在确定凶手移尸的行进路线上,花费了很多心思,最后才推论出合理的案发顺序。

“没有目击证人吗?”徐放问。

“没有。”欧阳伟说,“至少目前没有找到。我们费了很多心思找证人,但周边环境僻陋,正是待改造区域,或者住房闲置,或者过分破烂无法居住,只住了几个老年人,也都不是耳聪目明,而且早早入睡,搞不清楚状况。”

欧阳伟接着介绍。延展搜索范围后,在八百米外的巷口视频里出现过一辆长安之星,但能进入此巷口的路径太多,无法精准确定车从哪里来,去了哪里。派出两个组前去访问,居民反映附近做小生意的不少,拥有长安之星的住户很多,很难确定那是谁家的。对附近的车辆,也进行了详细清查,特别是长安之星,内饰的勘查很仔细,没发现线索。

“因此,这辆挂着模糊牌照的长安之星,可能只是偶然路过,或附近住户的,这种事很常见。”欧阳伟得出结论。

“等等!”郑航说。欧阳伟看了他一眼,非常不耐烦的感觉。郑航看得出他已经假设自己已经破案。现在的再汇报、再研究、再分析,都是对他的不信任。这一切都是郑航造成的,他不想理会,也不在乎郑航的推论。

“第一现场及移尸路线上很少血迹,这肯定意味着什么?”他坚定地说。

“为了推迟发现时间,清理现场血迹、移尸都是凶手的正常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一个普通的杀人犯清理过的血迹能够在现代科技面前掩人耳目吗?”郑航说,“据我所知,不论大理石、水泥或者沥青地面,只要留下过血迹,即使用清水冲洗,也逃不过痕检仪器的检测。”

“也许被害人倒在铺垫在地面的什么物品上,这东西被凶手带走了。”

“如果不是刻意制造,会有这么干净吗?还有转移尸体的路线上……”

“听着,”欧阳伟语气放软,很明显他已转变了对郑航的看法,这个年轻人并非完全无理取闹,“现场确实有精心准备的成分,除了现场血迹,还有地点选择、时间选择,留下的物证似乎也有刻意性。凶器匕首竟然就埋在距抛尸现场不远的橘子树下,这也太不小心,虽然上面没有验出指纹,但很容易让侦查员联想到凶手擦去了匕首上的痕迹。”

“我想,现场情况存在着与激情杀人相矛盾的部分。”郑航说,“刚才,你也说到留下的物证存在刻意性,可不可以请法医、痕检人员亲自说说当时的取证情况。”

欧阳伟翻了个白眼,看了看齐胜,然后说:“当然可以,请——”他点了点现场法医。

现场法医表情僵硬,欧阳伟搡了两次,他才醒过神来。他弄懂了郑航提出的疑问,但他心里没底。当时怎么取出死者指甲里的血肉的呢?抠得很紧,还是夹得很松;那皮屑是顺着进去的,还是逆着夹在里面的?

真笨!还曾获得过法医检验先进个人,认真严谨的检验精神哪里去了呢?

郑航仍然望着他,等着做出说明。

他该怎么说呢,严谨对待,还是蒙混过关?如果他想蒙混过关,没有人可以揭穿,因为会议室里没有任何人比他专业,当时现场也没有录像,没有任何佐证。但他不能那样,那有违他的良心,有违他的专业精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很惭愧,当时有很多细节没有注意。”

“据我所知,法医取证必须记录当时的情景,留下过程文本。”郑航反驳道。

“是的。但没有细致到你需要的程度。”

郑航移开目光,再次看着欧阳伟。“痕检呢?”

欧阳伟盯着身旁的技术员,脸红了。

关西挥挥手,表示刑侦部门不用再回答问题。他说:“情况已基本明朗。下面请市局的方娟同志谈谈掌握的情况,以及下一步想法。”

郑航主动出击,提出质疑,攻破了刑侦的证据堡垒,本以为可以争来发言权,一抒己见。但关西并不打算让他称心如意。

方娟站起来,对着全场鞠了一躬,却拿眼看着郑航。安置好李后宝,他俩没有休息,一直在讨论接下来的事情。郑航坚决要求对李后宝实施取保候审,由他做担保人。方娟担心关西不会同意,杀人案件嫌疑人从来没有过取保候审,更不可能由警察做担保人,而且,一旦郑航做了担保人,他必须回避,他俩的搭档还怎么做下去?

接下来的十分钟,她将自己介入吸毒人员刑事案件的过程,发现的疑点,以及对刘志文被杀案的怀疑,一一做了介绍。她说,调研的二十几起案件都有几个共同的特征:所有案件都没有目击证人;看似普通却有精心设计的痕迹;证据确凿,但证据来源存在疑点;犯罪嫌疑人都矢口否认……

“所以李后宝作为此案的嫌疑人,是存在疑点的,其中不乏嫁祸的成分。我建议只对他进行行踪控制,并不强制关押。是否合适,请关局长决定。”方娟做出结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行踪控制,无非取保候审、监视居住。

最后,关西做出决定,对李后宝进行信息采集和深入询问后,给予监视居住,由城矶派出所管理社区警务的同志直接执行。后面一句,其实就是点郑航的将。

接下来有很多工作要做。刑侦采集李后宝的指纹、dna信息,拍照存证,安排预审专家进行询问。方娟帮忙从法律援助中心聘请律师,郑航安排民警和社区干部熟悉李后宝的家,部署监视居住事宜。

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还是庄枫。他一赶到公安局,便立即介入预审的询问,并告知齐胜,李后宝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要求即刻送往脑科病医院,让那里的医生替他检查,并治疗他受到惊吓的精神状态。

整个询问过程,李后宝只是无精打采地坐着。

郑航和欧阳伟送李后宝到脑科医院检查。方娟必须继续去看案卷,关西希望她将案卷里的所有可疑信息都条分缕析地列出来,供他参考。庄枫像只跟屁虫似的,守在她身边,一边帮助她翻阅案卷,一边喋喋不休跟她讨论时尚问题。

方娟用厌恶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她说她更关心的是刑事案件中的嫌疑人。他却说公安部门只会伸张扭曲的正义,并不能领会社会底层群众的真正需要。方娟只能更鄙夷地瞪着他,直到他懂得自己应有的分寸。

晚饭时分,郑航终于带着李后宝返回。方娟坚决送走了要请她吃饭的庄枫,回到专案组。窗外盛开着白玉兰,虽然没什么香气,空气中却弥漫着清新的味道,她很惊讶脸颊竟然有碰触这种气味的感觉,而正在沉落的晚霞洒下的红光如同一条条红绸,挂在树梢,披在窗台,给心情带来一抹亮色。

在专案组吃过饭,预审员再次对李后宝进行了询问。郑航带着李后宝离开,方娟主动要求驾车,送他们过去。方娟和郑航都是相信李后宝没有嫌疑的,监视居住安排也就只做到适可而止,没有过分严厉。

郑航关注着宝叔的情绪,时不时地望着他的眼睛,两人用眼神交流,赢得共鸣。但方娟突然感到有一双贼眼在窥探着,似乎跟了她很久,如影随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面的楼房里,两只溜圆的镜筒正对着方娟的窗户。

他一身灰色的溯溪服,好像刚野营回来,手里拿着一副高倍望远镜。镜筒里她的脸、她的表情、她黑亮清澈的眼睛十分清晰。不过,最近每次看到她,心里都十分难受。熟悉的露台、熟悉的窗帘、熟悉的床面,都一如既往,但她的动作、她身体的曲线似乎起了细微变化,这令他头晕目眩。

她在轻轻地吟唱,嘴唇微微翘起,配合着愉悦的表情,像一朵绽放的鲜花。

这令他十分沮丧。

其实,把吸毒人员当作报复对象时,根本没有想到会将方娟牵扯进来。当年有当年的愤怒和怨恨。吸毒人员是社会唾弃的对象,是城市草民,他们沦落为吸毒者就决定了他们存在的意义是接受,接受他人的安排,接受命运的安排。

他要这些人都去死。

他是个有智慧的人,最清楚策划的重要性。“事前谋划,事中控制,事后追踪。”他父亲总会厉声说,“事情的成功来自事前精心的准备。”

不过,他父亲是空想族,有理论却停留在空谈中,空谈误国,当然也误人误事。他不一样,他会做功课,学习研究,着手计划。他一旦专注于某件事情,就会全身心地投入。不怕花时间和精力,重点是把事情完美地完成。

他要告诉吸毒者,什么是上天的惩罚。他在替天行道。

然后,他碰到了方娟。第一次看到方娟,他不禁啧啧称奇。他早就听说社区自愿戒毒管理中心有个女警叫方娟,是个美丽迷人的女孩,但是当他看到真实的方娟时还是感到震撼。曲线优美的身材、玉雕精工的脸颊、润泽如雪的肌肤、乌溜溜的眼睛。她不仅仅是漂亮,更张扬着一份女性的精气神。她的出现,让他对女人充满了崇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本来以为女警察都是五大三粗、豹眼狮口的钟离春,但这个女孩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优雅文静,撩拨刘海儿时跷起兰花指。他一度怀疑她在警官学院学的是礼仪,但她擒敌拳打得虎虎生风,射击比赛还获过名次。而且她在辰河没有任何绯闻。

不过,他并不了解她的过去,也无法了解她的过去,因为他无法进入她的生活。

该死的。他相信现在已经有人进入了她的生活,这个赢了他的人,似乎处处都赢了他。

这个人就是郑航。

两人同样都是孤儿,郑航由姨妈托管,却受到公安局领导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呵护,仿佛是世界的骄子;他跟着远房亲戚生活,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他们同在一所高中,郑航的成绩总是压在他前面,高考时他虽然分数高出郑航,上了重点政法大学,但他知道那是郑航不想考出高分。

最重要的是就业。郑航轻轻松松录了警,他却屡考屡败,最后在政审关口被彻底“枪毙”。

这世间真是太不公平。一个办冤假错案的被授予无上荣誉,一个蒙冤含屈的却永远不得翻身。至少他现在是这样认为的——十二年来一直有人这样警告着他。

随后,他决定钻研法律。他发现有些事看似办得极好,其实是对法律的讽刺,有些人看似顺风顺水,他的功成名就不过是对法律的侮辱。世情百态,也就是完美地演绎着小人得志,坏人当道的规律。

他融身其中,感觉如鱼得水。但是最初他对郑航、方娟并没有坏心。他们一切顺利,也没过得特别好。不过,作为警察,他们算是公道正直的。

他了解郑航的工作,也了解他隐秘的个人生活。他从不和女孩约会,甚至没有网友,他的qq空间难得更新一回。他可以明确地肯定郑航还是处男。对于这一点,他十分不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他而言,性是一种基本需求,是分享,也是成就。

他还知道郑航生活十分俭朴。听说,他父母死后,留下几百万现金,还有不少房产,生活应该很富足,可他身上从没有奢侈品。他发现,郑航的行为像个修道士,既不像他母亲那样享受生活,又没有父亲的豪爽大气。

他常想,郑航会经常想起父亲死难时的画面吗?会记起那个洞穿的头颅以及鲜血淋漓的地板吗?父母的早夭,难道没有留下一点点及时行乐的教训?

但是郑航竟然跟方娟搅在了一起,这是否预示着他将从此完全失去拥有她的权利?

望远镜里,方娟坐在书桌前,在一本精美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现在,他更想知道她在写些什么了,不只是因为这是目标勘查行动,而是他极度渴望知道她在写些什么。

他越来越迷恋方娟。她已经成为他的心灵支柱、他的偶像。她也为他这场特别的冒险注入了什么。他想,也许她就是那名注定要找出他的警察,只有她能理解他的聪明和手法。五年了,总算出来个与他才智匹敌的对手。

但转念一想,目前的情形似乎又有了一些不同……

他收起望远镜,消除了停留的痕迹,悄悄退出房间。黑暗中,他掏出一支匕首掂了掂,回想过去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决定继续采取行动。在又一个吸毒者血溅五步之前,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22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贫民社区有贫民社区的规矩。

每临大事,他们往往沉默着,但真正的意图却在暗地里施行。谁家生了孩子,他们会送上红糖、土鸡;谁家有人过世,便奉上挽幛,并自觉穿得素些。当然,事情过去,生孩子的人家会给你送来染成红壳的鸡蛋,还有一包糖果;还活着的悲伤的人,则会上门感谢,留下一包小礼品,里面是瓜子、花生。这就是人生。

昨天晚上宝叔家防盗门响了三声,鞋柜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杂菜扣肉,碗压着一张字条,写着“保重身体”,但没有署名。宝叔明白,难过的日子就要开始了。不排除有同情他的邻居,但他们大部分都不理解他的处境,不论他杀没杀人,被警察追捕的事实,让大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对面的社区小楼通宵亮着灯,监视居住的干部住在那里。里面有哪些人,他都没见过,但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脸上浮现出令人讨厌的表情。他们在他家安装了临时摄像头,显示器装在社区楼里,他家门窗及室内的空间,都逃不过相同的命运。

宝叔一直在房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

他翻出儿子的电话,但号码已是空号,媳妇的手机号笔记本上没有,他记得当时媳妇不愿意给。接着,他又电话联系一个可能认识儿子的人。那人接听后,答应帮他联系,并一定劝他儿子回来看望。

“看不看望倒是其次,”他哽咽道,“我有些事情想跟他交代。”

但等了一夜,儿子并没有打来电话。他再次联系那位故人,那人惊愕地说:“接电话时,你儿子答应得好好的。”

他明白儿子恨他,恨他不仅没给他们带去财富,反而给了他们添了无尽的烦恼和坏声誉。十几年前,儿子撂下一声“我们断绝父子关系”,便阴沉沉地摔门离去。没想到儿子真的说到做到,这么多年过去,不仅没有后悔,连他交代后事的要求都不答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请求故人告诉他儿子的电话号码,但故人只说继续帮忙联系。想必儿子交代过,故人不敢擅自给,他便死了心。

第二天晚上,宝叔刚刚休息了一会儿,走进厨房喝了杯水,突然传来了响亮的爆炸声,就在离他家很近的地方,像是在他家的走廊里甚至客厅里。之后,是漫长的沉寂。邻居打来电话,他们吓坏了。

“怎么回事?”邻居问,一副担忧的口气。

“我不知道,可听起来似乎就在附近。”宝叔回答。他已经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

“是走廊。”监视居住的干部打开他的门,把他带离。

宝叔一直呆傻困惑的样子,任由他们拉扯着离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警笛响成了一片,两辆警车闪着灯快速停在楼前坪里。

“可能会是什么爆炸呢?”郑航第一个跳下车,神情担忧。看起来像是有人投了颗手榴弹在宝叔家的走廊里,尽管郑航知道这不大可能。

“是不是管道煤气爆炸?”郑航提示道,他们朝窗内张望,里面仍烟雾弥漫,仿佛还残留着爆炸材料,只要一踏入就会继续爆炸。

消防员对着走廊泼了一股水,烟雾散去,爆炸技术人员入内进行检测。

邻居们从屋子里出来,站满了整条楼道,互相交谈着。有几个出于好奇靠近了遗留着爆炸物的走廊,但是警察示意他们后退。火消烟散,警察除捡走一个罐头盒,走廊里什么都没有,大多数人的兴奋似乎消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宝叔心都吓寒了,果然在他走廊里发生爆炸。“看来有人想要我的命啊!”他在心里暗暗地说,“我也没得罪什么人啊?”

警察迅速清理了现场,郑航将他拉入屋内。但外面仍围着一群一群的警察,仍有不少警察闻讯赶过来。如果是普通爆炸,似乎不会受到如此多的关注,但不可否认的是爆炸声着实让大伙儿吃了一惊。

“检测结果出来了,”郑航说,“就是罐头瓶里塞了几个鞭炮。”

这种炸弹主要起吓人的功能,不会造成任何损害。这种事偶尔会发生,恶作剧、犯恶心事等诸如此类的事,也许是野蛮破坏,特别是在僻街陋巷这种居住区,才没有高档社区那么好的环境呢!

方娟也进来了,告诉他们社区视频监控的情况。罐头瓶是从对面抛进来的,可惜摄像头不是全广角,镜头里只出现抛物线,却不知道源头在哪里。午夜时分,最后一辆警车都开走了,社区干部买来夜宵,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最后,郑航带着方娟离开。他拉着宝叔的手,叮嘱珍重。宝叔发现他的动作不像原来那么干净利落,好像心事重重。宝叔咧开嘴笑了笑,做出毫不畏惧的姿态,说:“没事的,这不过是小孩子玩玩具而已。”

但是郑航说:“不是玩具,是警告。明天我会再装一个摄像头,全覆盖的。”

宝叔要送到楼梯口,郑航拒绝了,让宝叔留在防盗门内。

当防盗门关闭的一刹那,房间里寂静下来,宝叔觉得整个世界的光影都随着郑航和方娟离开了,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忽然很难受,他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对儿子仍没有死心,但如果有郑航这样的儿子,他觉得死了也甘心。

这个炸弹并没有吓到他,但郑航和方娟第一时间赶到,陪伴他,安慰他,让他感激涕零。他从最初的惊吓、麻木,到面对郑航嘘寒问暖时的假装大度,变得沉重而伤情。他瞬间就想明白了,好人就是好人,那种温暖不是因为亲情就能拥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这也许就是他的宿命。他一辈子如同野草一样,总是在人们的关注之外,任何人都可以弃他如敝屣。如今,总算有人把他放在心上了。

郑航赶到时,齐胜已经在店里,他拿着茶杯向郑航举了举。

齐胜亲自打电话约吃饭,郑航感到十分惊讶,所以提前一点儿赶过去,没想到齐胜还是先到了。两人握了握手,郑航在对面坐下来,用巴结的眼神看着齐胜的眼睛“领导神清气爽。”郑航咧嘴笑着说道。实际上,他看起来确实不错,没有一点儿劳累的迹象,这在刑侦大队长里是很罕见的。

“这顿饭我请了。”郑航继续说,“领导,有什么指示?”

“别领导领导的,”齐胜笑着,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听着,关局长指示,有关李后宝的情况都要告诉你,而且这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说,看看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听你的,听你的。”郑航依然玩世不恭地说。

齐胜肃穆着脸说:“搞了这么多年刑侦,我有时候会有些奇怪的直觉。在你们科班生看来,它们通常全是胡扯,可偶尔也会成功。我今天在看守所提审嫌疑人,听监狱里几个被押人在瞎聊,提到一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它引起了我的兴趣,仿佛我注定要听到那些东西。”一个正在关注的名字在看守所里听到,他觉得有名堂。

“别绕弯子啰!”郑航急得猴儿似的。

郑航知道,老刑侦都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很少出错。不仅如此,他们还相信对方的直觉。郑航以前听父亲谈到过,他请教了警官学院的教授,他们也认为有道理。

郑航相信,齐胜肯定特别重视自己的直觉,而且有些直觉是得到检验的。如果正确的次数不多,不足以让他自己充分信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呀?如果你没时间,让我去查一下。”

“行,我就是请你去查核的。”他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你可以叫上方娟,她可以提供一些必要的资料。方娟是个好女孩,值得你珍惜。”

郑航耸耸肩,没有回答。如果是往常,谁提到某个女孩跟他的关系,他会直接否认,但今天他不想说话。

齐胜拿出一张字条递给郑航,上面有一个名字和相关信息。他已经在公安综合应用平台上查询过,没有超过字条上的信息内容。可有时应用平台上没有的信息,在其他平台上会有,比如社区自愿戒毒信息平台。

郑航给方娟打了电话,她正在办公室。他们赶过去,将名字输入戒毒信息平台,电脑很快给出了答案。郑航瞥了一眼,将打印出的信息递给齐胜。

“这个家伙果然有几个有意思的朋友。李朔,两年前刚从看守所出来。他是有罪不诉,是公安机关重点管控对象,不能出远门。”

“他因为什么进看守所的?”郑航从他手里接过打印件,仔细起来。李朔的前科都在上面,还有他每次犯法的同犯、每次关押的同监,以及管理民警的姓名。

“抢劫?一分钱都没有得手,却把对方打伤,世上真有这么愚蠢的抢劫犯?”齐胜大声说着。这对自己、对郑航和方娟都是一则新谜。

“难说,你永远不清楚人们心底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也许他就是想进去住上一段时间,也许他确实想抢钱,却没有抢着。”郑航说着,把打印纸给了方娟。

“或许是这样。”方娟脑子里想起了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瞧着郑航。“他这两年的夏秋都是在看守所度过的,特别是今年和去年的入监时间,跟吸毒人员被杀案时间十分吻合。去年是打架,今年是抢劫。这是不是有些奇怪?”这一次郑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这个吻合显然拨动了他的心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有些怪。他跟那些被杀者是不是都是狱友呢?”

“是不是狱友一查就知道。”齐胜很清楚他们是些什么人,“同城同类人,没有不相识的,而且这个人似乎活动能力特别强,脑瓜子非常机灵。”

郑航惊讶地看着齐胜,似乎想起了什么。“让我再瞧瞧打印件。”

李朔跟刘志文是几次同进同出的狱友,跟李后宝也同时在强制戒毒所待过,认识是必然的。“他们会不会在看守所结下了共同的仇人?”

这个问题太离谱了,齐胜摇摇头。杀害狱友的不是没有,但难得是这样的系列杀人。

方娟将二十几起案件的被害人和公安机关抓获的嫌疑对象一起录入查询系统,得到答复后,看着两位男警。“这些人都在强制戒毒所待过,但并非都是同时待着。”这或许没什么,但确实是个有趣的巧合。尽管郑航想到它可能毫无意义。

“同监犯都说他这次特别害怕,真不知为什么?”齐胜疑惑地说。郑航明白他说的话有其他内容。作为刑警,你不可能因为巧合激动得失去自制力,却也不能放弃巧合里暗含的疑点,他们偶尔会成功,但大部分时候一无所获。

“也许他们是拜把子兄弟,签过生死契约,也许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害怕只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正常反应。”

“我去瞧过他,只是站在监狱外随便地看看。”齐胜说,“如果他不是跟谋杀案有关的话,他可不是那种可以代兄弟生死的人。”

“很难说,比这更怪的事都有发生。你有没有设想第三种可能,看看他是否面临着其他危险?”但郑航了解齐胜,知道他肯定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这个工作上的仔细周到、百折不挠刑侦大队无人能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道。他没有卷入任何是非,不可能犯在我手里,但我想李朔对我去监狱里看他,很在意。”

“李朔是个滑稽鬼。”方娟说话时,郑航一直看着她。他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他弄不懂李朔与这些案子之间的联系,它困扰着他。他与李后宝等人都是狱友,相互认识,或许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但他突然想到去李朔家查看一下,不会有什么不好。作为在押者,李朔的家在城矶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内。

“你可以帮我个忙吗?我没有技术人员。你安排两个技术员跟我去李朔家,搜查一下,或许里面有些蛛丝马迹。不知为什么,我对你提到的这个人感兴趣。”

“让刑侦队跟着派出所出警,倒了一头咧!”齐胜嘲笑道,可这表明他已经同意。他对郑航的工作态度相当钦佩。“明天上午吧,安排妥,我给你打电话。”上午,邻居都去上班了,这会让搜查工作变得更方便。

“非常感谢!”郑航说。

齐胜却对他做了个鬼脸,拿起方娟的打印件,折好,放进口袋。它或许能在某个场合派上用场,特别是假如李朔搅进了案件里的话。

走进李朔的房间,郑航的第一感觉是非常整洁。餐桌、茶几、沙发上的物件摆放得整整齐齐,厨房、卧室里没有一件东西随意放着,衣橱的衣服看上去用专业的方法清洗过,屋子里没有特别的东西。没有毒品、没有武器、没有刀具,甚至看不到丝毫烟灰。

次卧被装修成书房,墙上张贴着“难得糊涂”“赖活着”两幅字。在翻查书桌时,有两张纸吸引了郑航的目光,让他停止了搜索。其中一张工工整整地写满了小楷“赖活着”,另外一张纸使他的血液凝固了,上面写着一连串名字、时间和“被害”“入狱”等字样。那些名字,他在方娟的资料上反复看到过,真是太熟悉了,还有时间,即使没有后面标注的字样,他也会很快明白那是什么。

他用手机拍下两张纸,让痕检技术员将字纸装进透明的证物袋。最后环视了一眼房间便离开了。他一回到车上,便拨通了方娟的电话。

“我闻到一股味儿。我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我觉得确实是怪味儿。”郑航说着,语气里显示出担忧和焦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李朔这家伙会有方娟整理的那二十几起案件的当事人名单?显然他无法从方娟那里看到这份名单,方娟整理名单的方式也跟他不一样。或者他待在管理中心时,听方娟说起过?可即使这样,他怎么能如此系统地将他们排列出来?

突然之间,郑航有太多无法解答的问题冒了出来。

一个在杀人案发生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便因抢劫抓进看守所的嫌疑犯,手里有详细的同类杀人案当事人名单。空气里飘浮着那么多巧合。方娟听得出他声音里有某种她一直没有想到过的东西。郑航非常慌乱,她搞不清为什么。

“我刚离开李朔的房间,”他解释道,“非常整洁,仿佛刻意打扫完离开。难道他每次出门都把家整理得如此干净吗?他有洁癖?”

“他是个幽默但精爽的人。”方娟饶有兴趣地说。李朔曾经被要求定期到管理中心报到,检验戒毒后续情况。他一进来,办公室里便洋溢着风趣而快乐的气氛,因而很得工作人员的欢心。但她被郑航在李朔房间里发现的东西激起了好奇心。

“也许他只是从管理中心拿走了一份吸毒人员名单。”方娟猜测道。可是为什么后面有“被害”“入狱”字样?还有时间,那是杀人案件发生的时间吗?

“为什么?”方娟重复了一遍郑航脑子不断出现的词。

“我就是这样想的。我真搞不懂这件事,也不知什么原因。这个李朔一定比我们知道得多,我嗅得出来,可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说:“我得去你办公室对照一下。”

郑航催促驾驶员开车直接往方娟办公室去看资料。齐胜的直觉还真了得,他从监狱走过,听到片言只语,便引出这么一条重大线索。李后宝、黄绸手绢、李朔、名单……空中飞舞的虽然仍只是一些疑点碎片,但它们之间已有了明显联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走进方娟办公室时,后者已经把二十几起案件的资料放在桌子上,她坐在电脑面前,重新起草案件明细表,表中列出“案发时间”“被害人”“嫌疑人”“是否吸毒”“最后一次到管理中心报到”等项目。

待郑航坐下,方娟点击“打印”键,一张明细表打印出来,与李朔家里搜查出来的那张纸上的情况几乎没什么区别。

李朔在去年第一起案件发生时,假设是“主动”迈进看守所,那么,他一定比方娟更早发现系列杀人的阴谋。

是什么让他如此敏感?是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吗?

郑航任由自己的想象力驰骋:李朔发现了系列杀人案的规律,也许他已经卷了进去,也许没有;案件是李朔的熟人作的,熟人什么时候作案,李朔都知道,主动入狱是为了不把自己卷进去;李朔没有被第一个杀害,真是他的运气……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像疯子一样,不知如何去证实这一切。

但郑航还是觉得自己的想象颇有道理。在罪犯的世界里,犯罪就是预谋以及实施,而在得知犯罪及证明它之前通常隔着万丈深渊,越过这一深渊得花去大量时间。有时候,证明一个假设,需要以生命为代价。

很明显,在方娟提出疑点后,如果郑航提出的假设不能尽快查实,这一次接着也会有人被夺去生命,那将是今年的第二起案件。

“你觉得应该正面接触一下李朔吗?”方娟认真地说。

“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们得找个什么借口把他带到审讯室。”

方娟点点头,埋头从抽屉里找东西。这几天,她办公室里乱成了一团,四处摆满了案卷资料和吸毒人员的调查报告。当然,都是因为最近频发的杀人案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切都不合常情,可它开始能讲得通了。虽然方娟和郑航都是新手,他们没有办过刑事案件,也没有合作过,但他们都学习过犯罪心理学,知道一切得从罪犯的角度考虑问题,得和他们差不多一样丧心病狂。

你永远要比罪犯提前一步。郑航希望自己能够做到。

方娟终于从抽屉里找出一份文件和一张提审单。她想以调研的名义去见李朔,这似乎合情合理。她实在太想和郑航合作了,这差不多是一种乐趣,可她不敢跟郑航讲。这案子虽然是她首先提出来的,但郑航已经喧宾夺主,目前正为此忧心忡忡。

李朔走进提审室,对面的警官朝他微笑了一下,然后扬手示意坐下。李朔注意到男警身边有一位女搭档,也笑得很自在,很友好。这种情绪似乎影响到了他。他收起不安的神色,准备认真地对待提审。

“看来,你更习惯于看守所的日子啊!”女警依然笑吟吟的,但李朔从声音里听出她是方娟。提审室的灯光一明一暗,方娟正好坐在阴影里,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方主任好!”李朔再次哈了一下腰。他发现男警身上有一种权威的气势,不知是方娟上级,还是仅仅是陪同方娟来的?方娟见他在看郑航,就解释说,他是城矶派出的副所长,一起来看望他的。

他无法想象方娟和一位派出所领导为什么要来“看望”他。当方娟再次开口问起他的近况时,他被激起了好奇心,点了点头。

“我是几进宫了,反正没什么。”李朔成年后便一直在社会上瞎混,吸毒、盗窃、抢劫,偶尔帮人打打架,强制戒毒所、看守所、刑侦治安派出所的执法办案区域哪里没待过?现在也没有比以前更加艰难。

李朔期待地看着两警官,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

“‘朔疤子’,”方娟谨慎地喊出他的小名,“我们到这里来,不是想跟你讲抢劫的事。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证实一下,希望你跟我说真话。你这是帮我,不会影响到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起来问题很严重。”他微微皱着眉俏皮地说,目光从一个人扫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他想象不出是怎么回事。“您换工作了吗?”

