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程点了点头,打了方向灯变道,没再说话。
车窗外,鳞次栉比的商店景像变化着,把城市的华灯璀璨带进了车。
今天的坟墓还是有点厉害的,比那什么日出上头多了。
祁夜调整了下坐姿,强撑起头看向窗外。看了会儿灯火通明的城市后,他又转头看萧程,略微有些出神。
车,人,光。
现在车里什么都有,好像就是安静了点。
萧程仿佛知道祁夜在想什么,上了高架后,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拨了下音乐播放键。
悠扬的钢琴旋律立刻从车里的音箱倾泻出来。
肖邦?祁夜关了车窗,毕竟四年的音乐学院没白混,马上反应过来,降E大调夜曲?
萧程看了眼祁夜,语气里带了点试探:不喜欢?
这种曲子哪有喜不喜欢,都是图个氛围。每次和萧程说话,祁夜总觉得心跳总有些快,现在氛围就挺不错。
吉他玩了几年了?可能觉得有些突兀,萧程紧接着又跟了句,弹得不错。
也就十年不到吧。祁夜笑着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一休止符,无聊得很,除了弹个吉他没其他能玩的。
下了高架,萧程停在一家便利店前,让祁夜等下。
祁夜见着萧程欣长的身影进了便利店,闭眼拍了拍发烫的脸。不一会儿,萧程拿着两瓶巴黎气泡水出来了:渴吗?刚刚酒是有点凶,这个缓缓。
萧程的手特别好看,修长,指甲也修剪得很干净,一看就是老天赏音乐饭吃。他递给祁夜的时候,手上的戒指闪了闪。
被戒指光闪到,祁夜先是皱了眉,看清后又傻笑了下。虽然不知道在乐呵什么,但莫名安心。
左手,食指。
看来还没结婚。
挺好。
车开到西城中路后,弯进了一处满是常青藤的老洋房,这是祁夜五年前租的。
祁夜刚来这里的时候兜里没钱,就和几个朋友在五环租了房。当时打趣说都是光杆司令,苟富贵勿相忘,就一起结伴在大城市闯闯。
结果几年过去,光棍们陆续离开了,有回老家发展的,也有到二三线城市谋机遇的,还有被催婚回去娶媳妇的。
反正最后,这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隔日,祁夜起了个大早,他从堆满CD的木头架书上拿了张披头士的黑胶唱片。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在房间里放歌,不用认真听,但总归多个声音陪着他。
呐呐呐Better祁夜哼着调,整理摊在桌子上的吉他谱稿。情感一到,他会踩着椅子,空手弄个弹吉他姿势,狠狠摇几下头跟CD里的主唱吼上两嗓子。
就当也是那几个利物浦小伙子之一。
不过今天祁夜还没晃个几下,就又被一通电话给打断,还是周群来的电话。
你这小子,一直坏我好事。祁夜撤了踩在椅子上的脚,说吧,找我干吗?
一直坏好事儿?周群一听乐呵了,我这周除了昨晚打你电话外,就今天这通了。老实交代,昨天是不是去鬼混了?
去你的鬼混,明明是祁夜卡了下,内心一时找不出什么词代替,他点了根烟后说:鬼混什么,和你们一起才叫鬼混。
今晚十一点,我带着弟兄来你们酒吧,招待吗?
难不成能赶你走?
周群在电话里嘿嘿了两声,又说道:最近忙,剧院里来了个特有名儿的交响乐团,你知道的,就是除了首席外还有贼多人一起的那种,和以前接的活很不同。
所以?祁夜心说不要多废话,于是又来了个简单问句,然后?
可能乐团也会来几个人,不要紧吧?
反正又不是他请客。说着别废话要来就来后,祁夜就挂了电话。他靠在洋房的铁窗子上,打开聊天软件刷了下朋友圈,紧接着又猛抽了两口。
突然想把烟掐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爆珠就是不好抽,没味儿。
去酒吧前,祁夜没有穿平时一贯的虎纹刺绣T恤和破大洞的牛仔裤。
他对着衣柜看了会儿,换了白色短袖,外搭了件黑色休闲西装,顺便挂了个银色骷髅头的钛钢项链。卷起宽边的黑裤配上白色休闲鞋,露出了他的削瘦脚踝。
出门前用定型水喷了下头发,把额头前的卷毛捋直了点。祁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感觉挺精神一小伙儿,不错。
这么想着,就出了门。
今天不是周末,酒吧里人不多,几乎都在吧外的露天座上。
萧程没有来,乐池前的沙发位子空着,祁夜弹着吉他唱着民谣,神情依旧,但心里有些空落。
人都没来。
穿成这样,自作多情。
祁老哥,你今天是来相亲的啊?周群带着一帮子人进酒吧的时候,看到祁夜这装扮突然乐了,可惜来的都是弟兄,姑娘们都不过来捧场。
祁夜笑着骂了句滚,老子这是在贴你们剧院的风格。
剧院来的人很多,小酒吧瞬间被包场,桌上摆满了德国黑啤和各式各样的鸡尾酒。
喝什么?周群拿着酒单问。
不喝烈酒。祁夜说着拿了瓶百利甜酒。
周群一看笑了:甜酒,还挺女生。
祁夜抿了口甜酒,摇了摇手指,一脸认真:不许说我女生。
周群更加乐呵了,他突然感觉这哥们今天有点奇怪,怎么什么都说不得。他一把勾住祁夜的脖子,坏笑道:怎么,除了我还有别人这么说过你?
你说没这味。祁夜想着,还是回了句:反正,不灵。
周群还想说些什么,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于是端黑啤接电话去了。
祁夜翘着二郎腿喝着甜酒,眼神还是往那个沙发空位上飘。周围依旧熙熙攘攘,他也一言不发在喝酒。
人多的时候,祁夜还是有点安静。
其实他这个人挺怕寂寞的,虽然平时看上去挺开朗,但平淡日子过久了,人也沉淀了不少,瞎闹腾不起来。所以早年喜欢的电吉他也不怎么喜欢玩了,现在酒吧里弹唱都用木吉他。
他说马上到,路上有点堵。周群挂了电话,一坐下就感叹了句,不是一类人,咱们这些做后台工作的还得拼车坐地铁,人家小提琴首席来个酒吧都要开车。
首席就是首席,不一样的。周群的同事陆成拿了花生过来,听说他可厉害,不仅是音乐学院最年轻的客座教授,前两年国际比赛上还拿了很多金奖。
羡慕什么。祁夜又喝了口甜酒,你看看我,不是所有玩音乐的都有出息的。
周群一听,马上扔了颗花生米给祁夜,连喊了几声祁老哥出息着呢。
祁夜笑笑又扔回了几颗花生米。
身后铃铛响了下,周群抬头一看,喊了声:哎哟!萧教授您来了。
一听到萧教授这称呼,祁夜动作一顿。
抱歉路上有点堵。果不其然,那个熟悉的低音传进祁夜的耳朵,这是Amy和Bella,新来的大提琴手,以后会跟着一起演出。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看着他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