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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年从软包家具被割开的缝隙中拿出了他藏着的零件,撞针,弹簧,胶条,吸管……
他熟练地拆解手中的注射器,很快,一个并不怎么靠谱的破窗器被他隐藏在手心。
夜幕降临。
窗外是一片漆黑。
屋子里是这么温暖,但是。
辰年的手抚过冰冷的墙板,停留在玻璃的中央,完全没有一丁点保温作用,刺骨的寒意映证他的猜想。
墙板背后很可能并不是钢筋混泥土,这里也不是什么湖景别墅。
窗外的地貌、植被、土壤,辰年都非常熟悉,他曾经在这里走过无数遍。
这里是,废矿区。
所谓的湖,不过是冲刷矿产的水在低洼处形成的大水坑,湖边的树,也是新移植的景观,枝叶剪得零碎,树根下的土都是新的。
而关着他的地方,极大概率是一个大号的集装箱。板屋的玻璃不会超过5mm,要出去,不是一件难事。
辰年将临时组装的破窗器对准玻璃,果断按下按钮。
玻璃爆破的声音,在空谷中回响格外大声。
他一点儿都没慌,迅速裹着被单撞了出去,用尽全力,奔向林间……
当犹如白昼的探照灯亮起,人声鼎沸时,辰年已经把自己完完整整地浸在冰冷的湖水中。
辰年捏紧鼻子,只靠一根细细的吸管艰难地汲取空气。
光从浑浊的湖面透进来,伴随着人慌乱的脚步。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恢复了平静,但灯依旧没有灭。
他闭上的双眼,双手紧紧扒住水底的沉石。
好冷,好累,但是他如今还不能睡。
又不知过了多久,刺眼的灯光灭了,柔和的晨曦铺满水面。
“辰年。”
唤他名字的声音并不大,声线嘶哑,带着点点决绝的意味。
“等天大亮,抽水机就到运到了。已经一整夜了,你一个Omega,应该快到失温的临界点了吧?”
辰年以为陆易的下一句话或是威胁,或是谈条件,但出乎意料,他没有。
“你口口声声说我爱的那个人是个虚假的人设,但是他和你一样狠,宁愿给我一具尸体,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我怕了,你走吧。”
辰年艰难地睁开半只眼睛,岸边的身影正在远离。
陆易说的没错,他在失温的边缘,脑子已经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辰年松开脚下和手中的羁绊,浮上来了睡眠。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尤为明显,岸上的人驻足停下,却没有转身。
“承诺你的,我会做到。”
第四十八章 最后一击
这么多天以来,徐青第一次不是被冻醒的,身上盖着的不是又重又湿的棉被,而是柔软轻薄的蚕丝被,周围的充满霉味儿的空气也被淡淡檀香所替代。
他一下就被吓醒了,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个地方他来过几次,黎长佑的公寓。
黎长佑听到响动,立马从客厅推门进来,“徐青,醒了吗?”
徐青冒了一头的冷汗,站在来就往外走,“我为什么会在这?”
黎长佑拦住他。
徐青回过神,红着眼瞪着他,“是你,对不对?”
黎长佑没有吭声。
他敬佩顾辰年的智慧,步步为宜,筹谋多年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他也敬佩辰年的勇气,为了揭露真相不惜让整个顾家陪葬,以为了心中的理想牺牲一切。
但是,在黎长佑看来,顾辰年这个人,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他做的这一切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Omega成为一个疯子的棋子,白白送死。
于是,他在回程的半道折回来游乐场,找了领班,用钱买下了徐青。
“你发什么疯!”徐青失控得大喊,“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黎长佑想将人搂在怀里,徐青拼命挣扎下,重重甩了他一个耳光。
俩人都愣住了。
他们之前从来都是客客气气,这样激烈的冲突,头回发生。
黎长佑伸手揉了揉肿起的嘴角,“你手没事吧?”
徐青不言语。
“小青,有没有可能,你没有自己想象得重要?你可能不知道,顾辰年是曾经顾家老爷子培养的继承人之一,如果不是他成年后分化成了Omega,现在顾家还指不定谁说了算。他布下这么大的局,怎么可能把宝压在你一个身上?”
“作为你的Alpha,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死?”眼看徐青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他立马补充,“这样简单的道理,顾辰年不可能不知道,是他告我你的消息,那他就一定有别的安排。你仔细想想,我帮你,好不好?”
这番话,把徐青把因为功亏一篑的而快要奔溃的情绪中拉回了一点。
对,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徐青握住黎长佑的双臂,“司远哥!打电话给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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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司远接到电话时,正在市政接待室吃着闭门羹。
自“春狩”的爆料出现已经整整两天,已经过了澄清的黄金时间,然而市政所给出的回应,仅仅是辰年失踪的声明以及轻飘飘的调查通告。
应华在这两天中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原定的公开行程,也都换了发言人。
事态舆论有扩大化的趋势。
大众接受不了,一直以Omega公益事业形象露面的人,竟然在南淮这样一个倡导平等、开放的地方,参与虐待Omega的活动。
有网友扒出,图片上的所在地,就是顾家的废弃矿区,指出顾家有举办违法活动的嫌疑。
对此,顾家更是不管辰年的死活,官方发布申明,不良资产管理早已在去年移交给顾辰年,并且顾家也目前也无法联系到辰年。
这下子,辰年甚至有了举办非法活动的嫌疑。
黎曦仍然没有辰年的消息,再这样由事态发展下去,就算计划正常进行,那个巨大的人口贩卖场口如期爆炸,辰年也会成为背锅的弃子。
权衡之下,顾司远联系了应华,没想到应华避而不见,他打的每一个电话,都被转接到秘书处。
没办法,他只有到市政大厅堵人,但依旧被晾在接待室。
正当他想着大不了制造慌乱,冲进办公室堵人,就接到了徐青的电话。
徐青是计划中的打火石,本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点出现。
在顾司远和辰年通过遥感影像推测出废矿区下的有一个规模宏大的地下城,辰年就打定主意要炸掉它。
这是一个并不高明的计策,先不说这样大范围的爆炸如何实行,即使计划真的成功,但爆炸本身不可控,虽然会精心设计爆点,但最终伤亡数量仍会是一个令人心惊的数字。
这样的行为不会被普罗大众认同。
对于顾司远的这些反对意见,辰年只淡淡一笑,说,“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一个人,开弓没有回头箭”。
辰年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首先他将公益项目的借款和锢金集团的不良资产打包卖给东岸金融机构,套利大笔现金;顾司远的父亲和雇佣兵的一个小头目有点交情,在接触中无意间透露一些个人信息,他顺藤摸瓜,把人家的软肋给按了,倒逼他传递消息;明知徐青会在计划完成时牺牲,仍旧在只言片语之间给他洗脑,画饼……
别人也就算了,但徐青是辰年一手带出来的,这么久,就算是小猫小狗也都有了感情,然而辰年在向顾司远简述整个计划的时候,提起徐青时随意的态度,就像在扔一次性的碗筷。
顾司远不忍,辰年表示能理解,但他表示,牺牲在所难免,在计划中,完成任务的人,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没有了价值,死不死的,也无所谓了。
或许是感觉到顾司远的震惊,在短暂的沉默后,辰年伸手抱了抱他,脸颊贴在他的颈侧,蹭了蹭表示安慰,在他耳边轻轻说,“傻不傻,徐青不会死的,他还有大用处。” ', ' ')