“没有。”方娟诚实地说,“就是有关你那些同伴的事,不过很严重。希望你能帮我,也是帮他们,帮你自己。”

“放心,我一定为你两肋插刀。”李朔带着江湖口吻说,同时在郑航的目光中搜寻着。

郑航看了方娟一眼,插话道:“那好,你实在地回答我,你是不是预感到有人要加害你?”

李朔摇摇头,脸上一副茫然的表情。但郑航敏锐地捕捉到,李朔的身体突然之间进入了戒备状态。这是他所不希望的。

“我们侦查发现,有人正在对曾经吸过毒的人下手,你,也是被害对象之一。这就是我们来的原因。而且,你到这里来,是自觉的。”郑航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

“为什么有人想加害我们?”李朔一副困惑的表情,方娟几乎觉得他是真的。但她明白,在李朔的世界里,除了王八蛋,没有好人,除了被警察打击,就是彼此玩弄。她知道他是那类人。

“可能是以道德的名义,但我们也不能确定。这个人比你想象的,或比你认为的更危险。我想,他可能去年就在监视你,或者在打你的主意。当然,他不只打你一个人的主意。当你逃脱时,他便把毒手落在其他人身上。”

郑航一边说,一边盯着李朔的眼睛。“在我们的侦查中,这件事的疑点曾经像碎片一样出现,但几个小时前,当我们搜查完你的房间时,这些碎片开始变得明朗起来。我想和你谈谈这事,就是想请你把知道的情况告诉我,我们或许能从中发现更确凿的证据和线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方娟倾听着郑航说话,十分钦佩他温和的说话方式。他直截了当,但又不让人感到过分尖锐。她喜欢郑航这一点。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她知道郑航是一个有奉献精神、正直诚恳的人。

“你们搜查了我的房间?”李朔轻轻地说,眼睛转向方娟,在她的目光中搜寻,试图猜测情况有多糟糕,他知道自己无法左右这一切。

郑航沉思着点点头,然后继续说:“你桌上有张纸,写着上百个‘赖活着’字样,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是赖活着,”李朔凄然说道,“没有幸运、没有梦想、没有能力,生命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他难过地说:“大家也不把我们看在眼里,社会把我们当包袱,对你们来说,我们死了比活着更好,整个儿就是一摊垃圾。但我还是想好死不如赖活着,那就这样活着呗!”李朔说着,摇了摇身子,似乎展示给他们看。

“是不是知道有人威胁到你的生命才这么想?”

“不是,我哪有您那样的思想!”

“我们在你房间里还看到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人名及数字,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些人名而已。”

郑航盯着他的眼睛。“那都是些吸过毒的人,数字则是时间,也就是说是案发时间。他们或被杀了,或被作为嫌疑人抓进了看守所。这一点,你也在纸条上做了标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朔瞪着眼睛,没有出声。

“你怎么这么准确地知道他们的情况?”郑航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我……我道听途说的。”李朔目光躲闪着。“我听说一个便记录一个,我自己也感到害怕,或者……同病相怜而已。”

“你要知道,你的纸条为我们提供了十分有意义的东西。”郑航目光温和地看着他,转而语重心长地说,“‘朔疤子’,你本来是个很出息的人。高中毕业遇到些麻烦,没能上大学,走上社会,结婚生子,又开始惹麻烦,妻离子散,不幸陷入毒品中,从此毁了自己的一生。你是一个聪明人,方主任很喜欢你的风趣。你是一个好人误入歧途的典型,现在你所受的惩罚差不多了,该回头了,不要再把天赐的良机糟蹋掉。你懂的……”

三人沉默着。

郑航相信李朔不是那种寡廉鲜耻的人。堕落的悲剧,不仅仅是因为人品,有时因为在灾难和困苦里,人生失去了控制。他肯定想过挽回,但缺少实质性的努力,或者努力过,却在挫折里过得更糟。

“我就是个这样的人。”他答道,一点儿也没有可悲或难堪的样子,“失去人生的一切也许是天意,但我自甘如此,没有什么可以回头的。”他显得非常真实,毫无怨言,好像是个真正宠辱不惊的人。

在郑航眼里,在警察面前平静如水,比跪地求饶,比急吼吼地自辩无罪更加危险。是人都会想往好处去,这必然让他充满欲望,就像石头压着的草,千方百计寻找太阳。如果仍屈服着,或者出于天性,或者有着更大的目的。

“‘朔疤子’,”郑航平静地说,“如果有人要你的命,看守所并不比外面安全,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如果你配合我们,一起查实针对你、针对你同伴的罪犯。我想,这一切都会过去,包括你的抢劫行为。”

李朔一言不发地坐了很长时间,他看着方娟,想要显得自然些,他第一次在方娟面前失去了表面的幽默,眼里忽闪不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想你听懂了郑副所长的意思。”方娟补充说。

他点点头。也许仍然困扰着,也许已经打定了主意,李朔的脸上露出痴痴的表情,这是所有在押人员拒绝回答问题的表情。

郑航叹了口气。他不喜欢这种表情,如果是他的犯罪嫌疑人,他肯定有办法,但李朔不是。他想从李朔嘴里掏出信息,更重要的是沟通、信任,而不是强制。

方娟气呼呼地盯着,见郑航不再说话,只得收起情绪,转而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之后不久,两人站起来。郑航低头看李朔,察觉到他非常紧张。“你好好考虑考虑,我还会过来的。”郑航边说,边把自己的警民联系卡递给他,“如果想起什么,请立即给我电话,我会第一时间来见你。”

李朔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看守进来押解时,他又回头看着方娟,她的眼里满是安慰。“其实你不用待在看守所里。”

独自坐在远离监友的角落,李朔一直在考虑。或许他仍旧在努力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可能会发生什么事,还有他从郑航和方娟那里听到的一切。

要消化的东西太多。他一辈子经历的事情够多了,而这几年面临的危险更让人胆战心惊。拖延没有意义。他真的得告诉他们,看来现在正是时候,因为警察已经警醒。

“发什么呆呢?”一个监友问。

“别惹我,我刚受了提审。”他严肃认真地说,差点儿怒目相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被看守押出去受审或教训的人,心里总会愤怒或不平,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否则会给整个监舍带来强烈冲击。监友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恐惧。

李朔坐在那里,浑身颤抖。他现在关心的只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但郑航说“看守所并不比外面安全”,也许是真的。

23

郑航约庄枫吃晚饭,庄枫却把地点定在“零点”咖啡馆。

郑航走进二层大厅,小提琴低婉而忧郁的声音弥漫着,钢琴随后悄悄地、细腻地奏出流水般的质感,充盈在咖啡馆的每一个角落。庄枫坐在临窗的卡座,似乎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充盈着了优美而伤情的乐感。

郑航走到庄枫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他仍没醒过神来。

“水单?”郑航扭过头对旁边的侍者简单地说了一声。

“哦,我已经点过了,只等你来享受。”庄枫终于晃了一下身子,对侍者打了个响指。

侍者点头微笑而退,一杯蓝山咖啡迅速端上郑航的台桌。庄枫掏出一包香烟,捏出两支,呈“v”字形伸向郑航。此时,两人才正面相向。出现在郑航面前的,是一张棱角分明、冷峻白皙的脸,浓密的眉、高挺的鼻,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坏坏的笑,头发明显认真打理过,一丝不苟地挂着,既自然又顺溜。

不过,他左手边放着一叠卷宗,一副不愿虚度光阴的模样。郑航毫无预警地抢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这是你该拿到的东西吗?”

“你不是要我帮你吗?不看这些怎么帮你?”他拉长尾音,用无辜的语气说。

郑航紧紧盯着他,然后瞄了一眼案卷内容,是志佬被杀案的侦查卷。从发案登记到现场勘查,从法医鉴定到搜山报告,是全本卷宗复印。不论是以何种方式流入庄枫手里的,这都是泄密犯罪。

“真是好极了。”郑航低声说。

“我们只讨论内容,不谈形式吧!”庄枫心虚地咬着嘴唇,讨好地说,“我可以肯定,你为李后宝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我向你提出法律援助,不是我们不懂法律,而是宝叔需要,程序需要。”郑航以资深警官的自信口吻说,“这个案子存在疑点,是警察的事,我希望你不要介入。”

“那是,我这只是惯例做法。”他说,“看完案卷,我才知道宝叔是无辜的,但如何自证无辜,还有一段距离,他一定需要我参与。我想,这也是你约我见面的原因。你对宝叔倒真是全心全意。”

郑航抿了抿嘴唇,恨自己必须承认这一切,而这被庄枫说穿,似乎被他抓住了把柄。“我只是为案件当事人负责任。”

“当然,”庄枫就事论事地说,“当事人提不出确凿的不在场证明,现有证据完全可以将他送上法庭。但现有证据又存在漏洞,证据与证据之间不像铁环一样扣得那么紧密,所以两方都存在被反控的危险。警方和律师都需要努力调查。这当然就是你我的事,谁都不希望自己手头的工作不如人意。”

“我希望你跟我站在同一立场。”郑航脸色不悦地说,“你不是一直在保护被告人的权益吗?这次我提出的疑点都是有利于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错了。你们警察才自诩公道正义。虽然我不能违背法律,但我忠诚于聘请人的利益。不论被告还是原告,谁聘请,我就得维护谁的权益。”

“一副孔方兄的嘴脸。”

“我说了是在法律范围内,”庄枫解释道,“量刑也是有幅度的,律师的作用是在这个幅度内让聘请方获得更大权益,或受到更少的惩罚。”

“这都是废话。我需要证明宝叔是完全无辜的,事实如此。这起案件只是几年来系列杀人案的其中之一,宝叔被人嫁祸了。你不用把一切弄得太过复杂,也不要用钱来衡量目前面临的问题,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志愿者。”

庄枫恍惚了一下,然后努力将精神集中在手边的案卷上。

“所以,”他双手紧握,“你让我专注于这一起案件,找出宝叔没有涉及案件的证据?小航,有没有其他可以告诉我的?比如系列杀人案,到底并入了多少起案件,有什么嫌疑对象?”

郑航耸耸肩:“你只需要了解你要做的事情。”

“搞什么鬼,你说清楚些,不是更有利于我调查这起关联案件吗?”他显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不过他脸上迅速浮起微笑。

“你不要着急,该让你知道的,迟早会告诉你。”

“好吧,强者逻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庄枫看了他一眼,装得非常不高兴。他显然想挽回刚才的失态。不过,郑航了解他的性情。

“志佬被杀案呈现出的一些证据跟宝叔毫无关系。”郑航说,“这正是我们提出怀疑的依据,但我们对此什么都还不知道。我们需要做更多的调查和鉴定,在这之前,我们没有任何最新信息。”

“并案就是信息——”

“小枫,那是刑侦部门的事情。我只是在帮助宝叔,我相信宝叔是无辜的。”郑航才不会轻易透露任何侦查信息。

“小航,你不是此案的主要侦办警官吗?你都不知道,还有谁清楚呢!”

“哈哈,如果我是,”郑航拍拍案卷,“你就拿不到这些东西,还会处理几个人。”

“好吧,好吧,”庄枫举起双手,请求和平沟通,“我真的想帮你忙。”

“别装,你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清楚得很。”

庄枫浪笑着说:“对,你肚里的肠子都是白的。信息共享,对每个人都好,至少我可以从法律的角度提供建议。”

“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知道真相是什么。而现在,我只是想确定凶手不是宝叔,证据只是转嫁上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不是他呢?”

“因为他没有杀人动机,他杀不了人,还有……”郑航看了庄枫一眼,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志佬比他高大,他根本移不了尸体。”

“哦……”此时,庄枫的表情真的很惊讶。郑航突然停顿下来,他知道,案卷里没有这些东西,他不能说出案卷里没有的东西。

“为什么会是他呢?”他拉长尾音,讽刺地模仿庄枫说话。“案卷里有证明是他的东西。我想让你帮我一起去调查证明不是他的东西,因为你现在是他的律师。”

庄枫先是吃惊,接着转为困惑,然后开始沉思。

他翻开案卷,两眼盯着法医鉴定。“你的意思是现场发现的皮肉、布条、血迹,是凶手事后塞给死者的——好比,古装戏里拿着别人的刀枪、箭矢搞偷袭。布条好说,那凶手如何搞到宝叔的皮肉和血迹呢?”

“这就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郑航淡淡地说,“宝叔情绪消沉,在我们询问时不肯说,我想一定有原因。”

“怎么不说呢,说出来不就可以自证无罪吗?”

郑航沉着脸,想解释一下,接着闭上嘴巴。显然,他打从心底认为庄枫说这种话太幼稚,不像个律师,但他不想刺得太深。个人辩解,只能让警察产生怀疑,环环相扣的证据链已经将他锁定,除非……

“你不是专家吗?能否自证无罪该由你来告诉我,中间究竟遗漏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庄枫看着郑航,谦逊地说,“我提点儿建议,一起讨论讨论,你看怎样?”

郑航不置可否地沉着脸。

“在我看来,现有案卷有几个基本问题没有查清。首先,宝叔当天的行踪,也就是有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个是关键。刑警查过,但不是很清晰;他本人的供述有避罪的嫌疑,没有旁证,不足信。”

“他跟我提到回家途中遇到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他。”郑航说,“这是他当晚行程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在刑警询问中,他却忽略了。”

“他晚上活动的每一个细节都要摸清,没有人证,就得有视频。”

郑航点点头。庄枫受到鼓励,继续说:“第二个要调查的部分是第二天他为什么突然逃离。当时,专案组并未怀疑是他作案,是什么吓走了他呢?有人提示了什么吗?这个人是谁?说了什么话让他如此惊恐?”

“关键在于他自己。”庄枫转过头看着郑航,目光直勾勾的,期待他说出重要消息,“可我就此问过宝叔,他装疯卖傻。”

“总说了些什么吧?”

“我跟他待了大半夜,从各个角度探问这个问题,他说到一些人和事。”

“哪些人和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看着庄枫急切的表情,说:“没说具体。他说他有预感,有些迹象显示,他那天晚上的活动——”

“行踪。”庄枫纠正他。

“是的,他的行踪成了别人构置陷阱的一部分。那个人像天神一样,知道他会干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很显然,那人不仅当晚在跟踪他,还知晓他近期所有的事情,知道他的所思所想。这样才能扣紧每一个步骤。”

“我猜情况或许更加糟糕。”

“圈内的人知道,他已经很长时间不接触毒品,但那晚他悄悄地出去找了毒品。”

“找到吗?”庄枫追问道,“跟谁买到的?是熟人还是陌生人?我想应该是他以前接触过的零包贩毒者。”

“你的估计没错。但是,他是偶然遇上的,他已经删除了以前存下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所以我们无法找到。最后,他往回走。本来可以走大街的,但他怕遇上巡警,便走了一条小巷子。正好在巷子里被人算计。”

“他多多少少会知晓些那个袭击者的信息吧?”庄枫焦急地问。

“嗯。”郑航没有说下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有没有?”庄枫看起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这对下一步调查很关键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宝叔嘴里的‘天神’,不然他不会逃走。我想,这是他联想到陷阱、阴谋的原因,或许也是他逃走的原因。”

“这需要你去查证。”郑航把球踢了回去。

“信息共享,才能少走弯路,这又没什么保密的。”

郑航沉默不语,表情严肃,双手交叉在胸前。庄枫摊摊手,喃喃自语道:“还是我多跑些路吧,谁叫我碰上你。”

郑航表情更加肃穆地看着他,两人同时陷入沉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一会儿,庄枫说:“第三个。”

郑航点点头,表示他在专心听。

“那天晚上,宝叔接触过的人,除了死者、卖毒品的、打架的,还有哪些人?这些人能否串在一根线上,找出他们的某种关系?”

“全都查清,就水落石出了。”郑航淡淡地说。他抬起头,正好跟庄枫的视线对上,眼神里流露出饥饿的意味。他摁响台桌上的传呼器。

卡座的布帘外,响起侍者的敲门声。“服务生上菜。”

庄枫点的是西餐,刀叉叮当,很快上齐。郑航正准备大显身手,兜里的手机响了,是方娟打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干什么呢?”她问。

“这不吃饭时间嘛。”郑航说。

“做事想起我,吃饭不管人?”

郑航一愣说:“你不是回办公室有事吗?我便约了别人。”

“女朋友?”

“不是。你认识的,庄枫律师,我跟他谈宝叔的事。”郑航想想,得客气两句。“你吃过吗?过来一起吃吧!”

方娟沉默良久,郑航不知所以,又不敢挂电话,只得干等着。

“好吧!”方娟幽幽地叹了口气。

郑航没想到她真的答应,便说:“我们等你啊!”

庄枫已听出对方是谁,却不说破:“恋爱了啊,正好让我给参谋参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去你的。就是管理中心的方娟,恋什么爱啊,纯粹工作关系。如果你有意,介绍给你。”郑航说到最后,发现自己很没有底气。

庄枫却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说:“我可能比你还先认识呢,几年来,我都是管理中心的法律顾问。”

半个小时后,方娟急火火地赶到,自然地坐在郑航身边。然后,像刚发现庄枫似的,热情地跟他握手寒暄,表现得礼貌而周到,特别有分寸。

服务生很快将方娟点的牛排、意粉送了上来。郑航起身挂好免打扰牌,与庄枫分别拿起案卷看起来。方娟一边吃饭,一边盯着庄枫说:“庄大律师,这起案子会是谁作的?”

“如果仅从证据的角度,我觉得就是宝叔作的。但你们都认为其中存在疑点,作案的另有其人。这让案情更加有趣。”

“宝叔做不了这样的案子。”

“在律师看来,证据落在谁身上,案件就是谁作的。当然,客观上他做不了此案,而是另有其人。这些都是你和小航说的。方主任,在法庭上,需要有完美的辩护论点——黑衣人潜入宝叔家,撕下他的衣襟,取了他的血迹,然后隐身。这意味着宝叔不是被麻醉,就是黑衣人太了得,他能取皮肉于无形。”

“你,”方娟激动地说,“你是西方电影看得太多了。”

“我是以西方的想象力来描绘。”庄枫平静地说。

“庄律师说的不无道理。”郑航对着方娟眨眨眼,阻止她提出反对意见,“但这起案件有太多的事不合逻辑。在问题解决之前,谁都有可能成为嫌疑人。当然,以符合作案条件为前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低头切割牛肉,不是很高兴,但是也没什么好争论的。

郑航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即使这个未知嫌疑人是个陌生人,他很可能还在辰河市。”

“他为什么不逃走呢?”方娟不可置信地问。

“他没理由走啊!这会儿,他大概正坐在酒吧或相关场所看新闻报道,密切追踪公安的最新侦查进度,然后与别的人讨论案情,问很多问题,一边体味当时作案的乐趣,一边在心里嘲笑公安的无能。”

方娟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郑航说:“经验主义的办案人员往往只会像呆头鹅一样向前冲,找物证、人证、鉴定,损耗人力。当这些证据找齐,配合鉴定,便以为万事俱备。他们倾向于靠实打实的东西来认定犯罪。事实依据是法理基础,但也是经验主义的幌子,很害人。”

他看了一眼庄枫,接着说:“前几年的同类案件,就是这样把无辜的人送上法庭的,那是经验主义的后遗症。”

庄枫入迷地盯着郑航。“我想起来了,前几年,我受理过几起同类案件,担任被告人的法律援助律师。不论怎么看,都是证据确凿的,但仔细想想,或许其中确实有些不合情理,不仅仅是证据的问题。”

郑航没有吭声,方娟也没有。他们觉得,作为务实的律师,庄枫也许是合格的,但他的公理、道义和正义,不会像警察一样秉持无私无畏。因为,他代理那么多起同类案件,却从未提出疑问。一想起这点,他们心里就很不舒服。

“你们的提醒,是幸运的突破。”最后,庄枫这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和方娟互看一眼,两人都很惊讶,这是庄枫意外的谦逊。

“但我也要提醒你们,吸毒者的人性,毒瘾发作时的无所顾忌,为一点儿利益纷争便动手杀人,毫不惜命,这些特征是不容忽视的。”庄枫接着说,“在所有的调查中,还忽略了死者的社会关系,死者为什么遭到杀身之祸?为毒、为财、为情、为仇,你们纳入了分析,却没有深入调查。吸毒人群可以说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他们好像同气连枝,内伙的情仇纠葛十分复杂。有没有人出于清理门户的想法,在这大开杀戒?老实说,他们最了解自己人的品性和作为,了解行为方式和思维模式,他们最有可能在跟踪中化身于无形……”

郑航和方娟面面相觑。庄枫说得有道理,吸毒者的人性、草芥般的生命、同气连枝式的封闭世界、完美隐身,没人对此有答案。

方娟原先坚信自己的疑问,坚信郑航提出的对嫌疑人的画像分析,但到现在,仿佛经历了许多事情,突然间,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朝什么方向走。

24

方娟全速朝田卫华追去。这是她第五次看见这个高个子男人,她终于忍不住了。自老玻璃厂围墙外与方娟扭打,被郑航抓进派出所关了一夜,他仍贼心不改,又跟踪过方娟三次,皆被方娟发现。这次,他别想逃脱。

转过一个大弯,前面是条笔直的巷子。方娟飞奔几步,贴在田卫华身后,若仅从身材衡量,田卫华何止比方娟高出一个头,身板也比她宽两倍有余,但方娟不怕,出其不意,一个勾腿,直接将他放倒。

田卫华也非懦弱之辈,倒地之际便鹞子翻身,并向前滚动,不愿与方娟近身纠缠。但方娟已经豁了出去,不等他立定,电警棍迅速出手,戳在他腰间。

“你……”田卫华愕然看了方娟一眼,颤抖着萎缩在地上。

她掏出手铐将田卫华双手反铐,然后解除他的皮带,一头套在手铐上,一头拿在手里,当作牵牛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你想干什么?”

“搞什么?警官,我没犯法,你这样做才是违法的。”田卫华待电击缓解,依然故我地赖着脸,充满流氓气的感觉。

方娟努力克制自己才能不再次将电棍击向他的脸颊。这一段时间来,她一直感觉身后有双眼睛,让她晚上都没睡安稳,她已经很没耐性。

田卫华的视线掠过她,扫往巷子口。

“你就准备把我撂在这里?”

“为什么跟踪、监视我?”

“我没有——”

“想嘴硬,就别每次都让我发现你。”

“我只是喜欢你。”

“真的吗?我怎么听着很臭——你在放屁。老实点儿,跟我到派出所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田卫华总算不再是吊儿郎当的态度。一会儿后,他面露不悦地发牢骚:“嘿,脚是麻的,起不来,你的棍子电压多少,这么大的后劲儿。”

“我叫你起来,”方娟狠狠扬了扬电棍。“否则,我让你在这里待一夜。”

“你再动那东西,我去法院告你。”

方娟将电棍掠过手铐,擦出一片火花。

田卫华俏皮地抿了抿嘴。他盯着她看,又盯着巷子口,然后才不情愿地把一只脚跪地竖起身,一只脚慢慢往回缩。“脚真的没力。”

方娟戒备地抓紧皮带和电棍,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这个人在吸毒圈里混,但并没有像其他瘾君子那样身体溃败。难怪他没有在管理中心登记,看来毒瘾没有深入骨髓,算是个有意志力的人。

“好,我来帮你。”

“别……”

来不及了。方娟已经靠近他,一脚踢在他背上,让他整个趴在地上,并用电棍对着他的头,搜他的身。一分钟后,她得意地搜出弹簧刀、一百多元现金、一小袋钢珠和一堆游戏币。

她将钢珠捏在指间掂了掂,再握拳评估一下重量。这高个子身手一定不错,她轻视了他,幸亏用电棍打他个措手不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田总,你还会做钢珠生意?”方娟提起他的胳膊,将他翻过来。

他从容不迫地坐起来,夸张地吐了口唾沫,像作秀一般扭了扭脖子。然后活动活动铐着的双手,给方娟一个轻蔑不服的眼神。

“我的钢珠只用来对付某种人。”他用略带讽刺的声音说,“你不够格,否则……”

这时,方娟总算露出微笑。“真有趣,我把你掀翻成这样,还不够格?吃饭的时候,我跟郑副所长谈到你,他的反应似乎也是这样。”

“我不会用这个对付他的。”

“那好,老田,告诉我跟踪的事情。”

“什么?”

“你听见了。我想知道你跟踪我的原因。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会乖乖配合。因为我已经发现你几次,你扰得我睡不安稳。老田,志佬死了,现在有证据表明,可能是你们圈里人干的。你,可能协助或参与。即使我不告你骚扰,这个夏天你也可能待在看守所里。瞧瞧这个花花世界吧,你不会好过的。”

“嘿,嘿……”田卫华手掌举成“v”字,来一个夸张的摇摆,“你认为我和志佬的死有关?不可能,我不可能,我有不在场证明。”他死盯着方娟,那张如花的脸庞仿佛是张刑拘证。

“你为什么总在僻街陋巷走动?志佬便死在那里,你知道吗?他死的时候,你的身影出现在他走过的街道视频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浪人,我只是沿街露宿而已。”

“老田,我要生气了。你让我睡不好,上午开会时,局长讲了不论发现谁有嫌疑,关起来再说。所以现在起,我可不会再忍耐。”

“百步蹬的那拨人可以为我做证。”田卫华突然说。

方娟看了看星空,然后说:“你的同伙?”

“没人敢哄骗你。”

方娟看着他,说:“没关系,是不是搞攻守同盟,先关满刑拘期。”

田卫华瑟缩了一下,说:“美女警官,我求你,我真的只是爱慕你。”

“那我的心真要碎了。”方娟肯定地对他说,“老田,你为什么常常让我看到?”

“因为我无聊,好吗?因为闲得发慌,我有时候需要一点点消遣娱乐,可以吗?”田卫华耸耸肩,“街头看美女总是无罪的。”

“不,跟踪不一样,你别想狡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田卫华别过头去,狡猾地看着巷子口。“你知道,我特无聊,每天必须看着美女才能保持清醒。该死,街头的美女都看腻了……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最多是以后不再看你,去看别人,好不好?”

“别幻想鹞子翻身比我的电棍快。”方娟的语气很淡定,“也别以为几句无聊的话会让我分心,快回答我的问题。”

“你一点儿都不好玩。”

“你的无聊让我的电棍发抖了。”

“别。我自始至终说的都是真话,不过,好像你不太爱听。”

方娟将电棍伸向田卫华。“我没办法这样下去。”

“我真没有恶意。”田卫华嬉皮笑脸地说,“自从那天看到郑所长跟你在一起,我真心地希望你和他好,他不错的。”

“好。”方娟用电棍迅捷地戳中田卫华的右肩,一脚踩住他的左手上,一手抓住他薄夹克的衣领,“哈,你还藏着这玩意儿,好办了!”

她插好电棍,手法利落地翻开衣领,脖子掩着的地方有一条拉链。只花了几秒钟,她便从中搜出五六包小小的白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田卫华愣在原地不动。方娟给他一个微笑。

参加工作以来,她一直都在训练这个本领,今天终于派上用场。她不想跟毒贩子打交道,她讨厌那些会用枪和刀,却不知道死亡的真正意义的年轻人。

“我不想再跟你废话,老田。接下来我问你问题,你得回答我,刚才的动作已经告诉了你,我还是有点儿辨别能力。如果我不喜欢你说的,或者你再惹火我,我就用这个轻轻地捅你,直到你可以说真话,懂了吗?”

“身体不过臭皮囊而已,我父母又没得罪你,我的精神……”

“好吧。”方娟打断他,电棍伸向他脚底。

“等等,等等……”田卫华喘着气说。他紧盯着赤裸的足踝,汗水从他的额头滴落。他的足踝曾受过伤,花了大价钱才恢复,伤不起。

“第一个问题,志佬死的那天晚上,也就是被抓之前,你干了些什么?”

“不就是跟踪你嘛!”

“之前?”

“在百步蹬遛弯。我就是从那个地方跟着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瞎说,我根本就没去百步蹬。你在九井湾干什么?”

“不,不。”田卫华摇着头说,“我在乾元巷看到郑所长的背影……然后……你出现在他身后,我便跟了过去。”

“你怎么在那里?”方娟冷冷地问。

“打……流呗。”

“你在兜售这个吧?”方娟扬了扬手中的小包。

“不,不,不。”这个问题田卫华回答得比较快,想必是刺中了他的神经。

这时,一道光柱从巷子口射进来,随即响起警笛声。一辆警用摩托车停在方娟身边。“郑所长。”田卫华求助似的叫了一声。

郑航并不理他,与方娟低声讨论了几句,便走过来。“你卖了毒品给宝叔?”

“嗯。”田卫华自知无法逃脱,老实地说,“他是要帮助别的人,他自己不吸的。”

“他要帮助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没说要帮谁。不过,我相信。”

“他去了哪里?”

“我们分头走的,没多久,我便看到了你。”

郑航看了一眼方娟。“是看到了我,还是看到了方主任?”

“是看到了你。”田卫华的话第一次显得十分真诚。“你先出现,然后我看到一个小个子在跟踪你,这样我才跟了上去。后面的故事你已经知道了。”

“看到方主任,为什么要跟上去?”

“我不知道那是方主任,”田卫华说,“我以为是个大男孩,怕对你不利。”

方娟把电棍一指,愤怒地说:“看不出,老田还是个好心人。那你怎么要扯我的腿?”

“郑所长跑了,你还狠着命追过去?”

话语有些暧昧,郑航忍不住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举起电棍,接着就要往他身上戳。“该死!”

田卫华脸色一紧,她以为他要昏过去,收回手,他却又嬉皮笑脸的。接着她又把电棍伸到他下巴附近,然后他再次投降。

“你和宝叔聊过志佬吗?比如他们有什么纠纷,或者志佬遇到了什么麻烦?”

“当时没聊过,但他说傍晚时碰到过志佬。圈里人都知道,他和志佬打赌戒绝吸毒,两个人都戒了,志佬却不相信。还有,听说宝叔从哪里搞来一笔钱,志佬向他借钱用,他不肯,两人产生了矛盾。”

方娟瞪大眼睛看着他,吸毒者与吸毒者的矛盾大同小异,前面几起杀人案的动机也基本如此。但她觉得起因雷同也太过神奇了。

“他们的矛盾如此公开化,有过打架斗殴吗?”

“应该难免吧!志佬养着那么些只吃不做的人,开支很大,到处借钱。听说宝叔很抠门儿,借了一次,便再不接待。”田卫华说,“你们不会真认定是宝叔作的案吧?不可能的,都是些冤案呢,你们……”

他怜悯地看了一眼郑航,接着说:“圈子里的人一直都在谈论着十二年前的事情,都在后悔。还有人说近几年死去的几个人罪有应得,可怜呢!”

郑航下巴紧紧绷着,他无法克制,愤怒地说:“瞎说!”

田卫华显然有些怕郑航,忙闭了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一个问题,”方娟飞快地插话说,因为谈论十二年前的那段话几乎让郑航崩溃,“圈里人都觉得五年来发生的一系列瘾君子被杀案都是冤案吗?他们怎么不去找警察呢?”

“该去找谁?公安?检察?或者找法院比较好?判都判了,谁相信?”田卫华的语气激动,“那么多冤案,迟早会爆发的。”

“你不是认识郑所长吗?怎么不跟他说说?你就不怕死了这么多人,终有一天,会害到你头上来?”

“我也怕啊!不过,从目前来看,我还是安全的。因为十二年前,我还不是圈内人。”

“你就幸灾乐祸吧!”方娟说着,再次抓起田卫华的衣领,往外一披,看见肩背部位还有四五处拉链,里面全藏着小包装的白粉。

“恭喜你,老田,你不用怕了。法律会保护你,你就去监狱待几年吧!”

郑航花了三个小时处理田卫华的事情。

他必须将白粉及田卫华的血液送技术部门鉴定,并登记为物证,接着将白粉存放于分局保险柜中,采集田卫华的指纹、dna和身高等个人信息。田卫华的几个同伴发现他失踪,找到派出所,想做证说田卫华不过是代他们保管消瘾替代品。

郑航从容面对。他很惊讶,经历前几天的突击刑事案卷,田卫华的事情让他感到得心应手。不错,他没办过刑事案件。普通的毒犯、普通的文书工作、普通的案子,就算从未接触,也能轻松完成。

他花了一个小时,措辞谨慎地撰写案情报告,并对田卫华提出刑事拘留。文书工作处理完成后,他走出办公室,已是深夜十二点多钟。临街的值班室异常寂静。值班的阳阳和权子做完笔录,已将田卫华送往看守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漫长而忙碌的一天过去了。

方娟这时肯定还在管理中心。她希望在那里查询出十年以上的瘾君子人数,并列出名单,又或者从前几年的案件中找到死亡瘾君子的年龄、毒龄规律。不论她找到什么,他应该都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他很感谢她。

现在,室内只有旧电视机的嘈杂声。不过,他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田卫华的话令他慌乱不安,不只是因为涉及他父亲。郑航也知道父亲死于公安局办的一起冤案,父亲死后冤案才得以纠正。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瘾君子圈内却另有传闻。那传闻比冷冰冰的事实更吸引人。

“圈子里的人一直还在谈论着十二年前的事情,都在后悔。还有人说近几年死去的几个人罪有应得,可怜呢!”

这句话不断地在郑航的脑海里回响着。像暴力的锣鼓,几乎震碎他的神经。“近几年死去的人罪有应得”,这怎么解释?天知道,这些人涉及什么……他目睹了鲜血,他身体上沾着鲜血,一个人缩在被窝里,不停颤抖,嘴唇咧开,他想尝尝鲜血的滋味。他希望一切都会过去,希望他有力量阻挡那些事情。

他幻想:父亲回到分局,便发现了案情不对;父亲并没有坐在审讯室,而是走出去调查……他恨,恨父亲怎么没有他想象的聪明。

父亲的死,不只让他崩溃,更令他无法言喻。

郑航在小小值班室里来回踱步。他的身体感到疼痛,心脏也感到痛苦,再也受不了一个人不停地思考这些事情。他需要睡眠、进食或者奋力奔跑。可是,要睡觉,他却害怕闭上眼睛,做后两项又太晚了。

“那么多冤案,迟早会爆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他会努力消除冤情,他会将以前的一件件案子都掀开来,查得清清白白,还冤案以正义,还每一个草根以正当权益。每一个人,不论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就像法律文本里的每一个文字,都处于同样的地位、同样的身份。

虽然,他经常感觉自己只是大自然渺小的存在,但他想凭自己的力量还那些蒙冤含屈的人一个大写的“公正”。

但目前,他仍茫然,毫无头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查下去。

25

宝叔家楼外灯火通明,室内却一片漆黑。他将窗帘拉得紧紧的,屋子里什么都看不见,狭窄的空间充满了压迫感。

最近两天,除了郑航偶尔来看望,周围邻居再也没有人问候他。这是他想要的生活方式,但今晚,空虚和无助的感觉让他的情绪更加颓废。近日来,各种各样的议论,像蜜蜂一样“嗡嗡”地绕着转,让他头晕目眩。

“你倒好,二十四小时有警察保护你,你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别以为关在屋子里就可以躲过此劫,无论你在哪里,要索的命,必然会索了去。”

“十年前,你就想保护姓郑的,现在好,姓郑的特别保护你。”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见,就是不见!”多年来,这是儿子留给他唯一的声音。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啤酒、牛奶,还有过期面包,看着就没有丝毫食欲,然后关上了冰箱门。

他走到窗前,厚重的窗帘重重遮掩着,仍有丝丝光线透过。不过,他看不见天空,看不见树影,闻不见室外清新爽怡的初夏空气。只能凭想象,感知被数个摄像头监控着的楼外,连空气都不敢随意流动的情景。

已经有好几个邻居提出抗议,认为警察对宝叔的监视,侵犯了他们的隐私权,甚至有人指桑骂槐,诅咒他快死“你倒好,二十四小时有警察保护你,你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他不仅成了瘾君子的众矢之的,还成了邻居的众矢之的。他很后悔,哀求郑航将他取保候审就是个愚蠢的决定。坚毅、果断的基因传承,毕竟掩不住脸上的稚气。他相信郑航能处理好一些事情,但他无法理解他的精神领域。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非常疲惫,生命的留存忽然显得不是很有意义。

而且他无法对他倾诉。如果以为什么问题都可以拿出来谈论,那就太天真了。他不会忘记郑航是什么人。如果不问清楚,郑航一定不会妥协。无论他怎么亲近郑航,他与郑航都只是鼠与猫的关系。

该死,正是这种心理,让他有些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郑航刚刚来了,他竟然呼吸困难,胃痉挛。他准备了好多话,还有种种复杂的心情,只差喉咙的距离,他要跟他沟通、跟他交流,听取他的建议。

他原本相信无论他说出什么话,郑航都有能力处理。他可以单纯只是个老人,而他可以就只单纯是个晚辈,如此简单就好。

但事与愿违,一切话都堵在喉咙里。唯一溜出来的是“我想回到看守所去”。

他没看清郑航的脸色,但听见他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郑航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劝他放弃,只沉思了一会儿,说:“我考虑考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默默地在几间房里兜了一圈,然后叮嘱他注意安全,便走入楼道的灯影里。

宝叔关上门,找到过去所有的照片,把它们全部回顾一番,里面竟然有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郑平正面相,是郑平牺牲后登在报纸上的,相当于盖棺定论。他将相片折成一颗五角星捏在手里,然后小心地放进衣橱的暗盒。但这样做似乎还不够,内心忐忐忑忑的。也许,就今晚的心情而言,怎么做都不够。

最后,他蜷缩在沙发上,因为极度需要睡眠,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他又想起郑航冷峻的眼神。他想到志佬、贾诚、齐胜,以及所有令他不安的事情。

睡神终于光临。

躺下还没多久,他从尖叫声中醒来。他躺在地板上,身上捅满了窟窿,四周弥漫着自己的鲜血。此时,厚重的窗帘外面,有个人正盯着他。是年轻的灰衣人,是他一直在跟踪志佬,然后将志佬放倒在橘树林里。

宝叔赶紧翻身起来,他身边没有武器,连菜刀也被警察搜走了。他猛地滚入床底,在席梦思下面抽出一根钢管。他像一阵风跑到疑似年轻灰衣人出现的窗口。但窗外空无一人,只有清冷寂寞的路灯光。

他还在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灰衣人,没有鲜血淋漓,只剩下噩梦的种种细节,像空气一样缥缈无依。

他全身颤抖地走回到客厅,并把齐肩高的钢管放在身边,拿过一条毛毯卷着,重新躺在沙发上。他瞪着有些斑驳的天花板,努力想将那鲜血的场面忘记。

“老李,你如此胆战心惊,活该送命。”

确实,他的惊恐没有边际,因为这个夜晚似乎无止境的漫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社区自愿戒毒管理中心拥挤的办公室里,方娟弓着背凑近电脑。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工作了多少个小时,将原来列好的被害人、嫌疑人的吸毒史查找出来,参照吸毒年份翻找与他们同时期的瘾君子。

她的双眼有些模糊,肩胛酸痛、僵硬。每次她试图变换姿势,让自己觉得舒服一些,堆积如山的资料便摇摇晃晃地威胁着要带着她的笔记本一起倒塌。半个小时前,她从文件柜里奇迹般地找到一张毛毯,铺在木椅上,好让屁股和背部舒服一些。

敲门声再次响起。

方娟将资料堆稳了稳,用手揉揉脖子,特地照了一下镜子。头发有些乱,不影响形象,脸色稍嫌憔悴,有些煞风景,但认真补妆已来不及。她从抽屉里拿出粉底盒,捏起粉扑在脸蛋扑了扑,又补了些口红,神色焕发起来。

她以前对自己的外貌是十分自信的,特别是夜晚,即使不化妆,灯光下的她看起来性感迷人,像凝眸的维纳斯。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觉得郑航对她似乎有些审美疲劳,或者她的模样对他并无吸引力。

她心想,人与人的眼界、品位就是不一样,异性并非磁石的两极。

她没有通过门上的窥视孔确认来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站在门外的就是郑航。因为他打过电话,说是刚看望了宝叔,问她在哪里。

她打开门,抿嘴一笑,让酒窝与红唇相映成趣。

不过,郑航并没有看她的脸,径直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制式上衣,穿着休闲的花格衬衣,配靛蓝的警裤,倒也不显另类。他一定在门口认真抓挠过头发,中分的发式根根顺服,在办公室灯光下,闪耀着乌亮的光泽。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不错,方娟很喜欢他这个样子。记忆中,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样子。当然,她也还记得她的手曾滑过他的脸颊、嘴唇和下巴,感受到他肌肤的圆润和细碎的刺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很喜欢现在的他。虽然她调查过他,得知一些没预料的事情,他有复杂的过去,有伤痛的记忆。那些故事也许什么都没有,也许真有什么,她怀疑他不会认真地面对。此外,她也想知道,如果在最后一刻才知道故事带给他的影响,又会怎样呢?对两个人来说,会不会太晚?

她应该小心。她是个有经历的女人,自信、理智,比大多数年轻女孩更了解人性的黑暗面,更懂得拿捏分寸。这种理智剥去了她的单纯,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毕竟年轻男女间的情爱,需要激情、无畏和纯粹。

“忙完了吗?”他自顾自地在电脑桌前坐下,开口说。

“差不多了。”心底有些凉丝丝的。

她以为他会接着要求看结果。郑航却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她,很明显不太自在。这副样子触动了她,让她全身汗毛竖起,以为要发生什么事情。

“点外卖,还是一起出去吃些夜宵呢?”他很有礼貌地提出选择项,却并不问她吃不吃。

“我不饿。”

“我不太喜欢吃夜宵的,但在来的路上夜宵摊很热闹呢!”

她在旁边的木椅上坐下。“热闹就要吃吗?”

“凑凑热闹,也许别有趣味。再说,确实很晚了,饥饿会胃痉挛的。”郑航说着,开始拨打电话,点了烤韭菜、烤茄子、烤鱿鱼须、羊肉串等,倒都合她的口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挂了电话,盯着她的电脑。“瘾君子的吸毒史能精确到他们的始吸日期吗?”

“如果你是瘾君子,你会告诉警察你的始吸日期吗?”自从郑航说了夜宵的话,方娟的话语很犀利。

“嗯,有道理。”郑航不卑不亢地说,“那就只有首次被抓的日期,这个也差不多,只要上了瘾没有不被抓获的,以后只是反复的问题。”

郑航停顿了一下,拿起方娟刚整理的几页资料。她还真是个严谨认真的人,明细表列得很规范。他把资料收进包里,拉上拉链。

“谢谢你。”他轻松地说。

“剽窃成果。”方娟一脸的鄙夷,却没有阻止和收回。

“我刚才点的菜单怎样?”

“差强人意。”方娟依旧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那我们去店里吃吧?”

“我想我们不应该谈论这个。”过了一会儿,方娟没好声气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表示你生气吗?”

“不是,这表示我有职业原则和敬业精神。我突然想起那张表能否给你,还有这系列案件要不要对你实施回避?”她镇定地看着他。

郑航皱起眉头,“你说什么呢?”

“据田卫华的口供,这系列案件可能跟十二年前你父亲的牺牲有关,可是你从没跟我提起过。”

“怎么会呢?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两件事会有什么联系?”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父亲牺牲的事?他是因什么案件牺牲的,涉及哪一类人?田卫华为什么说你父亲是因为一起冤案而死的,那起冤案涉及十二年前的瘾君子,所以才有这四年来瘾君子被杀、被冤?”

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冷酷,双眉蹙起,两眼像剑一样射在对面墙上。她懂得这个表情,这是他准备要反击。

“你觉得是我报复瘾君子,而制造了这些案件?”

“不是。”

“你觉得我是‘绿河杀手’盖里·里奇韦,或者‘罗斯托撕裂者’安德烈·奇卡季洛·我当警察就是为了报复这些瘾君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温柔地说:“不,郑航,我不是这么想的。”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方娟?那是十二年前的事,而且当时我未成年,我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我目睹了血案,心里留下了阴影,但我想将伤痛化为力量。而且,即使所有人都怀疑我,但我不希望有你。”

“现在已是深夜,”她严厉地说,“即使白天,咄咄逼人并不能代表赢得争论。但郑航,我知道这系列案件一定跟你父亲的牺牲有关。宝叔知道你是谁吧,难道你没看出来,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异样?田卫华为什么跟踪我?他是因为看到我跟踪你。他为什么对你如此亲近?难道仅仅是因为你对他训诫过?这一切都表示,他们在把自己跟你绑在一起,对吗?”

方娟目光锐利地看着郑航,接着说:“而我,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事。也许我不需要知道,但你和瘾君子不寻常的关系,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所以你在积极参与这起案件的过程中,瘾君子对你又怕又敬。我当时真不应该把你拖进来,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沉默不语,紧紧蹙着眉头,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我不能放弃侦办权。”他突然说。

“因为你答应宝叔,你会始终保护他的,是吗?”

“是。”他语带迟疑地说,“明知他被冤枉而不纠正,还当什么警察!”

“郑航,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你怀疑我对公安工作,对法律的忠诚?十年前我就立志从警,我有我的专业态度,而且不容妥协。十年前的选择就是我一生的选择,我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如果宝叔真杀了志佬,那么法律不会让他逃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方娟微微颔首。

“从法律的角度讲,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从因果上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个人做出恶事,想不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是不可能的;旁人想为他消灾免责,那不是帮助他,只会酿成更大的罪错,恶化成一生的毁灭……”

他的话语突然中断,呼吸变得急促,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洁白的墙壁,拳头紧握放在方娟的办公桌上。

“这是你父亲牺牲后,你的感悟?”方娟低声说道。

“嗯。”

“你那么聪明、执着,不该埋没在这里。”

“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郑航,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但我还是想劝你放弃这起案子,让我来承当你的责任。”

他看着她,眼神挫败而复杂:“你还是不理解我。”

“那我们继续探讨。郑航,我不想听大话空话,我想知道些实质性的内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外卖送来了,挺丰盛。方娟把桌上的文件纸清理干净,不然小小的办公室里,可没有放食品的地方。她将各类烧烤都分装成两份,虽然她知道自己可能吃不完,但她猜自己不吃,郑航也不会吃。

她泡了两杯热茶,两人分坐办公桌的两侧,一口一口地吃起来。这烧烤卫生状况不说,味道还真不错;她虽然没那么饿,但吃着吃着来了胃口,将一大半扫进了肚子里。剩下的给了郑航。郑航又把剩下的吃得一干二净。到了派出所,他就学到每一餐都必须吃饱,包括夜宵,加班加点误餐是常有的事,稍不留意就会饿出胃病。

“明天志佬出葬。”郑航说,“关局长让我们做好稳控工作,不能出一点儿差错。你们这边有安排吗?”

“换成其他案子,没我们什么事。但这次不同,晚上十点钟的时候,主任还打电话给我,让我着装参加出殡。”

“是啊,宝叔那里也怕出问题。特别是葬礼之后,我们一起过去守着吧,既让宝叔安心,又协助监视民警做好安保工作。当然,我另外还安排了人。”

“好的。田卫华的事恐怕得向贾副局长和齐队长汇报一下。希望……不要在他们那个层次引起什么误会。”

“我知道你会为我解释的。”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然后轻声说:“我会极力争取。”

“从另外角度来讲,瘾君子对我的敬畏,正说明我是无关的。”

她缓缓点着头:“田卫华说近几年死去的几个人罪有应得……如此过激言论让我很不明白……我不知道这话里的逻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我也不明白,他们种下什么恶行,让别人说该死呢?所以,不论是多久以前的错误或者犯罪,不论掩盖得如何,总会演化成人们无法忽视的黑洞,它总在不断堆积、堆积,一旦爆发——”

郑航缓了一口气,继续说:“也许,正如你说的,这些案件跟我父亲牺牲有关。因为我不了解,我无法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必须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案件,否则,不管怎么努力,我都无法安然入睡。”

“这可以跟你没关系,郑航。”她再说了一次。

他不耐烦地摇摇头:“我已深陷其中。”

“如果你这么跟关局长说,他立马会对你实施回避政策……不过,办法总是有的,首先应该搞清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航立刻摇摇头:“方娟,当时我目睹了凶手枪击我父亲,我吓傻了,一连几个月做噩梦,根本没有去了解父亲的事情。”

她什么也没说,等着看他是否会说得更详细。他的双眼有了一圈黑黑的眼袋,双手握着茶杯,慢慢地转圈。很显然,他内心纠结,没有情绪说得更具体。

“很遗憾,只能慢慢打听。”

她淡淡地笑了笑:“碰到这种事,我更不如你。郑航,痛苦让我们适应现实,现实又让我们适应痛苦,痛苦是一支强心剂。”

他点点头,但表情很困惑。他还有很多事想说,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话语在心底翻腾。她倾身向前,仿佛用女性的魅力就能诱出关于他父亲牺牲的真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这个动作是发自内心的,他真的令她着迷,他以自己的方式走进了她心里。现在,她想捧着他的脸,用指尖滑过他的嘴唇……

他是一名真正的战士,她多么喜欢这样子的他。

他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下来。她望着那对坚毅的黑色眼睛,里面渴望的情绪激增。那是一种分享的需要,拥抱的需要。她多希望她能伸出手去触摸他,但她好害怕。

“郑航——”

“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我希望你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好的,但不是现在。我需要一点儿时间,我要理清头绪。”

“我知道那些事已经浸入你的内心,化作一块硬茧,需要合适的情景融化。但是,说出来吧。一吐心中块垒,说出来它就化了。”

郑航突然站起来,满是不悦的神情,坚毅的脸突然铁青,把她吓了一跳。

“别再提这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的处境,让你无法回避。”

“去你的。”

“郑航,”方娟温柔地呼唤道,“一切都会过去,只有大胆地迎接新生活,才能坦然面对曾经的痛苦和回忆。”

“收起你那些心理学家最常滥用的台词。方娟,把你跟瘾君子说的话收回去。”

“郑航——”

“好吧,一切都会过去,结束。”

方娟生气地蹙着眉,然后向前跨出一步,把他的两只手抓在她手里,这个举动让他们两人都吓了一跳。

郑航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你这是要安慰我吗?”

方娟忙松开手,涨红了脸,嗫嚅地说:“对不起,我怕你伤心。”

他瞪着她,眼神里流露出异样的温柔。他主动抓起她的手,揉捏了一下。“谢谢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回去吧。”她咕哝道。

“我待在那个空荡荡的家里跟待在这里没什么两样。有时,我为了入睡,不得不把举重球举几千下,这样就没有噩梦。”

“那……”

“回去吧,明天还要值班呢。”

她的手在他手里颤动不已。她愣愣望着他,他眼里有挣扎的情绪。

郑航终于松开手,收起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方娟以为自己可以走进他的心里,但他又关闭了内心。他低垂了眼,神色暗淡,她知道今晚的戏已经结束。

方娟侧身走开,来到装开关的墙下:“准备好了吗,我要拉闸了。”

郑航没有回答,身子慵懒地移到门外。他已经让自己躲进那个坚固的堡垒。从现在起,她只能去面对那个第一次看到的郑航。

中规中矩的职业风格——警院的标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关灯了?”她望着他。

“关吧。”

她用力关上门,巨大的响声,在静寂的深夜传出很远,不知惊醒多少幽梦。

看着她给门打上反锁,郑航一直没有动作。

“走吧。”方娟冷淡地说,然后阔步走向大街。

26

他被洪水夹裹着,一会儿抛向空中,一会儿沉入水底,而岸上、船上的人们兴奋地欢呼着。“救命!”没有人理会他,幸灾乐祸,嘲笑他罪有应得。

泥沙拖住了他的双腿,水草缠住了他的手臂,漩涡压迫着他的胸腔,浊水终于一股股地涌进他的心肺。他就要被窒息了,心脏由急跳变成了无氧运动,全身的血液瞬即黏稠起来,手足无力地随着洪水转动……

宝叔一下子惊醒过来。他慌忙把头抬起,立即感到不对劲儿:他又躺在地板上,双腿夹着钢管呈交叉状。他疲惫地松开腿,伸直,望着灰暗的天花板,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深深的失望。这几天独自待在屋子里,回想自己的一生,猛然发觉少年时渴望拥有的,幻想成就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纠缠一生的却是罪恶、痛苦、恐惧和绝望。

他对自己感到愤怒和羞辱。不怨天,不怨人,甚至不怨这个薄情寡义的社会,一切源于自身,源于年少的轻狂无知和成年后的堕落放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悲,太可悲了。室内温度不低,但身体抖动着,是一阵阵来自骨髓,发自灵魂深处的冷战,生命似乎在一点点地萎缩,肉体仿佛在一块块地撕裂,化去,最终不属于自己。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我必须站起来,必须做点儿什么。

几天前,他脑海里就冒出这个声音。最初,它给了他希望,而现在,他只剩下绝望。他身无长技,一无是处,什么也做不了。他曾想将自己的一生写下来,写成忏悔录,给世人留下一个教训的标本。但信息时代,除了快餐经验和心灵鸡汤,谁还有兴趣那些带着泪水和痛苦的东西?

他也想过将自己的文字埋诸深山,留待后人赏识。但不行,不论心里如何波涛翻滚,千言万语就是写不出一个字来。

“就没有一件事是我可以做成的?”他心里有些哀伤地问着自己。

“不可能,这不可能吧!”内心柔弱无力地反驳道。

他刻意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想找出一点点自信。镜里映出的却是一张苍白憔悴、死气沉沉的脸。“我真的快要死了吗?”

镜子无语。那张翕合的嘴巴灰黄难看,像古墓里的僵尸。

“跟你同类的人,或被杀死,或被冤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伸出手向四周摸索,摸到一把牙刷,末端尖利。他曾听说过磨尖牙刷末端自杀的故事,这还用磨尖吗,这不已经很尖利了吗?他把末端对准颈部的动脉血管处,然后立即意识到它的作用,在一阵刺痛消失前放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警察收缴了他家里的刀具。如果一个人想死,自杀的方式太多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深感绝望,但同时也让他充满力量。他内心的呼声是对。在最后的时刻,在这样生不如死的恐惧中,他已经形同行尸走肉。与其这样,不如……给世人留下一点点东西。

宝叔回想着他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虽然常常笑脸相迎,但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只关注自己的事,或如何做对自己有利,或者只关注怎样才能防备他妨碍他们的生活,因为在他们的眼里,他整个儿就是洪水猛兽。

宝叔一直渴望跟邻居、亲戚或同类的人建立一份真正的情感,他希望那份情感没有任何利害关系,能长久地持续下去,但是这个世界冷漠而冰凉,它摸起来没有丝毫的温热。他一辈子就如落花流水,什么都把握不了。连在看守所、戒毒所同过生死、共过患难的刘志文,也贪得无厌,只会打他的钱主意,死了,还想把他拉下地狱。

最终,他决定去找纸和笔,这是一个需要勇气的决定,他对这个世界讨厌极了,但要命的是他活在这里,他的任何一个行为都可能让世界定性出一个跟他的愿望不一样的结局。虽然盖棺定论的权力不在自己的手里,但要留下自己的想法。

今天正是志佬的葬礼,葬礼之后……

纸笔很快找到了,郑航为了让他提供情况,留了纸笔在他家里。

宝叔很高兴也很意外,他竟然写得很顺利。虽然只有半张纸,几句话,他写了两遍又誊抄一遍,然后读了十几次,基本满意。

这个东西生效,可能需要律师或者公证员公证,但他不想履行这样的程序。对了,想起郑航请来的那个律师他就烦躁,内心有一股自然的抗拒和厌恶。没有接触、没有交谈,可宝叔就是不喜欢,甚至恐惧……

这时,他想起邻居。只要是有行为能力、与他没有经济纠葛的成年人,应该都可以见证。打开门,不仅天已大亮,太阳升得很高,天气已经闷热,外面涌动着污浊的空气、嘈杂的声音,让他很不适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宝叔决定就找本楼的邻居。敲了一家的门,没人,再敲一家,还是没人。他坚持不懈地敲,敲了十几家门之后,宝叔找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作家,天天蹲在家里写作,可没听说出什么书,没什么名气。他曾将自己的经历跟作家说过,希望作家写出来,告诫世人,可作家不感兴趣,说没有卖点,对读者没吸引力。

另一个年轻时也吸过毒,后因抢劫入狱,在监狱里关了一二十年,戒了毒,学了一门修理技艺,出狱后开了一个修理小摊,积攒了点儿小钱,现在眼睛不行,手脚不灵,停了摊。听说信了佛,在家专心修行。

作家听了他的请求,无声地同意了。修行者打开门,一看是他,当头一句便是:“去你妈的,你烦不烦啊!”

“对不起,别生气,我就是想请你做个见证。”宝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

“见证?”修行者皱着眉头,拿过宝叔的纸条,僵住了。

“这……你这?你看,我们这么多人这么穷困……”

宝叔抬起头,充满戒备地看着他说:“这没什么,我的心愿而已。”

“心愿?这么奇怪的心愿?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道德心?这不是钱的问题,这么多年你真是白活了,关监狱关傻了是不是?”

宝叔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种见证——”修行者好像被气得发抖,义愤填膺地说,“我不想见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宝叔看看他,又低下头,说:“楼里似乎没其他人,才想麻烦你。”

“真无聊!”

听到“咣”的一声,宝叔抬起头,门已经在面前关上了。他只得转身离开,准备再上楼敲门。

“等等,”后面又传来修行者的声音,“你拿一百块钱给我吧,我帮你。”缓了一下,他继续说:“公证都是要收费的。”

宝叔迟疑着停住脚,在闷热的天气里,他的心情异常沮丧,他有时真是恨透了这个世界,它为什么会那么糟糕地对待他呢?

他强忍着内心的不快和伤感。在这样的上午,正经能干的人们都出去上班或做生意了,再去敲门,恐怕也难找到合适的人。

宝叔带上修行者来到作家家里。作家有笔和印泥。两人分别签上大名,盖上手印,宝叔还别出心裁地让他们留下身份证号码,说是怕重名。

临走时,他掏出一百元钱递给作家。作家看了修行者一眼,无声地接住塞进了口袋里。但出了门,修行者却不干了。他要加一百,因为见证费是他提出来的。

“浑蛋!”宝叔很想大骂一声,可是嗓子眼儿似乎堵住了,满腔的愤怒在喉咙里转了个圈,却变成了饱嗝似的咕哝。舔了舔嘴唇,他有无力地垂着头,感觉连最后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重新拿出一百元钱塞给修行者,宝叔快步离开。他得回去吃点儿东西,可能有两天没进食了,每次郑航问起,他总是说吃过了,可郑航买来的副食总是堆在那里。还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一件事了结了,他总是身心疲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到家里,他顾不上吃饭,利索地钻进淋浴间脱光自己,让倾泻而下的热水痛快地冲刷疲倦的身体。过去几天按计划进行的行动,因为方娟和郑航的干预,变成了一件不知何时才能完成的事情。

最初,他觉得有趣、刺激,充满了斗志,但越玩下去越累。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把线索留给方娟对不对?

他极力放松自己,像条狗一样蜷缩在床上。那些以为杀死一人,嫁祸一人这件事很好玩、很简单的人,肯定不能理解其中的苦与累。

他在床头柜里一阵翻找,拿出一个药瓶,里面是一些水果糖片一样的药丸。他扭开瓶盖,水都没喝,囫囵吞下两颗。玛咖烯和玛咖酰胺让他的身体慢慢恢复精气神。

许多事情已经完成,但还有很多事情尚待去做。

昨天晚上,他差点儿搞砸了。李后宝几天来深居不出,让他心生好奇,他想知道李后宝在家里怎么样,烦恼还是快乐,活着还是死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老头儿还挺机灵,刚挑起窗帘的一角,看见他战战兢兢、神魂不守的样子,下一秒老头儿就从地板上一跃而起,像头小豹子似的冲进卧室,拿起一根银亮的钢管。

他几乎来不及收回那根隐形的钢针,当时,他准备从隐身的围墙坎翻下去,但是老头儿的动作有点儿不寻常,这令他冷静下来。老头儿的动作有点儿夸张,而且近乎虚幻,步伐像太空人,目光不知看向何处。他明白了,就像老头儿的惊叫一样,仍在梦中。老头儿在对梦中的某个迫害狂喊打喊杀。

也许是他引起的,也许老头儿确实感到了危险,也许他真的看到了疯狂的幻影。不论如何,这都是不理智的行动。

他在原地静静地待着,看着老头儿挥舞钢管,看着他茫然四顾,然后悻悻地收起来,放在脚下,重新躺倒在沙发上。真怪,这老头儿放着好好的床不睡。

可笑。他为自己差点儿失控嘲弄自己,他甚至想大笑几声,就像电视里那些疯狂的连环杀手所习惯做的那样,他相信自己才是真正的连环杀手,而且永远不会失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现在他必须注意,不能失控。因为,他的事情还没完成。

今天是志佬的葬礼,他不能缺席。然后,他有新的决定……

他是个聪明而理智的男人,会有那么一天,他会成功,让方娟、郑航之流全都望尘莫及,对他顶礼膜拜。

这才是他最需要的境界。

首次听到“吱吱”声,宝叔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响声持续地、不间断地发出,又使宝叔觉得产生了幻听。宝叔捂住耳朵,声响自小而微,那就不是幻听。放开耳朵,响声又持续传来,就像生锈的金属推车的轮子,缓慢地、不顺畅地滚动。

宝叔晃晃头,重新俯在餐桌前机械地握着笔,笨拙地写字。

他一辈子没有好好写过文章。读书时,因为作文写得狗屁不通经常挨老师批评。成年后,几乎没有动过笔,偶尔立个字据什么的,都是别人写好,他签个名或盖个手印。

但这次,他觉得写得还算通顺。心里想什么,便写什么,纸上的语句便是他口头的表达,不事修饰的大白话,蛮好读。

他不是凶手,他相信吴平凡、刘居南都不可能是凶手。那么,杀害志佬的凶手一定与前几年发生的杀人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人。这个凶手很狡猾,很熟悉吸毒圈子的情况,特别是很熟悉十二年发生的事情。因为,不论是志佬等被杀害的人,还是他和吴平凡、刘居南他们,都是从十二年前那件事情中走过来的。

宝叔进一步思考。当年的知情人因为害怕杀人真凶和贩毒分子的报复,三缄其口。事后他们持有两种不同意见:一是认为警察做得对的,也就是同情郑平的;二是认为警察粗暴执法,公安局死个人罪有应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一种人比较善良,经历了那件事后大都痛改前非,很好地融入了社会生活。他们戒绝了毒品,做点儿小生意养家糊口,有的被看作戒毒的典型。这些人仍生活在社会底层,但能和普通城市居民一样安享平静祥和的晚年时光。

那件事对第二种人没有丝毫影响。他们在毒品中越陷越深,有的沦为毒贩子,走上终身监禁或死亡之路,有的进看守所像进自家门一样。在穷困时,他们甚至互相威胁、互相伤害,自己无恶不作,阴险毒辣。

他曾和刘居南分析,第二种人里出杀人犯是可能的。只是,这种系列杀人,还把罪责嫁祸给另一个人,智商水平似乎有点儿高。换句话说,当年的吸毒者里面好像没人有这么深的心机。还有,长期吸毒的人心智都会下降,不吸毒时懵懵懂懂,吸了毒则情绪勃发,很难做出理智冷静的分析和行动。

那个该死的“吱吱”声让他快要抓狂了,监视居住的干部都在干些什么?这个时候,楼里的居民都出去了,除了那些干部,还有谁呢?

不过,也不能排除吸毒者中存在特别的人,这人是真正的心理变态者。他特立独行,没有真正和别人交往的能力,因此在社会上也没有任何类型的亲密关系。经历长期的压抑和沉闷之后,杀人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但这个人会不会真的出自第二种人,他却没有把握,有没有搭档,也不确定。最重要的是,他和刘居南分析来分析去,在圈子里找不到近似的人。

也有可能是当年的受害者后代子女杀人。宝叔曾经了解过,被判处死刑的贩毒者有一个儿子去了国外,一直没有回来过,即使偶尔回国,也不可能实施如此处心积虑的行动。即便他有能力买凶杀人,还要实施杀人者有如此高端的能力。另外几个连带判刑的,死的死,废的废,他们的后代也没有一个有这种行动能力。

受害者子女报复杀人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单纯的知情者杀人。这个人本来就是个杀人狂,在知道十二年前那起案件的真相后,找到了杀人的荣耀感,为社会除害的乐趣让他扬扬自得。宝叔在网上查询过,这种人在社会上的地位说不定是个白领,平时衣冠楚楚、人模狗样,但到了晚上,或者一个人独处时,却成了禽兽。

据一份研究报告所述,这种人一般眼睛深陷、颧骨很高,即使年轻人,脸上有很多隐性皱纹——皱纹是心机的表现。宝叔为此观察过很多人,当然是身边的,或者他认为有可能做出这类罪行的人。后来,他想到了郑平的儿子郑航。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意味着什么,他感到浑身发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

他把“郑航”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入了心里。宝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他知道郑平有个儿子叫作郑航。十二年前,他就看到过,机灵可爱的模样;之后,也就是郑平妻子死的时候,他又看到过,冷漠沉默,不知是悲痛到无泪,还是变态得冷血。父母双亡的悲剧,足以为他的变化提供依据。

门外的“吱吱”声越来越近。他都没有办法思考了。

他从餐桌旁站起来,怒视着门口,那个声音正好就在门后面。这个时候,他不能分心,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要他下决心想事,他就感觉下定决心戒毒时的自己又回来了,他依然是那个充满希望,渴望未来的李后宝。

但是,他戒了毒,逃离了吸毒者的圈子。他跟朋友做上生意没多久,朋友夫妇在家被双双杀害,钱财被人洗劫一空。警方侦查,确定为熟人作案,他被列为重要犯罪嫌疑人。人生正当充满新生的希望时,宝叔又被抓进了看守所,这一关就是几年,无罪释放后,又因国家赔偿,跟政府纠缠多年,直至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命运就是如此多舛。朋友夫妇的死再次让他脱离正轨,内心充满太多矛盾的情绪,愤怒、悲痛,还有恐惧。虽然和之前进看守所是同样的待遇,但这一次的心情和意义却完全不同。

“我想到哪儿去了?”宝叔想。郑航,对。郑航怎么可能是变态杀人犯呢?虽然后来一直没有见过,但听说考上警官学院,当了警察。警察会干出这种事来吗?说实话,刘居南有这种怀疑,宝叔也不敢反对。但丹霞山遭遇后,宝叔完全改变了看法。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在离客厅只有几步的地方,宝叔停住了。很快,他所有的信心都离他而去。他的脸变得没有血色,疯狂的心跳让他窒息,背脊开始发冷。

“你还好吗?”一个又高又沙的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监视干部吗?不是说不来打扰他的吗?宝叔跑进卧室,拿起钢管,又冲到客厅,摆出横扫千军的姿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什么事,你回去吧!”他大叫道。

外面安静了一阵。他的手抖得厉害,甚至无法捏住沉重的钢管。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真的会是干部吗?还是那个冒充干部的杀手。不,不能轻易相信,除了郑航和方娟。

“嗯,我刚才听到什么声音——”

“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哦,那好。我们仍待在社区办公室里,如果有什么事,开门喊一声就行。”

宝叔又听到“吱吱”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那个沙哑的声音在下面唱起了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哦……”

他慢慢放下钢管。他的身体依然颤抖着,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他的心跳依然很快,就好像刚跑完好几公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继续深呼吸。

过了一会儿,感觉仍然不是很好,他掀开一丝窗帘,从缝里向外看去,看不到什么影子。他又分别看看其他窗外的情景,依然没什么。他一下子坐倒在地板上,依然捏着钢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哦,应该这样。”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道,“这份警惕性很好。”

第五章给你一份惊喜

27

这天,郑航意外地醒得很晚,窗帘透进明亮的阳光,操场上响起打球的声音。虽然前一晚他加班不是很晚,却感觉很累,赖在床上重新入睡,他又梦见了父亲。

再次醒来时,手机已响了十几声。他滑到接听键,手机里传来姨妈亲切的声音:“懒虫,太阳晒屁股了,该起床了!”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起,正做俯卧撑呢!”郑航赖皮地说。

“哈哈,我外甥哪点习惯我不了解?”姨妈说,“姨妈现在省城,中午不能请你吃饭,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礼物,干吗要给我礼物,还请我吃饭?”

“我就知道你会忘记。”姨妈不客气地说,“除了工作,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你都会从记忆里剔除出去。”

“姨妈送我什么礼物呢?”

“想起什么事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管什么事,有礼物收总是好的。”

“哇,有进步。我外甥终于有了拜物主义的想法。”姨妈那边传来嘈杂的静电干扰声,“快递应该快到了,你就等着看吧!”

“等一下啊!”郑航听到敲门声,一边捏着手机一边过去拉门。门外不是快递员,是方娟,但她手里拿着个包裹。“还打电话呢?难怪送快递的说你总占线,我给你带上来了。”

郑航拉了拉方娟的手臂,让她进门,并请她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带着包裹进了卧室。

“收到了。”他对姨妈说,“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郑航拆开包装纸,里面是一个防震胶盒,再剥开一层层厚厚的衬垫,他脸上忍不住露出欣喜之意。

“你可以带在身边随时记录生活和工作的点滴,”姨妈说,“正好可以配上周买的包。”

“姨妈,这真是太漂亮了!”郑航摸着笔记本电脑银亮的外壳,手指抚过掀开薄膜的键盘,质感明显,却又圆润如珠。他想到在姨妈家度过的那个周末,市委某领导的儿子带着一台同样的笔记本向他请教法律问题。他抚摩着它的表情让姨妈记在了心里。

“家里还有一个礼物,上月姨父从法国带回来的。”姨妈说,“不过,我们都不在家,只得下次碰到好事时,才送给你。”

“有这个我就很开心了。”郑航说。他再次感谢了姨妈,便挂了电话。

但没来得及将手机放进兜里,电话又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放的妻子王芳祝他生日快乐,并请他过去吃中午饭。

“谢谢王姨的情义,中午还有聚会,我不打扰了,谢谢您!”

接着,是关西的夫人,也是想请他过去吃饭,并申明老头子不在家,就他们娘儿几个。但方娟过来了,郑航不能单独行动,又不便带着方娟去,只得委婉地拒绝。

还没挂上电话,手机又响起来。

“刚才忘了说一件事情,”姨妈说,“昨天跟省公安厅樊厅长一起吃饭,他已经同意调你来省厅。”

“我不要,姨妈,你知道的。”郑航看着窗外的绿树红花,远处一片湛蓝的天空。

“我知道你的心思,小航,但省厅的舞台不一样。”

“我不要雾霾。”郑航抢着说,“你看辰河多好,空气清新,天空明净,四季分明,总是有新意,冬天寒冷的时间也不长,春天总比省城来得早。”

“你别总是贫嘴。”姚琴叹了一口气。郑航能想见姨妈摇头的样子。

“让您费心了,姨妈。”郑航抱歉地说,“我喜欢待在这个家里。”

他索性关了手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安静地陪陪方娟,来了这么久,把她冷落了。他心里很过意不去。何况,只要是姨妈提出的想法,一旦郑航拒绝,她便会发动很多人来劝说。不关机,他别想安宁。虽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至少今天他不想再听到调去省厅的主意。

“你要出去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方娟看到他,不安地问。

郑航感到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你太忙了。我想我是不是先走?”

“哦,现在没事了。”郑航看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很不好意思,“是不是客厅太脏,让你坐不下去?”

“是我不该给你收拾。”方娟赌气地说着,转身就走,“我走啦!”

“不论你有什么事,上午你得待在这里,让你尝尝我的手艺。”郑航急忙冲过去,一把拉住她。由于用力过猛,方娟一下子倒进他的怀里。他不由自主地抱着,柔软的胸部、雪白的肌肤、诱人的香气,让他的身体涌动着无尽的欲望。

不论他是否幻想过、渴望过,这种拥抱都是置于理智和规则之外的,但是它真实地存在着,就在这一刻,却仿佛隶属于无限期盼的未来。

郑航俯视着,方娟妩媚地闭着眼睛,鲜红欲滴的红唇近在咫尺,她热辣辣的呼吸像他内心涌动的燥热,几乎应和在一起。他要崩溃了,欲望如同天上的河水一般倾泻而下。

可能仅仅是一秒钟,也可能过了亿万年,方娟的身子扭了一下。郑航慌乱地松开手,两人一齐涨红了脸,羞涩地退开几步。

“中午你要请客吗?”最终,还是方娟先开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莞尔一笑,说:“是啊!不过,就请你一个人。”他加重了“一个人”的语气。

“那,我来做吧,长尾巴的先生。”

“我先给你倒茶。”郑航说着,偷偷地看了方娟一眼,“哦,茶还是咖啡?”

“咖啡,是速溶的吧!”方娟从橱柜里拿出围裙系上,接着打开冰箱。冷藏箱里有辣椒、蘑菇等各类蔬菜;冷冻箱里有鸡、鱼、排骨、牛肉等,都是姨妈离开时准备的。

“是不是没什么菜?”郑航泡好咖啡递到方娟手里,“你喜欢吃什么?我这就出去买。”

“太丰盛了。”方娟指着冰箱,犹疑地问他,“你女朋友准备的?”

“你想得太多了。”郑航试探道,“你可以叫你男朋友一起过来吃饭。”

方娟的脸又红了,只是显得灰暗。“他去澳洲了。”

“他是辰河的吗?很优秀,是吗?”郑航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你想听实话的话,他确实很优秀。”她突然快步走了出去,在客厅里抽了一张纸巾。

关于方娟的私生活,除非她自己想谈,郑航从未打听过。但这次,他实在忍不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她回来的时候,他问。

“大学同学。”

“哦,那是很好的,有感情基础。”

“感情算个屁!”她突然爆出粗口,涨红了脸,却并不打算收场,“烂透了,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一辈子就结交过这一个男朋友。那是六年前,我们从认识到他失踪,才半年时间,但我现在仍像没有醒过来,一直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优秀的男人多着呢,是不是所有奔事业的男人都不讲感情?”

“这怎么说呢?”郑航试着控制住笑容,方娟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讲感情啊,只是可能有特殊情况吧!”

“打个电话,或者留个字条的时间有没有?”

“没有告别?”

“毕业前夕,所有的情侣都在花前月下,叙情谊,谈前程,我天天找他不见面。结果突然有人告诉我他去澳洲了,我找熟人要他的联系方式,托人请他给我来电话。他不仅不给我电话,还让别人不要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再也没有联系过?”

“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遗憾。”郑航默默地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没什么,这种人早离开早好。我只是一直没能走出过去的阴影。”

“你可能需要改善一下自己的社交生活。”郑航故作老成地说。这话是他从姨妈那里学来的,有些世故。

“呸!”方娟“扑哧”一声,笑起来。“不知给你庆生,算不算改善社交生活。”

她边说边在毛巾上擦了擦手,走到客厅,从包里拿出两个精致的盒子递给郑航。“祝你生日快乐!”

他拆开礼物,是一条领带和一根皮带。

“哇,很漂亮!”郑航高兴地说,“你怎么这么有眼光,看上了我喜欢的东西。”

她抿嘴笑着,没有出声。

“你这是要改变我的整个人生啊!”郑航学着相声演员的声音,戏谑式地说,“看起来,你把准了我的脉。”

方娟怔怔地看着炉火。

“这样吧,”郑航说,“以后我要买什么东西,你就是参考官了,你可不能拒绝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要看我乐不乐意。”方娟没好气地说。

“我也帮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啊,咱们交换。”

“不同的事情,价值很不好衡量的,没办法形成公平交易。”

“你很不合作啊,方娟同志。”

她突然露出不耐烦的模样,转换话题问道:“你向领导汇报过田卫华的供述,以及我们续查的情况了吗?”

郑航走出厨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告,展开在方娟面前。那是一份复印件,上面有齐胜的呈报签字,有关西的批示。关西的批示里特别表扬了方娟的努力。

“关局长没有说其他什么吗?”方娟问。

“是齐队长呈批的。他转告我时,没说关局长说过什么。”郑航说,“不过,这里明确将我们俩纳入专案组,你的抽调问题由政工科办理。”

“哦。”方娟没有因调入专案组而流露什么。

“下周一报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于黄绸手绢有什么发现吗?”

“正在查,齐胜安排了一大堆人排查。”郑航大叹一口气,“好像没有进展。”

“你能拿到十二年前的案卷吗?”

“不行。”

“也是,侦查卷都保管在市局档案室里。不过,我们可以找其他的名义进去,也许可以偷看一下。”

“偷看?”郑航愕然道。

“必须看看案卷里提到哪些人,跟目前的案件当事人能否联系在一起?还有案情是否有联系,是不是真如田卫华所说的一脉相承?”

“你还想到什么线索?”郑航在身上拍了拍。方娟明白他在找烟,从茶几上拿起来,递给他。“需要我出去抽吗?”

“别忘了这是你家里。再说,我早就习惯了二手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烟扔了回去。“事情愈来愈古怪,也越来越清晰。如果关局长明知道可能跟十二年前的案件有关,而没有让我回避,他在想什么呢?”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要猜测领导的意图,可真够难的,但我还是很庆幸,我能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这个案子。我相信,我能够忠诚公正地对待侦查工作。”

“我相信你。”

“如果假设近几年的系列案件是十二年前案件的延续,凶手会是谁呢?就像我原来分析的,年轻、强壮、而且还是白领。这个人在十二年前,应该还是像你我一样的少年。那他一定是那起案件当事人的后代。”

“等一下。”方娟说,“那个当事人一定蒙受了极大的伤害,或者冤屈。他的儿子,在一个悲惨的环境里成长……白领?不可能,如果他能成为白领,他应该珍惜。极有可能,经历了发奋自强,却并未成功,在巨大的挫折后,举起了刀——”

郑航点点头。“你的分析也有道理。不过,我坚持自己的画像,只是白领的概念可以延伸——他受过较高的教育,有较好的经济条件,目前不是从事苦力。他犯了这么多起案件,竟然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们对他知道得太少了,不知道法医那里还有没有挖掘的潜力,以及他留给你的声音。”

“声音是透过机器发出来的。”方娟说,“法医?痕检?志佬的衣饰、头发,特别是指甲的检验,应该还有过细的余地。”

“他把别人的东西塞进志佬的指甲里,会不会留下自己的东西?”

“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还记得警官学院的法医痕迹学教授石锋吗?”

“当然。”方娟将炒好的几个菜端上餐桌,“不过,他只给我们上过几堂课,印象中身高中等,较瘦,很矍铄的一个老头儿。”

“此人的精明和敏锐,足以在地上发现过路人的头皮屑。”

方娟摆弄着碗筷,没有说话。

“如果他能过来,一定可以发现遗漏的东西。”

“听起来似乎有些离谱。不过,如果你能劝说关局长,不妨试试这个。还有宝叔,那个半路上拦截的人,可能就是凶手,会不会在宝叔身上也留下什么呢?”

郑航打量着四个色香味齐全的菜。

“喝点儿红酒吧,反正今天休息。”

“应该的。”方娟脸上升起两朵好看的红晕。“庆祝生日嘛!”

郑航走进书房去拿红酒,方娟把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打开。但他刚走,手机就响了。方娟拿起来,屏幕上显示出“齐胜”两个字。“齐队长打来的。请不请他一起过来喝一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接过手机。“什么……”方娟听他说,“该死……你确定?”她看着他脸色变得苍白,并流露出紧张和愤恨之情。“好的,我马上过来。还有方娟……”

郑航全然不顾路口的红绿灯,一路拉响警笛往前面冲。

方娟的警用摩托车头小灯耀眼地闪烁着,无线电里传来沙沙声。郑航眼前出现宝叔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的模样,他把毛毯紧紧地裹在身上,抵御跟天气无关的一股寒意。

他记得宝叔脸上的表情如浮云一样漠然,除了灰暗的绝望,可以说没有其他表情。

郑航在发抖,感觉喘不过气来,心脏狂跳着像是要蹦出喉咙。监视居住的民警发现宝叔坠落在他家卧室窗户外面的阴坑里,早已气绝身亡。

目前,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落入那条阴坑,不知是自杀,还是他杀?

“你昨晚去找他,他说了什么吗?”方娟问。

郑航脑海里没有浮现出任何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他什么也没说,除了叹气。”

“你没有劝解吗,没有探问一下他为什么叹气?”

“劝解过,但他不愿说。”他用颤抖的双手拨弄着痕迹检验包,再次检查包里的东西。他记得宝叔曾经说过,他不想死,但这个世道在把人往绝路上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监视居住以来,郑航每天都要去看看宝叔,有时两三次。宝叔不做饭,他买了许多副食、水果带过去,要求他按时吃。每次,他总要坐下来,陪着他聊聊天,希望两人进行亲密而深入的交谈,谈谈人生,谈谈健康,谈谈身边发生的事情。有一次,他们谈到了死亡,宝叔明确表示很害怕死亡。

“并不是说地狱里有多可怕,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死了,肯定得进地狱的。”宝叔歉然地说,“我只是害怕就那样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现在社会发展了,死了可惜。”他说。

“谁都想看到社会进步,进步总是可喜的,像我这样的人也一样。”宝叔总是很自卑。

“你跟我是一样的人。”

“不一样。你前途无量,一定要珍惜。”

“谁都一样。”郑航固执地说。

宝叔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有些人活着,不如死去,死了不会害人;有些人活着,是行尸走肉,活与不活一个样;有些人活着,是造福社会。怎么会一样呢!”

“人生而平等,善恶只是他们的选择。”

宝叔低下头去,再也没有吭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放开油门,转进社区。他瞥向一侧的后视镜,看见后面跟着一辆警车,车顶上的警灯闪着红蓝相间的光。在宝叔家大楼附近和窄窄的街道上停满了巡逻车和警车,一辆救护车挡住了楼前的巷子口,一辆电视台的采访车停在稍后的地方。

郑航快步往里面去,方娟紧跟在后面。记者只要看到着制服的人就拍照,大白天的,还开着闪光灯,一闪一闪地晃着眼睛。他们绕过救护车,从黄色隔离带下面钻进去。

老旧的楼房后墙和围墙隔得很近,一般的人不会进去。楼上的住户不断地往下面扔垃圾,便形成了一条无人打扫的阴坑。警察正在拍照、交谈,四处张望。屋顶和破损的下水管有水缓缓滴落下来,垃圾味飘浮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

欧阳伟,还有最近经常见到的法医和痕检员都在。郑航从他们的背后看过去,只见到宝叔靠围墙的小半边身子和一条大腿。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认出宝叔一直穿在身上的睡衣。

“身上没有携带任何东西,包括证件和现金。”欧阳伟对郑航说,“不过,反正我们都认识他,所以一到现场就确认了死者并通知你。”

郑航走过去,俯向前看个清楚。他腮帮的肌肉鼓起来。“嗯,是他。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吗?”

“对,我们还没来得及进行全面检查。呃,两道墙相距太近,阴坑是监控死角,幸亏监视民警想调试一下视频镜头,偶然发现了尸体。”

“视频里有没有他坠落的过程?”

“正在查。前后左右有六个摄像头,两双眼睛也不可能一秒不眨地盯着,疏忽在所难免。”他瞥了一眼接着说,“从这个坠落姿势和身上大致的伤痕看,有他杀的可能性。”

郑航后退几步,看着肮脏凌乱的阴坑。“他杀?这人干得如此干净利落,怎么进去的?怎么逃离呢?监视的人难道是死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错。阴坑和围墙认真勘查过了,没有脚印和其他痕迹。齐队长正带人在房间里勘查,不知能否发现有用的线索,锁定嫌疑人。”

“找到致命伤了吗?”

“还有待确定。我想可能是后脑勺撞击致死。”欧阳伟说。

“应该控制媒体。如果媒体将宝叔的死亡与志佬的死联系起来,再深入到吸毒群体,可能干扰侦查。”郑航把注意力转到方娟身上。“你说呢?”

“有道理。”方娟喃喃地说,一边打量环境,一边拿着郑航的照相机拍照。她很警觉,思路也很清晰,但双手就是抖个不停。“法医检查完了吗?”

“正在等你们。”欧阳伟说,“现在开始吧!”

法医答应一声,痕检技术员配合一起进行。宝叔浅灰色睡衣很柔软,但郑航注意到搬动起来有些僵硬,说明死去已有些时间,心里感到一阵揪痛。背面朝天后,后脑果然塌陷进去,血肉模糊。郑航进一步靠近过去,痕检员正在检查睡衣,在裤腰部位发现一抹黄色,探摸出来,却是一条黄绸手绢。

黄绸手绢!方娟的眼睛瞪得老大。

痕检员拿起来,展开在郑航和方娟的眼前,他们闻到了一股男用香水的淡淡香味。方娟再一次瞪圆了眼睛。

拍照检查完毕,另有一组人员赶来,将尸体放在担架上抬进救护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航戴起检验手套,在尸体躺过的垃圾里翻查,想找到什么痕迹或物品,但除了一摊污黑的血液,似乎连致使他后脑勺塌陷的硬物是哪一块都难以确定。

现场被封锁起来。

郑航和方娟来到楼上宝叔的家里。“你们来了。”齐胜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招呼一声,然后对郑航说,“你最后一次进这个房间是什么时候?”

“昨晚十点多钟,十一点左右离开。”

“一个小时足以谈论很多东西,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丧气话?”齐胜依然冷漠地问。

“如你所说,他一直很丧气。”郑航说,“我出门便打电话给你,向你汇报过他想进看守所去的话题。”

“看守所不是他家开的,也不是你家开的。”齐胜第一次用尖刻的语气回答问题。

“监视居住是我代宝叔请求的。”郑航安静地说。方娟希望他不要这样。他的声音听起来太镇静、太专业。他其实没有这样超然。

她甚至能听出他话里隐含着的微妙的、危险的、愤怒的苗头,同时,她注意到他的左手在膝盖上紧紧地握成拳头,右手死死地抓住门框,仿佛在尽力让自己不要离开。她希望自己能拥抱着他,但她担心他的反应会非常粗暴。因此,她只是站在他的身后,尽职地担任搭档角色,这样她就能够待在他身边,希望他能够更多地信任自己。因为他那带有敌对情绪的镇静或许会引起齐胜的怀疑。

“但是,”郑航继续说,“我并没有打听出他的真实想法,是恐惧,还是觉得这样太浪费警方的精力?联想到最近身边发生的事情,我担心他是恐惧,还有他可能另外涉及什么事情,让他内心不得安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事情?”

“不知道。我猜的。”

“依据?”

“我不知道。”

齐胜挑了下眉毛。“那么我们来梳理一下。你向我反映了他的想法,但你其实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你提出的所谓问题都是你猜测的,不一定是他的问题。”

“你知道的,齐队长,你提审过他,他一直封闭自己,什么都不愿意说。”

“你每天有几个小时跟他待在一起,却说他什么都没告诉你。你跟他在干什么呢?他的过去,他的财产情况……”

“财产?你怀疑他有其他财产——”

“我没这么说。”齐胜严厉地说。他低下来,在笔记本上记了一句话。方娟叹了口气,她不知道齐胜写了什么,但恐怕会对郑航不利。

“齐队长,”她插话道,“你就这样把我们拦在门外继续谈话吗?难道我们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也不让我们知晓其他信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看这个房子,看看这个现场,到处很干净。这说明是一个专业的人干的。他懂痕迹,懂证据,懂得高超的反侦查手段,这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什么问题呢?”方娟接着问。

齐胜叹了口气。他转向郑航;郑航看起来懵懵懂懂,一点儿常识也没有。他惊奇地意识到这个年轻人除了满腔斗志,不懂丝毫的人情世故。那么……

郑航没有回应他的注视,而是盯着窗外的某个地方,在那里粉色和红色的花朵绽放成一片黄色的海洋。他转向方娟,她也正看着郑航。

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至少郑航是知情的。但他们目前还不愿意把信息透露给他,这些都意味着一件事。在李后宝的死亡里,他们陷得有多深。他们一定认为谋杀李后宝的人很可能和之前杀害志佬,以及做下前几年凶杀案的是同一个人。但他并不这样想。

一个又高又瘦的刑警打断了齐胜的思路。“齐队,我想你应该来看一下这里。”

他指了指卧室的窗口。郑航首先反应过来,冲过去,但他什么也没有发现。然后齐胜跟着瘦高个走到窗口边。窗帘已全部拆掉,玻璃窗呈最大的角度张开。

“这里,”瘦高个表现迟钝。他的脸仍然呈现出一丝惧色,他看着窗枋下沿,带着那种知道自己应该望向别处的恐惧。“我没敢动它,应该会有其他痕迹。”

齐胜一动不动。郑航倚在窗户右边,用力地抓住窗帘杆,胳膊上的筋脉绷得紧紧的。方娟把头慢慢地、慢慢地伸出窗外去。她谨慎地观察着,就好像外面潜伏着一条随时准备攻击的、吐着毒芯的五步蛇一样。

看起来就像随处乱飘的废纸,发黄的纸面带着灰暗的印记,上面抹了一层像糨糊,又像稀饭一样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一张留言条。她意识到,有人刻意粘在墙壁上。方块形的、带着隐性细条纹的纸,看起来就像任何一本台历上都会附加的那种,而现在已经被涂着脑浆。那些也不是什么灰暗的印记,而是文字,组成了一句话,应该是先用笔写上去的,为了打上恐怖的痕迹,然后浸在脑浆水里。

“是一张纸条。”她说。

“读出来。”郑航低声说。

“是不是先取了证?”

“读出来!”

方娟闭上了眼睛,她已经辨认出了那些字。“它写着……它写着:‘郑航,我会不断地给你送去惊喜。’”

“方娟。”齐胜厉声说。

窗框边传来奇怪的声音。郑航指甲抠进了木头里,他的身体来回地晃动,肩膀发抖。然后,他嘴里发出一个低沉而可怕的笑声。

“挑战,”郑航吟诵着,“他竟然直接向我挑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的肩膀耸起来,身体绷得铁紧,坚毅的脸庞上覆盖着一层泪水。

28

生日以美好的祝福开始,在悲伤中结束。郑航整个下午都跟着李后宝的尸体在转,尸体运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闲下来便走来走去地打电话。方娟不放心,只得一直跟着。

李后宝命案让负责监视居住的小组陷入危机,郑航必须做好种种安排。当班的民警和社区干部需要接受讯问,并停职接受调查处理。

“你暂时不要介入案件。”贾诚在电话里告诉他。

“我对案件情况最清楚。”郑航一阵哽塞,“特别是那个凶手,我几乎可以从街头把他揪出来。”

“我知道,那是你的猜测。”

“不是猜测,是分析画像。”

“一样的。”

“我真的可以直觉他就在我的身边,他躲在暗处看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的,我安排齐胜亲自询问你。把你知道的情况详尽地谈给他听,笔录不论多长,我和关局长都会看的。”

关局长在省厅开会,郑航拨通电话。他说了句“正在开会”,便挂断了。郑航不好再打,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停尸房,这里有临时解剖室。

现在所有人都在谈论郑航与宝叔的关系。他则始终控制着情绪,不跟任何侦技人员说一句有关案件侦查方面的话,以免别人质疑他身为警官的客观性和判断力。如果因此而影响了案件的侦查,那他就是在帮宝叔的倒忙。

所以他坐在解剖室内的塑胶椅子上,等待着法医完成工作。在不锈钢器具与容器碰撞发生叮当声音间隙,法医不时将情况讲给他听,他则盯着对面白墙壁上的纹路。他没有碰任何文件,连替法医递一把镊子,或擦一把汗都没做,也不曾转过头去看一眼。

但在持刀法医为宝叔脱去睡衣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在他身上或衣服上闻到什么味道?有异于男人体味的。”

法医停下手边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他。“有,衣服上有若隐若现的男性香水味。”

在辰河这样偏僻的地方,使用男用香水的人十分稀奇,不是上流人士,就是非常讲究的年轻人。

“你以前嗅到过同类香水味吗?或者说,还在其他案件的尸体上嗅到过香水味吗?”

法医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嗯,一下子想不起来。不过,如果没人问起,就不会注意。”法医已经五十多岁,接近退休年龄。他是一名非常优秀敬业的刑事鉴定专家,完全明白郑航此时的想法。

“有道理,面对一具尸体时,需要注意的东西太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会回去慢慢地看以前的检验笔记。如果想起什么,打电话告诉你。”

郑航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法医一边检验,一边告诉助手需记录的内容。

“后脑颅骨粉碎性损伤,呈塌陷状,颅内脑浆喷出,属钝器撞击伤。”

郑航忍不住问:“是打击形成,还是落地撞击形成?”

“你说的两类,我们统一叫撞击伤。具体是钝器打击,还是落地撞击,会在致死原因里详细分述。”

“嗯。”

郑航断断续续地应付着,仿佛仅仅是谈论一个案件当事人。但他感到全身发冷,随即有失去亲人般的颤抖,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几次走到外面,方娟坐在办公室,时刻关注着他。他终于忍不住,还是离开了。

他们来到医院对面的辰河广场散步。已接近晚餐时间,休闲的人仍然很多,很热闹,但郑航的心很冷,很寂寞。

“你在哪里?”片刻之后,徐放打电话给郑航,却不等他回答,接着说,“法医搞完了,外部检验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什么痕迹,没有什么显得突兀的东西。致死原因也很简单。”

“打击伤,还是碰撞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最后认定。没有找到凶器,也没有确定合适的碰撞致死的硬物。”

“阴坑里好像没有可以碰撞致死的东西。”

“到处是血,一时难以认定。”

“我看了。”

“专家也看了。你别乱说,以专家的意见为准。”

郑航心里不解,却仍说出心里的疑问:“据你了解,他可能碰到什么问题呢?”

“外面都在说你跟他之间有问题。说你做了一堆怪异的事,一天到晚去骚扰他之类的,想从中获取利益。还说你把他吓得魂不附体。”

“我跟他没有任何问题,纯粹是出于关心。”郑航心惊胆战。

“我只是让你小心点儿,别担心。这些流言会过去的。抓住李后宝后,你跟他的接触是过于频繁了些。以后办案子谨慎点儿,别给人抓住把柄。”

郑航头痛得厉害,有种想吐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走进厨房,冲了两杯咖啡,自己喝了一口,递了一杯给郑航。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方娟跟他商量晚餐的事,他也没有出声。

方娟再次走进厨房,看着一筷未动的生日午餐,决定将它热一下,当作两人的晚餐。

这时,她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刺耳的汽车刹车声,接着是有些人在低声说话。她转向窗户观望,看到贾诚站在单元楼下,两个身着标准检察服的男人走出车来。方娟感到很奇怪,这么晚了,检察官穿戴如此整齐到公安局家属院,她猜想一定是贾诚邀请来的,他喜欢跟这些人搞好关系。

贾诚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方娟不太认识,看样子也是公安局的。

他们在楼下寒暄了一会儿,便往楼上走。他们这是要往谁家去,难道是那个不认识的民警家?不可能啊!方娟看着他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难道要到郑航家来?什么事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会与宝叔的死有关吗?

方娟走进客厅,告诉郑航,贾副局长带着人可能是朝他家来了。“什么?”郑航惊疑地说了一声,挺直了腰杆,眼里闪现着莫名的坚毅的火花,警觉地听着门外。

方娟疲惫不堪而且全身疼痛,她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她听到了敲门声,走过去透过猫眼观察,果然是他们。她不悦地打开门,放他们进来。

五分钟后,方娟与郑航肩并肩坐进沙发。贾诚和两名检察官坐在木椅上,方娟不认识的那名警官——分局的纪委副书记则一个人站在客厅的窗台下。

贾诚首先说明来意,李后宝的死很多疑点涉及郑航,检察院获悉相关情况,要求提前介入调查,请郑航认真配合。两个检察官,一个叫吴知非,一个叫栾伦功,非常客气地跟郑航握手,便当着贾诚等人的面同他谈话。

“李后宝的尸体在他家楼下阴坑被发现时,已经死亡四至八个小时。”吴知非复述案情,“死因初步认定为打击后脑致颅脑破碎、颅内损伤死亡。有人认为,你在此案中存在重大嫌疑,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有重大嫌疑?”郑航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要杀他?我怎么会这么弱智去杀他。”

接着,郑航直率地向检察官指出。“也许是杀害刘志文的凶手干的,他将杀人嫌疑嫁祸给李后宝,没有成功,反而引起警方怀疑,正好杀人灭口。”

栾伦功倾身向前说道:“你们那么严密的监控,连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会有人进入室内杀人而你们的监控人员却不知道呢?”

“监控也不是完全没有死角。”

“除了你和监控人员,谁知道?”栾伦功咄咄逼人地问。

吴知非压了压手,说:“这个以后再说。昨天,你向齐胜大队长汇报李后宝希望进看守所去,是吗?”

“是的。”郑航回答。

“除了你知道这事,还有人亲耳听到李后宝说过想进看守所的事吗?”

“应该没有。齐胜说不会同意,我便也没再提。”

“我明白了。”吴知非冲郑航一笑,“你知道李后宝在银行的存款数目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有存款吗?”郑航反问一句。他虽然跟宝叔相处那么一段时间,但从未谈到钱的事。

吴知非发现郑航思维非常敏捷,便盯紧他的眼睛,想从中发现他的躲避和闪烁其词,捕捉语言没有表达的东西。“他没跟你提起过?”

“没有。”郑航回答道,“我一直在引导他说出跟志佬被杀案有关的事情。”

“哦?昨晚你去看过李后宝吗?什么时候离开的?”

“十一点钟左右吧!”

“出门之后,你就睡觉了,是吗?”

“嗯。”

“有谁可以证明你一直在家吗?”

郑航迟疑了,参加工作几年来,他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套房间里,左邻右舍再怎么关心他,也不可能在午夜十二点还关心着他的起居吧!

吴知非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你沉睡未醒,直到今天早晨方娟同志过来向你祝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方娟说道,她脆生生的声音很响,几乎吓了几个男人一跳。她听着检察官杂乱的问话,有些激动和生气,她有点儿把握不了说话的音量。“郑航这几天很累,又睡得晚,总是睡不够。今天早晨,我来了几次,他都睡着未起床,我还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郑航愣住了,他盯了方娟一眼。为什么她要做如此陈述?是真的,还是另有隐情?如果她如此愚蠢地编造故事是不会得到证实的。这样能有什么用呢,拖延时间?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吗?如果证明她做伪证,方娟甚至不能想象她将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吴知非侧过脸从肩膀上看着贾诚,又看看栾伦功。方娟往郑航身上靠了靠。

“当你来郑航家时,有没有看一下手表?”

“看过。”方娟说着,举起了手,让他们看见她戴着一块手表。

“你怎么知道他睡在里面?”

“他那鼾声,隔老远就听得见。”方娟脸红了,“隔壁的老王告诉我的。”

“老王?全名是?”栾伦功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

“王加海,”贾诚插话道,“一个老民警的儿子,他不是我们局里的干部。这个人有些刁,最好不要让他卷入这件事。”

“他恐怕必须卷进这件事,贾副局长。”吴知非说,“他是唯一能提供郑航不在场证明的人。难道你不理解这是多么重要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贾诚咂咂嘴,没再说话。看样子他不太喜欢吴知非的做派。事实上,这位检察官敏感而自负,对待警察像对待那些无知的猴子一样。下午的时候,因为偶然的机会,他听说了李后宝的案子,然后提出了提前介入的建议。

吴知非没有注意贾诚的神态,继续向郑航发问:“有人说,看见你凌晨的时候出现在某个路口。”

“谁这么说?”郑航冒失地问。

“现在我们不能向你透露这条信息。你知道的。”吴知非说。

贾诚忍不住站起身,将栾伦功拉进厨房里。他压低嗓门儿说:“你们恐怕弄错了,栾科长。在案件发生的时间里,郑航待在家里。有一个女警守在他门口,还有一名正常的公民做证。她有什么理由撒谎呢?”

“是否撒谎,有待查证。这关系到郑航是否受到控告,是否坐牢。他们的一面之词,不一定牢靠。知道吗?贾副局长,即使是你的证词,也要查证。”

“好,好。”贾诚举起一只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那你们去好好查证。最好是把王加海抓到检察院去,把郑航不在现场的证明完全查清。”

“还有别的证据。”栾伦功傲慢地说,“我们的工作与公安工作还是有一些区别的,至少能够查实有没有人说谎。”

“别说悄悄话。”吴知非喊道,他决意要控制局面,“这只是一次例行走访,没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但你们的走访耐人寻味。如果你们征求我的意见的话,”贾诚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沙发上的两个人,“从他穿上警服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是局里最忠诚敬业、公道正派的警察。”他说,“不论这起案件,还是其他警务工作,郑航都足以受到多层次的奖励。你们的搅局,却足以毁坏一个警察的声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算了吧,贾副局长。”吴知非摆出一副判官的面孔,“我清楚,多年来,一直没有警察被审查过。你不用告诉我也知道,十几年前发生过警察被陷害的事情。但历史总是不断被改写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们有一个目击证人在犯罪现场见到了他,这是千真万确的,贾副局长。”

贾诚立即挺直了腰杆。“你是觉得我无知吗?吴科长?”

“我没有那个意思。”

贾诚耸了耸肩,不再计较。

“你去敲敲对面的门,看看姓王的在不在家。”吴知非对栾伦功说。

栾伦功点点头,走出去敲门。

王加海正好在家。“我是检察院的栾科长,”栾伦功一本正经地说,“我需要问你几个与郑航有关的问题。”

“不论你是栾科长,还是卵科长,”对方醉醺醺地说,“都与我无关。”

“是正事。”栾伦功慌忙说,“今天早晨你见到过他吗?几点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昨晚跟他睡在一起,你有意见吗?”王加海口齿利索地说,“还有什么问题吗?我要关门了,没卵事先生。”

“你早晨几点钟出的门?”

“它知道。”王加海拉出一条牧羊犬,对着栾伦功狂吠起来。

栾伦功讨了个没趣,回到客厅里。吴知非白了他一眼,扬起下巴对着对面晃了晃。“隔壁不是还有一家邻居吗?去问问。”

门开了,走出一个中年女人。栾伦功开始连珠炮似的问她:“今天早晨你有没有看见郑航出门?”

“没看见。”女人说,“我想他应该还在床上吧,我起得早,经过他窗下的时候还听见他的鼾声。他够累的。”

“那时是几点钟?”

“应该五六点钟吧,天还没放亮。”

“你几点钟回来的?”

“今天回来晚,跳完舞,又去买了菜,还跟一位老太太去了花鸟市场。”女人啰唆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谢您!我们可能还会跟你联系。”栾伦功递了张名片过去。

女人没接他的名片,关了门。很长时间,他就这样一个人站在那儿,茫然地看着那道门。表面上,郑航好像有一两个证人证明早晨的时候他待在家里。但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都可以想象,一个鼾声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别说鼾声可以制作录音,大多数情况下,邻居自以为听到的鼾声,也可能只是习惯性幻听。

回到客厅,吴知非说:“这都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贾诚抬头看看他,但是他没有动弹,仍抱着双肘坐着。

“我们还有其他途径查找证据。”吴知非说,“有动机,有作案能力,一定策划了一个很好的作案时机。”

他转向贾诚,接着说:“我想请郑副所长跟我们回去,问个话。”

“你恐怕不能。”贾诚淡然地说,“没有手续,甚至没有任何证据,你肯定清楚这点。”

“不是逮捕,也不是刑拘。”吴知非反驳道,“只是例行传唤。因为他有重大嫌疑,说清楚了,就可以回来,晚上不用待在我们院里。”

“我可以跟他去。”郑航说着抬头看着贾诚,“我不介意跟他走。他们可以问我他们想问的一切问题。”他转向两位检察官,“我没有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情,心底无私天地宽。”

“不,这不合法律规定。”贾诚说,“如果想带他走,或单独问话,必须通过法定程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嗯?”吴知非恼火地盯着贾诚,观察着众人的言谈举止,他判断郑航的表现相当出色。但是很显然,他正为一些事情所困扰。他脸色发灰,眼珠神经质地转个不停,双手交替地捏着大腿。有几次,他偶然看见他在瑟缩发抖,仿佛恐惧使然。

“我明白。”吴知非直截了当地说,“你要保护自己的干部,这值得肯定。我的做法让你们觉得讨厌,我也理解。但这是我的职责。现在,我要正式提出检察建议。”他转过脸看着郑航,“请公安部门收回郑航副所长的配枪及相关警用装备,直到案件有了水落石出的结局。”

“正式的?”贾诚板着脸问,“我的意思是,在我们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下,再做决定是否会明智一些?”

“明智?”吴知非抿了抿嘴唇,“我不能肯定这样做是否明智。但这是我的正式口头建议,明天清早,我会派人送正式的通知过来,请公安部门执行。”

“我的枪锁在枪库里。”郑航一边说,一边从手包里掏出持枪证及存取枪登记簿递给贾诚,“我没有领取其他伤害性或防卫性警用装备。”

贾诚接过郑航的本本,便率先往门外走去,纪委副书记和两名检察官紧随其后。

贾诚在楼下的人行道上停下脚步,悄悄对吴知非说:“没有和关西商量,我不能让你们带走郑航。李后宝死亡虽然蹊跷,但针对郑航的证据并不充分。我提议你们再等一等,派人仔细调查,看看现场附近是否还有人看见郑航出现,同时调取附近的视频,也是很好的关联证据。另外,我们正在搜查遗嘱,一旦找到,看看能否从中发现什么。”

吴知非跨前一步说:“这是一起明显的骗取遗产、杀人灭口案。先是假惺惺地救下他,监视居住,再以取消监视居住相要挟,当然可能还有其他手段,让李后宝写下将全部遗产留给他的遗嘱,杀人灭口。”

“这些只是猜测。”贾诚眯着眼睛眺望灯火辉煌的街道,“但是倘若另有隐情怎么办?无论是谁杀了李后宝,郑航都得到了遗产,难道你没有想到吗?此外,李后宝的死还涉及刘志文的死亡,这两起案件的关联到底有多深?”

“看来我们得加派侦查人手。”吴知非得寸进尺地说,“郑航应该被日夜监视。如果他有任何违抗,就得及时限制自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西没有下令前,我当你的话没有说过。”贾诚向纪委副书记偏了偏头,“卢书记,你送送两位科长,并时刻关注这件事情的发展。”

29

郑航和方娟沿着辰河大道奔跑着。一路上,两个人都跑得很快,没有说一句话。昨晚以来,两人一直沉默着。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吃饭、查案甚至看书的时候,两个人都在不停地说话。一开始方娟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也许当时的话多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上升到了另一种境界:内心的话语像泉水一样奔涌不息。

此时,沉默代表着心有灵犀吗?是,又不是。这种沉默就像寒冬骤降时形成的冰山,可能一点点暖意一击即溃;也可能越结越厚,不知何时才能化解。

到了预定的返回点,方娟放慢脚步,调匀气息,希望把那些念头从脑海里赶走。太阳还没有升起,朝霞已经满天,清新的晨风似乎灌注了热气,浑身好像浸泡在蒸笼里,汗水顺着额头、后背朝下面流淌。

“在琢磨宝叔的案子?”郑航突然问道。他穿着蓝色的运动服,裤子长及足踝,不过上衣已经脱下,搭在右肩,上身穿着一件洁白的背心。非常白的那种,她不知道他每次是怎样把它洗得那么干净的。

“没有。”她停下来,原地蹦跳,让关节得到纾解。她穿着长衣长裤的运动衫,不过此时已经被汗水浸透。她不敢脱去上衣,即使里面穿着内衣。

“我们竟然有十几个小时没再讨论案件。”郑航再次说道。他的坚韧让她惊奇不已。她紧盯着他的脸,却读不懂他的表情:目光深不可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她觉得他是竭力想保持一副乐观的样子。

“是啊。”她说,“文武之道,有张有弛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许我再也不能跟你讨论案件了。”

“不会的。”她的声音已经嘶哑,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听出了她的不正常,不安地转过头来:“方娟……”

“嗯。”

“你相信我吗?”

“相信。我会永远站在你一边的。我相信关局长、贾副局长也会的。”

“真高兴认识了你。虽然仅仅是因为工作,但真的……”

“我也是因为工作。”

“我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方娟。你看到的,这种状态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不会的。”方娟尖声说。她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不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受。“你说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的事别人想揪也揪不住。我会时刻跟你站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终于大声说出来了,几天来潜伏在心里的俏老虎,总是要跳出来的。

郑航把目光移向前方,但脚步停滞在原地,不安地一进一退。最后,他说道:“谢谢你。”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镇定。但她知道,他一定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虽然无论自己遭受什么打击,他都是一名警察。

“我愿意竭尽所能,我只希望你能平安,郑航。”

“对不起,方娟。我怎么觉得一切都倒过来了。”

“没关系,会顺过来的,我等着。”说完,方娟莞尔一笑,拉了郑航一把,往前面跑去。

当他们跑回公安局家属院时,关西正站在大门口,满面宽厚和慈祥。“小郑,看起来锻炼得挺好的。”

郑航恭顺地站着:“您的指示总不会错。”

“是的,是的。”方娟附和道。

关西挑了挑眉毛,始料不及地伸出手,一把撩向郑航的腰间,没想到这个五十岁的人还很灵活,竟然跟郑航较起韧劲儿。最后,两人以平手放开对方。

他咕哝道:“真不错。既然你愿意训练,那欢迎你加入特警队。我将安排你一直参加训练,直至成为一名合格的特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想当特警。”郑航说。方娟想制止都没来得及。

关西突然一脸怒容:“我说过的话,没有人能够改变的。想不听话,看我慢慢收拾你。”

“对不起,关局长,郑航只是心里不痛快,顶撞您。他会按您的指示办的。”方娟一边打圆场,一边向郑航使眼色。

这话让关西怒气平息不少,他抖了抖肩膀,示意他们跟着过去,然后走进了射击训练基地。“今天大家都在外面训练,”关西说,“我说了,今天早晨清场。”

“为什么这么郑重?”方娟斗胆问。

“因为有一场隆重的比赛。”关西说得十分平静,但方娟听出了不一样的语气。

管理员安排了一个靶位,选择了三组枪:左轮手枪、九二式手枪及八一式自动步枪。关西没有客套,对郑航说:“今天我们来个比赛,谁赢了,接下来的谈话就听谁的。”

郑航盯着关西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做了一个“您请”的姿势。关西便向管理员示意,起身进入靶位中心。

对面发来准备就绪的口令。

关西凝神屏气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不由得拍起手掌,说:“关局长真厉害,真不愧是领头羊!”

“别忙着拍马屁,我打得太好,对你来说,可没占什么便宜。”

郑航依然沉默不语。他首先拿起九二式手枪。这一组仅十发子弹,对于熟练的射手来说,三五分钟便可射完。可今天郑航一直集中不了心神,射完一颗子弹,便需重新调整目光,否则靶心里就出现错觉。他的心情相当灰暗,觉得什么事都没有意义,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像被捏在手里的泥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没有任何自主性。

正想着,关西在后面喊:“怎么啦,被比赛吓着了,这么孬?”

郑航心里有些冷,没有回答,静下心,打空了弹匣。

关西哈哈大笑。“有潜力,可修养还没到位哦!”

郑航沉着脸,开口想反驳,接着闭上嘴巴,然后又再度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脸色变得更加不悦。很显然,他打从心底认为关西说话不会算数的。

“说说看,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有人把宝叔的死嫁祸到郑航头上。”方娟急切地说,“这将使案子出现重大漏洞,希望您能及时纠正。”

“确实有些问题我们该去解决。”关西淡淡地说,“这表示案情和原先预测的不同?但侦查方向并没有错,只是需要进行小小的修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小的修正?”

“因为事实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听着,这是你们两人第一次侦办命案,但事实是,命案不是包装完好,装在礼品盒里等待你去拆开的新年衣服。常常,到头来问题还是一大堆,证据也是一团混乱。”

关西接着说:“非常感谢你们俩在此案中排查出很多重要线索。接下来,我们的工作是把线索拼凑成案件。我们还是有充分的理由说李后宝杀了刘志文。现在,或许杀李后宝的不是郑航,也许现场另有其人,是某个人想利用现场混乱的局势达成计划。但从我的立场看,李后宝杀了刘志文,结案。”

“不是这样的,”郑航激动地反驳,“这不算结案,从我们从山里搜出宝叔的那刻起,原先假设的案情就推翻了。接着,我们找到了过去四年来涉及吸毒者被杀案件的规律,杀害一人,嫁祸一人——同样的移植式的证据模式。还有,田卫华、李朔等人提供的信息。宝叔和志佬的案件,每一步骤,每一环节都符合这一模式。”

关西转向方娟。“你怎么看郑航与宝叔的关系?”他悄声问方娟。

“正常的侦审关系。”方娟说,“只是郑航太富有同情心。”

“是哦,你太了解他了。快告诉我一个侦查员的基本素质是什么?”

方娟愣疑着,随后说道:“说真的,我认为我们应该回到调查的基本问题上。在我看来,我们有几个关键的问题。首先,为什么是李后宝?他的死亡状况具有独特性,所以从理论上来说他是这个案子的关键。郑航过分的同情心让人抓住了搅浑案件的把柄。据检察院通报的情况,李后宝跟郑航感情不同一般,可能涉及他父亲郑平。听说,还有一份没有找到的遗嘱,被他们怀疑是郑航杀人的动机。”

“哦……”关西点点头。“第二个疑点是,昨天凌晨郑航到底有没有出门。如果没有,周边群众看到的那个人是谁?他会不会是真凶呢?他为什么要伪装成郑航?查实此事,有助于洗去郑航的嫌疑,说不定可以揭开宝叔死亡的谜底。”

“说到这个,”郑航幽幽地插话,方娟和关西同时转过头看着他,他直勾勾地盯着方娟,语气带着歉疚,“那天凌晨我确实出去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快点儿说,郑航。”

“我想去看看宝叔,但走到前面的巷子里,怕打扰他睡觉,我又返了回来。”

关西紧绷着脸,神情布满黑线。

“但我没有去过吴科长说的那个路口。”郑航补充道,“而且,我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很短。”

“我猜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关西说完,表情严肃,沉默不语。方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与郑航面面相觑。

关西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平等对话的时间是不是就到这里?”他盯着郑航,“你是个聪明人,但真的不是很幸运。从今天上午开始,你给我远离这起案件,扎实做好分内事,安心抓好训练,争取以优异的成绩迎接升职考核。”

心情突然空落落的,对这个灰蒙蒙的世界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趣。郑航知道,他不是不喜欢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似乎不喜欢他。

好端端的一个家,幸福而宁静。忽然冒出一个枪手,把父亲枪杀在办公室里。母亲自此开始了痛苦而忧郁的思念,她有那么多的泪水,几乎浸透了他整个的青少年时期。到后来,即使他时刻想念父亲,也搞不清母亲到底为什么这样哭泣。临近高考,母亲终于追随父亲而去,留下他一个人独自生活。

这个世界看似有很多人在为他操心,对他负责。但是,他们的操心似乎都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了他们自己内心的安宁。这是他从小就怀疑的、令他伤感的事实。但他没敢点穿。现在,这个事实似乎正在一点点地被证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很疼。

他们的目标就是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目标地活下去,只要他平安活着,他们就完成了死者临终时交给他们的责任。

郑航坐在破旧的办公桌前,一边喝着茶,一边在想如何打发不搞案件的时光。正在这时,有人敲门,阳阳告诉他被抽调到专案组负责基础调查,可能有几周不会来上班。现在,偌大的派出所里除了办证大厅,只剩下他一个人,徐放早已去了专案组,教导员在省厅培训,派出所的工作落在他一个人头上,但他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他应该睡一觉,或者去训练基地,负责的社区没有什么警务活动,即使有,他也不想去。他想还是喝点儿咖啡。精神抖擞,好过满脸疲惫,他在想,他要跑过多少公里,才能重新感到自己还是个男人。

门又被敲响了。他没有站起来,直接喊道:“请进。”

“是我,方娟。”

哦,不,他立刻想到。他站起身快速走过去拉开门,让她进来。他一定看起来很憔悴。他那件干净的春秋常礼服挂在衣柜里。身上穿着的是洗得发白的衬衣,两粒纽扣没扣,衣襟没有扎进皮带,显得十分破落。

她呆呆地看了一眼,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立即走向衣柜。说是衣柜,其实就是文件柜。派出所既需要着装处警,又需要便衣调查,每个人有几套衣服在所里备着。于是,办公室文件柜一柜两用,半柜文件半柜衣。

方娟在柜里翻了一阵,终于找到一件没有拆开的新衬衣。她慢慢地拆开,仔细地抚平折印,递给郑航,命令式地说:“换上!”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地问。

“穿上,下面有一拨群众需要你接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接过衬衣,莫名其妙地换起来。他没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想去问,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问这个问题。

十分钟后,郑航着装整齐地走下楼梯。派出所门口排着一队破衣烂衫的人,见他下来,队伍中走出一个中年人,正是权哥,毕恭毕敬地深深鞠了一躬。接着,长长的队伍默默地走过来,队伍拉长、疏散,然后是一个整齐的深深的鞠躬。

城市各处流传着李后宝自杀的消息,流浪者都感到松了一口气。罪恶受到了报应。他们从各个巷口赶到刘志文原来的住地,商量如何表达对警察的谢意。队伍前面的两人扯着一面锦旗,权哥拿着一朵绸花,他们全部停住脚步,看着郑航。

“您履行了您的诺言,”权哥的声音很大,街头的人都听得见,“我们感谢您。”说完,他又带头朝着郑航深深鞠了一躬。

郑航痴痴地站在那里,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权哥将绸花披在他身上,方娟接过了锦旗,整个队伍从他们身边默默地走过去。在下午阴沉的天气里,一切都很沉默,看的人也一动不动。只听见街头汽车的引擎声在不断地轰鸣。

突然,人群中冒出一个异样的声音:“贪了遗产,得了荣誉,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

郑航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说话的陌生人。“我贪图谁的遗产了?这个案子确实存在漏洞,我不配领受这份锦旗。但这跟遗产有什么关系?”

“哼,装得倒挺像!”陌生人淡淡地说,“真不愧是好警察。可是,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糊弄的。”

30

陌生人偏窄浅露的冷言热语,经不起郑航的穷追猛问,只得嘟嘟囔囔地说些给你时间想想清楚,别只是一味欺压群众的废话。郑航没有问出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话,对方又心生怯惧,只得让他们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番对话是件好事,郑航终于对检察官的介入不再莫名其妙了。

他将已知的情况拼凑起来,但是缺少具体的证据要素。贪图遗产勉强算是动机,但事实呢?事实依据假如他们能拿出事实是判定一个人犯罪的核心。动机、作案时间、作案工具、处身作案现场,并不见得每个步骤齐全,至少构成证据链。

郑航回到办公室,生了一会儿闷气,给齐胜打电话询问宝叔是否留有遗嘱。齐胜没好声气地说,他不知道,至少在搜查宝叔房间时没有发现遗嘱。这就怪了,流言说得有板有眼:郑航如何逼迫宝叔立下遗嘱,宝叔如何无奈找邻居见证;还有人说亲眼看到遗嘱,涉及多少现金、多少房产,全部给郑航一人处置。

方娟安慰了他几句,觉得这一切不可能都是空穴来风,决定回专案组查个清楚。郑航一个人待在办公室,他哪儿都不能去。关西说了,除了派出所社区警务,除了训练,他什么事都不能参与。相当于对他做出了停止执行职务处理。

他闷坐了一会儿,踱到办事大厅,忽然看到一伙人站在停车坪前的警务公开栏前,对着他的照片指指点点。开始他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办事群众,也许听到了流言。他差点儿走过去辩解,转念一想,谣言越辩越黑,不如沉默。

“就是他!”那伙人认出了郑航,迅速跑过来,将他围在中间。

郑航漫不经心地盯着带头的中年人,问:“你是谁?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带着这么多人,是想围攻派出所,还是袭警?”

“别血口喷人!”中年人冷静地说,“听了我的自我介绍,你就会明白我的来意。我叫李葵,前天被你杀害的李后宝的儿子。明白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哼哼,你终于冒出来了。”郑航冷眼看着李葵,“纠正一下。一、宝叔不是我杀的,案件正在侦查中,你要想知道他的案情,可以去刑侦队;二、如果我没记错,你曾经不认宝叔这个父亲,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在他最想念亲人的时候,你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三、我一点儿都不明白你的来意。”

“哈哈,看来我得表示友好啰!”

“那是你的态度。”郑航忽然灵光一闪,“噢,我知道了,你是来问遗嘱的事吧,如果你觉得遗嘱有问题,可以去法院,在我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希望你态度好点儿,也许我们彼此可以相安无事。”李葵说。

“你是来救我的?”

“只有我能救你。”李葵眼里闪出火花,“只要你把我父亲的钱交出来,我可以给你做证。说你想说的话,证明你无罪。”

“说说看,我应该让你怎么说?”

李葵却莫名其妙地暴跳起来,冲到郑航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在郑航面前瞎晃。他没有提高嗓门儿,威胁中暗含的怒气甚至比威胁本身更可怕。“你想坐牢?那就如你所愿,别以为我办不到。”

“你想干什么?”

“我要告你,我和我的亲戚们要告到你脱掉警服,在牢房里坐一辈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你赶快去找你的靠山吧,看看他们能不能保护你,看他们能不能斗得过法律?”

“我不需要找靠山。”

“我知道有人保你。一知道你有钱,有人肯定愿意保你。因为你可以把钱送给他们。从一开始你便打好了这个主意。我爸是个瘾君子。你坑蒙拐骗强迫他取消我的继承权,然后自己独吞。”

“你想告我?赶紧去吧!但我的接待到此为止了。非常感谢你来见我。如果你找到什么遗嘱,请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拿钱。”

李葵满脸怒气地看着郑航。郑航背后站着几个闻讯赶来的协警。

他自觉捡不到便宜,一言不发地转身,带人往外走去。临离开时,狠狠地踢了一脚大门。

郑航也感觉无趣,回到办公室,收拾好行李,拎着旅行袋来到停车坪。他从朋友手里借来的明锐正停在警务公开栏前,开出停车场,正是下班高峰。

他要到警官学院去,但内心里没有一丝回母校的激动。这不是一次荣归,而是为求助而去。参加工作六年,没有争得荣誉,却惹了一连串的麻烦。瘾君子系列案件的不可理喻,让同事们相信他成了案件的当事人。特别是涉及遗产问题,一个死去的瘾君子,将钱留给郑航,更无法让他们相信他蒙受了冤屈。能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真有所谓的遗产,郑航可以毫不虚伪地说,他完全不在乎钱,他父亲的抚恤金、母亲的保险赔偿,这么多年的投资所得,他这辈子有花不完的钱。即使钱不厌多,坦白地说那些不是他的钱,他更要慎重考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如果真有遗嘱,可以修改一下相关条款,把钱留给宝叔的儿子。不过,这么做能在多大程度上弥合他们之间的不和呢?不能!这样的儿子会把到手的钱全部败光。或者,拿出一部分,比如三分之一。这种做法的缺陷在于,如果他认为该给李葵钱,为什么只分一部分,而不是全部?要么都给,要么都不给。如果给了,李葵挥霍完,必定再向他伸手要。

违背宝叔的遗愿肯定是错误的,不管李葵怎么威胁。在宝叔最孤独无助,最需要亲人安慰的时候,李葵心里除了对父亲的憎恶,就是更加厌恶父亲。

还没有驶出城市边界,郑航就看到辰河至省城的高速公路标示牌。郑航打起转向灯,从匝道转向辰河大道。他有些急躁,一直以来,他是一个孤儿。他抱怨过、苦恼过,但也为自己没有家人的羁绊而窃喜过。对于李葵,父亲在时他自愿沦为孤儿,父亲死后却想争夺父亲留下的利益,这种转变令人讨厌。既想过着享受亲故遗产的人生,又想逃避纷乱的家庭矛盾,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郑航驶离辰河大道,准备继续向南进入高速公路枢纽,他看了看时间。六点三十分,他饿了。离开派出所时,他不想吃东西,一心想快点儿赶往省城。多么愚蠢的想法。到达的时间预计在晚上九点以后,那时他大概已经饿晕了。

他摸到座位上的皮包,伸手进去,只摸出一片没有营养价值的无糖口香糖。就在这时,他忽然意识到忘记打电话通知石锋教授。

他搜索路边的餐馆标识,寻找最近的休息区,特别是刀叉交叉的图案,那是国际通行的餐馆标志。接近水府庙服务区入口时,他看到了“老妈厨房”在向他招手。

他停在距餐馆门口两条车道的位置,锁好车,朝着餐馆的台阶走去。这里,背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明锐车是你的吗?”

郑航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是的。”

“我想就是,我看到你锁车离开。我和妻子跟在你后面看了好一会儿,她发现了情况,于是让我叫住你。”

“你对这车有特殊感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这不是我找你的原因。你知道自己的车胎漏气吗?”

“哦,没注意,漏光了吗?”

“你过来看看吧。我们担心你没注意,如果上高速才发现,情况就危险了。”

中年人转身向停车场走去,郑航快步跟上。

“你从哪里来的?”中年人问。

“辰河,我要去省城。”

他们走到停车场,一个中年妇女正站在郑航明锐车旁,冲他抱歉地一笑,似乎郑航遇到的麻烦事该她负责。

郑航首先俯身检查轮胎。明锐的左后车胎果然出了问题。“快漏光了。”

中年人拿着扳手和铁钳走过来。“看这里,”他指着胎侧和前翼子板之前铅笔头大小的金属圆头。“像是锥头钉,扁平钉头,短小菱形钉柄。这种事我曾经碰到过,很害人。”他比画着,“拔出来,你就能找到钉柄。”

“这地方有钉子太奇怪了,你觉得哪儿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看法是故意破坏。有人用锤子把钉子钉进你的车胎。你停的地方肯定不安全。”

“也许是的。”这时,郑航想起李葵一伙人出现在警务公开栏前。他的工作牌就放在明锐的驾驶台上,透过挡风玻璃一看就知道他正在使用这辆车。

“这胎必须换下来。你会换胎吗?”

郑航摇摇头。不过,服务区应该有修车场,他可以去找他们帮忙。

“如果你有好的备胎,我可以帮你换好车胎,到了省城再去把胎补好。”

“谢谢,这里应该有人可以换胎,我不能耽误你们。”

“没事,这事他很在行。”中年妇女说话了。

中年人接着说:“也就十几分钟,耽误不了什么,你放心好了。”

郑航思索片刻。他们都是好心人,他越是不接受,他们越会坚持。或许他们的善良能稍稍抵消李葵的恶毒。“其实我很希望你帮忙,只要你愿意。”

“没问题。”中年男人说,“你也可以在旁边帮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换胎果然并不难,只要工具齐备,不要十分钟就可以换好。郑航再三感谢他们。中年人摆摆手,他是那种十分乐于扶助年轻人的人。

互道了再见后,郑航进去就餐,并掏出手机拨通了石锋的号码。

石教授在第三声铃响时接起了电话。“我是石柔之。”柔之是石教授的字。本来现代人已不时兴名、字、号等称谓,但石教授认为石锋两字太硬,便自诩柔之,以化解原名的锐利。

“嗨,教授,我是刑侦系二〇〇八届的郑航,分配在辰河的,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有事吗?是不是在学院里?”教授明显没有想起郑航是谁。

“还没到。我车胎坏了。”郑航一面告诉他停车吃饭的事,一边想着如果钉子一直扎在车胎里,他还能开多久。现在不必担心了,于是他说:“晚上十点钟到办公室找你。”

“平常的这个时候,我该上床了。”

“对不起,教授。”

“如果每个学生都像你一样,我会提前去见马克思的。”

“对不起,教授。”郑航坚持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开个玩笑。”石教授哈哈笑起来。“来吧,我请你吃夜宵。”

“那是个伪造的现场。”

郑航坐在石教授的办公室里,教学楼的灯次第熄灭,夜色像冥顽的蛛网延伸过来。第一天,停止执行职务。他的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焦虑。第一天,接下来还有第二天、第三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甚至更长更长的时间。内心的战栗在脸上表露无遗。

他来到这里,是希望获得专业的支持。但他跟石教授并不亲近,在校时,石教授的教籍还在江南大学,因为在犯罪学和证据心理学方面做出开拓性贡献,被警官学院聘请为客座教授。他有幸听过石教授的几堂课,博学、睿智,拥有神一样的引导力、观察力和敏锐性,让他深深地着迷。那时,他就拜访过石教授,只是教授太忙,没有更多的交流。

不过,一见面,石锋还是认出了他。“勤奋、高傲、对自己要求很高的同学。”石教授评价道,“话不多,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走进这个熟悉、拥挤的办公室,到处堆满了厚厚的论文,一株水生植物早就枯萎了。一来到这里,自我封闭的闸门瞬间消失,满腔子倾诉欲。他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择要告诉了教授,并细说了两个瘾君子被害的情景。

“两个犯罪现场,”他着重提出来,“你知道哪里有问题?”

“伪造的。”教授说,“你知道那是伪造的,我一听你的描绘便知道,你们局里的刑警一定也想到了……可是,他们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怀疑这个也是你做了这一切的一个证据。毕竟,谁能比一个警官学院高才生更会伪造一个犯罪现场呢?”

“难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还有那张纸条……留在现场窗台下的那张纸条。看起来很隐秘,语句很酷,但它帮不了你什么。”他一针见血地说。

“你对那张纸条有什么看法?”郑航问。

石教授摇摇头,说:“我不认为它能够证明你就是目标,至少不足以证明。它也不足以为你撇开嫌疑。它是伪造现场的一部分,它反而很容易将你引向被怀疑。”

“我不是凶手。”

“当然不是。”教授说,“凶手对警察工作了解得太多。对你,对你的行踪,包括你的情绪都了如指掌,我倒是希望你能够有所改变。”

“有道理。但做作的改变欺骗了自己,却骗不了别人。我不敢高估我自己。”

“但你也不要低估了自己,就像你没有低估对手。”教授似笑非笑。然而,这个笑非但没有让郑航放松一点儿,反而让他心里充满悲伤。他意识到石锋并不理解他处境的严重性。

“我想请你帮我。”郑航低沉地说,“别人说你是证据专家,能挖出隐性证据。”

“我们不妨先讨论讨论。”教授不急不缓地说,“你认为那人将你作为目标,他的目的何在呢?”

“嫁祸于我,让他自己逍遥法外。”郑航回答,然后他明白了教授的意思,低下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用法官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如果这是一场战争,郑航同学,你觉得当前谁更有取胜的把握?”

郑航退缩了一下,坐回到教授的对面,心脏不安地怦怦直跳。“坦白地说,我没有把握,但我不会服输。”

“我知道,但你感觉到了压力。”石教授平静地说,“从你提供的信息看,有人把吸毒群体作为目标,这个人致力于这件事已经超过了四年。”

“是的。”他疑惑地望着他,然后忽然明白了。他感到一阵血涌到脸上。“他盯上我是最近的事……因为他知道我关注着这个案子,给他带来了危险。”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石教授说,他的声音里比过去听到的多了一些慈爱,“不知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监视……以你的敏锐,应该知道。”

“他监视我?”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他立刻觉得受到了侵犯,但是又觉得放松了。如果真有个不知道的人侵入了他的生活,像捕猎牲畜一样跟踪他,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相信,前一段时间,坚强、理智的郑航一直在。

哦,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石锋教授的判断从来不会错,警官学院人人畏惧的教授身上不会有任何缺点。郑航的世界正在崩溃,监视的阴影像如来手掌一样压着他,脊柱上传来阵阵寒意。

“这符合他的方式。”石锋教授说。

“该死,他跟踪我,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他有些疯狂了。愤怒让他的双颊染上了颜色。他挺直腰。被监视?我怎么会被跟踪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锋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研究着他。石锋一定很喜欢他看到的一切,因为他带着鼓励地点了点头。“记住我说的话,变得更敏锐起来,让自己站在捕食者的角度,观察、研究对手的想法和行动。”

郑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影响了他四年来一贯执行的计划。”过了一会儿他说,“让他的计划稍稍转了个弯儿,把我纳入了进去。”

“嗯。还有呢?”

“他不希望很快结束。他要的不仅是谋杀本身,还有这个过程。他希望这一切像不断加密,不断解密一样延续下去,像一个严谨的谜语链。”

“对,这个设密、解谜的过程只是他一个人的,就像理想、追求一样,不希望别人参与。”石教授沉思一会儿,接着说,“他对你来说不是个陌生人。”

郑航缓缓地说:“但是,我怎么会没有被监视的感觉呢?”

“因为他时刻在你的身边。他不需要在遥远的地方监视你,他应该已经是你生活的一部分。”石锋说着,却又犹疑起来,“但是,监视仍是不可或缺的。”

“会不会是他监视了我身边的人?”郑航推理道,“同伴或搭档,算不算?”

“你的女朋友,或者办案搭档,有没有?”石锋提示他。

方娟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如果真是她,那就太危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个最先发现疑点的女警?”石锋说,“这既是他的策略,也是不得已。不过,他加在她身上的砝码,我觉得胜过了他加在你身上所起的作用。”

郑航眨了眨眼睛。“很聪明。”

“他应该更熟悉你。”石锋皱着眉头思索着,“还有你的父亲……我不想这么快下结论。”

“我的父亲?”

“哦,我想请你谈谈你的父亲。”

“他是一名刑警,一名非常优秀的刑警。当别的刑警面对现场,面对尸体抽烟、喝酒、咒骂、暴怒时,他表现得十分镇静。特别是在家里,他就像一池平静的水,无论你怎么端详,都看不出丝毫工作情绪。”

“如果你父亲听到你这样说,该有多么高兴!”石锋说。

“不仅我这样说,我母亲对他十分崇拜。”

“嗯,我听说你母亲在父亲牺牲两年后,忧郁而终。”

郑航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的家庭的确很感人,这在执法队伍里十分罕见。”石锋饱含感情地说,“他打造了一个完美的家,有一个懂事的儿子,一个美丽可爱的妻子,刑事案件丝毫没有给他的生活带去阴影。”

教授不等郑航回答,接着说:“我记得他是在一起冤案里无故被杀的。刚才你说,目前面临的案件似乎与父亲的案件有关。就是说,这是一场延续了十二年的游戏。”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重点。”郑航激动起来,“父母死了,我很难过、很愤怒。我选择从警,就是想找到那个罪魁祸首,揪出来,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里去。不过现在……这个王八蛋,不知是不是我正在找寻的,冒了出来……我想去追查这个怪物的行踪,我想去撕开他个性的方方面面,摘下他的面具。现在,跟十二年前失去亲人的难过相比,我更多的是在思考他。石教授,请您帮我。”

石锋笑起来,那张生硬的脸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柔和。“郑航,我只是一个犯罪学家,也许能为你提供性质分析,但如何阻止犯罪,只有警察才行。”

“我当然知道,”郑航说,“就像刚才的分析,已经给予我很大的裨益。我还知道,你是一个证据分析学家,能于纤毫之间发现微末般的附着物证。我想请你去一趟辰河,去看一看现场,看一看警察收集的物证,去帮我发现那些物证之外的东西。”

石锋身子向前倾着,柔和地说:“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你,但不是现在。今晚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回去,再静心思考思考他为什么冲着你来。他以你为目标,或许只是考验你,看你能否破解他设下的谜底。”

“还有,这个人看起来专门研究过受害人的弱点,研究过执法机构的特征。他不仅熟悉你,熟悉受害人,还很熟悉政法机关。”

石锋的话很轻、很慢,但在郑航的耳朵里,却像一颗颗燃烧弹,爆发出巨大的火光,令人沮丧、愤怒、焦虑和恐惧。

“我会时刻关注这个案件,并保持跟你们局长关西、跟你的联系。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到辰河来看你。”

“谢谢您!”郑航感到喉头发干,嘴唇发苦。教授的分析进一步印证了罪犯以他为目标的猜测,印证了他对罪犯的画像,除了破解,他还能怎么办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不觉,已近午夜。郑航感到窗外那些影影绰绰的事物——树木、电杆、远远近近的高楼都仿佛赋予了生命一般,在浓重的夜色里不怀好意地偷笑着,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石锋岿然不动地坐着,看着表情不断变幻的郑航,内心充满了同情。

31

回到辰河,郑航发现方娟和徐放都坐在他家门廊里等着。看着徐放脚下的烟嘴数量,郑航知道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一段时间。而等待,让方娟抓住机会,跟徐放深入交流了十二年前的案情。

此时,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半。像是一种默契,郑航开门,方娟和徐放相继跟了进去,没人说要回去睡觉。郑航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突然肆虐的暴风雨,丝毫没有影响到室内。俗话说:“女人的脸,夏日的天。”这夏日的天还真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

“回来得真是及时。”方娟对郑航说。她跟着他的脚步,决定利用一下这个时间。

“你去找了石教授,是吗?了解到一些什么?”

“我汇报了整个案情,他帮着分析了分析。”郑航转向她,他的眼神里燃烧着火焰,脸色却很憔悴,“总结起来,就是六个字:游戏、监视、考验。”

她盯着他。“游戏,这是凶手杀人的动机之一。还有呢?”

“他是不是在监视你?”这次,轮到郑航盯着方娟的眼睛。她的眼神明显带着躲闪的成分,却已经无法逃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感觉到了,是吗?”

方娟缓缓地说:“是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但是我可能还没有遇到他。”

“他在侦查,”郑航说,“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个月前,具体地说是接到第二通电话之后。这么说他在做准备,寻找如何开始。”

“他在观察你的反应。”郑航说,“他在改变策略了,一开始只是针对吸毒人群,矛头当然对准政法机关;然后你发现了他的游戏规律,因为你是政法机关的一部分,他想让你成为政法代言人,加强了对你的监视、探听。”

方娟眨了眨眼睛。“接着呢?”

“发现我加入案件里。他就加大了砝码——将案件嫁祸到我的头上,不仅将宝叔的死亡按在我头上,还让人联想起志佬的死亡,做成是我嫁祸的。”

“果然分析到位。”方娟轻柔地喃喃自语,“我猜这一切游戏,归根结底还是考验公安机关的,我和你,只是其中的棋子而已。”

“我确信他还会实施他的游戏。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起来,制止他!”

“好吧,”方娟迅速说,“我今天也有些进展,我向徐所长详细了解了十二年前的案件。他还记得当时涉及的每一个人,但是他的说法听起来不像我所想的那样。那是一桩栽赃嫁祸的毒品案件,似乎太过儿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有参与全部案件,有些情节是看案卷得知的。”徐放插话进来。

郑航帮着解释道:“确实是。已经过去十二年了,这意味着有些细节可能已经忘记。”

“十二年前,我只是刑侦大队的中队长。郑航父亲带队去广东追逃,队里的工作由时任教导员的关西主持。这时,一名线人送来一条重大消息,百步蹬发生一起重大杀人案,杀人者叫吴良,当天晚上在兴威酒店举办宴席。据线人描绘,吴良是一个五十岁、秃头、身材肥胖、衣着讲究的人。”

“这个人在围捕时不是落网了吗?”郑航说。

“由于前期工作充分,围捕很成功。”徐放说,“关西带队冲进锁定的包厢,在座宾客身上都搜出了冰毒,那是宴席回馈的礼品。但主席位上没人,座椅提包里有一把匕首和800克海洛因。一名客人检举说,那是吴良的包,回馈的红包正是他发放的,他们并不知道里面竟然包着毒品。”

徐放倒了一杯开水,接着说:“我带队包围的包厢,只是侧席。原计划是对关西的围捕进行策应,但吴良正在里面敬酒。吴良一贯桀骜不驯,是条逆毛狗,眼见警察搅他的局,公然与公安对抗。一名武警手疾眼快,纵身扑过去,将他按倒在地。吴良仍不甘心就擒,奋力反抗,被武警当场打断几根肋骨。”

徐放又喝了一口开水,叹息了一声,说:“关西给郑平打电话,汇报了案情,告诉他除了一个叫吴德生的参与者,其他人全部就擒。郑平指示将涉案的二十几个人全部带回去,并要求搜捕工作继续进行,务必抓捕吴德生。”

“当晚,全市刑警全体出动,郑平回到辰河,但一直没有抓获吴德生。”徐放幽幽地说,“审讯中,吴良矢口否认包里的东西是他的,坚称他进包厢时包里没有那些东西,匕首和毒品是在包厢里被人栽赃的。”

“这还不容易,包厢里有那么多人,总有人会做证。”

徐放赞许地点点头。“我们都是这么想的,但包厢里二十余人,没有一人说出栽赃的情形,反而异口同声地说红包里的冰毒就是吴良分发的。市局刑侦支队参与了办案,五个预审组同时进行,仍没有什么证词撇开他的嫌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调查组却拿出几个证据锁定了吴良。”徐放接着说,“一是毒品外包装上查出了吴良的指纹,二是百步蹬命案现场外面的黑白视频里出现他的身影。”

郑航说:“从刑侦学来讲,这不能说锁定,也可能是巧合。”

“是的。”徐放盯着水杯,灯光侧射过来,水里显出阴影,“我跟你父亲商量,希望在审讯中找到合乎逻辑的解释。”

“外包装可能是吴良用过的,只是被人后来套了上去,身影可能是他经过门外的巧合。”

“我们这么启发他,但他全部否认。”徐放说,“接着,有人检举他与云南毒贩进行毒品交易,他仍全盘否认。这样一来,不利于他的证据越来越齐备,很快进入了逮捕程序。但黑道和吸贩毒圈子说他是被冤枉的。”

“对他的前科了解过吗?”

徐放再次点点头:“他没有被公安处罚过,也不吸毒。”

“你参与过对他的审讯吗?”

“他一直不太合作,因为他不肯讨论百步蹬凶杀案。他宣称就算有人被杀,那也是内伙里杀人,跟犯罪没有关系。不过,这倒也没什么不寻常。我询问过接触过他的人,他自高自大,看不起任何人,平日在公司里除了发指示,不回答任何人的问题。”

“这种人是挺难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宣布逮捕的第一次审讯中,吴强——吴良的儿子冲进了审讯室里。”徐放望着郑航,目光仿佛在说,我不想提起那些痛苦的事情,但你的父亲就在这种情形下被袭击了,被那么残忍地杀害。

郑航站在那儿,听着十二年前的案情。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在一寸寸地、一分一秒地被磨损着。然而,这是他必须了解的,是完成当下任务,必须联系到的事实。

“你好吗,郑航?”方娟抓住他的手臂。

“没关系,习惯了……”

“我知道,有些痛苦永远不会过去。但我希望会愈来愈少,也许可以用什么事情来填补那种感觉。”

“是的,”郑航说,“认识你之后的一些日子,我甚至已经忘记……”

“关于那些收到毒品红包的人,再也没有找到有力的线索吗?应该知道是谁发的,为什么发,是不是有人做了封口工作?”

室外已渐渐放亮,黎明降临,未合拢的窗帘缝里像是燃起了光芒。方娟翻箱倒柜,寻找做早餐的食材,然后进了厨房;郑航说出问题,依然坐在阴影中的沙发上;徐放的腿又僵又冷,他没有立即回答,摁下跑步机开关,精神抖擞地跑起来。

“对他们的审讯,时间拉得很长。”徐放一边跑,一边说,“不到两个月,吴强被枪决;半年后,吴良在看守所发病,因医治无效而死亡。关局长一直没有放弃吴案的侦查,不断提审那些收到毒品红包的人,羁押期快到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始松口,指认毒品红包是吴德生发的,吴良座位上的匕首和毒品也是吴德生放的。他们原来不敢说真话,是害怕打击报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百步蹬凶杀案呢?”

“一直记在吴德生的头上。”徐放说,“但其中好些疑点相互冲突。最重要的是一个关键指纹没有获取比对结果。”

“至少不是吴良的吧?”

“对。当时公安信息平台还没建立,指纹比对依赖纸质档案,也就是说,每一个应该存有各类指纹的司法单位都查过了,就是找不到比对对象。我们甚至联系过公安部及广东等地,看能不能追踪到这枚指纹,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放倾身向前,拿起手包,翻出几张发黄的案卷。“百步蹬案的死者叫孟波,是一个毒贩子,他的死乍看像是处决,杀人灭口,显得十分干净利落。平常,我们总是分析作案手法,说罪犯有他独特的‘签名’——落刀的部位、力度、手法等等,但事实上不总是这样,犯罪的情绪因素也不见得总是很明显。我们将此案与全国各地的涉毒杀人案进行过串并比较,没有找到明显的共同点。如果有什么相似,那就是两个字:普通。”

郑航心里“咯噔”响了一下,他联想起四年来发生的涉及吸毒人群的连环杀人案,其中似乎有着某种怪异的关联。

“您曾经跟我说起过直觉。徐叔,这次呢?”

方娟端来一碗面条放在徐放面前,并顺手关掉客厅里的大灯。窗外的霞光照亮了徐放左颧骨和下巴利落的线条。

“直觉?我对这一切有种非常不好的直觉。”他说,“我相信那个逃走的吴德生就是最重要的嫌疑人,是他操控着这一切,但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方娟说,最近发生的系列案件,大都涉及这群人,作案工具大都用刀,而且看不出作案特征。这其中仿佛有某种微妙而异常的相似之处。老实说,昨晚跟方娟交谈之后,我忍不住想,这起连环杀人案也许是因为十二年前的那起案件,为了某种原因而做出的寓意性行为。”

徐放一边吃面,一边翻阅着方娟整理的资料。这个小小的动作让郑航想起之前一直想做,而没有机会做成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要全面研究这个案件,在哪里可以查卷?”

徐放从面碗上抬起头,瞥了郑航一眼。“法院——哦,不对。这么久的案子,一直没有结案,不知当时留存了侦查卷没有?要问一下档案馆。”

“市局档案馆吗?”

“嗯,市局档案馆,或者分局的档案仓库。刑侦大队一般把久侦未破的旧案证据及附卷材料存放在那里。”

“要从档案里找到那份收到毒品红包的人员名单。”

“我昨晚回忆了一下,抄了一份给方娟,不一定齐全。”徐放说着,迎着郑航的眼神。“其中有几个已经被杀害的。”

“他确实很有耐心、很有韧性,计划了很长时间。”

“会是一个人吗?”

“肯定不是。但他一定跟我一样,与十二年前的案件有着血肉相连的关系,他等待了这么多年,准备了这么多年,一切就绪才执行他的处决计划。”

方娟端着两人的面来到餐桌前。“难道我们就这样干坐着,等待他的下一次攻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关局长是支持你们的,还有贾副局长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齐胜能帮助我们进一步搜集系列案件的信息。”

“我们已经走在前面了,”郑航坚定地说,“他杀了那么多人,嫁祸了那么多人,是因为原来我们并不了解他的行动。而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掌握了不少证据,正在缩小嫌疑范围。石教授说他会跟关局长联系,提供相应的帮助。”

徐放和方娟都紧张地点点头。方娟掏出她的笔记本。“我想,下一步有必要向关局长建议实施保护计划。当年收到毒品红包的人,除吴平凡、刘居南、刘志文、李后宝等人,或被害,或被嫁祸,还有几个没有受到伤害的,比如李朔。必须派出得力干警,对这些人进行近身保护,防止凶手再次杀人……”

“这个建议确实值得考虑。”徐放说,“上午我去跟关局长说。”

“要找到原来的案卷,梳理一个齐全的名单,压缩他的处决范围。”郑航严肃地补充道,“看来,凶手比我们更了解当年的事情。”

徐放翻了一下白眼。“这件事,看来也只有我才能完成。”

方娟还在翻着自己的笔记本。“还有,像田卫华这样的知情人。他在暗中调查此案,还刻意跟踪保护郑航,凶手未必不知情。”

“什么?!”徐放尖声叫道。

“田卫华,”方娟重复了一遍。“我们把他送进看守所,主要是为了保护他。”

“怎么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放放下面碗,抓起手机。但他拨打了几个号码,似乎都没有拨通。郑航和方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发现他的神色十分紧张,似乎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禁毒支队,”徐放朝着手机喊道,“请帮我找一下董文或者李成。对,他们的手机打不通,我有重要事情。什么?他们出现场去了?刑侦的案件,涉及他们的线人。一个卧底线人被杀……”

徐放的脸上浮现出一阵可怕的寂静。郑航没动,方娟拉着他的手。他们莫名其妙,但猜测的事情八九不离十,每个人都悬着一颗心。

徐放挂断了电话,慢慢收起手机,然后把它放进兜里,好像那是一件特别珍贵的东西。

“应禁毒部门的请求,昨天将田卫华放出来了。”徐放喃喃道,“释放时,他就不想出来,但禁毒民警请他去了解一起毒品案件,威逼利诱……”

郑航一拳打在餐桌上。

“恐怕是他出事了。”徐放低声说,“昨天晚上十二点多钟,童文就跟他失去了联系,然后派李成带人去找他。一晚没找着,结果今天早晨有人报警,发现一具尸体。童文已经赶过去辨认。”

郑航和方娟两人直瞪瞪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徐放对郑航说:“我给他办手续时,他提起过你,要我转告你,他出来了。”

“不会是他的……”郑航想起田卫华跟踪方娟,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对他进行袭击。他在保护他,但他不想表露出来。他在默默地保护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保护我,作为警察,我却无法保护他!”郑航失声说道。方娟心脏一阵剧跳。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想着田卫华的好,还是想起了父亲?是想着过去的一切,还是想着未来可能发生什么?

方娟紧紧地拉着郑航的手;他想甩开,却又被徐放抓在手里。

“他不会有事的,郑航。”徐放喃喃道,“让我们立即行动起来,凶手不会再有机会了。”

说完,他转向一边。方娟知道,他不希望郑航看出刚才他说了一个谎。

32

上午八点十分,在徐放苦苦劝说下,郑航终于拉上窗帘准备睡一会儿。

“丁零零……”他还没合上眼睛,手机响了。“郑航,你在哪里?”庄枫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你在电脑面前吗?”

“没有,正在家呢!”

“呃,你上网了吗?”

“这个时候谁上网啊,像你闲得没事,一天到晚往网上灌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新闻。一篇有关吸毒人员被杀的消息被刷爆了。”

“谁?吸毒人员?”

“田卫华,外号老卫的。听说过吗?”

郑航心里一沉,握手机的手紧绷起来,眼睛死盯着天花板。“怎么回事?”

“他是被匕首杀死的,背后捅进。然后,又被补了几刀,网上说血流遍地。”

“发生在哪里?”郑航急火攻心,一跃而起。

“事情发生了,你也别着急。听说市区两级刑侦已开始侦查。你上网看看新闻吧,里面内容很详细,好像有些信息涉及你。”

“涉及我?”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你跟宝叔的关系,还有刘志文。网上说,他们三个人本来就认识,而宝叔、老卫跟你关系最亲密。”

郑航蹦下床,拨打齐胜的电话,但对方正在通话中。他跑到电脑面前,一边开机,一边给齐胜发信息,让他看到信息即回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庄枫说到的辰河吸毒人员被杀的消息上了热点新闻。有几张田卫华倒卧血泊和一张宝叔在微笑的照片。宝叔的照片来自上一次的报纸新闻。头条标题写着“多名吸毒者惨遭杀害,派出所副所长隐身案中”。报道中没有点派出所副所长的姓名,但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里面写的是谁。

报道说,今年发生的三起涉及吸毒人员的杀人案件,应该属于连环案,好些怪异的迹象显示这几起凶杀案都与某派出所副所长有关。

郑航惊愕地读到,宝叔与该副所长无亲无故,却在临死前立下遗嘱,将财产全部留给了他。检察院怀疑他有谋财害命的嫌疑,但因为公安局领导的偏袒,才免于被拘。这次被杀的吸毒人员田卫华,一周前被某副所长无辜关进看守所,昨日才因所长主持公道,无罪释放回家。有人怀疑,田卫华是被某副所长灭口。

消息直接编派给郑航的恶意动机,足够令人目瞪口呆,火冒三丈。他工作上的敬业务实,对宝叔的关心,对田卫华的保护,都被说成是为谋财害命所做的预谋活动。

“遗嘱,遗嘱在哪里?”齐胜没有回电话,直接走进郑航家时,郑航焦急地问他。

“冷静点儿,小郑!”

“到底有没有遗嘱?宝叔的遗嘱。”

“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问。”他拿出香烟点上,跟着郑航走进书房,电脑屏幕正显示着宝叔微笑的照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网络上全是些臆测、假设的东西,简直是诬陷。”

“小郑,请你先听听我要说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这么卑鄙,一定是内部办案的人干的!”

“到底听不听我说话?”

郑航将书桌前的板椅让给齐胜,自己坐在床上。

“我这里更加火烧眉毛。”齐胜说,“全局刑警配合你提出的思路调查这些案子,你现在突然变成了案情的一部分。外面的传言不错,宝叔死前立下了一份遗嘱,还请了本楼的两位见证人。其中一位见证人用手机拍下了遗嘱文本。遗嘱内容非常简单、非常明白,就是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遗产馈赠给你,包括四十七万多元现金、一间旧房及房里所有家具器物。”

“他没有理由把这些钱物留给我啊。我也不需要他的东西!他根本没有跟我提起过。会不会是伪造的,或者宝叔跟他们开玩笑?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那绝对是真的。”齐胜说,“手机里的遗嘱十分清晰,两名见证人的证词一致。而且,我们已经查封了李后宝的银行存款,确实有这么一笔钱。”

郑航难以置信地看着齐胜,突然想到宝叔冤坐的几年牢。“国家赔偿也没这么多吧?”

“你真的不知道钱的事?”

“宝叔日子过得很苦,靠捡垃圾、拾番货为生,穿的衣服都是街头捡来的,吃的是垃圾食品。他跟志佬的矛盾主要是经济矛盾。志佬向他借钱,他不给。谁会想到他有这么多钱呢?”

“他原来是想把钱留给儿子的。”他说话的时候,避开郑航的眼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儿子昨天找过我。”

“他为什么突然将留给儿子的钱,通过遗嘱的形式留给你呢?”

“我怎么知道?”郑航心里有点儿烦,“他儿子不认他这个爹。两人多年前便脱离了父子关系。宝叔出狱后,联系儿子;儿子不出面。这次监视居住后,他又联系过儿子,儿子还是不认他。”

“这是他立遗嘱的理由吗?”齐胜问。

郑航转过脸去。

“他要进看守所的想法,除了你,还跟谁透露过吗?”

“问问负责监守的民警或社区干部,看他们知不知道。”

“你为李后宝提供了纸和笔吗?”齐胜再次问。

“你这是审讯我吗?”郑航冒出火气。

“我这不是审讯,我也不会这么审讯你。你不懂吗?事情就是这样,你要我把你当小孩哄吗?然后让检察官冲进来把你带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胜站起来,在书房狭窄的空间里踱步,双手插在口袋里。

“跟我说说田卫华的事。”郑航恢复冷静。

“他是在遥岭巷被人从背后刺死的,致死时间大约午夜十二点至凌晨四点。昨天下午才办手续放出来,吃过晚饭,便一直在街头溜达,据说是在寻找贩毒上线。凌晨六点多钟,有人发现他倒卧在电线杆下面。”

“这些我在网上消息里读到了。”

“那好,你不要再向我了解案件细节。”

“为什么?难道我对案件没有知情权?”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齐胜说,“你昨晚十二点至凌晨六点在哪里?别告诉我在睡觉。”

“确实没睡。我跟徐所长、方主任在一起。”

“一整晚吗?我怎么听说他们俩一个晚上都在找你?你人不见人,车不见车,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前半夜我在高速公路上。”

“太好了。”齐胜尖锐地说,“收费处会有你的出入记录。我希望你不要有停留的时间。这样,吴知非问起来,你就轻松多了。”

郑航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

“我不用想就知道,吴知非一定会对你穷追猛打。这么多年没办公安的案子,他慌得很,他一定十分乐意将你送进监狱里去。”

“老齐,看你紧张的,好像将被送进监狱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觉得李后宝写完遗嘱后,可能藏在哪里?”

“我根本不知道他有遗嘱。”

“他有什么值得托付的人吗?”他继续问。

“他没有跟我说过。”

齐胜锐利地盯了郑航一眼,继续踱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每次见他,我都主动跟他聊家事、聊生活,但基本上都是我说话,他沉默。他很少主动跟我说身边的人和事。”郑航解释道。

“很少?总还说过一些吧。”

“关在看守所的刘居南算一个吧。”

“找到遗嘱对你是有利的。至少保管人能证明他是否自愿,他还可能找过其他人,加上两位见证人,那就有可能形成证据链。”

“我也没办法。”

齐胜继续踱步,郑航瞪着窗外。太阳白亮白亮地照着窗玻璃,刺眼的阳光射进屋里。郑航起身拉上窗帘。

齐胜停下步子。“小郑,有人怀疑遗嘱在你手里。”

郑航仍然瞪着窗外。

“本来我可以申请对你进行搜查。”

郑航依然沉默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警察,我们相信你的老实和忠诚。”

郑航从床边站起来,直视着齐胜。“你可以搜查,随时都可以。”

齐胜离开后,郑航坐在电脑面前,冥思志佬死后他的工作和生活日程。他以前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但他思维还算敏捷,记性不错,手指落在键盘上,很快整理了两千字左右的日程记录,每天从晨练到上床休息,每一个时间段几乎准确到分。

他一边思考着每段时间里谁可能是最有力的见证人,一边想着辰河大概有哪些人会很高兴看见他下半辈子被关进监狱。

正要保存文档,门铃响了。郑航打开门让徐放和方娟进来。他们的沉默立刻告诉他,不需要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齐胜来过了?”徐放问。

“他要搜查我的房间。”郑航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回答道,“宝叔留下的遗嘱一直没有找到,他怀疑在我手里。还有,根据齐胜的说法,检察院可能再次介入,对我进行调查。这就是你们走后,我碰到的事情。”

“你这里有烟吗?”

郑航从橱柜里拿出一条钻石芙蓉王,递到徐放手里。

“太高档了。我可不想坏了习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抽吧,我不是个缺钱的人。”郑航恼火地说。

“我们去了田卫华被害现场,看了现场勘查和法医鉴定。法医初步认为,杀害田卫华的不是普通匕首,也不是军刺,刀条精致,血槽规矩,并在田的皮肤上留下蓝漆碎点,属于典型的警用装备。”

“警用匕首?辰河公安没有装备匕首吧?”

“是没有,但警察可以从外地购置或获得馈赠。”

“哈哈,真是思虑缜密。”郑航苦笑一声,给自己点燃一支烟衔着。“有没有在田卫华的指甲缝里发现我的皮肉组织或者布条?”

“我这是跟你说正经的。”徐放绷着脸说,“与前案不同的是,这次凶手从背后偷袭,从腰部戳入,再从胸部补刀,手段同样残忍。也没有移动尸体。我估计田卫华在大街溜达时,便被凶手盯上。凶手跟踪到遥岭巷里,再下手。”

“在田卫华陈尸的地方,或者他的衣物上,有没有嗅到类似的香气?”

方娟摇了摇头,“我特意注意过,没有。”

“我问了技术科的同志,前后多起案件的证物,包括衣饰都保管在证物室里,如需查看,随时可以,只是越早越好。有些物证,比如香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

“那我再去请石锋教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你现在身处困境,不论是宝叔的遗嘱,还是田卫华死亡的时间都泼脏了你的声誉,小心为上,不宜多与外界联系。”

“岂止是泼脏,简直要淹死了!”

“目前确实不妙。我会找机会跟关局长谈谈,最好是他出面。”

郑航没有说话。

“或者我去一趟省城。”方娟说。

“你认识他?”徐放重重地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模糊了他的脸。方娟在浓重的烟味里咳嗽起来。

郑航摁灭手里的烟,说:“你不要去。”

“方主任还是多抽时间陪着郑航。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去。”

“谢谢您,所长。我应该主动做些什么呢?”

“你不要插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不是我的风格。”

“这是我的建议,也是关局长的命令。如果你想在案件侦查中插手,只会越描越黑,不仅会使检察院给正常的侦查设置障碍,而且会毁掉原来的侦查成果,你要想清楚。”

“我和方娟在这些案件中参与程度很深,所长。如果因为检察院的干预,如果因为齐胜不想让我参与,就把我们挡在侦查活动之外,正好满足了那个神经病、杀人狂的心愿,让他有更多的时间逍遥法外。”

“你要相信组织,相信同事。”徐放说,“齐胜的处境也非常困难。他是案件侦查的带头人,又是具体承办人,同时也是你的同事和朋友。他必须查清楚你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疑点是怎么回事。他是想保护你。你试着站在他的立场想想。”

“我会的。我也希望领导和同事们站在我的立场想想。”

“好,你要服从组织安排。”

“我不是敌对面。只是这世上或许有人对我,对我的先辈有些积怨,乐意看到我倒霉。”

“话不要说得这么远,但君子无过,怀璧其罪,古来有之,你要正确对待。有些人不一定把毁了你的职业生涯当作他们的主要任务,但这的确是目标之一。就算没有其他理由,如果扳倒你,算是他们的工作成绩,也足以让他们攒足了劲儿往前冲。”

徐放望着郑航的眼睛,接着说:“你好好考虑一下,你提出的侦查方向,你侦查发现的线索,领导敢不敢作为参考。如果此时此刻你是对宝叔实施谋财害命的嫌疑人,你在田卫华被杀案中提供不了不在场证明,你对这些案子的侦查会有帮助还是会造成伤害?”

这些话深深地刺进了郑航的心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信任,就有帮助;否则,就是伤害。”

“对。主要是我们不希望你再受更多的伤害,小航。”

“但你们也要想到,面对这么多不合理的情况,唯一合理的反应应该是你们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我去做我该做的事。”

徐放再次点上一支烟,拿着烟灰缸走到窗前。郑航跟过去,他却又转过身,两人背对着背。郑航很久没有看到徐放这么烦躁不安。

“老实跟你说,这个神经病杀人案让我很害怕。”

“他跟你以前侦破过的杀人案是不一样。”

“他很狡猾、很谨慎,很懂规则,有一整套令人无法破除的反侦查措施,而且随机应变。”

“不过他也是人。”

“一开始,他一定制订了一个完美的计划,不管是第一年的三起案件,还是后来的每年五起案件,以及去年的七起案件。现在,他越来越娴熟,将规则玩成了没有规则,死死地将情势掌控在他的股掌之中。”

“即使没有破绽,总有动机,有规律。”郑航自信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或许应该从道德、使命方面分析。我怀疑这个人的疯狂有着某套规律,但是这种疯狂使他兴奋。玩弄别人的心理让他觉得飘飘欲仙。杀害一人,手法平常,留下普遍性证据,引到另一个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嫌疑人身上;接着,这一幕重演,或者只是上一起案件的复制,却没有引起刑侦人员的丝毫怀疑。直到跟刑侦无关的方娟从涉毒的角度发现某种关联,发现与十二年前的吴良案件有所牵扯,猜测它是一桩阴谋。”

“所以,任何跟十二年前的吴良案件有关联的人,都感觉受到了威胁。”郑航说。

“对,如果有个专杀警察的疯子四处作恶,而你是个警察,你就会担心下一个可能会轮到你。说不定这时我从你家走出去,疯子就躲在暗处,等着袭击我。或者他坐在某辆车里,四处寻找我,并正在幻想解决掉我可能引起的反响。”

“他现在盯上了我,并监视着方娟。”郑航说,“有必要派人保护方娟的安全。”

“所以你们俩都不能再插手案件。”

“哦,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凡是被他盯上的人都离开,那还有谁来办案呢?”

徐放说:“他不可能盯上所有人。他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个群体。”

“我必须洗刷我的名誉。”

“这正是我要做的,更是关局长关心的。你待着,我们更容易看明白。”

“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吧,我该去找关局汇报了。”徐放走向门口。“方娟,你留在这里,帮我多看着点儿。”

直到看着徐放驾车离开,郑航和方娟才从大门回到书房。方娟的眼神从郑航的脸上移到电脑布满汉字的屏幕上。“你的日记?”

“志佬被杀以来的日程记录。”

“发生什么事了吗?”

“很复杂,方娟。”

“只要你不想把我关在外面,事情再复杂,都会有办法的。”方娟说着坐到电脑面前。

看着方娟专注的样子,郑航觉得自己四分五裂的世界正在聚拢,原本像秋后黄叶一样四散飘零的人缘,正一片片地聚集起来。

以前,看到一群群男女欢歌笑语时,他总是惊异于他们之间轻松随意的互动,害怕那是一种自己缺乏,而且学不来的本能。现在……

“检察官找你了吗?”方娟在涉及自己的一段文字处加了一句话。

“没有,我没有犯任何罪,不怕他们找。”他俯身靠近显示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把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写得更具体一些。”

郑航点点头。因为他登录了qq,腾讯新闻不断跳出来,最新的一条消息透露,杀害田卫华的凶器,可能是最近配发的警用匕首。虽然辰河的警用装备还没有配置刀具,但只要是警察,出具警官证或以警官证号登录公安网站,都可以买到。

这时,郑航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他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里面传来一个女声:“您好,郑副所长,关局要见您。”

“什么时候?”他心口一紧,问道。

“就现在,请您过来。”

郑航知道不能多问,问多了秘书也不答不上来。

“我陪你过去吧!”方娟说。

郑航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吧,有劳你。”

他们出门步行过去。郑航边走边试着回忆什么时候关西这么正式地召见过他——没有,从来没有过。以前,关西找他都是帮助他、关心他,直接用自己的手机跟他联系。现在却不一样,警令部秘书的电话通知,跟局长与下属的所有公务谈话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前面就是公安办公大楼,与步行街一墙之隔。他想到自己每次进办公楼,都暗暗计划找一个周末不再进办公楼去,而是稍转个弯踱进步行街,去琳琅满目的小吃楼尝尝鲜,却从没这么做过。他人生中无数个日子就是在充满规则、枯燥无比的警务工作中度过的。

办事大厅里坐着一群人。郑航走进去,一名女性眼睛一亮,迅速站起来,从背后抽出麦克风晃到他面前。“请问,你看到网上的消息吗?你是那个副所长吗?”

接着,那群人全部围过来,摄像机、照相机、麦克风在他面前闪动,记者们七嘴八舌地发问。

“你跟宝叔是什么关系?”

“田卫华是你关进看守所的吗?”

“宝叔的遗产你准备怎么处理?”

“你有警用匕首吗?”

郑航没想到自己是他们的目标,思绪麻木地看着那些“长枪短炮”,双手抱在胸前,瞅准一个空隙挤进电梯里。还好,电梯口有保安守着,记者没有跟进来。

上了七楼,秘书处坐着一个着装女警,笑容可掬地看了他们一眼。“郑副所长,局长在办公室等你。”

郑航让方娟帮忙拿着他的公文包,在秘书处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警领着郑航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一扇棕色的木门上敲了敲,转动黄铜门把踏进室内,做了个礼让动作,让他走过去。关西局长坐在厚厚的皮椅上没有起身,面前的胡桃木办公桌上井然有序。他对面摆了一张木椅,郑航被示意坐在上面,他则继续着一份红头文件。

女警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郑航面前,然后轻轻地关上门离开。

关西把文件放在桌上,向后靠了靠座椅。

“小航,我一直在想,不知道如何在这股到处蔓延的谣言之火失控之前,将它扑灭。”他的语气仍像平常一样和缓而亲近。

“谣言止于智者。”

关西看了他一眼,哂笑一声。“你听说过网络猛于虎吗?如果扑灭不了谣言,就很难阻止检察院的介入。”

“我没犯法,不介意他们来找我。”

“可我怕。”关西语气忽然严厉起来,“但是,今天把你找来,不是要跟你争论这一点。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听听你如何反驳谣言,反驳检察院的介入理由。”他俯身向前,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据我了解,你前天去找了石锋教授。”

“是的,我想请他帮忙分析一下我面临的困局,请他来看一看现场,看一看物证,希望他能发现我们没有发现的东西。”

“他拒绝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他需要得到你的首肯。”郑航似乎看到丝丝希望。

“关于谣言,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不听谣言,只接受事实。”郑航理由气壮地说,“如果有人把我当作焦点,不管我做什么,都会遭到批评,我相信法律会保护我。”

“你当然可以相信法律。”关西缓缓地说,“但是面对执行法律的人,你得提出自己的理由,否则凭什么为你洗刷嫌疑?”

“我一直在寻找证据,关局长。”郑航一直叫关西关叔叔,如此正式地叫关局长还是第一次,“以我前面搜集的证据推理,谣言有可能出自凶手。”

“哦?”关西眯起眼睛。“你的证据能锁定凶手?”

“从系列案件看,凶手狡猾、谨慎、处心积虑,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和文化素养,特别是法律素养,可能是法律工作者。”

“如果嫁祸成立,他对证据的把握可谓独到而精确。”

“他很熟悉公安工作和侦查流程,甚至就像我们侦查人员一样。他在宝叔被害现场留下纸条,既引我上钩,又混淆侦查视线;他使用特制警用匕首杀人,意图明显;案发两三个小时,便把一切捅到网上,不是凶手本人或是正参与相关侦查工作的人,谁能做得到?”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郑航知道自己的语气很生硬,“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个凶手跟导致我父亲牺牲的那起案件有关,或者是延续。他潜伏了八年,终于于四年前出动——”

关西打岔道:“咦,小航,谁向你透露了十二年前的案情?”

“我想让你告诉我十二年前的情况。”郑航的语气依然有些冷,“梳理十二年前涉毒案件的牵连人员,可能会发现本案的重要嫌疑人。”

关西没有说话,但注意力一直放在郑航身上,含蓄而巧妙地表现出对郑航的爱护。他不是不想透露案情,十二年过去了,首要犯罪嫌疑人监内身亡,主要嫌疑人始终潜逃,案件一直悬着,特别是郑平的死,是他最深、最痛的伤。

徐放告诉他说,方娟和郑航认为正在发生的涉及吸毒人员的杀人案与前案有关系,他一直不太相信。对吴德生的追查他从来没有放松过,禁毒工作在他心头从来都是重中之重,怎么可能冒出关联案件,而他没有察觉?

他不怕尴尬,不怕丢面子,但需要更全面的证据,更精确的判断。“小航,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的负面情绪,我会积极汇报自己的调查情况,提出自己的见解和建议,并提供详尽的证据予以佐证,主动为领导出谋划策。还有,我不会空手过去,我会带着相关证人、证物一起去见领导。”

郑航沉默地盯着关西,待他说完,松了一口气似的说:“关局长,我的证人证物就等在您的秘书处。”

33

“关局长,您好!”

“哎呀,方主任,您好!”关西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门口。郑航转过身,看着五十岁的关西跟二十多岁的方娟亲切握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坐,快请坐!”关西亲自从旁边拉了一根木椅摆在与郑航并排的位置。

“关局长,我是你的学生,您这么客气,折杀我了。”

“你那时在我队里实习。工作在市局,就是我的领导,我能不客气点儿吗?”关西笑哈哈地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起实习时的方娟,每次看到他都慌乱不安,直到在离别饭局上敬酒,还不敢在他面前抬起眼睛。

“可惜我这里没有咖啡。”他说,“破案后,我一定买一袋给你送过去。”

“局长这是鞭策啊!”方娟在木椅上坐下,“不过,今天我是作为郑副所长的证人出现的,所有资料我都带来了。如果局长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我言无不尽。”

方娟将她和郑航整理的资料放在关西面前,坦然地看着关西的眼睛。她发现局长的眼神仍然像手术刀一样善于分析,但并不让她觉得冰冷。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相信自己的眼神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这样。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好的建议或对策。我知道郑航近段时间跟你在一起,学习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关于志佬、宝叔这起案子,另辟蹊径,发表了很好的意见。”

“我想,这些意见并不像您暗示的那样,我们是有依据的。”她说。

“我没有暗示什么。不知你记不记得,你们实习期间,我不止一次说过,面对案件不要妄下推论。很遗憾,郑航可能并没完全听进去,虽然或许是正确的。”

郑航涨红了脸,想插话;方娟在桌子下面按了一下他的腿,制止了他。她说:“您的教诲永我们远铭记在心里,但正如您说的,正确的推论还是要接受。何况,它不是空穴来风的推论,它是以事实为依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相信有依据,不过是不是客观事实就很难说了。”

“工作做得不好,局长尽管批评。但我希望局长告诉我们十二年前那起案件的实情。”

“哈哈,我让你来给我提供证据,你反倒向我要起情况来了。”关西说,“好吧,除了徐放说过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不要侦查经过。”方娟说,“我要细节,涉案嫌疑人的细节,我要所有的涉案人员名单,我要从这些名单里寻找十二年前后的关联。”

关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脸色忽然凝重起来。“说实在话,十二年前的案件始终像泰山石一样压着我的心,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它。前几年,我以为快要结案了,但吴德生总是在刑警赶到前突然消失不见。接着便出现了吸毒人员被害案件。吴平凡、刘居南都引起过我的注意,但证据确凿;虽然看案卷时,心里涌起过疑问,却仍然签发了起诉书。”

“这么说来,你认识吴平凡和刘居南?”方娟淡然地问。

“是,也不是。我没见过他们,但十二年前的案卷里有他们的名字。”

关西在文件柜里一沓沓厚重的档案夹和其他文件中翻来翻去,找到了他要的那份档案,一本本翻看,抽出一册清单。郑航一眼就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

这是一份非常详尽的名单。涉案人员按罪行轻重排列,跟案件有所牵连,但没有违法犯罪的人员也罗列其后。不仅有本人的姓名、住址,还有家庭关系,特别是子嗣的学业和事业发展脉络,十分详细,每年都有更新,最近的一条是今年四月份添加上去的。

清单摊开在方娟和郑航面前,两人如获至宝地一页页。这个案件真让关西费心了,十二年,该有多少警察在跟踪追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德生是吴良的堂弟?”方娟问。

“嗯,同祖父的。”关西说,“但他这一脉只他一个男性。”

郑航抬头望了一眼关西,不解地问:“案发时吴德生已经四十多岁,按理应该有子女,怎么名册里没有记载呢?”

关西在烟灰缸里敲了敲烟灰,说:“吴德生结过多次婚,案发时能够调查到的几次婚姻似乎都没有留下子女。听说首次离婚时,前妻带走了一个小孩。不过,当时已相隔十三四年,他们从来没有过联系,也就没有引起调查民警的注意。”

“十二年来,五次发现过他的踪迹?”

“这个人很狡猾,总是独来独往,而且不断改名换姓,银行卡、电话卡都是用盗窃来的身份证办理的,也不跟亲朋好友联系,所以很难追踪。但他脾气很怪,又乡音难改,在外地碰到老乡,总是不理不睬,从而引起怀疑。”

“没有易容吧?”

关西摁灭烟头,又点燃一支。“没有整容。但他略通易容术,不断地在脸上贴些胡须、疤痕什么的,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易容规律。”

“他再婚吗?就从没有再跟辰河的前妻联系?”方娟问。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没有再婚,也没再跟辰河方面的人联系。他的前妻是我们的重点监控对象,都已有另外的婚姻,有几个还控告过我们影响她们的私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叹了一口气,说:“我觉得,应该查一查他的第一个前妻。”

“前几年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几次调查,都没有找到有关线索。分析他的第一个前妻和儿子可能在跟他离婚后都已改名换姓。”

“就无法查了吗?”郑航知道即使改名,也会在派出所档案里留下曾用名。

“没有查到。”关西说,“已经过去二十几年,我们只在城矶派出所档案里翻到迁出证明,在迁入地派出所却没有找到迁入登记。要知道,当时还是纸质证明材料。我们怀疑他们改名换姓,并改换了出生年月,造了假迁出证明。”

“他们就像早就知道会牵涉某种罪恶一样,凭空消失了。”

关西再次拿起打火机。“吴德生从来就不是好人,那些女人都是他坑蒙拐骗到手的。”

“他与前妻离婚时,儿子多大了?”

他深思地盯着一片呛人的烟雾。“几个月,或不到一岁。现在大约二十六七岁。”

顿了顿,他望向天花板。“你们认为这对父子可能就是连环凶杀案的主人?”

方娟想起什么事,笑起来。“如果你这么认为,我想提醒您自己的格言——不要妄下推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有这个可能。”关西没有计较方娟的嘲笑,自问自答似的咕哝道,“但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呢?我们怎么从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一定是两人作案,也不一定父子俩一定要联系上。”方娟说,“重点是,目前为止,凶手的下手对象是涉及十二年前案件的人,以及当前凶杀案的知情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放来的时候,我已经安排下去,至少采取了预防措施。”

“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我想局长您已胸有成竹。”

关西露出担心的神色。“你们两个,也是概率很高的人选,必须注意自身安全。”

“我们会的。”

“或者去警院培训一期,离开这里一阵。”

“不,不,不!”一直没有说话的郑航急了。“我们不能离开。”

关西神色严肃地盯着他。“没人可以独自改变世界,相信我,也听我一回。”

“对不起,关局长。”方娟圆场道,“郑航并没有拂逆您的意思,只是我们真的不能离开。您看,我偶尔帮着提点儿建议,还是有用的。而且,凶手针对我们下手的看法,也完全没有根据。谢谢您,我和郑航会互相保护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吧,我会交代徐放保护你们。”

“谢谢。”方娟拉着郑航站起身,“您忙,我们就不久打扰了。这个东西——”方娟扬了扬手里的清单。“我复印一份带走。”

关西点点头。“想起什么事,随时跟我电话联系。”

他最喜爱腾讯网站,因为它普及率最高。腾讯新闻经常以窗口的形式抢占视线,不等你反应过来,你的眼球已被它吸引。

他点了一下新闻头条——“隐身连环凶杀案的派出所副所长浮出水面”。读了一个段落之后,双击一行蓝色文字,进入深度报道网页。几位知名网络评论家发布了评论文章,指责警方的不该,痛心国家法制有待健全;全国各地都有跟帖,留言页面已经显示到第三十页,后面还有一串省略号。

网站开辟了评论专栏和新闻爆料热线。他巧妙地转换了自己的ip地址,以或隐身,或南辕北辙的网址和网上的人聊这个话题,透露案件最新动态和派出所副所长的动向,时不时地鼓动别的网友实施人肉搜索。

一篇最新采访报道说该派出所副所长可能是十二年前牺牲的刑警大队长之子。终于揭开了伤疤。记者以旁观者的口吻反问,假如是副所长杀人,会不会是出于对吸毒者的报复?因为内心被撕裂,旧伤口隐隐作痛的感受令他雀跃。

他重新了那篇报道,淌血的心,再次被撕裂的伤口,该死,他就喜欢这种有深度的新闻。他将文字复制下来,存进私人文档。

他将这次凶杀案的报道专门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又分列出本人爆料文档。他准备的材料有着严格的层次分类,什么时候提供这个,什么时候爆料那个,都有时间限制。新闻炒作热度不断升级,有赖于吸引眼球的热点、焦点不断出现。他必须记住这点。相较于以前,现在头条新闻竞争更加激烈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中午一点,他将键盘推开。肚子在叫屈了。

这家宾馆送餐服务不到位。他本来想选一家好一点儿的宾馆,吃喝玩乐一条龙。但不幸的是,稍大一点儿的宾馆管理监控十分严格,不仅需要真实身份登记,还有二十四小时出入视频监控,令他无法遁形。当然他并不怕视频。

肠胃在绞动。他站起来,决定找一家同样不起眼的饭店满足它的要求。

十分钟后,他穿着一件洗得变色的t恤走进背后的小巷,进入一家低矮的餐馆。里面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里坐着三五个客人,面对着电视机,一边浅斟,一边观看。店主是一对夫妻,矮胖的女人冲他打了个招呼,轻轻点头,便对着灶台前的瘦杆男人吼了一声。

“吃点儿什么?”矮胖女人放下满脸横肉,亲切地问。

他在油腻的菜单上胡乱点了三个菜,便在靠近三个男客的高凳上坐下来。

“大哥,最近辰河有什么新闻?”

“炒现饭。”灰白头发的男人含糊地说,“死几个吸毒的那是活该。”

左边的男人抬起头。他有张素白的面孔,仿佛整个人生都是在室内度过的,难得见到阳光。“郑所长是个好人,他不可能杀人。”

右边的男人耸耸肩,显然不很赞同,豁裂的嘴巴里吐几个字:“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道理,网上说他是为父亲报仇。”坐高凳上的青年拖长尾音说,“十二年前他父亲因为办理毒品案子被人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个男人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落在青年的身上。白面男说:“你好像不是这附近的。”

“哦,我是玉衡区的,来这边找朋友没有碰上……我朋友跟他是好到穿开裆裤的朋友,可清楚他的身世了。可惜……”说着,他转身对老板娘喊道,“加三份卤菜、一瓶二锅头,我想敬一敬三位大哥的酒。”

“郑所长不可能杀人。”白面男坚持说。矮胖女老板也坚定地点点头。

“一切皆有可能,书生。”豁嘴男沉声说,“我老婆听他弟弟说,检察院已准备抓郑所长,现在是公安局关着他,所以没有带走。”

“那我告诉你,”灰白头发说,“上午我还在解放路见到他,急匆匆地进了公安局大门。”

“那凶手可能是其他什么人吗?”高凳上的青年一派好奇地问。

“公安局出动好多人在查,没听说有什么结果。”豁嘴男说。

“就你有消息?你小舅子又不是百事通,什么事都一副权威模样。我告诉你,没抓到人之前,一切都是保密的。”

“我也只是说没有听说。”

灰白头发皱着眉头,没有参与争论。

“郑航读书时成绩很好的,本来可以考上更好的大学,但他为了给父亲报仇,才只读了警官学院,当了警察。”他闲聊似的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面男不满地看着他。这人或许一辈子跟书本或粉笔打交道,嘴上之乎者也说得出一大通,能用大道理压人,却抗不过粗话俗语。嗯,这种人与他为敌,他才不怕呢?三教九流,僧俗儒道,什么人没在他嘴下臣服过。

“他当警察,也许是为了继承父亲遗志,不一定是为给父亲报仇。”灰白头发忍不住说。

“我只是把别人的话转述出来。”他无所谓地回答。

“有仇不报非君子。”豁嘴男说。两比一,扯平了。

“你什么意思?”灰白头发怨毒地看着豁嘴男。

豁嘴男讨好地笑笑,哈腰说:“我说的是江湖道义。但郑所长确实挺好的,我家的低保还是他帮着办的呢,居民有什么事,他比社区干部热心多了。王老姆家电线老化发生自燃,打电业局的电话,人好久没来,也是郑所长赶过来,给灭了火,查了线路……他做的好人好事真是说也说不完。”

坐在高凳上的青年说:“真的啊,可我听说他不合群,一天到晚难得跟人说一句话,长得帅却至今没有女朋友,还跟办事的群众在派出所吵过架。”

白面男紧蹙着眉头,满脸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样子。

“算了,”灰白头发说,“每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随他们说去吧!”

“流言杀人。”白面男嘀咕道,“自古以来就有人被谣言败坏一生。我们等着看后续发展好了。听说前几年还发生过好几起瘾君子被杀的案子,虽然都找到了凶手,但也有人怀疑那是冤案呢!”

“真的?”豁嘴男来了兴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灰白头发盯了豁嘴男一眼。“不说话有人说你哑巴吗?”

这时,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原来的三个人眼睛重新盯回电视。矮胖女老板放下酒菜,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坐在高凳上的青年邀请了几次,那三个人都没应话,倒满二锅头的酒杯一直静静地放在那,没人去动。

第六章证据之外

34

天上突然飘来一块乌云,空气变得沉闷而潮湿。

要下雨了。方娟拿起一块丝巾蒙在头上,驾驶摩托往家属院呼啸而去。为了工作方便,单位配置了这辆警用摩托车,除了出门调研,也作为上下班工具。现在,骑摩托车的女孩越来越少,该买辆小车了,可她想等到结婚之后。

刚进大门,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她在屋檐下停好车,看到郑航的房间里亮着灯。离开关西办公室后,他们一起吃过中饭,便各自回单位。不知他下午干了些什么,回得这么早?

“暴雨把我逼急了,忘记打电话给你,幸好你已经回来。”郑航打开门,她便自嘲地说。他已经换上便衣,看上去心事重重,但见到她显然很高兴。

“我从检察院回来的。”郑航边说边给方娟拿拖鞋。“下午他们又找我了。”

这话让她大吃一惊。“怎么样?”

“没事。他们电话传唤我,贾副局长让我全力配合,以免闹得不愉快。他们拖拖拉拉地给我做了询问笔录,后来关局长打来电话,才没有在留置室过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娟抓住他的臂膀,把他拉进客厅随手关上门。“询问你一些什么问题?”她边说边把他拖到沙发上坐下,“你要能跟徐所长和我商量一下就好了,不能随便回答他们的问题,得有统一的口径。”

“你这样说,好像需要串供一样。”郑航笑着说。他始终觉得自己心底无私天地宽。

方娟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将每间房的窗户全部关上,以免暴雨淋进室内。郑航跟在她的身后,倒像个客人。“我没事的。”他低声说,“他们拿着我的日程记录进行了全面调查,还不厌其烦地调看了所有的监控视频。”

“视频?”方娟望着他,“你说凌晨时跟踪过一个小偷,耽误了大半个小时,他们查到了视频吗?这半个小时可对你很不利。袭击田卫华有这半个小时足够了。那么,你去省城,以及我和徐所长在家里等你一夜,在检察官怀疑的眼光看来,都是为你提供不在场证明。”

“没事的,小娟。”他说着抬起手放在她的肩头。方娟惊悸了一下。但郑航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改变了称谓,并把手放在她的肩头有多暧昧。

方娟不敢动弹,眼望着窗外。随着一阵倾盆暴雨过去,乌云正渐渐消散,但庞大的阴影仍笼罩着大地。这景象使她想起革命电影的镜头,久历磨难的情侣逃离一场血雨腥风的搜捕,终于走上了前往延安的征途。

“暴雨过去了。”她说着,打开客厅朝南的窗户。清凉的风带着雨丝刮进来,吹得窗帘时而飘起,时而紧贴在墙壁上。

“你使用过古龙香水吗?”方娟突然问。

“没有,你看我是需要那种东西的人吗?”

“嗯,不过……跟踪小偷的情节,你一定要有一个圆满的说法。”方娟哽咽着说道,“我想了一个下午,你半夜跟踪罪犯有多危险,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或直接报警。现在,那半个小时必须有一帧完整的视频拼图,否则难逃检察的责难。”

“检察是无理取闹,徒耗精力罢了。”郑航蔑视地说,“我不是说我不相信他们的忠诚和公正。但他们说话做事仿佛高高在上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一道闪电撕裂天空的时候,他抬起头凝望着天空。“如果工作人员都是伪君子,只是利用法律阳奉阴违,到哪里寻求公平正义?”

方娟否定地摇摇头。“绝大部分都是公道正派的,他们像警察一样,为了法律尊严、人民安宁愿意冒生命的危险。”

“这是每一个人的期许。”郑航说。他把手伸出窗户,让雨水滴在掌心。“但未必每一个人都相信。”

“为什么?”她转过脸看着他。

“因为千百年的官本位传统。”郑航说,“权力是一剂毒品,一种疾病。执法者都认为自己是法律管辖范围以外的人,认为自己就代表法律……”

雨慢慢地停歇了,天地一片清明。郑航看了一眼方娟,感觉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露。“在旧社会,一个官、一名执法者不能和正常人在社会上共存,他们不理解普通人对事情的看法,普通人对官、对执法者只有永恒的恐惧和绝望。”

“书上说,这就是当代与封建时代的根本区别。”

“那是书上说的,但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一脉相承。”

“不,这世界不只站出来你一个人。”方娟说,“多少人都具备着你这样的勇气,在与没落腐朽的传统做斗争。”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只是因为父亲的遭遇,竭尽所能努力做一个好人,无论是作为一个社会人还是一个警察。我不相信谎言,不相信投机取巧或其他伤害他人的行为。那些就是我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

方娟莞尔一笑。“你真是一句桀骜、一句俚俗,妙语连珠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是显得不太成熟啊?”

方娟沉默地看着他,思考着他的话。“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对待人生,那世界会更加清新、更加美丽。”

“家里还有菜吗?”她说着,走进厨房里。

“还要为我庆一次生吗?”他玩笑道。

“当然,否则怎么对得起你怀胎十月的母亲。”

看着方娟在冰箱里翻找的形象,郑航想起了母亲。在父母琴瑟和鸣的年轻岁月里,她在厨房里忙碌,父亲是不是也在后面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郑航走过去,从背后抱着她。他感觉到来自方娟身体的战栗。但方娟没有挣扎,轻轻地转过身。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脖颈中有一抹动人的白皙……

良久,郑航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方娟挣扎了一下。“做饭吧?”

郑航站在厨房的窗前,仰起脸,任风拂过。他感到心旷神怡。网络的炒作、社会的流言、检察院的询问,都随风而去吧!他做了他该做的事,并且扪心自问自己是正确的。无论日后能否完成梦想中的事业,他都应该为现在感到自豪。父母亲也会感到欣慰的。

突然,一股异常灿烂的烟花在远处喷薄而起。那些烟花是那么灿烂又是那么张扬,它以一种夺目的姿态照亮了天空,与雨后的霞光争辉,它的形象让郑航若有所思。

“帮我剥几瓣蒜吧!”方娟羞涩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你是不是很辛苦,不然我们出去吃吧?”

“我喜欢。”方娟说,“这几年我一直觉得自己像在阴沟里游泳一样。但近段时间不一样,我感觉心情十分清爽。”

郑航感觉一阵突然而强烈的欢喜,但他不知如何表达。

“我才是活在阴沟里的人,现在还被检察院调查呢。”

“你怎么这么说?”方娟说,控制不住心头的喜悦,“你真被逮捕了,我给你送饭。”

“那很有趣。”他说,“但我真的不怕。恰恰现在我感觉好极了。我不能解释究竟为什么,但从某种意义上我几乎感到很平静。”

“你会没事的。”方娟说,“即使我出事,你也会没事的。”

他们就这样站在厨房里,身体相隔不到几厘米。彼此几乎可以闻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方娟往郑航身边靠了靠,郑航又向方娟的身体挨了挨。当他们脸对脸,四目相对时,方娟抬起头向他贴近。

“我喜欢你像那样抱着我。”她说着,向他靠得更近。

郑航从背后抱着她,隔着薄薄的衣衫,他能感觉到她柔软小腹的温热。方娟放下手头的活儿,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两具身躯像一对塑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方娟转过身,抚摩着他的头发,更紧地搂住了他。“你出现得正是时候。”

“你也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啊!”方娟忽然惊叫一声。

郑航松开手,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啦?”

“好像有人用望远镜在看着我们?”

郑航在方娟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悄声说:“别慌,继续做饭,别惊动他,我来处理。”

说着,郑航走了出去。

不远处,有个男人在窥探着。

他穿着水暖工标志性衣服,像正在维修公共水泵的小区物业工一样趴在对面楼顶,高倍望远镜伪装成安全帽上的护眼镜。这副望远镜花了大价钱,可他感觉值得。郑航成为主角后,监视活动变得越来越难;他害怕露出丝毫马脚,害怕令自己身陷囹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航站在窗前时,他甚至没敢往那边看;郑航离开窗户后,他却又感到无比沮丧。

他们发展得太快了。他看到方娟脸上的每一寸细微变化。从最开始窥看她以来,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动情。

男人非常忌恨。看着郑航走出厨房,他立即收拾好东西。必须加快速度了。他能感觉到阴霾在心底慢慢汇聚,结成错误的癌块。这不是臆想,而是切切实实的,就在心房旁边,一股难以言喻的重压时不时地跳出来,让他喘不过气来。

一定是癌变,他十分确定。十年前,他便有心率不齐的毛病,六年前体检时,发现这个毛病更加严重,幸亏医生收了他的红包,才没有把他刷下来。但是从那以后,他的记忆就出现许多盲点,人生开始坠入深渊之中。

过去不堪回忆。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回忆像吞噬一切的黑洞一样越来越大,完全控制了他,让他的生活只有过去,没有现在。所有的现在都不过是为了扑灭过去的火焰,逼迫自己去做那些本不应该做的事情。

或者,他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他不过是滥交的父亲与单纯的母亲一度奔放的结果。当母亲醒悟过来,奋力挣脱父亲的婚姻时,他便跟了母亲。

母亲自此开始了改嫁历程,她结了好多次婚,没多久又都纷纷离了,到后来,即使作为她的儿子,他也搞不清她到底换了多少男人。但母亲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从小便给他讲励志的故事,激励他长大做一个有用的人;无论多苦多难,都给他吃好的、穿好的,不让他在同学面前感觉低人一等,或者寄人篱下。

他越来越多地想起母亲,想起她苍白的面孔,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身体。他的印象中几乎没有父亲,包括每一个继父。母亲总是把他护得紧紧的,不论那个男人是好是坏,都不让他受到丝毫影响。

他没有父亲,但母亲教会了他男人的坚强、勇敢、冷静和进取不息的精神。母亲告诉他,只要拥有这些,一个男人再也不怕挫折失败,不怕找不到幸福和未来。他做事十分专注,从中学到大学,学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参加公务员考试,每场笔试都取得不错的成绩……

但是坚强和专注,并不像母亲说的那样可以帮他获得一切。当他在关键的一环落马时,他再次感到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冷。他其实不冷,他只是孤单,他发现自己又开始怀疑和惆怅,他再一次质疑,这辈子到底应该怎么过,这世界有没有那种纯粹的理想、温暖的希望。他对这个社会的理解比原来更深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幕降临,他退下楼顶。他取下安全帽,细心地装进工具箱里。在整齐的工具中间,夹着一张最新出版的晚报。头版便是凶杀案的报道,记者分析了去年以来发生的几起有关吸毒人员的死亡案件,沉痛地指出这一切都源于仇恨,埋藏于心里的深深的仇恨。

是什么样的仇恨,需要用杀戮去发泄?是什么样的仇恨,需要用生命来偿还?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一个正常的人变成魔鬼?

问得好!他将工具扔进车尾厢里,驾车驶上大街。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他像一滴水混入洪流一样,瞬间让人难寻踪影。

他越开越快,最后全力飞驰起来。同行的车辆纷纷鸣响惊诧的喇叭,避让着这辆莫名狂奔的小车。

在狂奔中,他再次爆发出不可遏止的痛哭。

母亲!他能恨母亲吗?不!母亲不到四十岁便身患癌症,她把继父们给她治病的钱全都积蓄起来,留给他读书就业,自己宁愿在不可遏止的痛苦中死去。

父亲!一辈子逃亡在外。他知道自己对父亲的恨和对他的爱一样浓烈。他相信母亲也是如此,她跟他最终都没有见上一面。

城市很快在身后隐去,黑暗再一次席卷而来。他已不知在公路上狂奔了多长时间,一脚踩下刹车,仿佛踉踉跄跄地站在悬崖边……生死一线之隔。

这一线便是命运。父亲说,他一辈子蒙受冤屈,蒙受群体迫害和栽赃,就在那一线之间。因为他不愿意同流合污。或许,他同流合污就不会蒙冤,但“我再也见不到你”。

他转过身子,逼自己一拳砸在行道树上,疼痛让他清醒过来,黑洞慢慢消散,远远近近的路灯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得继续行动,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呢!

35

他的人生在记忆中混淆起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时常期待找到一种补品激活脑神经,以便想得更加清楚,或者把高压电棒对着太阳穴,像穿越剧、玄幻剧一样唤醒特异功能。不过,残存的理智没有让他这么干。

当他今天回想起来,唯有一个乞丐般邋遢的身影出现在一片浓雾中。他记得那张国字脸上有几块疤痕。他没有说话,似乎也不认识。就那么一眼,乞丐跳上启动的公共汽车,一阵轰鸣,扬长而去。

那天下午,他送他的命中贵人去火车站,刚扬起手祝贵人一路平安,手机响了。他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喂……这里是华龙宾馆……是你吗?有人要跟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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